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关闭
明月如钩, 钩挂着如水月华，轻轻朦朦洒在地上，也洒在温剑双的脸上。
姜粒回身飞扑过去抱住温剑双, 欣喜不已，“我以为你会在京南基地。”
温剑双拍了拍她的脑袋, 放开她, “一开始是, 后来调来这里了，知道你会来，刚刚才抽开身。”
两人相视而笑,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彼此都在，哪怕没有重逢相聚, 仅仅只是打一照面, 也足够了。
“饿吗？带你去吃点东西, 啤酒加烧烤？”温剑双仔细打量了下她，只觉得她和货运中心那一面时一般纤细瘦削, 是伙食不好吗？怎么都不长肉？
姜粒听到吃东西本都要摇头了，只是后面的烧烤两个字又让她一下改成了点头。
当夜，姜粒没有回望京基地，麻烦小何回去跟沈眷说一声, 自己就留在了京北基地的工作区，和温剑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着烧烤，一边讲着这几个月来自己的经历和见闻。
烧烤, 并不是以往各种鱼肉荤腥一一俱全的烧烤, 沙漠物资并不宽裕，尤其是肉类，除了她和沈眷, 很少有人能大鱼大肉地不换样每天吃着，更何况是基地工作区。
烧烤烤的都是素菜，蔬菜瓜果，都是沙漠上的原始特产或者种植出来新鲜收割的，刷上酱料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姜粒自打变故后就没吃过烧烤了，矜持地克制着自己但也还是吃了不少。
沙漠上的特产，有一种状似小番茄但口感类似蓝莓的小果子，姜粒最为喜欢，他们直接吃也烤着吃，二者味道不尽相同，直接吃酸甜清爽，烤了之后则有种焦甜的浓郁口感，相当特别。
姜粒用了极大的毅力才迫使自己停下伸向它们的小爪子，艰难时期她多吃别人就少吃，不急在一时，往后都会有的，姜粒努力按着自己的爪子。
沙漠上种植的作物生长速度要快于蓝星，成熟得快，像是小番茄，从播种到结果成熟在蓝星上要4到6个月，沙漠上只要3到4个月就能采摘，如今加大了人手培育耕耘，相信再过个两三个月，沙漠上的作物种植就能满足所有人的温饱需求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大家就都能开怀大吃了。
温剑双也是最后一刻才踏出屏障离开货运中心的，此后就一直待在京南基地，人员初步安置事务繁忙，待到安定了下来，她又申请调来了京北基地，这里以北地区发现的铁矿远在基地之外，丧尸环绕，急需开拓，一群人奋战了几天，昨天才肃清拉起围墙边界。
姜粒睡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3点了，醒来时早晨9点，温剑双已经走了，前往铁矿基地工作区，昨天是借着任务回来的顺道和姜粒见上一面。
倒是沈眷，一早就跑来了。
各大基地的管控这两天放松了，白天也可以自由进出基地，天黑日落各大基地城门落锁前回归便可，但局限在望京片区的边界内。
望京片区，以望京基地为中心点，四大基地环绕其中的区域内丧尸已都被肃清，但边界依旧守卫森严，哨岗林立。
姜粒和沈眷没有在工作区多待，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他们打算直接步行回望京基地。
走出工作区，两人沿着屏障边界走了一段，离开工作区的范围后，况别多日，两人重“见”了屏障那头蓝星的光景。
一片浑浊不清。
屏障彼端漫天飞沙，可见度极低。
姜粒难以置信地趴在屏障上，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之前小何说蓝星沙尘天气频发，可眼前这哪里还是什么沙尘天气，这分明是沙尘暴啊。
两人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久，直到扬沙略有回缓，能见度提升上来，能大致看到屏障外10米开外的景物后，紧绷的身躯才稍稍放松下来。
然而，见到的景色也是万物凋敝，了无生机。
“走吧。”沈眷说。
姜粒离开屏障，看着脚下的绿草如茵又转眼去看另一边，一线之隔，竟是天差地别。
一边是绿意生生，一边是落沙沉沉，真是荒谬滑稽。
几个月前，脚下还是滚滚黄沙，如今反而反过来了，脚下绿意勃发，而蓝星却是持续衰败扬沙连天。
姜粒低着头，沉默不语地往前走，脚下的青青绿草间不断绽开的小花也无法舒松她紧缩的眉头。
沈眷牵起她的手，转移她的思绪道：“基地外新划了好几块种植区，一个月后应该就会颁发政策鼓励大家承包土地自行耕作，我打算和孙灏胡开新他们一起承包一块，承包的土地上还可以自行建房，目前一些砖石建材都在加大生产届时就能供应，姜粒，我们着眼当下，把握眼前。”
“嗯。”
“到时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盖两三栋小别墅。”
