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奥运圣火
接下来两人又开始各忙各的, 岑肆紧张备战,江识野彩排开幕式。
虽也算是个见识多广经验丰富的明星,但奥运会开幕式的规格、意义、关注度, 都不是江识野以前那些活动所能比拟的,排练流程非常繁琐苛刻。
好在他也乐在其中。这种借助灯光和科技的大型文艺汇演豪华壮观,光是排练他都看不够。
作为开幕式里最大的“流量明星”,演员们看到他也总会要个签名来张合照,保洁阿姨都会多看一眼。
但很快大家都发现, “江总”一如传闻, 平易近人中又带着寡言疏淡,似有若无透着股冷酷。
连和他要一起表演的——一名年轻有为的钢琴家, 都很少见江识野笑过, 心想可能是离了婚的原因。
同时他也有些羡慕这种顶流, 男粉女粉都多得出奇。
比如这天, 他和离婚人士一起离开彩排现场时, 突然冒出了个美女,身高肤白,二十来岁。
她直接扑过来把江识野抱住, 一声“阿野哥!”把钢琴家吓一跳。
神奇的是, 江识野也没推开她。语气温柔到钢琴家兜里的手指又一翘。
“等很久了吧。”
“确实有点儿久了, 快点, 你也等不及了吧。”美女说话暧昧不明。
江识野笑笑。
钢琴家这才意识到这不是粉丝。他更目瞪口呆了, 眼睁睁看着江识野作别后就跟着美女上了辆车, 嘀咕:“这人男女通吃吗……”
车上, 江识野问美女:“保密了吧。”
“放心。”吕小鸥回答, “保证让你悄悄咪咪顺利进入奥运村。”
她从包里拿出来张记者准入证,递给江识野:“阿野哥, 你自己可要捂严实点儿。”
江识野换上印着奥运五环的工作马甲说:“放心。”
吕小鸥现在是家独立媒体的体育记者,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
她们团队刚好申请进入奥运村做采写,江识野联系着带自己混进去。
团队人多,加一个不是难事。但吕小鸥还是问江识野:“四哥干嘛不和你住一起,要住奥运村?”
岑肆这种本土体育明星,家里还有参股产业是奥运会的赞助商,住在外面也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忽视。
但他还是选择了和大部队一起,如今也进去快两周了。
江识野吐出两个字解释:“禁欲。”
吕小鸥噗嗤乐出声:“这么节约精力呀。阿野哥你看了新闻没,奥运村每届都会分发几十万只安全套,运动员要发泄压力,满足生理需求是常态……”
“知道。”江识野瞥了这傻笑姑娘一眼,老耳一红,一本正经打断,“但那不是给你四哥准备的。”
吕小鸥又笑。
下车后江识野跟着吕小鸥混入采编大部队。他戴着粗边黑镜框、奥林匹克口罩,脖子上挂着个没电小相机,很顺利地进了村。
接着他就迅速和这些做正事的记者分道扬镳,给4发了条消息。
这儿像一个超大型商圈,设施完备,人多手杂。五湖四海的媒体,不同肤色的运动员,还有小红鸽子般乱飞的志愿者……没人注意到江识野,他瞎溜达着,逛到卖吉祥物的店铺里。
京奥会的吉祥物叫敦敦,是熊猫,各式各样不同样式很吸引歪果仁,人气很高。
江识野想买个击剑金牌敦敦,最后一个却刚好被前面的运动员挑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咨询店员,店员说击剑敦敦还有不少,但戴金牌的只有那一个了。
江识野大失所望。
玩偶当然不吸引他,只金牌款敦敦图个吉利,他扫兴地空手而出,忽听见门口传来带着少年音的纯正英文——
“你是想买这个吗。”
他脚步停下。
正是刚刚挑走击剑金牌敦敦的运动员。
旁边还有他的队友。白色训练服上X国国旗十分显眼。
江识野凝目与那墨绿色的眼睛对视,与浏览器照片一致的西方少年面孔,感叹世界真小。
买走这个敦敦的是约翰。
“我给你吧。”约翰说,把手里的敦敦递给来。
“你不需要吗。”江识野客气道,手已经不争气地伸出来了。
约翰笑了笑,星点雀斑在眼下闪现:“不用了。”
江识野便没再扭捏,掏兜翻出现钱给他,没想到约翰伸手把他手握住。
江识野迅速抽手。
约翰俯身,直接凑到他耳边,雀斑放大,江识野脑海里炸开一条闪电白线。
他笑眯眯地耳语,“送你了Jiang,我认出你啦。”
江识野这辈子还没遇到第二个人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就像纽约之前也没遇到第二个人会亲他。他也想起来了,不经意地皱起眉。
约翰直起身,人高马大的阴影在江识野脸前宽阔地晃。他把敦敦塞到江识野手上,潇洒地插兜,转身前还冲江识野回眸笑笑,用蹩脚的中文说:“再见咯.”
