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吹风机很安静,在宁谧的夜晚没有带来哪怕一丝突兀的噪音。
宋栩词太累了,已经塌着眼睫蜷进了沙发上的毯子里。温热的气流拂起了他半长的湿发,喻闻庭的动作显得轻而缱绻,指缝间乌黑的发缎渐渐蓬松柔软。
吹干了头发,宋栩词一点一点啄着米的脑袋又勉强撑起来,很自觉地冲着眷恋的气息张开了双臂,又要喻闻庭抱着自己。
宽松的连帽睡衣陷入了怀抱的温度,化得更加毛茸茸的,夜里的冷意沾不上一星半点。
喻闻庭把他抱进了许久没有踏入过的房间,轻手垫在后脑勺放在了床上。“晚安宝宝。”
还是没能干脆利落地起身,宋栩词细白的指尖从袖口露出来一点,小勾子一样缠着喻闻庭的睡衣领口,脑袋还埋在他身上嗅着他好闻的气息,清软的发香仍萦绕在他颈间。
喻闻庭躺在了宋栩词身旁,留在了他房间里一起睡。手臂给他枕着,另一只手环过他盈盈一握的细腰轻揉着肚腹,听着软绵绵的轻哼因为事后的温存从他唇间溢出来。
宋栩词在浅眠里也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臂上,柔软的唇瓣一无所知地轻轻触了触,信息素隐约的淡香好像真的很心满意足,仿佛真的全身心依赖着他。
喻闻庭漫不经心地吻着他莹润的侧颈,在酣然的夜色里了无睡意。
只是想到了似乎有些人喝醉了会像灌了吐真剂一样有问必答。 喻闻庭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缠绵在一起的影子,像一个病笃乱投医的人想抓住一点饮鸩止渴的希望,忽然有些想问宋栩词,听着他醉后显得温软的声音聊以慰藉。
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才后知后觉想得到他回答的事情好像已经沉积不少了。比如发情期过去了,还想不想让他回家,还会想要见到他吗?和外区的矛盾一触即发,他需要前去处理。已经濒临离别了,是不是也多少有一点舍不得,分开会不会也有一点想念。
喻闻庭浅淡地吻了一下怀里安睡的Omega的发顶,像一个轻不可闻的叹息,真正喝醉了的人好像是自己。永久标记会延缓发情期,已经没有必要想了。
分手的那一天宋栩词磕磕绊绊对他说的话,那么遥远又那么生疏,明明已经足够死心。
“一直以来都很感激你……”
“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喻闻庭沉默地听着。原来这么轻易的话就可以结束了冷战,断绝了未来的交集。
宋栩词低眉垂眼,目光没有多看向他。让喻闻庭为了遮掩血迹选的黑色外衣显得有一些多余。
帮忙照顾着宋栩词的佣人打给喻闻庭,心急如焚地说没能拦住他收拾行李。
从医院赶过来的时候伤口裂开了。子弹伤到了肺部,喻闻庭无法说话。
听到宋栩词有些发颤的声线说看病的钱会尽力慢慢还给他,喻闻庭闭了闭眼,需要咬着后槽的牙齿抑制着涌上喉咙的铁锈味。
大病初愈的Omega瑟缩在冷风里,深深垂着头,拘谨而脆弱。可是外套沾了血,没有办法再给他披上。
宋栩词攥着苍白的指节等了他一会,明白他无话可说了,终于拖着内容少得可怜的行李箱转身离开。
无法为碾断他们之间最后一丝维系的事情辩解什么,再挽留已经没有意义,已经称得上是对宋栩词的勉强。
那一丝可能性却还剜着血肉,会不可避免地想象如果没有这一点误解会有什么聊胜于无的不同。
说他没有伤害他的家人,说他没有追究许蕖疏忽不慎做给他的过敏食物。
唯一的家人带着给她为宋栩词治病的一大笔钱走了再也不要他了;还是因为外人的辞退,他的母亲面对被压垮了一团糟的家庭,终于受不了压力对现实崩溃了,选择了逃避不知所踪。
哪一个答案更容易接受再也明显不过。宋栩词什么都没有了,再剥夺最后一点念想实在太残忍了。将错就错的误会耗尽了宋栩词对他最后的感情,这样分开也能好受一点。
——
天光尚早,宋栩词睁开眼睛,宿醉醒来头还有一点疼。
他坐在床上怔怔地抱着腿。树袋熊拖鞋不知道被冷落在了哪里,所以他应该是被喻闻庭抱着回来自己房间的。
关于昨天夜里的一切已经毫无记忆了,只是身上的痕迹和生殖腔的酸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之前因为生病一直没有机会接触酒精,现下看来他喝醉了以后一定胡搅蛮缠到了极点,让喻闻庭不得已又为难,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这样喝醉了真好。真的能忘掉伤心,不用自欺欺人就可以待在喻闻庭身边,也不需要一个蹩脚的理由给自己一点体面。
只是借着酒向不喜欢自己的人求欢还是太卑劣难堪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喻闻庭,很怕他会表现出一点后悔。
不要再得寸进尺了,真的显得很廉价。宋栩词扶着床脚,还是从床头柜里翻出了药识趣地咽了一粒进去。
喻闻庭走过来的时候,眼里的一点笑意也消失了。看见宋栩词手里一板铝箔纸包装的药摔在了地上,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这样的反应一大半来自于习惯。以往为了在许蕖眼皮底下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总是只能偷偷吃药。害怕被发现的本能让药板从手里脱离,来不及补救了。
“不舒服吗?”喻闻庭看清楚了那是什么药,微微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脊背有些稍纵即逝的不自然。
“抱歉。我应该敲门的。”
宋栩词垂着眼睫,嘴唇有些发白,一想到他可能不会再走进来了,呼吸都有些艰涩。
喻闻庭蹲下来帮他捡起了药,塞进了写着紧急避孕字样的包装盒。眼底淡淡的失眠痕迹从宋栩词眼前一晃而过。
“对不起,让栩词好辛苦。”喻闻庭淡声道歉。
他要依附你在这里活下去已经花光力气了。喻闻庭默然意识到,最没有资格想让他过得好一些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宋栩词凝固在原地,缩在床边动也不敢动。空气也是僵硬滞涩的。
半晌,喻闻庭恢复了西装革履的体面,出门之前放缓了语气,嘱咐他:“记得吃早餐。”
宋栩词看着他的身影走出去,已经不愿意多和自己共处一室,连影子他都抓不紧。
大概没有恋人在完全标记的第二天早上会是这样的。房间实在太大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也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