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周堇青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宝石,他在刚刚黄一一的话中听出来,这应当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毕竟需要拍卖得来的东西,一定没有凡品。
“它叫‘Seara’,是罗马尼亚语‘夜晚’的意思。”陆槿看着那颗顶级的堇青石,说道:“第一位拥有者是匈牙利王室的一位公主,年代有点久远了,拥有者会逝去,但是宝石不会褪色。”
周堇青睁大眼睛,他有些慌张,手都不敢再放在项链上,皱着眉说:“太贵重了,弄坏了怎么办啊。”
这种级别的奢侈品就应该放在博物馆的玻璃罩子里,可是现在却随随便便被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周堇青顿时觉得自己的全身都沉重起来。
“蒙尘的石头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有在你的身上,它才能被称作‘Seara’。”陆槿轻轻托起周堇青的下巴,笑道:“而抛开这些雕琢,这颗宝石本身有个更美丽的名字,它被称作--堇青石。”
“世界上最美丽的夜晚是属于你的,lily。”
铃铛声响起,第一支舞的时间到了。
陆槿做了他最优雅的邀请礼,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把手伸到周堇青的面前,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天籁。
他说:“周堇青,可以有幸邀请你跳今夜的第一支舞吗?”
周堇青能听见场中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他们在说陆槿怎么会选择自己跳舞,他们在讨论自己肮脏的过去,他们在惊愕,在怀疑,在不忿。
他们说陆槿是不是疯了。
王子和小丑也能在同一束光下起舞吗?
周堇青将手坚定地放在陆槿的手心里,他歪头露出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完美笑容。
“是我的荣幸。”
陆槿拿下了他的面具,洗掉了他脸上丑陋的颜料,用精致的衣服和昂贵的珠宝把他包装起来,不是让他在此刻畏缩丢脸的。
周堇青不是公主,也不是小丑。
他是陆槿专属的宠物。
陆槿带着他走到舞池中央,那束曾经让周堇青自卑的光如今就打在两人的身上,陆槿环住他的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跟着我走就好,华尔兹很简单,你肯定一学就会了。”陆槿脑袋倾到周堇青耳边说道。
“嗯。”周堇青想要展露出自信的一面,但是还是有些僵硬的点头,自己出糗是小事,他不想让在场所有的人笑话陆槿。
陆槿朝交响乐队打了个响指,《蓝色多瑙河》优雅而又缓慢的钢琴声响起,附上大提琴沉重的低音,全场聚焦于灯光。
两人在舞池中滑起舞步,身体紧贴着,周堇青能感觉到陆槿的呼吸,陆槿是一个优秀的舞伴,他在完成好自己动作的同时还可以引导着周堇青跟上自己的步伐。
礼堂中除了音乐已经听不见任何杂音,周堇青白色的裙摆在舞步中飘曳,闪亮的‘Seara’与陆槿西装上的紫色蝴蝶相辉映,灯光下共舞的两人亲密地像一对交颈的天鹅。
缓缓流淌的音乐构成了夜空下宁静的湖泊,每一步都踩起涟漪,浪漫的脚步交缠,周堇青转身的发丝抚过陆槿的脸颊,柔和的像风。
最后一个音节轻响,陆槿托着周堇青的腰往下放,周堇青自然地搂住了陆槿的脖子,逆着光的陆槿在阴影中同样英俊,那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他,形状姣好的嘴唇轻轻吐息,周堇青看得着迷,没发现陆槿的脸越来越近。
唇上柔软的触感还带着些湿润。
这是一个吻,一个真正的吻。
仰头看着他的周堇青被他的阴影笼罩着,他裸露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白皙,那些肮脏丑陋的伤痕已经在时间的治愈下消失,漂亮的容颜光彩远超‘Seara’,是此刻最高贵的宝石。
颤动的眼睛里全是对自己的痴迷,睫毛扇动着像蝴蝶的翅膀,红色的唇不自觉地微微弯着。
周堇青是只允许观赏的私人物品,易碎,禁止触碰,陆槿唯一的馆藏。
对于自己的宠物,不需要装模作样的绅士和矜持。
这个美妙的舞蹈最后一秒,可以允许有一些冲动。
一个不在计划中的吻。
坐在副驾驶的周堇青还处在宕机状态,他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的端正,眼睛放空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往后退去的景色。
旁人的喧哗声将他们从那个吻中叫醒,周堇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陆槿显然也非常惊讶,在他们望着对方的那两秒里,周堇青清晰地看见了陆槿眼中的茫然和疑惑。
然后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甚至没有谢幕,陆槿拉着他的手,跑出了人声鼎沸的礼堂。
他们抛下了所有人冲进大雪中,像是私奔。
留下的流言蜚语在发酵,主人公在车里相对沉默。
不是那辆迈巴赫,而是陆槿自己的西尔贝,他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车窗,神色有些阴沉,眉深深皱着。
车里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周堇青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他仍在不受控制地去想那个吻。
他被迫接过无数的吻,但是这次与之前截然不同,这个吻来自于他的主人。
对他绝不可能有爱情的陆槿。
周堇青心里很乱,甜蜜和忐忑交织,他死守着自己不要越过那条线,当个听话懂事的小宠物,可是陆槿却先跨过来了。
他怕自己误会,也许在陆槿的心里,吻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陆槿的表现又完全不是不在意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来。
陆槿下车越过车头来到他这一边,一言不发地帮他解开安全带,牵着他的手下车。
