第30章 真假道士(1 / 1)

开山祖师爷 一纸情书 2 万汉字|31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0章 真假道士

陆寒霜悠然跳下树,风姿潇洒, 迷得现场男女微微失神。

陆寒霜徐徐走出镜头, 女网友们纷纷狼嚎:男神请留步!

见现场女游客一个个静若木鸡, 恨不得掐着她们脖子嘶吼:上啊!冲啊!争点气啊!大胆挽留啊!拿出泥萌往日追星造成踩踏的恐怖战斗力啊啊啊!!!

然而,女游客内心再骚动跑马, 直面男神拒人千里的气场,勇气顿时荡然无存。

这么高不可攀的神物,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怎么是俗世那些妖艳贱货能比?

orz……无数女同胞瞬间抛弃前任真主,十分不顾廉耻不讲旧情!改头换面, 另侍新主。

陆寒霜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后, 女网友们一片哀嚎,女游客们恋恋不舍, 一步三回头痴望紧闭的殿门, 跟着外门两人去食堂吃宗门特色菜:

神仙菜。

经过前面一波波膜拜,网友们对这个高大上的名字产生各种妄想期盼, 当他们见到实物时, 足足愣了十秒。

别说这青青绿绿的野菜一锅杂烩菜汤就是神……神、神、神仙菜?

“奸商啊!”

游客们怒摔筷子, 俩外门弟子瞥来一抹爱吃吃不吃走的冷酷眼神,游客们的骨气嗖得一下消失无踪, 默默又拾起筷子, 狼吞虎咽, 吃完一抹嘴,赶往右侧偏殿。

租着仙隐宗费用高昂的雨伞, 吹着小风,听着小雨,排着队等待着下一个收费活动,测灵根。

再刷新一波世界观。

一碗测灵水,一开始很多人感觉细微,几乎没感觉。

百分之三惊叫连连,最狠的一位,疼得龇牙咧嘴、丑态百出,简直包揽新一季的表情包。

网友纷纷分析化学成分。

这一次,宗门只测灵根赚收益,没有收下任何一人。

萧衍大神掀开唇瓣表示:“入门要考验毅力。”

心想:群众力量大,劳力还没压榨干,怎么能这么快放手?上下山路杂草丛生,应有登山台阶需要砌,殿宇墙体掉渣需要重新粉刷,一些柱子房梁屋顶要再度修缮,石板打蜡,活多着呢……

直播结束,游客流连殿外,不肯离去,更有几个胆肥不要命的男游客拿着相机想潜入陆寒霜房间偷拍,人还没闯进落雪院,被外门两位弟子拦截,不讲情面拎着衣领扔下山,记下身份证拉入宗门黑名单。

网友们跑到大师兄二师弟社交号下撒泼打滚,嚎道:“求师父开微博!求师父真身!”

宋展飞回复:“滚!乱叫谁家师父呢?!”

网友:“求师父认领,求师兄认领!”

底下像闻到鱼腥的猫儿,一窝蜂上来求认领。曾骂过宋展飞“傻”的玩家咬牙切齿腹诽真tm傻人有傻福,曾经历过站桩、打坐,嫌弃辛苦早早放弃,误会陆寒霜捉弄人的玩家更是悔不当初:

“我傻啊我真傻,我是绝世大傻逼!”

“我悔啊我真悔,悲伤逆流成江海!”

“曾经,有一份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如今我已追悔莫及,恨不能时光倒流以证丹心。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怀疑您的用心,再也不会因为吃不了苦而轻易放弃了,求您再教我一次吧!!!”

其他两千多名错过机会的玩家挂着哭嚎脸纷纷附和。

宋展飞没搭理起哄的网民,爬出游戏舱冲进萧衍房间,“大师兄大师兄,来了好多求收徒的,都是网上跟我一起拜入师父门下,没坚持到最后的,什么人都有!”

萧衍埋头算账,头也不抬,“都有什么人?”

宋展飞趴到桌边叽叽喳喳,“大学生、白领、网管、农民工……”

萧衍不置一词。

宋展飞补充道,“……还有一个网红男主播,我是满看好的。”

萧衍不置可否。

宋展飞道,“师兄,咱们宗门应该尽早修缮修缮,要不我天天睡觉都睡不安稳,总担心一阵暴雨房顶就会塌下来,听说这个男主播每天直播工地搬砖神技,凭借一身腱子肉古铜肤色,每个月出卖男色挣不少钱。”

萧衍抬头,“就这个。”

须臾,萧衍列出长长的干活清单,“视完成进度,决定引荐给师父时的推销力度。”

直播陆寒霜真人风波未止,直播平台上又起风波。某著名男主播宣布停止搬砖,改直播砌石阶。当天下午,粉丝们望着自家主播蹲在山脚下吭哧吭哧搬石板,搅动铲子和水泥,弯着老腰砌台阶,湿汗淋漓,男色诱人,打赏一路走起。

有人发现,这山有点眼熟?

问之,主播答了实话。

大批人马涌到两位师兄社交号下,呼喊求收。

萧衍哗啦啦列下大笔干活章程,欢迎各身强体壮人士前来认购清单,还是那句:视完成度,决定推荐力度。

一张空头支票,圈住大量白工,奸商一个。

两位师兄弟忙完,道童送来两张单子。

一张宋展飞的日常训练表,任务翻了好几倍。萧衍不能训练,领到一张长长、长长、长长的书单,道童一脸节哀,“掌门让你把这些宗门典籍全部阅读整理,写出一套门规手册,给他过目。”

萧衍默默合上单子,“他心情不好?”道童猛点头,“……我觉得,掌门似乎、可能、好像看出来了。”

陆寒霜似极为厌恶被人蒙蔽,萧衍深以为然,“下次不会了,等会儿我带师弟去跟他请罪。”

两师兄弟赶到落雪院,陆寒霜房门紧闭,里面的人正上网查阅交易单。

陆寒霜悬赏药材的金额不高,一位名为“草木年华”的网友毫不嫌弃,四处奔波寻找,成斤成斤邮寄,十分豪爽。唯一可以说得上不满的,就是这个网友总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询问各种悬赏药草的效用与禁忌。

交易单囊括了九成治腿所需药材,只差下一味,灵蛇草。

单论药材价值,灵蛇草微不足道,需求量不高,因此没有人会去大量种植,成长环境十分严苛的灵蛇草便变得稀有。陆寒霜能随便想出一堆替代药材,偏偏融合初期,稍微高级点的植物都还没出现。

【草木年华】:我把拍的图发给你,你看看是不是灵蛇草?

陆寒霜查阅完,确认是。

【草木年华】:……嗯,你再多等一阵,我先把药采了保存好,想办法尽早邮给你。

陆寒霜:现在不能邮?

【草木年华】:我这边出事了,周围村子里爆发了不知名疾病,传染非常快,还没找到病源,有一堆大兵过来封村。刚才我探头往窗外瞧了瞧,一伙兵哥正往邮局跑,来往快递估计要停了,怕一不小心把携带病原体的物品夹带出去。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为了封锁消息会禁网,你等我出去了再联系你。

陆寒霜:哪儿?

【草木年华】:???

陆寒霜: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草木年华】:万里市马山坡镇马脚村上唯一一家服务旅客的招待所里,201房。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简洁的询问中透出一股压力,坐在电脑前的小少年下意识发送一串地址,挠挠头,“这都快封村了,来了也进不来啊。”

小少年刚要回复提示那边的交易人,智能机右上角的信号格空了,再登录,页面一直提示连接不到网络。

“哇靠!这帮子兵哥哥手脚真快!”

陆寒霜出了游戏舱,弹指一阵风刮开房门。

等候已久的两位徒弟进门,陆寒霜半垂着头,擦拭沾湿头发的营养液,眼皮都不抬道,“有什么事?”