“……”
他们走了。江识野拧着眉抓着手上的敦敦,摸了摸上面的金牌。
能在自己这种装扮下都认出来的,确实是忠实粉丝了。
他想到约翰也是击剑运动员,以及身上某股少年中二的装逼感,和当年第一次参加世锦赛的岑肆很像,眉毛又渐渐舒缓开来,心想,也就是一个追星小孩儿吧。
十分钟后,江识野终于溜达到岑肆面前。
他就是要岑肆找他,追星小孩都能认出自己,岑肆难道不能?然而奥运村这么大,岑肆眼脚并用还是花了些时间,最后挡在他面前:“这位记者不采访一下我?”
江识野很配合地拿起都开不了机的相机咔嚓一下。
岑肆眼尖,先把他手中的敦敦抓过:“给我买的?还是金牌款。”
“不是我,是一个粉丝送的。”
“粉丝?”岑肆随口,没在意。
“就是当时在纽约强吻我的粉丝。”
岑肆瞬间来劲儿了,转头看人:“你看到他了?他在奥运村?”
“嗯,你猜他是谁?”
岑肆哪儿猜的着。等听到江识野说出约翰的名字时先不可思议地挑了下眉,又轻哼一声,粗暴地用手把熊猫脑袋捏成个委屈的团提在手中,阴恻恻笑道:“那比赛他输定了。”
“你看上去真不像大约翰10岁的人。”江识野虽这么说,眉眼却溢出笑意。
岑肆带江识野去吃食堂。江识野生怕被人发现,进去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聚光灯效应了,他还没火到那份儿上。况且如此多运动员,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俩。
世界餐台、素食餐台、亚洲餐台……岑肆大摇大摆地带他逛着,气质俨然暴发户,江识野以为这食堂姓岑,就贪心地多点了几份。
结果付钱岑肆就怂了,运动员食堂用的是统一饭卡,岑肆那卡一刷,哔哔叫个不停,竟只剩2.50。
两人困住,岑肆只能刷脸,效果不佳就指着自己胸前的国旗赖账。
阿姨这才作罢,又问江识野是谁。
岑肆脑抽回了句:“是国家队新请的按摩师。”
江识野想把胸前的相机砸他身上。
这么一逗留,临近窗口的人都会循声看一眼。
不远处正是X国击剑队,约翰放下酸奶,目光一寸不移盯着岑肆一手托着餐盘一手抓着敦敦坐到窗边,江识野坐他对面。
队友冲他笑:“你不应该送他熊猫的。他当然要送给自己国家的头号种子。”
约翰紧紧捏着空酸奶盒,心不在焉说了句:“不,你不明白。”
击剑敦敦的金牌在窗口边炫耀着光泽,约翰一直盯着,过了会问队友:“你觉得我能赢Cen吗。”
“我不确定,你们没有交战记录。Cen挺难缠的,但他体力和平衡感没以前好,你知道的,他生过病,一直在吃药。”
约翰目光莫测,没再说话。
“你今天吃药了吗。”餐桌前,江识野提醒岑肆。
他每天仍要吃两种药,这是伴随终生的。但健康忙碌起来,有时候就不那么上心。
岑肆含糊回:“后面吃。”
江识野叉子点他的餐盘:“别忘了。”
岑肆应好。
饭后两人继续溜达,逛了半个村,快到一点,江识野站停:“好了,我回去了。”
他清楚岑肆的作息,一点午睡,然后又得爬起来训练。
岑肆手捏着敦敦头,自己也没有犹豫地点了个头。
如今早起了一个小时训练,他午睡其实也提前了,现在就打算直接去训练馆。
岑肆可以牺牲睡觉的时间陪江识野,却不会牺牲击剑的时间。他四处张望了一番,抬手揉了下江识野的后颈,似有些歉疚:“僵尸,再等等我。”
江识野摘下挡事的镜框,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对面的人,眉眼如此紧绷,忍不住叮嘱:“别练太疯,劳逸结合。”
岑肆眯眼笑笑:“我知道的。”
前面江识野说岑肆进村是要禁欲,其实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在离击剑比赛日只剩两周的时间里,岑肆的欲只有一个,其他人事都不能打扰,包括生活周遭,也包括自己。