“嗯。”
……
沈眷絮絮说着往后的生活图景，试图疏散姜粒的忧虑，两人一边沿着两个基地来往开辟的道上慢慢往回走。
着眼当下，把握眼前，姜粒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低着的头慢慢抬起，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莫问回路，莫问回路……
回到望京基地，用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姜粒正打算再去睡一会补补眠，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姜粒迅速走到门边打开门，沈眷也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小何的那一霎那，姜粒心里一个咯噔。
小何焦眉苦脸心急如焚道：“姜粒，你收拾下行李马上跟我去京东基地的工作区，屏障空间突然又开启了，沈眷你也需要马上去望京基地的工作区，车子在基地东门等了，回头你们暂时都要住在工作区随时待命。”
此时是下午2点来钟，姜粒的心里虽震惊忧疑但也没有任何迟疑，和沈眷两人简单快速收拾了行李，立即随车出发。
到了工作岗位，两人迅速就位，而后就一直不断地来回拖运物资，一趟又一趟，一趟又一趟，屏障空间一直没有关闭，他们也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一直到晚上7点来钟，姜粒才停下用晚饭。
快速用过晚饭休息了半个小时，所有的人又继续工作，姜粒凌晨两点的时候被勒令休息还能看到隔壁工作区还有伙伴在来回奋战。
一夜难眠，辗转睡下，姜粒清晨6点来钟就醒了过来，她想上岗但不被批准，又回去躺了2个多小时，8点半坐在屏障边等着，9点钟准时上岗。
屏障空间还是一直没有关闭，但是能进出的还是只有他们这一波人，以往能随意进出屏障，屏障空间关闭又重新开启后也能在特定时间段通行的人。
如今，屏障空间突然又全时段开启了，能运送的时间延长了，能运送的物资变多了，本该是好事，但所有的人都是忧心忡忡一脸凝重。
伴随着屏障空间全时段开启的，是拖运携带东西的不断升级，还有屏障空间的不断缩减。
屏障空间全时段开启的第二天，所有的人能够运送的物资都增多了，包括姜粒。而屏障空间的厚度缩减到了350米。
屏障空间全时段开启第三天，每隔半天，每个人运送的物资量就会升级一番，屏障空间也适时缩减，到了凌晨1点已然缩减到了160米。
运送物资量不断升级，历史经验告诉他们，这不是件好事。而屏障空间的不断缩减，以往虽从未发生过，但伴随着突兀频繁的升级还有屏障空间的异常变化，也不见得会是件好事。
工作区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萧肃，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蓝星大撤离的前夜。
所有的人都咬紧牙关争分夺秒地赶着一趟趟的来回，这种氛围他们曾经沉浸其中，这种状况他们也似曾相似，然而他们也只能和往日一样埋头苦干挥汗如雨，尽人事争天命。
大半的人都打上了吊针，挂上了点滴，所有的人每天的工作时长都超过了16个小时。
然而，事态并没有发生逆转，屏障空间全时段开启第四天，每隔两个小时，每个人运送的物资量就会升级一番，屏障空间也相应缩减，到了凌晨1点屏障空间的厚度已经缩减至100米了。
100米，姜粒此时能拖运的物资已经达到76立方米了，100米的距离每次启动稍微加速下就得开始减速踩刹车。
比起其他人，姜粒更需要去适应这种距离的不断缩减，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磨合，她只能不断地在研究组的指导下尽可能地去调整自己的节奏和速度，尽可能地维持较好的状态把握好方向。
这样不断的调整适应，以及超长时间超负荷的工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和气力，最后仅凭最后的毅力支撑着。
凌晨两点，姜粒看着自己贴着胶布保留着针头的手一下穿过屏障，怎么也没法挪动步子离开去休息。
怎么睡得下去，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屏障空间的厚度从100米突然急剧缩减到一臂之宽，而后转眼间又削减到如今仅剩的薄薄的一层。
这么一层薄薄的界壁，姜粒来回运送物资要做的仅仅是缓缓启动车子，待车尾通过屏障后便刹车拉手刹，下车换车转向操作。
又来回了半个小时，姜粒被勒令停下了，屏障空间极度不稳定，数据异常剧烈地波动。