萧衍偏开视线,低头认错。

宋展飞傻愣愣睁大眼睛,盯着陆寒霜浑身半湿、敞露脖子胸前的性感画面,直吞口水,旁边突然伸出一个巴掌,砰!宋展飞被人扣住后脑勺往前一压,额头结结实实热吻地板,疼得眼泪哗哗,小声向罪魁祸首控诉,“师兄你干嘛?”

萧衍若无其事收回手,轻声回复,“磕头认错,慎重。”

“那你自己怎么不磕。”宋展飞嘟囔着,头顶传来清洌的声音。

“万里市马山坡镇马脚村封村,你能拿到通行证?”

宋展飞愣愣抬头,“师父你问我?”

陆寒霜点头。

“……应该没问题。”宋展飞摸摸磕红的脑门,呲牙咧嘴,“师父你原谅我们了?”

陆寒霜没说话,“下去吧。”

“师父……”宋展飞才嚷嚷出个头,被萧衍揪着后衣领强行拎走,“别打扰师父休息了。”

……

陆寒霜是真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流传网络,话题越炒越热,无数网友闻风而来,引起当局注意。

石市著名居住区,一栋豪华别墅,一个胡子飘飘穿着道袍的老头被人推搡出来,摔倒在地狼狈滚了一圈,嗷嗷叫唤。

年轻人骂道:“滚滚滚!还自称什么黄半仙,江湖骗子一个!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万!当你是仙隐宗的高人啊,你有那逼格没?再让我看见你忽悠我奶,看我不把你送进局子!”

“砰!”

年轻人甩上别墅门。

老头的俩徒弟左右围上来,把嚷嚷着要医药费的老头搀扶起来,“师父,门都关了,别墅区宅子隔得远,引不来观众,您省点力气快点起来,这袍子真丝的老贵了,可别给滚坏了。”

“去!”老头一甩袖子推开俩不孝徒弟,“他说的那仙隐宗什么来头,名声这么值钱,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好像是一个游戏里的名人,昨天开直播闹得可火了。”

师徒三人上去找视频,搜索框里查不到,纳闷,一搜新闻,找到原因。

“……我还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炒一年,广腚动作神速啊!昨天才出直播,今天就给人封杀了,不愧是积极响应国家打击封建迷信的力度。”

另一个徒弟接话,“真可惜,要不是昨天跟师父出任务,我还想瞻仰一下神秘高人的风采呢。”

“什么神秘高人,不过是手段高杆的骗子。”假老道啐了一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过他名声那么好使,咱们不妨借来用用,开拓开拓市场。”

小徒弟良心未泯,“……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瞧瞧右上角。”假老道下拉一排网商广告框——

短短时间,仙隐宗的名头吹遍二次元。

什么“掌门同款古装限量火爆销售只要998元”“掌门同款油纸伞人工手绘定制量少速来”“仙隐宗同款神仙菜脱水速食包4*150g包邮”“仙隐宗入山攻略txt白菜价狂甩”。

假老道本着同流合污的思想,大言不惭,“这不都在借着他的名头赚钱,咱们只是跟风!蹭热度!懂吗?”

师徒三人在网络平台上转悠,看到一组悬赏求助:我哥病了,整天说胡话,求高人支招,钱不是问题!

大徒弟凑上去接单,打了一堆往日惯用的广告词,题主见他说得天花乱坠,很快回了句:“骗子勿扰。”

小徒弟上前跟人争辩,贴出往日交易实例,与题主掰扯。

假老道看不过眼,一拍俩徒弟脑门,“不开窍。”挤开俩徒弟站到虚拟框前,语音输入新的内容。

“前面是我俩徒弟,人实在嘴笨不会说话。”假老道换成私信,再道,“忘了介绍,我们是仙隐宗的,昨天开直播的那位掌门是我师弟。”

题主立刻支付了“999”元的悬赏,“感谢仙隐宗援手,坐标万里市马山坡镇马尾村鬃子小巷3号院,速来!事成重赏!!!”

“看吧,这不成了?”假老道眉开眼笑,带着俩徒弟下线,包袱款款奔向万里市。

……

此时,风靡二次元的网络直播大戏还来不及进军三次元。

驻扎万里市附近的猎豹军区,相继往马山坡镇调兵,一连从马脚村、马面村、马腰村,封锁到马尾村。

军方请来传染病科专家小组进入疫区调查,终于察觉该病症状邪门,百思不解其因。一个滞留当地的李姓医生找上总指挥,推荐了临湖区有神药的救灾高人,说不定能有办法。总指挥听过几句风言风语,虽不尽信,但死马当活马医,立刻连线苏长明。

苏长明往宋展飞那一问,回复总指挥,“巧了,你要的高人正好有事要去趟马山坡镇,他们那种人身怀大义,要真有邪门的地方,他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宽心吧。”

苏长明要挂电话。

“别急啊。”总指挥赶忙道,“你总要跟我说说高人情况,省得咱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人家。”

“忙!我要带兵出操了。昨天他带俩徒弟上直播,你自个去搜:仙隐宗,内容肯定情况一抓一大把。”

“嗳——”苏长明走得急,总指挥没叫住人,只得自个爬上网,一搜,不仅直播下架,各种私藏的相关视频链接全都失效,连一张高人的图片都没有。上面还进一步打压,几个祸根社交号被封,出台相关和谐词汇,挂名商品纷纷改头换面,狠狠扑灭了这场汹涌邪风。

搜索页只弹出几条文字信息,关键字还都智能打码,近义字、近形字、拆分字、拼音、简写、符号间隔等各种花招,皆不顶用。通篇“□□”不说,一段话被“|”“·”“/”等符号切得七零八落,读起来全靠瞎猜。

唯有几个没打码的,不是意思模棱两可,就是无用的花边信息。

随机点开一条段意大体完整的,推测“□□”宗位于石市,根据天衍大神的年龄推测掌门年龄,预估有七十几岁。

继续往下拉,掠过一条条无用内容……

发现一条悬赏求助。题主哥哥患病,答主“黄半仙”带着俩徒弟解答,id位于石市,题主感谢“□□”宗援手,患者位于马山坡镇,完全对上消息。

总指挥叫来底下人,“查下这个黄半仙,追踪一下交通信息,是一个叫仙隐宗来的地方来的老道士,对疫情或许有帮助,当师父的七十多岁,眼睛放亮点别认错了,好好招待,不许怠慢!嗯……也不能太大张旗鼓。”

这种事不好声张,总指挥不放心多嘱咐几句,让底下机灵点,到时候既不能乱说话让周围群众传出不利流言,又不能委屈到高人。

……

凌霄山,仙隐宗。

宋展飞挂了苏长明的电话,急哄哄收拾行李,要跟随师父他老人家出去,前来跟大师兄告辞,迎面遭遇一盆冷水。

“你留下。”

萧衍把玩着掌中灵石,映着灯光细看,石内光华流转有种液态涌动的错觉,妙不可言,抬头道,“你之前跟我说的灵髓,我查找了许多资料,确实出自灵泉。我想,那个湖里应该还有不少灵石,师父带回来的背包撑死也装不了几块。”

“大师兄的意思是?”

“让外门两个弟子跟着师父去历练,你去金河沙漠把剩下的灵石挖回来。”

宋展飞一脸苦瓜相,“大师兄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太没有同门爱了!”