岑肆对吃药不上心,不关注自己饭卡还剩多少钱,转瞬就忘江识野的人设到底是记者还是按摩师。他有些神思不属,压力、紧张以及兴奋都满满涨涨的,情绪都指向唯一的目标。击剑比任何都重要。
他尽力共享了一点时间给江识野,江识野却舍不得再打扰。
“我们开幕式见。”江识野柔声道。
“好。”
岑肆把江识野送到门口。
各自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奥运会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1。
或许是体育生的缘故,十八九岁才谈恋爱那会,岑肆和江识野刷着巴黎奥运会倒数的新闻,点开一些经典的开幕式看,都会在被窝里燃到战栗。
每届奥运会开幕式都会有百科词条,都会被铭记。那时岑肆就不无中二地说:“要是我俩的名字能一起出现在这种词条里就好了,这是载入史册啊。”
江识野笑:“可惜我不是运动员。你就做梦吧。”
“没呀,就比如开幕式这种场合,你是表演的我是登场的。我们就会被一起记录了。”
那时的江识野还是个籍籍无名酒吧小驻唱,勤恳地给岑肆做着按摩,听着他画大饼的花言巧语,呵呵直乐,心甘情愿跟着幻想:“那你再等二十年吧……到时候你别退役了。”
“不会,击剑职业生涯很长的,就是可能是我第二届奥运会了,或者第三届,第四届还没申奥不知道地方。但第三届是东道主,我们会在鸟巢……”
十年后的京城开幕式当晚,江识野站在国家体育场鸟巢的候场区,听着脚步状的烟花一朵一朵随着倒计时炸得更响,感叹人生真他妈荒诞,这竟是岑肆的第一届奥运会。庆幸人生真他妈神奇,再离谱的幻想之言他也说到做到。
他所在的候场区已是一片斑斓人海,小演员大演员引导员化妆师,都忙碌而兴奋着。
体育场中心更是热闹壮观。偌大的场馆座无虚席,红色的国旗汇成长河,灯光璀璨,欢声如歌。各国运动员汇聚在此,碰撞又融合。
奥林匹克的盛典正式拉开。全球都聚焦在此,所有频道都在现场直播。
江识野的表演也非常顺利。演唱曲目是和钢琴家专为开幕式共同创作的,笔墨纸砚的主题,虽然此等场合规格过高,要面对多国政要,他作为一个live老油条还是稳定发挥。
结束后他就迅速占据有利地形,等着欣赏各国代表团入场式。
两百多个国家,东道主又排在最后,他不急,先拿出手机,刷了刷听众对开幕式、以及对他表演的反馈。
Ins上又是一大堆粉丝私信。
江识野有“翻牌”私信的习惯,每晚都捞几条。
有个id叫JlikeJ的粉丝发了图片,挑起他好奇心。他点进聊天框,发现是自己鸟巢唱歌的照片。
还不是直播截图,是现场的侧面照。
这个粉丝就在这。
虽然是个不能查看的私人账户,但江识野还是立马看出对方是谁了。
——中文也很有垃圾翻译器的味道。
【你为什么把我给你的邓顿给别人】
【你又要和你的前夫有爱了吗】
【你喜欢击剑运动员。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击剑运动员】
【我会赢得冠军】
【我会打败他】
【他不值得你】
【我会拿金牌再告诉你爱】
【喜欢你讲述造纸术的歌曲今天的夜晚】
江识野再往前翻了翻,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翻过他的牌子。作为忠实粉丝,他三年前开始,基本上每天都会发:【我真的很喜欢在训练期间用你的歌来陪伴我,练习节奏】
【Jiang,你很非常帅。我爱你。】
……
诸如此类的话,江识野以前根本没太在意。事情却那么有关联性,让他接踵而至地认识这个18岁的约翰。
