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雪山
“你好。”温蔷率先伸出手, 与他打着招呼。
“你好。”
许清引抬眸，眼睫之下是漆黑的眸，他同温蔷握着手, 声音平平淡淡的, 没什么情绪。
旁边还有几个医务人员打扮的人, 温蔷也一一跟他们打着招呼。
随即望向何泽旭那边。
“我们是出来做研究的, 顺便在这里歇一脚。”感受到她的视线，何泽旭解释。
“之前不是说在医学研究中心吗, 怎么来这里了？”温蔷感到有点好奇。
何泽旭手指摩挲着杯沿, “我们不仅要攻破新病症，还得采集相关数据, 里德罗小镇周边大多居住的是老年人, 除了他们的家庭医生定时检查，我们也会来这里考察顺便帮忙看病，也算一种医疗福利。”
温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先不说这个了，我来之前就听说过山顶的雪景很美，趁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看看？”
何泽旭说着, 又对着其他人道, “你们觉得怎么样？特别是许医生，每天都待在研究所里, 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
“对啊, 许医生好像就今天出了趟门, 而且还是因为工作的事, 我猜平时更不怎么出来了。”
有人附和, 虽然能来这个地方做研究, 大家的能力背景都不差，但相比之下，许清引的优异大大超过同龄人，人天生就慕强，对厉害的人就更有好奇心了，“按许医生这种工作强度，恐怕有好几年都没回过国了吧？”
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温蔷也随之看去，只见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融合在一起，他却仿佛丝毫没被霓虹沾染，浑身上下都透出股清寂的意味。
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并不是。”许清引回，否认他们夸张的想法，“每年都有回去的。”
“哇，那许医生结婚了吗？或者说有伴侣吗？”
闲暇之余的八卦是常常都会有的，这几天许清引一直都只跟他们聊工作上的事，从不闲谈，感觉很难接近。此时好不容易多说了句题外话，一瞬把大家的好奇心拉得更高。
“......”
许清引抿唇，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何泽旭开口打断，“嗯？这可是属于个人隐私了，你们别乱打听。”
“还有怎么把话题给岔开了？我提议我们现在就动身怎么样？争取在下山之前看个日落。”他又说。
“这来得及吗？”随行的人也没说许清引的事了，这会儿问道，“来回上下山花费的时间挺多的。”
何泽旭：“没有，感觉挺快的，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天气预报显示下午至晚上时间段有场大雪，到时间可能会封山。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改日再去。”
一旁的许清引出声提醒。
“没事，天气预报很多次都不准，我们速去速回，难得来这里一次，不然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何泽旭的态度有些坚决，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蛮想去。
接着他起身，转头对着温蔷道，“温蔷，我们走吧。”
温蔷原想拒绝，又听见何泽旭说，“我什么事都不太想留遗憾。”
想着这里的设施公共管理还算万善，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自己都出来了，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做，温蔷最终点了点头，“嗯。”还是没拒绝。
“许医生，你们跟我们一起吗？”
何泽旭说服完其他人，扭头看向许清引。
“你们去吧，我回去整理资料。”许清引委婉拒绝。
“好吧。”
由于他们还不是很熟，何泽旭也没勉强，“辛苦了，资料你放着吧，等我们回来再分工整理。”
“嗯。”许清引颔首，也没多说，平淡嘱咐了句，“注意安全。”
-
里德罗小镇周围的雪山皑皑，都不是很高，有一座的山顶处是闻名的风景区，免费对游客开放。
山上是个小型的商圈，餐馆旅馆应有尽有，冬季还算旅游的旺季，许多人纷纷赶来看雪景，人流量很大，因此有一条小路专门被开辟了出来供游客上山。
温蔷也跟着何泽旭踏上了这条小路。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这会儿刚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凛冽冬日的太阳淡而遥远，夕阳西下，裹挟着浅浅的微光，逐渐形成一道细小的光线，被吞噬于雪山之下。
温蔷举起手机，同身边的人一起，“咔”地一声便把这处美好停驻在手机里。
想发给想见的人。
可那个人却一直安静地躺在列表里，迟迟没有动静。
关了手机，何泽旭提议道，“我们去街道逛逛吧。”
许是觉得这里很美的原因，温蔷也想多做停留欣赏各处，于是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又在周围转了一会儿，天渐渐暗了下来，气温开始骤降，温蔷出来时穿得还算厚实，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何泽旭似乎看出了温蔷的冷，随即叫人都停下来去屋子里坐坐暖一暖身子，同行的人都答应了，接着何泽旭又为他们点了几杯热可可。