萧衍瞟了他一眼,三言两语成功让他转犹豫为狂喜,“我翻阅古籍研究阵型图,用现代几何算出一个合成引灵阵与解灵阵的方法,可以引导过于充沛的灵气入阵,淬炼成方便人体吸收的程度,不过要消耗大量灵石实验。当然,如果能成功,对修炼事半功倍。”

“我去!我去!”修仙入魔的宋展飞狂点头,完全不清楚大师兄把他当小白鼠试验阵法的险恶用心。

陆寒霜不知道萧衍在忙什么,带着塞过来的两位外门弟子下山,乘火车赶往马山坡镇。

只是去取一趟东西,陆寒霜既没有带剑也没有带伞具。萧衍网上订票时包了一间四人软卧包厢,陆寒霜盘坐在一侧上铺修炼。

天气渐热,车厢开了空调,对面上下铺两个弟子的喷嚏声让陆寒霜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深夜微凉,外面黑洞洞的。

夜风拍打着窗户,风声呜咽,很像鬼片里的情景。远处马山坡双峰起伏,山林间有火星明灭,被夜色掩盖的黑烟徐徐升起,许是有人在燃烧木材树叶,虽然这个时间段有些诡异。

侧耳听了会儿风声,虽然境界已经稳定,但神魂不合导致皮囊五感无法敏锐察觉出什么,陆寒霜开了神识,向远方探去……

略过林间动静,望向山谷上空,肉眼难见的地气变化映入眸中,端望许久,陆寒霜收回视线,揉了揉额。

这一行,似乎又不能平淡度过了。

火车停靠小站,乘客隔窗望见月台上有军人持枪站岗,交头接耳,“……马山坡镇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没听到消息。”话者盯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感觉气氛有些紧张。”

军人面容严肃,堵住地下通道出入口,一个小药材商举着车票嚷嚷,“凭什么啊!我提前一周订的票,你们说不让出就不让出了!还让我转站?转个屁!我就是奔着去马山坡谈生意,你还想把我往哪儿转?转回我家去?我老老实实纳税养着你们这帮子兵,就是让你们拿着我的钱欺负我这个老百姓?什么狗屁道理!”

兵哥忍着脾气,没有回嘴。

站台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劝道,“昨天官网已经发布全额退票,下次购票半价服务,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多多理解!”

“理解个屁!一张半价票就想把人打发了,你们铁路公司怎么服务的,我出十倍票价让我出站行么?你们理解理解我行么?生意谈不成你们赔啊?挣不到钱喝西北风你们养我啊?”

许多乘客默默偷拍,兵哥示意站台工作人员把乘客带到一边调解。

陆寒霜带着弟子们穿梭过道,遮挡严实的可疑打扮让路过的乘警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站已经封了。”

陆寒霜轻轻颔首表示了解,没有停下,大步朝前走。

乘警眉头一皱,两外门弟子无奈对看一眼,杨阳立刻挂上笑迎上乘警多谢他的提醒,良嘉则掏出军方通行证套近乎。假老道带着两位徒弟出了包厢,小弟子望望窗外的兵哥,瞧瞧阻止乘客录影拍照的乘警,小声道,“……师父,不对劲啊,马山坡肯定出事了。”

“有什么事,报上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假老道装神弄鬼半辈子,为了挣钱什么风险没遇过,胆量过人,“你们俩还是太年轻,这世道可不是三十年前,现在特种大队一夜千里这种写得跟小说似的新闻都能上报,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先甭管有没有事,师父你看看下面杵着那么多持械的兵,咱们可怎么出去啊?”

假老道皱眉,目光一扫,正瞄见兵哥放三个乘客进了出站的地下通道,“先跟下去看看。”

假老道一路穿着在网上cospy服装店定制的工作袍,装逼范引来许多乘客侧目私语,假老道端起一副老神在在的高人姿态,不受风言风语影响。

一队赶来接人的兵赶到通道口。

见一个男人拾阶而下,戴着帽子,鬓角露出一缕白发。身后跟着两个毕恭毕敬疑似徒弟的年轻人,赶忙迎上去。

“请问您是不是……”话才出口,打头的兵哥离近了,注意到陆寒霜下巴光滑紧致,皮肤水润,停了嘴,这明显不是上面交代的古稀老道士。

“抱歉,我们认错人了。”兵哥挠挠下巴,正尴尬着,听见上面传来争执声,仰头一看,赫然正是一个老道士带着俩徒弟,顿时把陆寒霜三人忘到脑后,匆匆上去解围。

“军方怎么还请道士来了啊。”杨阳仰头瞧了眼,纳闷嘟囔一句。

良嘉拽着他,追上大步走远的陆寒霜,“掌门,听说这里好像发生了传染病。”

陆寒霜点头,“我知道。”

良嘉见陆寒霜胸有成竹,完全没探究他的消息来源,早已夸张默认掌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能设定,分外倚重,“这里真有传染病?”

陆寒霜摇头,“不止如此。”

良嘉没明白陆寒霜的意思,杨阳满怀忧虑追问,“掌门,我们会不会被传染啊,这病情很严重吗?”

陆寒霜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仅仅四字,两人不安的心停止躁动,掌门说没事,大抵这病也没什么问题。

安下心来,杨阳换了话题,“掌门。我怎么见那一老两小的道士不像正经人,这边封着村呢,请他们来干嘛?总不会是驱邪吧?”

良嘉也提起兴致,补充道,“观面相,打头的老人满脸恶气,眼下阴德宫呈现一片大损流失之象,估计近期又要造孽了。”

陆寒霜分神洞视一老两小的内府,满腹污垢,毫无灵气,只是冒充道士的骗子,陆寒霜收回目光道,“且看吧。”

杨阳挠挠头,不懂掌门这意思是要插手,还是甩手不管。两人互望一眼,追上陆寒霜,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假老道三人猛然被三个穿军装的围住,俩徒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设套来抓他们。

一个军人笑脸迎上,脱了外套就往假老道身上套,“您怎么直接就穿着道袍来了,这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

假老道心理素质极强,只愣了一瞬,眼珠骨碌碌一转,偷偷掐了把懵住的俩徒弟,冲军人道,“就是你们请我来的?”

军人否认,瞄了一眼左右没有围观群众,才解释道,“上面听说仙隐宗要来人治病,请我们好好招待。”

假老道想岔了,心里气恼这病人家属嘴不严实,要不是这仙隐宗名头好使,他们这样招摇撞骗撞进军人耳朵里,还能有好果子?假老道心里有气,脸上带出嫌弃,“那就走吧。”

“您想先去哪?”

“还能去哪儿?”假老道报出病人地址。

总指挥生怕高人被怠慢,安排接待的军人是个有点小迷信的。军人态度恭敬在前方带路,时刻关注假老道的情绪,心想,这高人品德还挺高,一来不说休息直奔病人住处。至于假老道不满的表情,粉丝滤镜自动补全了所有缺点,高人嘛,有点脾气正常。

假老道瞅了瞅俩徒弟不安的神色,明白他们的想法,是怕治不好病被军人一锅端了,悄悄使眼色让俩人稳住,别露出端倪。

假老道身经百战,如今被架在火上烧,一路还猜测着:这病人能惊动军人,很可能是身份高,接触层次不一般,等会儿一定要变着花样让他们多掏点钱,压惊。倒时候再想个法子打个马虎眼,溜之大吉。

车行到马尾村鬃子小巷,假老道望着古朴老宅,心里没有轻视,反而更加慎重。现在有钱人都向往返璞归真的生活,周末不流行在咖啡厅玩情调,一个个喜欢往郊外乡村跑,开田种地玩得累死累活,还笑得跟个傻帽一样。

……

另一头,陆寒霜一行三人早早出了火车站,穿过静悄悄人流稀少的广场。

小镇虽然被封站,镇上并非死气沉沉样,来往车流不绝,沿路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一听去马脚村,疯狂摇头,“这我可不去,那地方邪门死了,给多少钱我都不去。”