姜粒没有离开，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一手轻轻的放在屏障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走过漫长的春秋四季，又像是一瞬一呼吸之间，忽然，姜粒一下瞪大眼睛，抬起手猛地拍击屏障。
无法通过了！
小何连忙反馈，发现隔壁工作区也是，所有的人都无法再进去了，姜粒看了下时间，2点45分，屏障空间又关闭了。
又关闭了。
屏障空间短暂开启了几天，给了大家短暂的希望，又关闭了。
关闭了，沙漠和蓝星空间来回输送物资的通道又关闭了。
而且这次的关闭，不仅仅是进出通道关闭了，连里头的1000米厚的空间也消失了。
如今只剩这么一层薄薄的界壁阻隔分隔着沙漠和蓝星空间。
应该只是又一次暂时的关闭吧。
应该吧。
姜粒贴着屏障坐了下来，而后又慢慢躺下，一秒，一分，一分，一秒，时间悄然流逝，屏障坚固如墙。
和她一样就地窝下的伙伴不少，工作区灯火通明，不断有人来来回回，然而她能做的事已经被按下了暂停键，姜粒勉强阂上双眼，说服自己尽量睡一睡，说不定醒来后，屏障又开启了呢。
说不定呢。
只是闭上双眼，姜粒忽又想到她回到望京基地这边的工作区工作两天了，但依旧没有见到陈军官，说是正在卧床治疗，而且不只是陈军官，一些熟悉的伙伴也不见身影。
姜粒真的不想停下休息，停下来的时候，就会有心思开始胡思乱想。
姜粒咬着下唇，强令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颤巍着睁开双眼看了无形屏障一眼，把手搭在屏障上，复又阂上双眼。
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睡吧，睡吧。
51. 完结 不归者
天亮了吗？
姜粒似乎听到了周围的骚动, 惊呼声，喊叫声，慌乱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
是屏障又开启了吗？
她想睁开眼，她想起来, 可是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浓雾笼罩覆盖着, 拉扯压迫着, 她睁不开眼也醒不过来。
她心急如焚又惊又惧，像是溺水想要向上浮起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的人，姜粒觉得自己在扑腾, 可是她分明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姜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挣脱这种压迫和束缚的，是怎么挣脱的, 只觉得这个过程无比漫长, 无边无际, 然而，其实从骚动开始到她醒过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姜粒一睁开眼，就看到大家慌慌张张地往前跑。
“怎么回事？”
“屏障呢？对面呢？人呢？营地呢？”
“怎么都不见了？”
姜粒在那一瞬间，是真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什么不见了？都不见了？直到她想扶着屏障站起来, 却摸了个空。
姜粒骤然跪站起来，猛地伸手朝前挥，没了？怎么没了？屏障呢？
所有的人都一样目瞪口呆茫然失措。
屏障呢？对面的营地呢？怎么都不见了？
眼前是一览无遗碧草如茵的原野, 远处天边红霞渐盛, 太阳正在升起。
而熟悉的一界之隔的营地工作区，不见了，整个都不见了, 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副看着美轮美奂的草原日出美景。
不少人从工作区走到了草原上，也有人来回奔忙搬挪着各式机器仪器似乎想要进行测量。
但是测什么呢？什么都没了啊。
曾经分隔他们的，曾经被分隔在另一端的，都不见了。
沙漠基地的工作区是依着屏障而建的，规格规模都和对面望京区域的营地工作区相对相配套，然而此时相依相对相伴而成的伙伴没了，徒留自己孤单地坐落在空旷的原野上，突兀又寂寥。
姜粒也下意识茫然地走到绿色原野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当初无形屏障和沙漠空间突兀地出现，如今蓝星的一个区域也突兀地消失了，是一个区域还是所有？
姜粒茫然四顾，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清晨的微风拂过草尖，拂过一望无际，是后者吗？
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是后者，是所有，是整个蓝星，曾经被分割切碎四散开来的的所有区域如今都消失了。
毫无预兆。
又一次毫无预兆，一次沙漠出现，一次蓝星消失。