温蔷坐在窗边，何泽旭把热可可递给她的时候她微笑地说了句“谢谢。”
“跟我还客气。”何泽旭笑。
望着窗外发沉的天色，过往的路人也稀稀疏疏，温蔷开始担心他们能否安全下山。
她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何泽旭：“你很急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温蔷：“嗯，没有，只是想问一下。”
她不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事要忙。在来之前她也已经跟剧组的人说明了情况，那边给的答复是：“没事，你好好玩。趁现在有时间赶紧放松一下，等电影开拍了后就会很忙了。”
尽管如此，但她今晚却格外想回到片场那里，明明平时都对这些完全无感的。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自己想回去见谁。
“既然不急的话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何泽旭看了眼手表，“这样，现在是七点十分，我们七点半走怎么样？”
想着都答应了他上来转转，也没玩多久自己就这样催促询问，着实挺扫兴的，心意突然有点过意不去，温蔷失了声，只“嗯”了句以示同意。
几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蔷被何泽旭叫醒，她原先只想着眯一下，没想到睁开眼就看见外面的天完全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还看见黑暗中有不停纷飞的白物。
是雪。
下雪了。
“抱歉，温蔷，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看见她惊讶的面容，何泽旭解释。
“没事。”温蔷忽感一阵头痛。
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稍稍开了点窗，一股子冷风就顺势灌了进来，温蔷眨了下眼，只见外面的雪有越落越大的趋势。
“所以不能下山了吗？”温蔷说。
“嗯。实在是不好意思，答应你的承诺没有实现。”何泽旭面带一丝歉意。
温蔷看了看手机，上面除了时间，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
现在已经八点整了。
“真的没事。”温蔷摇摇头，从开始到现在她保持着一贯的温和语气，“那我们今晚是在这上面住？”
“嗯。”何泽旭点头，“只能这样了。”
“好，那走吧。去找找旅馆，不然雪落大了。”
“这个我已经联系好了，就在隔壁，山上条件不太好，可能洗澡什么都不是很方便，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温蔷道，悄无声息地把手机捏得更紧，“这样说不定还能看看别样的雪景呢。”
“那就好。”何泽旭露出释然的表情，“我还怕你不高兴。”
他也觉得今晚考虑得太不周到了，很唐突就让人家女孩子露宿山里，一点都不绅士。
但好在她没有生气或者说什么。
-
今晚住宿的人比以往都多，何泽旭订的时候刚好剩了几间，温蔷选了最尽头的房间，和他们都隔得很远。
“温蔷，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吃早餐。”何泽旭站在走廊处，对着温蔷道。
温蔷走着，听到他叫自己，回头，“好，谢谢。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嗯，那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去卸下今天一天的劳累。
温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没想到vb也在这一时刻推送了一条消息。
许多照片、相关视频都被条条泄露，温蔷点开开，都只能看见那道她熟悉的挺拔背影。
所有推送都特定的只有两个标签——
#景扬现身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
#景扬与向姿合作拍戏#
这一刻，外面飘落着雪，不过是见了短短两行字，温蔷的心却轰一下打了个雷。
这种场景她遭受过无数次了，像阵阵尖刀扑面而来，尽管被伤害、震惊到麻木，她也依旧无法逃脱。
是怒火、是喘不上气的感觉。
是不被重视、被甩得团团转的感觉。
狼狈而又复杂。
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一个电话匆匆打来，在静谧的夜里是一抹让人不能忽视的存在。
温蔷瞥了一眼，见来人是景扬。
这个她牵挂好久、盼望很久的一通电话。
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打来的。
要是没看见这个推送的话，她一定马不停蹄地接了，温蔷盯着屏幕，有些自嘲地想。
她狠心决定不再理，她不想一次又一次失眠。
剩下的，即将面临的，就明天再说。
温蔷起身，发现外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道缝，阴恻恻地刮进凉风。
她往那里瞥了一眼，许是产生了幻觉的缘故，她居然看见了一道黑影匆匆而过。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此地冷杉红松环绕，人烟稀少，暗夜寂寥，因为海拔高且在降雪，周身暗而冷，多多少少有点恐怖的氛围。
温蔷突然就想到了录制节目的那晚，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场景。