陆寒霜皱眉。

良嘉很懂眼色,上前止住司机的聒噪,放低声音施展金钱攻势,待一刻钟后,良嘉一边心疼着钞票,一边回来请陆寒霜上车。

车子行到马脚村,村口有军人站岗,三人下车出示通行证,进村。

村子建设的古色古香,来往道路铺得极为平坦,道旁绿化规整没有杂草,颗颗柳树整齐排列在池塘岸,风景宜人。

“是不是与想象中的农村不一样?”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良嘉、杨阳回头。

走来两个人,都戴着医用口罩,打头斯文男人年纪三十上下,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旁边的黑瘦老头面貌精神,皮肤粗糙显然经过风吹雨打,完全一副本土村民的样子。

良嘉看向书生气的青年,“你是……”

“我是这里一个小村官。”

青年才谦虚一句,老头立马笑着起哄,“哪里是‘小’村官啊,小陈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几个村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多亏了你的功劳。”老头冲几人自我介绍,是马脚村的村长,又道,“小陈刚才看见你们进村,怕你们不知内情出了事,特意赶来,给你们送几个口罩。”

老村长对陈姓青年赞不绝口,良嘉顺着追捧几句,渐渐与老头打开话题。杨阳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眼良嘉,听着老头兴致勃勃夸耀青年吃苦耐劳,踏实、不浮躁。

又追忆曾经,说村官这一条路没有前景,工资低,多少大学生过来就像浮木,干不了什么实事,混够年头,考研的考研创业的创业。这小陈不一样,一连干了两任,整整六年泡在镇里,人能干,常常下放周围几个村,就是一块万能砖,哪里有需要朝哪里搬,很受村民爱戴。

良嘉与村长谈得火热时,小陈也朝着三人的主心骨发问。

陆寒霜态度冷淡,杨阳为了避免冷场,凑上去解答小陈的疑惑,称几人此行只是来接个人。

小陈好心奉劝三人接完人一定要尽早离开,省得染上病。

村长与小陈还有事,嘱咐几句注意与村民保持距离,便转身离开。

杨阳等他们走远了,转头一眯眼,盯着良嘉,“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在套话?”

良嘉点头,“刚才那个村官,虽然长得儒雅正派,但面相上前有横财,后有牢狱之灾,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啧,人不可貌相啊。”杨阳见良嘉目光瞅来,忙道,“别误会,我没说你以貌取人不对,唉,也不是,我知道你看的相是一个人的里相,灵魂呈现在脸上的气与神等等,我是说他的外相,表面那层皮囊忒具有欺诈性了,人模狗样的。”

陆寒霜赶往交易人住的招待所,途经一家招待所旁的商店。

商店店门大敞,门口碎了一地空酒瓶渣,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咒骂。

良嘉探头望了眼,被迎面冲出的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撞倒,男人本来转身要跑,回头瞥了眼,脚步一顿,扶起良嘉连连道歉。

待骂声并着脚步声渐近,邋遢男人这才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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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x的!算你跑得快!”追出来的店主没搭理店前的三个陌生人,骂骂咧咧拿起门边的扫帚扫酒瓶碎片。

陆寒霜寻到招待所二楼交易人的屋前,敲门,应门的是一个年约十三的小男生,瞪着俩大眼睛望着骤然出现的陌生人,内心警惕,转身就想关门。

“草木年华?”

寒声入耳,李时轩眼睛瞪得更圆,“你、你、你……别告诉我你就是id陆寒霜的那个网友?你真找来了?”

陆寒霜点头,“东西呢?”

李时轩震惊良久,才处理好情绪,支支吾吾道,“……嗯,这不是爆发了怪病吗,我堂叔让我老实呆在房间里别乱跑……不过你要是找药草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陆寒霜点头,“走吧。”

寻药草要出马脚村,村口的兵哥已经换班。

良嘉往兜里掏通行证,一摸,愣住了。

“怎么了?”杨阳看过来,良嘉翻出空空的衣兜口袋,“糟糕!钱包没了,我把通行证塞钱包里了。”

良嘉说了一路上可能丢失的地方,想回去找,“可能是摔倒的时候掉到哪儿了。”

李时轩拦住他,“听你的形容,那个邋遢男人应该是村里有名的混混,专偷过往旅客,我刚来的时候没少吃亏。这几天封村村里气氛变了,他就开始趁乱打家劫舍,祸害邻里,整个人跟个耗子似的,兵哥找了几次,都没把人揪出来,你现在回去肯定什么都找不到。”

“那怎么办啊?”杨阳转头央求兵哥放行,还要请上一班的兵哥出来作证,兵哥皱眉,一脸严肃,让他们老实回村,不要乱跑。

良嘉见兵哥流露不耐烦,拍拍杨阳的肩,摇头示意他住嘴。转头望向掌门,见陆寒霜掏出手机,瞟了眼空着的信号格。

“现在这一片的民间通讯肯定都拦截了。”良嘉看明白陆寒霜的打算,向兵哥借电话,死死哀求一阵,兵哥终于松了口。

通过军方通讯频道,联系给他们办通行证的小军官。通讯兵让他们稍等,用内线没联系上人,亲自出门去找。

总指挥刚处理完冒充他侄女的女游客,揉着肩膀跟排长抱怨,“这帮子刁民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干!”

底下封村,有个女游客声称是总指挥的亲戚,底下不敢怠慢,好吃好喝供着。总指挥正好有个侄女,毕业后不工作四处旅游,常常闹失踪找不到人,他担心侄女染病,急忙处理完手中事务赶过去,嘿!女游客已经偷了车和通行证跑上高速,要不是他关心侄女心切,那女人差点跑了。

“谁说不是呢,现在这帮子年轻人胆子可都大着呢,一张口都是艹天艹地艹空气的,狂着呢。”女游客是从马脚村跑的,负责封锁马脚村的排长小心应和着。

一个通讯兵匆匆路过,冲总指挥敬了个军礼,总指挥打趣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是找谁?

通讯兵汇报了情况。

“……你说是,自称是仙隐宗的人?”总指挥皱眉,拦住小兵,“你先别去找了,刚才不是说把仙隐宗的三个师徒送去马尾村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指挥示意排长去问问,“可别是跟丢了,还是怎么了绕到了马脚村?你去问问那边情况,再打电话问问有胆子私办通行证的那个小军官,是怎么回事?”

排长走到一边打电话,总指挥询问通讯兵,“你给我仔细说说情况,他们几个人?多大年纪?什么打扮?”

“四个人,三个青年,一个小少年,说是看起来都不像村民,猜测可能是外来游客。”

“……都是一帮年轻人啊。”

总指挥沉思着,排长挂了电话走过来,说,“问清楚了,您请来的道士确实在马尾村给人看病呢。”

“那个小军官问过了吗?”

“电话没联系上,倒是正巧安置患病军人的隔离区传来消息,听说有个军官感染了,不久前刚带走隔离,我核对了下信息,就是他,现在胡言乱语着想问也问不了。”

总指挥沉默几瞬,瞥了眼排长,意味深长道,“……这几个又是马脚村出来的。”

排长面露羞愧,“都是那个女游客做了不良示范,这些人都有样学样了!”

总指挥有一瞬怀疑,是他请高人的消息走漏了?紧接着在内心否定!肯定是有人觉得村民发病症状邪门,想冒充道士蒙混过关,像冒充他亲戚的那个女游客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又不知从哪儿得到小军官染病的消息,想着病无对证,才有胆子随意撒谎。

总指挥安排通讯兵,“你通知底下的兵,把这帮子刁民看好了,一个都别让他们跑出去。”转头看向排长,眯起眼睛,“再跑一个,别怪我拿你是问!”