曾经的他们惊慌不已茫然失措，如今的他们一样茫茫然不知所以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一天又一天，绿色原野上依旧空空如也，一天又一天，依旧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就像当时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样，沙漠突兀地出现，如今蓝星突兀地消失，一样没有人能给出肯定而确切的答案。
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被动地适应。
“兴许蓝星切换到其他空间去了啊，没有了两个空间之间彼此禁锢的屏障，蓝星说不定能就此重生。”胡开新一边给烤串刷油一边说。
一天又一天，很快一个礼拜过去了，几个人总算有了时间聚在一起烧烤野炊谈谈天，此时夜色渐浓，一轮朦胧圆月恰好倚挂在塔楼上。
一个礼拜过去了，不仅是他们，所有的人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还是蓝星，消失的蓝星。
这一个礼拜以来，除了姜粒每天都打着伞在外头原野上闲逛，其他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忙于安抚宣传。虽说这年头大家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大幅提升，不容易再一惊一乍了，然而这么大的变故，从上到下还是解释说明了一番，虽然是空而泛的。
忙于确认各基地的地理位置。之前被屏障禁锢的所有区域都消失了，各大基地间的距离徒然拉近，如今不仅要确认各大基地的安全形势及周边环境，还要重新确认疏通来往道路，重新绘制新的地图。
忙于调整各项计划。蓝星消失了，各项宏观微观的规划安排都要适时调整过来，把重心放在沙漠基地的开发建设上，把解决所有人的温饱问题放在首位。
忙于物资整理调拨。连日来从蓝星搬运过来的物资要进一步整理分配，各个基地间要合理地调控调拨，进行资源的进一步整合和安排。
忙于建设开发，忙于耕种收割，忙于收集新家园的名字……
大家都忙忙碌碌，顾不上再茫然四顾，一天又一天，一个礼拜了，屏障消失了，蓝星消失了，都没有再出现过。
“蓝星切换到其他空间，其实就是穿越对吧？穿越到某个异世大陆吗？洪荒大陆？星际机甲，还是练气修仙？”周喻言突然对这个话题感了兴趣。
“沙漠空间换来我们这了，估计蓝星就换到他们那里去了啊？”胡开新接了一句，又被周喻言一巴掌拍下。
“那里出产丧尸的，能是什么好地方，你会不会说话？”
“应该是穿越到其他地方了，一切都有可能，反正现在谁也说不准，想研究也没得研究，”苏屿笑道，“总之，大概是比被禁锢在这里要多了一线生机吧。”
是啊，陈军官还有其他人，说不定现在就活蹦乱跳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说不定是灵气。姜粒也喜欢这个说法。
“那到底是我们离开了蓝星，还是蓝星离开了我们？”孙灏疑惑很久了。
“啊？”胡开新茫然抬头，“这道题我不会，苏屿来。”
“月亮和太阳的升落不变，大小也不变，从宇宙空间的位置上来说，我们应该还在原先蓝星的相对位置上，但现在没法判断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蓝星，究竟是地表改天换地了而已还是整颗星球都换了，目前不得而知，所以现在也说不清楚是我们离开了蓝星，还是蓝星离开了我们。”
苏屿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不过，可以说我们都离开了故土，不管是我们，还是之前留在蓝星各个区域里的人，总之，我们都不在原先的环境里了。”
离开了故土吗？姜粒抬头看了看月亮，忽又想到了不归者这个词。
曾经，他们出了原本屏障隔离的区域就回不去，只能去到其他地方，后来，他们选择了离开蓝星各个区域而留在曾经逃离的沙漠空间上，不再回归，后来屏障空间关闭，后来屏障没了，蓝星也没了。
他们就彻底不得归了，不归者，不归者，踏出屏障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这样的归路吗？
不归。
“也不一定，可能我们也都还在蓝星上，空间切换或者穿越是一种说法，也有基于平行宇宙，时间虫洞或者多维空间扭曲等理论，推测现在的星球或者蓝星现在的所在位置，可能都是在同一个相对位置上，只是在不同时间或者维度上而已。”沈眷说。
不过，不管是什么推测，大家都默认了不管去了哪里，在哪里，蓝星都还在。但其实，蓝星也有可能就是消失了，被吞噬了，只是所有的人都避开了这个观点不说出口。
其他人：……哦……
现场静默了一瞬。
“那是最好的了，至少太阳月亮都还在，”苏屿适时转移话题，“你们听说在征集新家园的名字了吗？据说绿星的呼声很高，一个礼拜后会公开投票。”