这里似乎是一条酒吧街,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充斥着街道,到处都是年轻人不畏寒冷的身影,雪还在下着,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陆槿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了门口的迎宾人员,周堇青抬头看了一眼与众不同的黑色铁门,他们进的这间没有名字,占满了招牌的是一朵红色曼陀罗。
一进门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侧是像万花筒一样的镜面。
人被照的扭曲,周堇青抬头看向陆槿的背影,同以往一样高大挺拔,他却知道陆槿此刻不对劲。
他没有和接过车钥匙的工作人员说谢谢,当陆槿不再礼貌的时候,一定要出事了。
还没等周堇青思考出个结果,陆槿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巨大的音浪随着热气一起扑面而来,他被震得不自觉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耳朵。
这里和周堇青从前去过的所有会所都不同,空间很大,但是没有卡座,没有西装革履装模作样的老板们,只有一个小型的舞台,乐队在上面演奏着爆炸的重金属摇滚,下面的空地上全是穿着火辣晃动身体的年轻人。唯一可以供人休息的地方是右侧的吧台和几个小桌子,蓝色头发的调酒师在炫技。
周堇青和陆槿的着装很明显在这里格格不入,不断有人分出目光来看着他们,但是也只是一眼就又尖叫着沉浸在音乐中。
在这里,没有奇怪这个词,丢掉一切包袱,叛逆者的天堂。
“我去换衣服,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不要喝任何人的酒。”陆槿说了那个吻之后的第一句话,周堇青坐在凳子上点头,望着陆槿离开的背影。
他不知道陆槿为什么要在这里换衣服,但是他知道陆槿会回来找他,等待的孤独不值得害怕。
不知是空调调的高还是气氛太火热,周堇青只穿着裙子也不觉得冷,他双手放在桌子上望着舞台上扯着嗓子嘶吼的歌手,目光纯澈地像是误入此地的乖乖女。
“小姐。”
周堇青仍旧呆坐着。
“那位白头发的小姐。”
白头发?周堇青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是那位蓝发的调酒师。
他指了指自己,调酒师笑着点头。
啊,对了,自己现在穿着裙子,是会被误认为女生,他歪了歪头露出疑问的神情。
调酒师走到他的桌子前,放了一杯酒在他的面前,眨了下眼笑着说:“这是那位先生请你的Tequila,他让我转达,他觉得您非常漂亮。”说着他指向吧台坐着的三个男生,应该是最右边穿衬衫的那位,因为他笑着挥了下手。
原来不要喝别人的酒是这个意思,周堇青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他尽量克制自己的紧张,摇摇头把酒推回给调酒师。
调酒师很惊讶,但是还是接过了酒,问道:“也是,刚才离开的是小姐的男朋友吧,他真幸运。”
说反了。
周堇青没解释,他看着那位男士露出了个抱歉的笑容。
调酒师将酒摆到了那个人面前,而他还看着周堇青已经转回头的侧影,回味着刚才那个笑容。
说清纯又带了一丝不带情色的欲,说性感却又那么乖。
“先生,别看啦,人家有男朋友的。”调酒师擦着杯子调笑道。
男人撑着下巴不在意道:“那又怎么了,这么顶级的就是有老公也得试一下啊,而且他男朋友敢留这么漂亮的女人一个人在这里,就别怪别人趁虚而入。”
“你得了啊你,人家男朋友等下来揍你了。”旁边的朋友打了他肩膀一巴掌,笑着说。
一首歌结束的空隙,长头发的主唱往舞台后台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绽放,他喝了一口酒,用性感的烟嗓大声喊道:“Ladies and gentlemen,你们最想见到的!你们最爱的!万众瞩目的!”
“尖叫!!”
所有人开始大声欢呼,他们都在叫一个名词。
“Welcome Pluto!”主场将手指指向台侧,一只手引导着人群不要停止燥热的欢呼。
“Pluto!Pluto!Pluto!Pluto!!”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在尖叫声中走上台来,他穿着黑色皮衣和黑色破洞裤,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身上挎着一把暗红色的贝斯。
没人看得见他的脸,他的气质神秘冷酷如冥王星。
“Pluto好久没来了,没他的noting少了很多乐趣啊。”靠着周堇青桌子的两个女人在短暂的安静中聊着天,一位女士喝了口酒,笑道:“怎么,林寒笑还不够你看是吧。”
“那林老板是有妇之夫,看得有点罪恶。”女人看着台上的贝斯手说道:“而且我更喜欢Pluto这一款的,看谁都像看垃圾,啧,带劲。”
“你抖M吧。”朋友笑骂着推了一下她。
周堇青看着台上调试设备的贝斯手,他一眼就认出是陆槿。
现在让星程的任何一个人来都认不出来,Pluto和陆主席完全是两个人。
这是周堇青认识的陆槿,会在环山公路飙400码的车,会在打架时毫不手软,说起杀人眼睛不会眨一下。
不完美的陆槿。
他的心上人陆槿。
“看来Pluto还是比我受欢迎啊,我心痛了。”主唱将长发往后捋,露出轮廓深邃的一张脸,他和陆槿是完全不一样风格的长相,一只断眉和下唇的唇环让他的面容添足了野性,眼睛是奇特的绿色,像狼。
“高之翎!高之翎!高之翎!”台下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起哄,周堇青以为是这位主唱的名字,可是主唱却笑得无奈,他在舞台上摇头道:“别叫我老婆名字行不行,等下给我叫硬了,他今晚加班呢。”
不知道是不是周堇青错看,主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斜了陆槿一眼。
“好了,享受今年的最后一夜吧,送给大家一首《Fear?for?Nobody》来自Maneskin。”主唱握着麦克眼睛轻佻地一眨笑道:“想拥抱的可以拥抱,想亲吻的可以亲吻,想做爱的出去开房,我们的卫生间不提供这项服务哦”
“Come on!Pluto!”主唱吹了个口哨,陆槿手指翻动转了一圈拨片,重重扫弦。
现在是晚上十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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