“一定一定。”排长低下头猛擦汗,“不会再出茬子,别说大活人了,我让它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噗……你个老滑头!别说蚊子了,你连老鼠都管不住!我可听说马脚村已经好几起入室抢劫了!”总指挥被逗笑,数落排长,排长只能口头立着军令状。

经此一事,总指挥想着等会儿不忙,叫人安排车子去马尾村拜访传言中的高人老道士,看看治病的进度。

通讯兵目送总指挥离开,转身小跑回去给站岗的兵哥传话,总指挥亲自下令:一个人都不能放出来!

第31章 老道伏“法”小村官陈留边走向村口,边听着电话那头马尾村村长讲述军方请来老道士的事, 眉头紧皱, “您稍安勿躁, 不要乱了阵脚,一切等我过去看了情况再说!”挂了电话, 陈留眸中划过一抹阴沉,抬头见不远处一行四人被兵哥赶了回来, 眸光闪了闪。

“怎么了?”陈留挂出温和浅笑,迎上去询问情况。

杨阳说丢了通行证没法出村,陈留露出一脸忧心, “……你们滞留村里, 要是不小心染病可就麻烦了。不然这样,我正准备出去一趟, 开车把你们捎带出去?挂牌军车, 你们几个只要换上村干部的衣服,坐后座注意点别露正脸, 他们不会细察。”

方法可行。

车子经过村口, 驾驶席的陈留打开车窗, 探头跟兵哥打了个招呼,兵哥只瞥了眼就点头放行, 近几日村干部忙里忙外安抚村民出去开会, 兵哥并没有戒心。

一行人出了村, 又行了一段距离,途经马山坡山道中段, 几人强烈要求下车。陈留没有强留,只是不放心地嘱咐几人注意安全,不要久留。

杨阳笑出一口毫无城府的白牙,热情跟陈留道别,等车一溜烟开走,立刻收了笑,转头问良嘉,“这个小村官到底打得什么念头主意,这么好心把咱们带出来?”

变脸之快,让李时轩眨了眨眼。

小少年还不懂大人的世界,紧了紧背篓的肩带,老实在前带路。

良嘉瞥了一眼杨阳,“连你这种智商都能明白有猫腻,你说他什么想法?”

杨阳苦思冥想两方接触以来陈留的种种言行举止,恍然大悟,“他是不是不想咱们在村子里多呆?难道这小破村子里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再为难你的智商了。”良嘉拍拍杨阳脑门,示意他跟上前面的两人。

一行四人进入马山坡两峰间的山谷,李时轩带着人稍微深入山林,便寻到陆寒霜所需的灵蛇草。

用仙术挖草有点大题小做,包括陆寒霜在内,四人齐下手。

比起旁人弯着腰佝偻着背,叉开腿青蛙蹲的不雅姿势,陆寒霜屈膝半跪,裤腿沾土、长指染污,握着草药随意扔进背篓,一举一动显露出难以言说的风姿,把旁边人对比成渣渣。李时轩略感神奇,多看了几眼。

“你戴医用口罩我还能理解,不过哥哥你怎么一直戴着帽子啊?”李时轩仰头,山林虽然并不茂盛,却有一朵像摊煎饼一样奇怪的云笼罩这一小片山林上空,遮下一方阴暗,他纳闷道,“太阳又不大。”

陆寒霜抬眸,李时轩眼睛亮了亮,以为这个除了一开始相认时说过几句话就再没有搭理他的青年终于要吐露点什么,陆寒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注意根须。”

李时轩沮丧一瞬,不过乐观天性让他立刻放下失落,像在网上一样不认生,不断追问灵蛇草的效用与炮制方法。

陆寒霜言简意赅,都没打击到小少年求知若渴的热情。

“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懂得可真多!比我爸厉害多了。”少年感叹道:

“话说,今年我发现了好多前所未见的植物,拿一些研究了一下,可以肯定是有药用价值的。可惜我爸非说是某些草基因变异,就因为古籍上找不到任何资料记载。虽然中医尚古,但现在这个社会高速发展,什么都要讲究变革创新,我自个给我发现的新药命名,还配了好几个药方呢,动物身上都实验过了,可惜我把那个老古董就只知道固步自封,根本不肯让我用在病人身上。”

李时轩一边闷头采药一边唱着独角戏。这番内容早被全家吐糟了无数遍,没人愿意听,他人“少”言微,也不指望有人回应,只顾自己说得畅快。唠叨声把旁边两个外门弟子都逼得往旁边挪了挪,嫌弃聒噪。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李时轩停嘴抬头——对上帽檐下一双映着阴影,让人心神失守的眸子,色素浅淡的眸中疏离寒凉,却又清润如水,一路上吝啬言语的青年难得启唇,“你做得不错。”

李时轩愣住,垂下小脸,抬手抓了抓毛绒绒的头发,感觉整个心都被这一下揉乱了,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点小羞涩,“那……那个谢谢啊。”

杨阳、良嘉交流眼神:掌门好像对这小子感官不错?

一行人走走停停,挪了数个地方,挖了半个小时,终于装满半个背篓的药草,离开山林。

出了林荫,李时轩走了几步,突然顿住,盯着脚下的阴影,又仰头望天,怪叫一声。

杨阳良嘉两人跟着抬头,望见头顶笼罩着一片摊煎饼形状的白云。

“……这片云怎么好像一直紧紧跟着我们。”李时轩说完,杨阳良嘉两人立刻望向陆寒霜,只见掌门头也不抬道,“不用管它,不过是有求于人罢了。”

师兄弟俩瞬间想起掌门在《异人》全息场景里,向天要人情的画面。杨阳想问,被良嘉一个眼神制止,听好友凑过头来小声道,“掌门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李时轩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跳跃的思维。

小少年跟上陆寒霜,想跟大哥哥套近乎,绞尽脑汁搜刮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这云可真邪门,让我想起我堂叔跟我说的一件事。今年年初古月市临湖区不是地震了吗?我堂叔去支援灾区,见识了一个神秘高人,使得一手神迹悬乎得吓人,听得我们一大家子一愣一愣,我爹私下还偷偷请精神科的老同学,看看我堂叔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那个高人。”

李时轩把自个说乐,完全没注意到良嘉两人诡异的表情,继续絮叨着高人的事,“……前几天听说网上闹什么直播的,听说就是我堂叔那高人弄的,也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火急火燎上网预订观赏厅名额,要不是忙得抽不开身,我觉得他都能跑去现场。这回村子被封,他立刻找上总指挥当志愿者,整日跟总指挥推荐那个神秘高人,跟粉丝宣传自家爱豆有的一拼了,说他家高人肯定会做一些神丹妙药,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时轩左右望望,这才发现俩听众严肃的表情,他瞅向想要搭讪的目标人物,陆寒霜正站在路边注意来往车辆,完全无动于衷。

“唉——”李时轩窜到青年面前,“你这就打算走了吗?周围交通要道都封锁了,你搭上车也出不去啊。不然你跟我去找我堂叔,他既然能跟总指挥搭上话,肯定能送我们出去。”

陆寒霜回眸。

李时轩满脸期盼。

陆寒霜静默片刻,轻轻点头,李时轩顿时满脸狂喜,又开始不屈不挠地套大哥哥的身份信息,企图拉近距离。

……

日头渐落,总指挥赶到马尾村鬃子小巷3号院,隔着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总指挥循着声音进了堂屋,一个白大褂老头正指着老道士的鼻子破口大骂,看见总指挥进门,一拍桌子,“师军长!治病讲究科学依据,您以为请个歪门邪道过来跳跳大神,就能把病人治好了?你这明显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老教授,宁愿信这些江湖骗子?”