“绿星！”姜粒所有的思绪被这两个字彻底打散，“绿星……还有别的名字吗？”
绿星，总觉得怪怪的，挺别扭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哪里不好，以前海洋面积大，整颗星球蓝汪汪的，叫蓝星挺好，现在哪怕看哪里都是一片绿，整颗星球绿油油的，但是叫绿星，总让人不由自主地眉头一皱。
“潘多拉星，塞伯坦星，娑婆诃星，流沙星，天启星，紫薇星，开拓星，新星星……”苏屿越说越说不下去，似乎就没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好像这也不是个好话题。
“新星星，是认真的吗？”周喻言一言难尽问。
“我投稿了，开新星，开拓新星球，又谐音开心，哈哈哈，是不是很棒，比其他名字都好吧，到时你们都要给我投票。”胡开新得意洋洋自觉不凡。
所有的人一致半瞟向胡开新，自夸也有个限度吧，本想反对，但似乎又不知该怎么反对，名字貌似也还行，天，他们这是怎么了？
就没有一个什么好的名字吗？难道真要叫什么绿星，开新星？
现场再次沉默了下来，胡开新举起烤串，连忙道：“来来来，茄子青椒好了，还有鸡翅牛肉，赶紧趁热吃喽～”
“姜粒，帮我拿瓶雪碧。”周喻言转过身，不想对着“开新”这个名字。
“好。”姜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孙灏举起烤好的6根玉米招呼大家，“你们也试试刚收获的玉米，特别甜。”
“耶，真的耶，好甜啊。”
……
不知道说什么，就边吃东西边说吃的吧，现在吃的最重要。
不管蓝星如何，现在的“绿星”还是其他星如何，眼前的食物，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在不变的月色下开怀畅饮，侃侃而谈，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们踏出屏障，是为了寻一线生机，离开蓝星也是，莫问回路，是因为来时路已断，这里有存活下去的希望，这里便是他们的归处，不管新丘故土，从今往后，他们也会在这里留下他们的烙印和痕迹，这里终会成为后人的故土。
莫问回路，但曾经的蓝星，曾经的故土家园，不管在哪里，依旧在他们的记忆里，它们不会消失，只是隐退到历史的一角而已。
只问前程，新家园空旷辽阔，还等待着他们去开垦开发，发展建设。
此时的明月，照过蓝星故土，如今也照着新家园，照看过故人，也照看着他们，往后还会照看后人。
莫问回路，只问前程，“吾心归处即故乡”。
52. 番外 退休
8月初, 时值盛夏，暑气在翻过草原上一波又一波的绿浪后，消瘦清减了不少, 反而没有了初夏时的酷暑难耐。
早上10点来钟，姜粒戴着个大边沿的米色遮阳帽, 在广袤的野花阵阵的草原上四处游荡采摘野果, 还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沈眷早就上班去了。
蓝星消失没两天，沈眷就找了个建筑设计的工作，他和胡开新都是土木建筑专业, 胡开新过来沙漠基地后就一直在工地现场学习实践，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主要负责施工监理, 沈眷则先在后方跟着一个建筑规划工程师学习并协助他开展相关工作。
至于姜粒, 虽然她之前的专业是电子商务，而且才刚大一上了一学期, 现在压根就找不到没有什么专业对口的工作，但她如果想找个工作，军方肯定也都能随便给她安排的。
然而，昨天早上, 游荡了两个礼拜，终于接受了蓝星彻底消失这个事实的姜粒，也打算去找一份工作时, 小何姐姐却告诉她, 目前无法为她安排任何工作岗位，她如果自己去找的话也不会被录用。
“姜粒，你好好休息两个月再来找我, 之前给你打的点滴里头有些药物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放松休养，我们观察两个月，到时做个全方面的身体健康检查，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再给你安排工作，这阵子你如果在家待不住，也可以到各个工作岗位去看看，先看看自己想做什么工作，两个月后我一定帮你安排。”
“另外，从这个月起，你以后每个月都可以领一份退休工资，往后给你安排的工作会另外再发工资，现在的这份退休工资是额外的独立的，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在军方工作，每个月6号都会按时发放，这是军方根据你以往的贡献先批下来的一点奖励，往后基地条件起来了，还会再安排另外的福利。”
“你的贡献军方已经先给你记特等功了，等基地走上正轨了，军方高层会私下给你颁发荣誉勋章。”