漫长的电话铃结束，良久之后都是空气无声的涌动。
温蔷稳了稳心神，抬脚走到了门口。
边走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周围都有人住，何泽旭也在另一个房间，能有什么脏东西出现。
待走到门口时，她又听到了人撞击木门的碰碰声，好奇心驱使下，温蔷伸出脑袋往外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停止流动。
只见一个光裸着全身的大胡子男人此时正站在走廊上，脸红脖子粗的，像是喝醉了一样，听到动静，他往这边看，正好对上温蔷的视线。
他的眼微微一凝，突然咧嘴大笑，神色也既带着压迫又有一丝猥琐，下一秒就拖着大腹便便的身体亦步亦趋地往这边走来。
温蔷看见那团肉色直往这边而来，蓦地睁大了眼，迅速进屋把门关上。
她靠在门边上，大口地喘着气。
脑海里瞬间闪现出很多那种女子独居被人杀害的新闻，她很怕那个人会破门而入闯进来做点什么。
一步...两步...这个旅馆很简陋，房间里也没有连通大厅的座机，温蔷快步走到茶几上拿起手机，想着给何泽旭发个消息。
这时景扬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电话铃声持续响着，富有节奏地拍打。
温蔷想都没想就直接掐断。
房间的门突然“砰”地一声，温蔷的心一瞬之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赶紧拨通隔壁何泽旭的电话。
“嘟嘟——”两声之后，那边接起。
“喂？温蔷，怎么了吗？”何泽旭询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温蔷咬了下唇，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连声线都有点抖，“我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暴露狂，你能过来...”
她话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何泽旭立即说：“你别怕，也别挂电话，我马上过来。”
“好。”
温蔷应着，电话没挂，还能传来何泽旭陆续的安慰声，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门口传来一点动静，许是有了刚才的经历，她不敢再开门。
但想着可能是何泽旭来了，万一他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温蔷抖抖神，捏紧了手里的花瓶，慢慢向门口挪步而去。
“温蔷，都处理好了，你开门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何泽旭又在电话里说道，顺带轻轻敲了敲门。
像是松了口气般，手里握住的花瓶也跟着松懈下力来。温蔷打开了门，入眼是一脸倦容的何泽旭以及后面的店老板，何泽旭身上的外套有些不整洁，看得出来应该是出来的时候走得很急。
“是个喝醉的疯子，已经把他送出去了。”何泽旭开口，莫名给了温蔷一种安心，“你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换个房间？”
温蔷心彻底落下来，眼里止不住的感激，“既然那个人被送出去了我也就不怕了，不用换房间。今晚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确没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有足够清醒的头脑。要是何泽旭不在的话，后果她是真的不敢想象。
“还说这些干什么。”何泽旭有点失笑，接着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嗯，我没事。”温蔷回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总而言之，今晚真的很感谢你。”
她再次道谢，言语诚恳。
何泽旭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明明素白的脸已经吓得毫无血色了，却还在强撑着不说害怕。
见她语气坚决，何泽旭也不好在说什么了，最后替她关上门，“好，那有什么事再叫我。”
“嗯。”温蔷朝他挥手再见。
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幕，温蔷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浑身都有点瘫软。
闭上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的场景，那个人的眼神、动作都令她十足后怕。
她不是很坚强的一个人，也没法做到完全相安无事。
小憩的时候，一道电话又打了来。
温蔷这时才惊觉屏幕上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了，无一不是景扬打来的。
又想起vb上的事，她已经够累了，但或许她应该和他把一切都讲清楚。
思虑再三，温蔷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自从那晚亲密的之后，两人很久听见彼此的声音了。
以至于景扬开口叫她那一声“宝宝”时，再熟悉不过的旖旎语气，让温蔷一瞬想哭。
这一刻她想问他好多事，却又都不知道从何下口。
“喂。”