师军长心里骂了声不知哪个泄露消息的人,摆出笑脸,上前搀扶住气得微微发抖的老人,道,“这是哪儿的话。您是国家的宝贵人才,我尊敬您都来不及,哪里会看不起您,来,您先坐下歇歇。”

师军长用眼神示意副官先把老道士带走安抚,亲自给老教授倒了杯水。

老教授摔了杯子,并不领情,“别以为你能蒙混过去!你是不是心里嫌弃我们没用!解决不了疫情!你也不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让你挨家挨户调查统计患病者犯病前的情况,你交上来的是什么,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几点撒尿几点睡觉?我是要你们统计这些人都去过那些场所,生活圈有没有重合点!”

“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实在不行打我两下泻泻火。”师军长好声好气道,“哪是我们不配合,根本是下面村子不配合!统一口径都说村民们生活圈封闭,除了村里村外这一亩三分地哪儿也没去。从三年前,来了个富商包下马山坡建庄子,外出打工的人都陆续返乡,全部进山工作,交通记录都查不出问题。我们总不能把他们脑子掏出来自己翻开看看?”

“你一个堂堂军长,就不能来点硬的!白穿这身军装了!”

“哎,您这说得什么话,咱们是军人又不是土匪!您一个修身养性的文化人,怎么能教唆我们干这个,再说,法不责众……”

假老道被副官带出院子,老教授抱怨师军长的声音变得隐隐约约,直到彻底听不见。

副官一路上小心观察过于沉默的老道士,试探劝道,“这次让您受委屈了!这帮老教授都是牛脾气,您别跟他计较。”副官看了看表,“都快到下午饭点了,您要不先跟我们去食堂吃饭?”

假老道摆摆手,“不用管我,我还不饿,我顺着乡路走走,整理整理治病的思路。”

副官离开,一直老实装鹌鹑不敢跟副官对视的俩徒弟凑到假老道面前,苦着脸急道:

“师父师父,这事闹大了,现在可咋办啊?”

“帖子上不是说只给题主的哥哥治病,咋一来弟弟也病了,到时候谁给咱们付钱?还有,我听那个冲进来就劈头盖脸一顿乱骂的老头的意思,这军队是不是还想让咱们帮忙解决疫情?!”

“这还是钱的事么?!”假老道也心烦,低头瞪了眼小徒弟,抬头见大徒弟急得满头热汗脚下乱转,怒道,“转什么转?转得人眼花心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贼心虚啊!”

俩徒弟安静了,假老道眉头紧皱,显然他之前想岔了。

这病人跟军方根本不是一伙的。也不知道那仙隐宗什么来路,竟然能被军方盯上,特意请来诊病救命。

走到这一步,如果继续铤而走险牵涉进去,绝对讨不了好,假老道已经不想着挣钱了,只想怎样尽早脱身又不会被当成骗子抓了。心有退意,假老道在心里编着说辞想着理由,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请问,您就是师军长请来的高人吗?”

假老道转头,望见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挂着善意的笑容走来。

……

陆寒霜一行搭便车来到马尾村村口,封村的兵哥照旧不让进。

李时轩说出自家堂叔是志愿医生,请兵哥传话。兵哥是个好说话的,爽快掏出通讯手环联系传染科专家小组。

等待间,先一步到马尾村的陈留正开车出村,望见一行人,头探出车窗,讶异道,“你们几个怎么又跑这来了?”

杨阳说了情况。

陈留听完,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的陆寒霜,感觉压力有点大,不自觉摸摸袖口,“我衣服沾着什么吗?”

陆寒霜猛然探手从陈留袖口与衬衫夹层中,抽出一缕不小心夹进衣料里的,细如银线的草屑。速度之快,陈留都没能做出反应,男人浑身微不可见僵了一瞬,而后推了推眼镜,用笑掩过,“看我忙得,都没注意形象,让你见笑了?”

陆寒霜全当耳旁风过,垂头端详掌心绿油油草屑上遍布如蛛网的银色脉络,弄得陈留表情讪讪。

陈留向几人告辞,打着方向盘转弯,车头还没转过六十度,车外陆寒霜突然出声,“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陈留解释道,“上面请来一个仙什么宗的高人,给我们说这种草能治怪病。”

“成功了吗?”杨阳追问。

“当然!本来那帮子教授还不同意,非要先分析分析成分,可等他们研究好了,又得有多少人感染?好在有个村民愿意主动让患病的亲人试药,病人煮了汤喝下去,立刻不胡言乱语了,安安静静,效果神速。那些研究员还嚷嚷着还不清楚什么副作用什么后遗症的,村民们哪儿肯听啊,骂老教授们不愧是‘砖家叫兽’,一点实际研究进展都没有,只会耍嘴皮子打压高人,延误医疗时机,一个个不管不顾争先恐后来抢药,控制都控制不住!”

陆寒霜扔掉草屑,目光滑过陈留激动时挥舞的手上,指甲盖缝隙里的泥土。

听见脚步声靠近,陆寒霜转头看见李时轩走过来,杨阳良嘉两人跟陈留道别,陈留开车离开。

陆寒霜闻声回头,望了眼绝尘而去的车屁股,又探出神识透析了一眼村中一栋栋翻修过的建筑,目光颇为深沉。听到轻快跫音停到身旁,才收回目光,问向李时轩,“联系上了?”

“嗯,我堂叔让我们在这等他一会儿,马上忙完了就出来。”

陆寒霜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时轩探头歪着脑袋,往帽檐底下下瞧了瞧,陆寒霜微微垂首,有些心不在焉。李时轩敲敲脑袋,想出个话题,“哎哟,还有一事,哥哥你肯定猜不到,上面居然还真把仙隐宗的高人请来了!”

陆寒霜抬起头,良嘉与杨阳同时扫来。

李时轩还以为他大家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兴致勃勃道,“不过我堂叔当时忙着呢,还没来得及去拜会高人,高人就带着俩徒弟赶去马腰村治疗下一波病人了,把我堂叔可惜的,一直念叨个不停。”

李时轩说完,渐渐发现良嘉与杨阳表情不同寻常。

杨阳把李时轩拉到一边,询问详情。良嘉走到陆寒霜身旁,瞥了眼脚下看不清的小草屑,问道:“掌门,你是不是觉得这草有什么问题?”

“银线草,制作噬心丹的主要材料之一。”

良嘉皱眉,“……噬心、噬心,听着怎么不像什么好东西。”

“用来控制傀儡的。”

恰在这时,李珍丸匆匆赶来,隔着老远扬手招呼堂侄几人,目光不经意滑过人群中身形熟悉的戴帽青年,瞪圆了眼,“高人?!”

李珍丸惊喜冲过来,嘴里话不停,“他们还都说你跟着总指挥去马脚村治病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时轩的眼睛也瞪成与堂叔相似的圆形,嘴巴微张,他很有好感的这个大哥哥就是堂叔说得那个不知真假的高人?那给村民治病的又是哪个?

陆寒霜一个眼神轻飘飘落下,冻住了李珍丸激情滂湃、扑通乱跳的小心肝,掐断他从喉咙里涌出的滔滔仰慕之情。李珍丸揉了把脸,恢复一脸正色,“您有话尽管直说!”

陆寒霜,“有件事要你做。”

李珍丸,“您吩咐。”

“给所有吃过刚才那个‘仙隐宗’道士提供的药草的村民进行催吐,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内,一旦超出时限,立刻带去灌肠。”

“——那不是您让他们吃的吗?”

陆寒霜摇头。

李珍丸眨眨眼,感觉脑袋不够用了。旁边李时轩脑子回过弯来,要给堂叔解释,李珍丸一抬手堵住他的话头,“你小子先别插话。”转头看向陆寒霜,“高人,别的先不问,您告诉我那个药草吃进肚子里有什么问题吧?”