姜粒眉头一皱，严肃地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地转身走了。
只是在转身的那刹那，她嘴角的笑意就压不住了，什么特等功的她可不在意，又不能吃，不过工资可是可以换吃的啊，而且是退休工资！年纪轻轻的大白天的，这种美梦她以往可都没敢做过。
这不就是国家提前给你养老了吗？哈，这是从此要开启咸鱼人生了吗？那她往后不就可以丝毫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地这里瘫那里瘫了？
她还不满19岁啊，这是英年早退啊，这不太好吧？
姜粒昨天一整天都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自我教育，什么安逸使人堕落，往后还是要努力奋斗啊；什么年纪轻轻的这样会被养废的，往后还是要找个工作啊；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往后还要珍惜美好时光埋头苦干啊……
然而昨晚她一整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嘴角都是弯的，沈眷今天一早还告诉她，他半夜听到她说梦话了，“呵呵哈哈”地笑得很大声，还笑了好几次，自己不放心还挑帘看了一下。
姜粒：……
沈眷一早去上班了，她哼着歌，心情无比灿烂地照例出基地来到草原上闲逛，一开始是蓝星消失后的每日例常，两个礼拜过去了，原野上依旧空空如也，蓝星依旧无影无踪，例常也就成习惯了。
更何况她如今也无事可做，窝在家里她是窝不住的，四周环壁，压抑得很，而且也没有摇椅和空调，“咸鱼瘫”当然得舒舒服服的才是正宗“咸鱼瘫”，去掉舒服这个形容词就成了“瘫”了。
至于小何姐姐哄她的什么副作用，姜粒压根不当回事，大概就是感冒药片说明书上备注的那种副作用吧。
沈眷他们不都好好地去上班了，怎么不见什么副作用，她的点滴药物可能会有不同，但只会更好更没有副作用。
她看起来身体素质那么差吗？居然还要休养两个月，“已退休游民”姜粒乐呵呵地小小表示了下抗议和不满。
姜粒弯腰摘下一枚橙红的小果子放进布袋里，放过满株的成熟果子，直起身继续游荡。
草原上满是成熟的野果，种类很多，军方还专门科普宣传过哪些可以采摘，哪些不行，不过除了极个别不适合食用的，基本上都是能吃的，像是刚姜粒摘的就是一种常见的，被命名为番茄莓的果子，她第一次吃还是温剑双请的。
能吃的野果这么多，基地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出来采摘。
不过，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因为身体年纪或其他原因没有去参加工作的，现在基地的建设如火如荼，各个岗位都缺人手，只有不想和因故无法工作的人，没有想工作能工作而找不着工作的。
采摘大队以老人和带小孩的宝妈为主，不过也有个别年轻力壮的，但是不管是谁，他们往往一个早上都能采摘一大袋果子回去，除了自家吃还可以拿去卖，因此每天都是带着任务来的，那些年轻力壮的大多是把这当成了一门营生，一个白天往往都要往返好几趟。
不像姜粒，根本就像出来体验生活的，摘一下没两下的，往往果子没摘几颗，采的野花倒是装满了袋。
日头越来越毒了，毕竟是夏天啊，“已退休游民”打算结束今早的闲逛，回基地架空层纳凉去。
走着走着，就遇上了同样要回去的一波人。
“小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啊，哎呦，你这是去哪摘的果子，怎么都是花啊？”一个老婆婆热情地寒暄。
“哦，我今天出来得晚了一些，常去的那一带果子都被人摘了。”姜粒随口一答。
“这样啊，小姑娘你也是专门摘果子卖的吗？现在摘果子的人多了都卖不了多少钱吧，天气又这么热，还是去找个工作的好，看看有没有那种坐在办公室里的，看你瘦瘦弱弱的，回头中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婆婆热心建议道。
“嗯嗯，”姜粒微微笑道，“回头我就去找。”
“人家哪里是来摘果子的，我都见过两回了，尽摘花，而且人家哪里愿意去辛苦工作，估计有人养着呢，王婶你瞎操心啥？好手好脚的要工作还不容易，哎，哪像我这样缺了个手的没人要啊。”其中一个中年大婶鄙夷地打量了姜粒一番，左手手臂只有半截。
呦，怎么知道她有人养，姜粒看着她的手臂不想跟她计较，“大婶，我是身体不好，暂时不能参加工作，目前得先休养一阵子，也不能一直待家里头，医生让我多出来走走。”
“哦，”中年大婶讪讪地，再看姜粒，越看越像有病的样子，脸上不由有些愧色，“你是不是没撤离之前落下的病，我隔壁就住了一个小伙子，一直在治疗，医生也是建议他要多出来走走，多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就会好得快，那你出来走也要注意防晒啊。”