万千的思绪和惊涛骇浪的情绪最终化成她克制住的淡漠一句，“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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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扬这时刚下了飞机，披了满身的疲倦，在去往里德罗小镇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想象温蔷见到自己时的表情。
可能会紧咬红唇脸颊红红。
可能会满脸惊喜和不可置信。
可能会眉目舒展很开心。
抵达之后却发现她不在。
剧组里的人把他围了个遍，人潮涌动，却独独少了她的身影。
她不在，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打了很多电话过去，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但电话不是没接就是忙音，良久之后她接起的第一句却是没什么起伏的问句，“有事吗。”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把，连带着骨子里都是极致的沉闷。尽管只是一句没有任何营养的话，却让景扬不争气地涩了涩。
“你在哪儿。”景扬问。
他刚才有问工作人员她的去处，工作人员说她跟朋友散心去了。
很好，不等他。
那她还说什么小镇很美，等他一起去看。
敢情是逗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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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蔷知道自己的态度不算好，但是是人都明白，在知道那样的事情之后，谁还能指望她拿笑脸对他。
“我就在里德罗小镇。”温蔷说，语气依然平静。
看起来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在哪里，具体地点。”
“......”
“温蔷。”景扬叫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丝倦，“我想见你。”
“明天吧，明天我就过来了。”温蔷咬唇，说实话，她对景扬的反应有那种落空感。
她其实想要他问自己更多。
可是景扬也没有再多说。
那边是久违的静默。
最终温蔷支撑不下去了，想草草了事，“你坐了一天车肯定也累了吧，不然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我也要睡觉了...”
当她准备挂断电话落荒而逃时，景扬开口打断了她，“可我现在就想见你。”
一时间，温蔷眼里又酸又胀，被塞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景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她明明只是想要他一句解释而已。
明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我今天晚上遇见了一件不好的事。”温蔷最后说，“好在朋友及时出现，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我现在有点累了。”
意思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认真来说，是两件不好的事情，都在今晚让她遭受。
“哪个朋友？”景扬在那头问，“男的女的？”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蔷彻底被气笑，她看着花瓶里已经发蔫的花，赌气似地说了一句，“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向姿。”
“.......”景扬沉默一会儿，“是那个姓何的？”
温蔷只觉得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她闭了闭眼，“对，我们今天玩了一整天，还看了日落，最后在山顶住宿一晚。”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温蔷说，她很少生气，一旦生气理智就不是自己的了。
“我来找你。”景扬留下一句，“等我。”
温蔷本来气在心头，又有点犯困，听闻他的话不由有点吃惊，看了眼窗外蒙蒙的大雪，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所以景扬是又在给她画大饼吗？
什么误会都不解释，总觉得她很好哄一样，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温蔷收回目光，“外面很冷，雪下得很大，你不要折腾了，明天再说吧。我说真的。”
“有些事要当面说才有意义。”
景扬没管她的嘱咐，像是比刚才温蔷见的那位还要疯上一层，“你答应我的，等我一起看风景。”
.........
温蔷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下窗，只见外面的雪愈下愈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许清引料想的一样，快要封山了，道路会变得危险而可怖。
看着此景，她心里微微闪过一丝担心，但又很快就消弥而去了。
景扬要乱来的话，他身旁的人能允许他这么做吗？
自己还是太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