“药草名为:银线。含有微量毒素,按你们的理论说,这种毒素是作用于神经上的。本身用来以毒攻毒治疗并非不可,但,这里村民本身并未中毒……”

“等等,等等……”李珍丸一脑门问号,不自觉加大嗓门,“他们根本没中毒?村民们疯成那样居然没中毒?!”

一旁,杨阳正在小声跟良嘉分享从李时轩那得到的消息。

村民感染的病不知从何而来,几乎一瞬间在马山坡下几个村里齐齐爆发,多点开花,人数众多,来得又凶又猛,症状撒泼打滚说胡话,拿脑门机械撞墙等等,疯样百出,让人摸不着头脑。两人闻“没中毒”之言住嘴,抬头望向陆寒霜,同一脸求知欲的李时轩一起凑了过去。

陆寒霜颦眉,片刻,想了一个便于理解的说法,“……等同假性近视与真性近视的区别,银线草相当于让假性近视变成真性近视。”

“……您是说,这个银线草不仅没法控制病情,还会让症状恶化?可他们不都安静下来了吗?”李珍丸说完,又赶忙打补丁道,“当然,我绝对不是不相信您,只是单纯好奇,好奇而已。”

“只是沉淀期。华夏有一句俗语,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根据个人体质与吸收情况不同,有两个结果,一是沉淀‘过渡’真得疯了,二是,沉淀‘过度’直接脑死。”

俩外门弟子忍不住扶额,虽然平常就觉得掌门遣词造句偶尔不合时宜,但都归根于年代代沟,但,这句话真不是这么用啊!掌门!

另俩人到没纠结陆寒霜的语言到底是体育老师教的还是数学老师教的,听明白两个过度(渡)的不同,陷入思索。

夜幕四合。

陆寒霜垂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李珍丸抬头瞄见,自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让一个值班的兵哥去通知排长。料想村民不会老实配合,盘算着怎样说服排长与专家们强制给村民催吐。

然而,陆寒霜并不关心能否成功阻止村民症状恶化,道家因果,这些人不过是咎由自取。

李珍丸问陆寒霜,“您还有什么要求。”

“准备一辆车,去马腰村。”既然距离圆月升天怨气发作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来回一趟处理冒名顶替的假道士。

李时轩被李珍丸叫去处理给病人催吐的事,陆寒霜带着两个弟子离开。车子一路疾行,仍花费不少时间,旁边坐着比起文化人更像武夫的传染科教授,李珍丸是驱使不动军方,求到这几天混熟的孙教授这。

孙教授一听这草药有问题便跟着上了车,一路上骂骂咧咧,嘟囔不休,“我早就知道!哼!姓师的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军中高干,居然被一个牛鼻道士牵着走,还不是可不可信呢,就敢胡来,这不……出问题了吧!”

良嘉通过倒后镜扫见前座的陆寒霜时不时揉额,凑到孙教授旁边分散老人的怒气,老人说话减缓,声音也慢慢压低,瞄见陆寒霜停下了揉额的手,良嘉舒了口气。

“对了。”冷静下来的孙教授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拍拍前座椅背,追问银线草的事,良嘉脸上表情微裂。

比起良嘉擅长的润物细无声,缓解孙教授的情绪。杨阳性格逗趣,更会引导话题活跃气氛,主动凑过去解释银线草,三言两语就歪了话题,扯远十万八千里,把老人逗乐,直拍着杨阳肩膀说他有前途!

车离马腰村越来越近,陆寒霜望着车窗外,视线昏暗,山峦起伏的上空,隐约有黑烟袅袅徐徐升起,背对司机问道,“谁在山里烧东西?”

“山里有个专门给有钱人玩野外生存的度假庄子,应该又是哪来的一伙富二代正在露营烧火做饭呢吧,这不是到饭点了吗?”

陆寒霜不置可否,“这座山有主?”

司机,“是啊,听说是被一个富商花了两千万包了70年,从三年前就开始建庄子,到现在还在扩建,平常也没见几个人上山下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红火。”

陆寒霜回头,“你不是本地人。”

司机点头,既听不懂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又不知这个不露脸的古怪青年怎么一口笃定。

……

马尾村晒谷场,路灯大亮。

假老道带俩徒弟发草,村民一窝蜂围上,为患病家属争抢药草,一阵喧闹,吵得人脑仁疼,师军长亲自指挥军人维持秩序,效果不大。

军方强制封村,本来就造成村民恐慌情绪,有病的没病的一个不准出去,两方一开始就走向不可调和的对立面。

一个通讯兵跑来,“首长,马尾村来电。”

“没见忙着呢!甭管谁的电话,都让他等我忙完了这阵!”师军长挥挥手驱赶通讯兵,目光紧盯不远处的乱象。

手下兵不争气,被村民毫无章法的乱拳飞脚逼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师军长忍不住卷起袖子亲自上阵,冲进人群,用蛮力架开两个因为争抢打起架来的村民。

等在马尾村想向上汇报假道士事件的李珍丸得到让稍后再打的回复,急得不行,“这事耽误不得,要不麻烦你再帮我传句话就行,不用总指挥跑一趟来接电话了。”

通讯兵再次跑回晒谷场,踮着脚尖望向人群中,因拉架而被村民淹没的师军长,扯着嗓子大喊,“首——长——,马尾村来电说道士@#¥%@#……”后面的话被两个打架村民扯着嗓子的对骂遮盖。

通讯兵累得不行,额角青筋直跳的师军长眼见事态彻底失控,骂了声,“穷山恶水出刁民。”耐心终于宣布告罄,掏出配枪,朝天空一连鸣了数响。

震得被挤出人群的假老道俩徒弟抖了抖身子,小心肝扑通直跳。

村民们只静了一瞬,又再次恢复喧闹,“他哪敢真开枪啊!快点赶紧给我装药!治病的时候怎么没见封村的时候那么利落!是不是真想把我们困死耗死了才甘心?”

师军长暴脾气上来,举起枪顶住煽风点火的村民的太阳穴,沉下声音,“你真嫌弃命长,我成全你!”

周围见师军长眼睛冒红,额角青筋抽动,显然怒火压抑到极限,顿时鸦雀无声,开始知道怕了。

唯有那个村民犹不知死活,梗着脖子道,“你打啊!有种你就打啊!你不打你就是窝囊废物怂蛋!!!”

师军长脑中绷紧的弦,“啪”一声断了,收了枪,抬起拳就要给村民来点颜色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般红!

同样没眼色的通讯兵见周围安静下来,自以为找到了传话的时机,扯着嗓子大喊,“首——长——我有要紧消息要转告,那些药@#¥%@#……”

“砰!”又一声轰然巨响落下,伴随惊叫四起,震得人耳朵齐齐一麻,彻底遮盖了通讯兵的声音,再次出师不利的小兵可怜巴巴望向造成巨响的源头——

声音砸在耳畔,位置极近,师军长差点以为自己没忍住出拳砸断人骨,愣愣望着还距离村民鼻子一公分的拳头。显然,他想多了。

目光平移,周围一小块地方的村民们已经退开一段距离,清空的位置本来放置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草,如今被一堆湿漉漉还裹着泥的,从空而降的碎石堆盖在下面,遮个严实。

师军长摸了摸脸侧溅到的水。

很难想象,要怎样精准整齐的操控,石块落下才能不发出大石小石相继落地声,而是合而为一的轰响!