“嗯嗯。”姜粒乖巧答道。
中年大婶见她这幅乖巧模样，更是羞愧，又建议道：“你住在哪栋楼，下回你跟我们一起出来，我们大概每天7点钟会出来，10点钟回去，下午4点出来6点回去，大夏天的，你身体又不好，不要自己乱晃，跟我们一块儿，有个万一彼此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我住在军事管理区，不过我不一定会每天出来，得看身体状况，你们不用等我，如果能出来我会提早到的。”
姜粒刚说完就注意到她说军事管理区的时候，有个宝妈下意识地把她看着两岁左右的宝宝往远离她的方向带了带。
看到姜粒的目光，宝妈又不好意思地解释，“不好意思，最近军事管理区听说有不少人感冒生病，传染性还很强，唉，你以后如果有娃就会明白，当妈的最怕宝宝感冒生病了，风吹草动添衣加衣的都敏感得很，我这是无意识的举动，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不过现在大夏天的，怎么会有流感呢？我们那栋楼好像没有啊。”姜粒疑惑问道。
“不懂，”宝妈摇了摇头，“据说感冒发烧的人都被隔离了，我老公是医生，他前天收拾行李走了，暂时都不能回来，离开前特意交代我要小心。”
“是吗？”姜粒觉得有些不对，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要隔离？
一行人边说边走，很快到了基地门口，寻常安检前，多了几个戴着口罩拿着红外线体温枪测量体温的人员。
“嘀——”
“基地目前有大流感，传染性强，现在开始只进不出，天黑后正式封锁不得进出，每个人暂时都居家隔离，等候通知。”测温的人员提醒道。
“好的，好的，谢谢。”牵着宝宝的妈妈连忙把宝宝抱起，忧心忡忡地快步通过，大步往前走。
姜粒越想越不对，待走到宿舍楼下，听到相似提醒的喇叭广播，看到身着全身防护服正在进行消毒作业的人员时，就更加疑惑不解了，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真的不对劲，这阵仗，哪里是什么流感。
53. [最新] 番外二 流感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楼道里, 姜粒在楼梯口又被测量了一次体温才上楼，并再次被提醒接下去要自行居家隔离，等候通知。
居家隔离啊, 姜粒关上门环顾四面墙壁，抬手看了看时间, 11点05分, 遂走向厨房冰箱拿出一根冰棍吃。
冰棍是沈眷自己拿牛奶奶油做的, 味道很不错，绵糯松甜口感极佳，不比她吃完的那些一小盒就死贵死贵的冰淇淋差。
沈眷上班后每天中午还是会回来做午饭, 他的这份工作中午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早晨他会把中午的食材准备好, 都不用姜粒洗菜切菜, 中午一回来下锅煮就行。
中午他们一般吃炒饭, 煲仔饭或者凉皮，有时吃牛排意面或者早上就烤好的披萨, 偶尔煮面吃，都是简单速成的料理，晚上再做得丰盛复杂些。
姜粒觉得自己往后真的得非常警醒清醒，才能不废掉, 背靠国家这座大靠山，又对着沈眷细雨和风般的无微不至，真是, 哎, 就跟嘴里的冰棍一样又甜又美又爽啊，哦不是，是使人堕落啊。
姜粒美滋滋地咬着冰棍吃, 吃到一半，沈眷就回来了，某人亲了一番顺势就把剩下的叼走去吃了。
姜粒：……
“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因为流感？”姜粒盯着某人嘴里快没了的冰棍问。
“嗯，暂时不用再去上班了，”沈眷三两下把剩下的冰棍吃完走向厨房，“我待会看看能不能下去买点新鲜的蔬菜果子，不知道要居家隔离多久，冰箱里的蔬菜不多。中午还吃炒饭吗？时间还多，我弄两个菜？”
“炒饭就好了，不是还有炖汤吗，我们省点吃也不用再出去买，这么多人隔离，吃饭采买应该会统一安排的。”姜粒突然后悔今天没有多摘些果子了。
“很多岗位都停工了吗？你有听到什么风声没？这是流感吗？感觉这阵仗不太对。”姜粒倚在厨房门框问。
“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沈眷摸了摸姜粒的头又俯身亲了亲，“我们先安心待在家。”
“嗯。”
反正现在连出去都不能出去了，也只能安心待着了。
沈眷中午还是多炒了个菜，菌菇小炒，姜粒夹了菜吃了口炒饭，惊喜抬头问，“这饭里加了什么，味道好特别，好好吃啊！”
前几天她吃了次笋丝炒饭已经觉得刷新自己对炒饭的认知了，这次的简直是打开了一扇味蕾新世界的大门，惊为天人。
“梅子，具体说是梅饼。”沈眷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笑着说道。
“是那盒虽然很咸但是味道很好的梅饼？”姜粒仔细去看炒饭，确实饭里有丝丝粒粒的梅肉。