他又把聊天框拉到最底下,从忍俊不禁变成心情复杂。
他退出,没再回复。
这小孩儿……好像不只想当他粉丝。
虽然语言幼稚,看行动,却好像在动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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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庆的金蛇狂舞歌曲响起,江识野梦回过年,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忍不住往前探身。
他来了。
我国代表团的衣服被网上吐槽像番茄炒蛋,但江识野觉得还挺好看的。至少岑肆能Hold住红西装、黄衬衫、白西裤的搭配,特别显腿长。
他走在最前面挥舞国旗,引领身后776名运动员的大部队。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江识野又一次心想,长得好看还是有点儿用的,让世界看看这个国家的运动员可以有多么赏心悦目。脚步烙印在五环上,一步又一步。
江识野有些热泪盈眶,他都觉得这一刻等得太久了,遑论岑肆。
不过他还是没哭,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老哭那他真的有矫情病了。
结果后来他还是不争气地流起了泪。
那会儿是进行到开幕式最后也最让人期待的流程——点燃奥运会圣火。岑肆结束入场式后就潜入到了江识野身边。
明明没有联系,但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他。在灯光暗下的观众席,两人手紧紧攥着,江识野看岑肆有些发呆,问:“你想啥呢。”
“我在想象八年前这样的瞬间。”岑肆说。
江识野沉默不语,心里有些酸。
京城奥运会的点火仪式没有借助任何高科技,两届残奥会射箭冠军用火种点燃手中的箭头。
圣火台21米高,他仰头抬臂,拉弓搭箭,手一放,箭头像一颗红色的星划过鸟巢黑夜,奔向宇宙尽头。
圣火台燃烧起来,像一颗星幻化成了无数颗,跳跃燃烧的红色,体育场上空炸开璀璨烟花,掌声如鼓般欢呼喧哗。
江识野眼睛像星点之瀑,在这样的气氛里激动澎湃着,就听见岑肆说:“但现在比八年前更好,因为我刚还听了你唱歌,因为你在我身边。”
烟花火焰要和接吻配,运动员的恋爱要和奥林匹克配,岑肆拽过江识野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温柔地啄吻着。江识野突然就流泪了,就这么一行,沿着眼尾的疤滑下,像刚刚点燃黑夜的箭头圣火,岑肆舔过,低声说:“僵尸,我要等不及了。”
等不及比赛,等不及赢,等不及拿冠军,等不及再求一次婚,等不及复合,等不及向全世界说我爱你。
江识野绕着他脖子,摸着他后脑勺永远无法消除的开颅疤痕,那必然是胜利的勋章,他像又回到了18岁,或者更早,闭上眼,听着烟花呼啸圣火燃烧,喘息与心跳,哑声道:“我知道的,四仔,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慢吞吞来咯,后面还有一章咯。
*奥运会圣火点燃用的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点火方式,被誉为最具挑战性和惊喜的点火仪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