惊讶打消了师军长的怒火,举目寻找投石机器,赫然发现,不知何时村民们都齐齐望向同一个方向。

他顺着目光看去——

一个戴帽青年正缓缓放下手,师军长不明这个动作的意义。旁边孙教授愣愣看着一路上表现得极为低调的青年,甫一出手,就不动声色捞空整个池塘里的石头。

青年朝聚集的村民走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没看清石头出自哪儿,几个目睹了青年整个出手经过的村民与人窃窃私语。不大的晒谷场,相熟的村民间很快传遍消息,等青年从几十米远的距离近到跟前。

原本乱成一团、不服管教的村民一时间竟然很有默契地移开几步,没不长眼的出来挡青年的道。

陆寒霜走到石堆小山前,抬起一手。

灯光下,莹白五指缓缓、缓缓、缓缓收拢,像慢镜头一样,美感被诠释放大……

师军长站在旁边盯着这个突然冒出的青年。握拳的举动莫名其妙,动作极为简单,但小小稚儿都会做的行为,青年好像颇有些费劲般,手上分泌出不少汗液,津津滑落,修长指尖微微颤抖。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一阵像是蚂蚁过境般,极为细微的声音响在耳畔,远比村民敏感的师军长瞳孔骤然紧缩,近似惊惧,仿佛看到极为恐怖,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景。

一堆碎石掩盖下,袋袋药草被碎石不停摩擦,挤压,碾碎,以堪称恐怖的程度……如果这时有人能搬开石堆一窥究竟,一定会发现那些药草正一点点碎成粉末……

夜色寂静,众人目光投注在青年身上。

随着碎石内部摩擦加大,声音渐渐传出传远,草粉从碎石摩擦中喷出。站得稍远的村民盯盯青年举起的手,又盯盯传出声响的石堆,以及细思恐极的草粉,目光惊疑不定,隐隐透出惧怕。

“他这是干嘛?”有人压低声音,小声询问。旁人盯着青年毁掉治病的药,心里想发作,可是抬眼看一下青年,所有勇气又憋会肚子里。

待陆寒霜收了手,调了下气,略微收敛气势,转身面向众人,犀利目光横扫而过,锁在不远处的假老道身上。

陆寒霜想抓紧时间速战速决,不耐烦与人纠缠,先前一出场先放开气势,一个下马威镇住所有人,连假老道都有所警觉。

瞄着石缝中喷出来的药草粉末,假老道为了这关乎他个人安危的东西,不得不站而出来,辩了句,“你、你、你……你怎么把我的药毁了……”

气虚声软,不剩一点硬气。

陆寒霜启唇,“想毁便毁。”

假老道气得差点提不上气,因为怒火声音微微大了点,“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寒霜抬抬眼皮,“谁?”

“我出自仙隐宗。看在你是同道中人的份上,我,呃——”假老道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霜猛然凑近一步,手腕微扬。两人面对面,假老道瞬间底虚得厉害,刚提起来一点正面硬钢的骨气跌落谷底、碎成粉末,多年来混迹江湖,趋利避害的本能占据上风,连连退了几步。

“你、你、你……你干什么?”假老道声音弱了八个度,细弱蚊蝇。大徒弟早见势不对,一溜烟窜出人群,一副脱干净关系谁也不认识谁的路人旁观样。小徒弟稍微有点良心,上前扶住假老道,弱声弱气道,“你、你想怎么样?先把话说清楚。”

站在外围抱臂旁观的良嘉与杨阳小声私语,“啧,这个画面不知为何让我似曾相识。”“比如路易斯?”两人互相望望,又一起望向自家掌门,满目钦慕崇拜,瞄向冒名顶替的道士显露一丝厌恶,不仅厌恶他们人品卑劣,更嘲讽他们丑态百出,毫无骨气。

陆寒霜目光滑过假老道和他徒弟,缓缓道,“仙隐宗?哪个?”

“还能哪个?”小徒弟突然想起假老道先前的教诲,明白这青年显然来历不凡。

瞄了眼不远处抛落的石堆,打了个抖。默默祈祷仙隐宗这个名头给力点,能让这个明显肆意妄为,对假老道满怀冷意似乎打算做出点什么的青年顾及着点,心里默念几句抱歉,不得不借出名头,“这世上不就一个仙隐宗,之前网上闹得红红火火的直播里的那个仙隐宗!”

“哦。”

陆寒霜淡淡应下,意味不明。

小徒弟一时摸不清青年的套路,假老道出声道,“虽然你毁了我的药草,但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如果这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解决。”

陆寒霜启唇,“那便解决,在这里。”

“解决?”假老道瞪眼!他只是随口说说,难道他与这人真有矛盾?曾经不知不觉间得罪过这位,见青年那一只操控碎石把药草碾成粉末的手,长指微拢,顿时再次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腿软,“……不不不,咱们有话好好说,说清楚,说明白,再解决。”

陆寒霜抬眸,目光像能渗出冰凌,冻得假老道喉咙发紧。

陆寒霜,“你,真是仙隐宗的人?”

假老道这一听,有门,青年好像还真认识这个宗门,立马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希望这人卖给仙隐宗面子,“是是是,货真价实的仙隐宗,我可以对天发誓!”

假老道说完,突然见对面的青年微微笑了,哪怕灯光下,帽檐给半张脸铺满阴影,遮挡了真容,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与薄唇,当弧度扬起的一瞬,有种色如春花之感,扑面而来。

周围有一瞬鸦雀无声。

夜晚静谧,晕黄灯光笼罩着青年,映得肌肤犹如白玉璧,颇为不真实。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似乎看不懂状况。陆寒霜突然抬头,目光滑过人群,周围私语渐弱,直到在陆寒霜的目光下安静如鸡。纳闷,怎么被这个人目光擦到都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村民并不知道,洪荒祖师爷带着神识扫过人群产生的,仿佛浑身被扒开看透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打心底本能恐惧。

陆寒霜撞上师军长的眼睛,略带寒意与威压,让自认心理素质强大的师军长有有点扛不住。

陆寒霜瞄了瞄师军长制服上,与苏长明同样军衔标志的肩章,这位便是这次区域封锁的掌权人,启唇道,“我记得,有句俗语,叫清官难断家务事。”

师军长不解其意,点头。

陆寒霜再次看向假老道,本来已经悄悄往人群外围退去的老头在原地钉住,陆寒霜指尖微抬,声音不含一丝情绪,道:

“你是仙隐宗的人,恰恰很巧,我亦是仙隐宗的人。”

陆寒霜顿了下。

“身为仙隐宗的掌门,见你酿下大错,我清理门户,想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举。”

假老道怔住,哪怕心里不断催眠自己,这青年说话还不知是真是假,怎么会这么背就撞上正主,而正主貌似还是个不好惹的?身体却已经完全信服,青年这表情没有说谎,一瞬间如至冰窖。

扶着假老道的小徒弟张大嘴,哑然失声。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观望许久没有出过声的师军长,正在努力整理信息量,目光在陆寒霜和假老道两人身上徘徊。

两厢对比,师军长一瞬间有了判断,如果这两人只有一个是说谎的,肯定是那个老人……难道网上年龄的推测是错误的?还是……原来竟然真有返老还童一说吗?

见青年抬手就要朝假老道扇去,苏军长想起他恐怖的攻击力,赶紧上前一步,抓向青年手腕,阻止一场流血惨案发生。

青年胳膊一错,从师军长将将要抓住的掌心中滑开,长指微动,掌中震出一股烈风猛然卷向快躲到围观村民边缘的假老道,风路上的村民赶忙左右让开,捂裙子的捂裙子,捂头发的捂头发,措不及防,颇为狼狈。“你——”

陆寒霜回眸,“我什么?”

师军长没有了声,“……没什么。”

陆寒霜看了看渐渐上升的圆月,回头见师军长紧紧盯着他暗藏警惕,揉揉手腕,道,“我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刚才,只是手滑。”

随着陆寒霜声音落下,假老道惨叫着被风卷着跌落湖里,“咚”一声水花四溅,砸破师军长仅剩的微不足道的信任,内心呵呵,手滑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