梅饼切碎后加在饭里翻炒，咸味退了一些，但属于咸梅子的特有的酸味却散发了出来，使得整份炒饭风味十足，酸咸可口滋味曼妙同时异常开胃。
入夏后，天气炎热，姜粒的胃口一直不太好，但是今天中午这炒饭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多吃一份！
正当姜粒吃得要把盘子也舔了的时候，楼层的喇叭响了起来，声音洪亮隔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是几层楼同时响起。
“全体人员请注意，全体人员请注意，由于突发的流感疫情，除特殊岗位人员，所有人员即刻起请自行居家隔离，不要外出，本楼食堂从今天中午起暂时关闭，下午会有人员配送三天的粮米食材上门。”
“如果有出现感冒的症状，请带好口罩自觉与他人保持距离，如果出现发烧的症状，请立即收拾简单行李出门，到每层楼楼梯口找工作人员安排另外隔离。”
“重复一遍……”
两人面面相觑，姜粒顿时觉得自己吃不下第二份炒饭了。
似乎很严重，只是流感吗？还是什么新型的传染病毒？
如今的医疗资源能够对付吗？
如今没了网络和电视，两人大门一关，只能被动地依靠广播喇叭知道外界的消息，门一关，一下就有了被隔离的感觉。
老关着门也不是事，窗户太小，空气流通本来就差，可是开了门也好不到哪去，整栋楼的设计缺陷摆在那，如今也没有办法改，只是如此这般，如果楼里出现几个患者，怕是要糟。
生活区那里也是，那里的人口太密集了，一旦传播开了，哪里扼杀得住？
只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他们根本没地方啊，如今隔离的地方都不知道是怎么挪出来的，说不定是在未完工的楼里。
屋子里空调扇一直不停地吹着，沈眷房里自己组装的风扇也拿了出来，可是两人还是觉得不够。
居家隔离两天了，外头一直有动静，从第一天下午起，就开始出现发烧外出隔离的人，而且似乎越来越多，姜粒都听见隔壁邻居也离开去隔离了。
第三天，喇叭广播除了通知原本要举办的新家园选名全民大投票暂时取消择期举办，还发布了新的指令，发烧的人一律先在家自行隔离，医务人员会上门看诊治疗。
除了身上出现灰色斑点的人，一定要及时上报隔离。
灰色斑点！乍听见这词，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姜粒没抓住。
什么流感身上会出现灰色斑点，这压根就不是流感了吧，其他传染病也没听说过有这种症状啊。
两人讨论了一番，无果。超过他们认知的范围了，如今也没有资料可以查询没有网络可以检索，两人只能继续窝着。
只是，当晚，姜粒就睡不好了，还做了噩梦。
第四天傍晚，平时最多午睡一个小时的姜粒还没从房间出来，房里也无声无息的。
沈眷在门外喊了两声，也没有应答，挑开帘子进屋，打开灯，一下发现姜粒阖着双眼面色潮红，表情有些痛苦。
“姜粒，姜粒！”沈眷慌忙去摸她的额头，好烫！
姜粒听到声音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只往下沉。
“姜粒，你发烧了，我去拿体温计。”沈眷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发烧！姜粒连忙去推沈眷，“那你离我远一点，你是猪吗？还亲！离我远点！”
沈眷抱着她没有松开反而又亲了一下，“来不及了，要传染早传染了。”
“出去，去戴口罩！帮我也拿一个。”姜粒气笑了，什么歪理。
沈眷一走后，她立马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又掀起衣服，察看自己身上是否有灰色斑点。
幸好，似乎没有，可是不晓得后背有没有。
沈眷戴着口罩又拿了体温计进来，看到她刚好扭着头放下衣服，说道，“我帮你看看后背吗？”
“不要，你离我远一点，我自己去卫生间镜子看。”姜粒现在巴不得他离远一点，想着这几天两人一直待在同一个屋子里还时常亲密接触就糟心得不行。
姜粒进卫生间后，没一会就出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沈眷却是一下站直了。
“你离我远点，我去收拾两件衣服。”姜粒平静地说。
“好，你别害怕，会没事的。”沈眷想上前抱抱她却被姜粒躲了过去。
“说了你离我远点！”姜粒拧着眉挑帘进房，她的后背有不少绿豆大小的灰色斑点，看着触目惊心又可怖得很，还好刚才没让他看。
怕还真的有点怕，怕丑。
哎，希望沈眷没有被她传染！姜粒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沈眷，暗自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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