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久之后沈榷回忆起,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赵未霖变了。
赵未霖没有放他走,这在沈榷的意料之中,沈榷已从原公司辞职,他便将沈榷每日带在身边,以助理的身份与他在赵氏同进同出,惹怒了赵曲澜女士也不管不顾。
风言风语在员工之间传开,家族的面子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
沈榷感到无奈,也感到无解,如果他成功地一走了之,那么赵未霖会被迫逐渐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可现在赵未霖严防死守,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沈榷有时会乐观地想,他们此刻冷战,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说不定爱情也会在这样冷淡的状态中消磨,那么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达到了目的。
只是沈榷没想到连番引爆的是许多场腥风血雨。祁愿的创业公司濒临溃散,祁悦为了弟弟找到公司来恳求。赵未霖不应。直到赵家出手,才免此风波。
后因挪用资金,祁愿又面临牢狱之灾,祁愿母亲与哥哥苦苦哀求,只差没有跪下,却没能让赵未霖松口。
与亲家闹得如此颜面尽失,赵未霖回到老宅受了一身家法。
回到家中后,也不如以往那样央着沈榷安抚,对自己背上臂上的伤口视而不见,在淋浴下,任冰凉的水冲走斑斑血痕。
沈榷瞧见了,那错落的伤,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发软,他想翻出茶几下的医药箱,可他没有。他很累,身体每况愈下,是已经可以感知到的。他躲在被子里休息,满脑袋都是Alpha的伤口。
然而更大更深的伤口还在蔓延当中。
Alpha的易感期逼近了。沈榷处于微微茫然的状态中。易感期成了一个格外伤痛敏感的话题。
他时常感觉到赵未霖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没有笑容,只有某种深沉的凝思。
也许他也在思索、在苦恼,那避无可避的易感期该如何度过。
易感期可以推迟,也可以提前,就像祁愿的发情是经过了药物调理,在几年里完美的适配了赵未霖的易感周期。赵家为此费尽心机,当发情期同时撞上易感期,又是如此高匹配的信息素,赵未霖如何扛得住。
只怕习惯了祁悦的信息素,赵未霖更加难以摆脱。
可是易感期的前夕,赵未霖却一如既往地回到家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行李,夜晚依旧强硬地搂着沈榷入睡,清晨时也不见他准备去找祁悦。
沈榷发现自己无知无觉中掉了泪,打湿了赵未霖的肩膀。
Alpha进入易感期了。症状再明显不过,后颈的腺体鼓胀,快有鸡蛋大小,皮肤被撑得透明,腺体像是要从中挣脱出来。
汗水如同浪头,一阵一阵涌出,早将衣衫和床浸湿。Alpha的呼吸急促而滚烫,举止暴躁又隐忍。有时候似乎丧失了意识,猛地将沈榷按在身下,撕碎衣衫,咬住后颈,就要捅进,却转瞬又回过神,将人放开。
抑制剂注射了一支又一支,发挥效用的时间也因为抗药性变得越来越短暂。
他摔碎过碗盘,也踹碎了阳台的落地窗,沈榷夜里无眠,Alpha却以为他已熟睡,却不知他走进浴室,冷水冲凉,脑袋砰砰撞着墙壁的声音,被Beta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就算沈榷不是Omega,他也能给予微末的抚慰的,用他的嘴唇、身体,拥抱与亲吻,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从大学时代开始的无数次那样,献上自己干枯的后颈。
但沈榷没有。
Omega的信息素既是催情的春药,又是镇静的良药。Beta能给予的那点抚慰终究算不了什么。
清晨,沈榷联系了赵未霖的助理,请他带上保镖、司机还有医生,带上止咬器和安全护具等,一同过来。
他偷偷在阳台打这个电话,不觉Alpha已悄然到身边,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
Alpha阴沉的嗓音使他一惊,他回头看去。
Alpha刚刚又冲过一次冷水澡,敞着上半身。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让他这一阵子的冷漠和不近人情稍稍褪去了,显露出许久不见的一点少年气来。
但香烟放至嘴边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样。
却不是沈榷过往最常见的那样,这段日子里,他终于彻底见识到这个Alpha鲜少在他面前表露的一面。
他会有那么阴沉而不带笑的眸子,他的嘴唇紧抿,再说不出一个撒娇甜软的话语。
像是他们已从爱人变成仇敌。只是睡梦时,他的腰身却依旧被赵未霖紧紧桎梏。装睡时会感知到赵未霖的一个轻吻。
赵未霖眺望着东方的红霞,天光从那里亮起,他看了很久,不语。寒凉的风吹过,沈榷忍不住一个瑟缩。
赵未霖这才收回了视线,道:“榷哥,我的助理答应你了么?”
沈榷攥了攥手机,赵未霖的助理除了最初打了声招呼之外,没有说别的,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
“其实没必要的。”赵未霖掐灭烟头,说道。
沈榷心有不忍,但还是说道:“怎么没有必要。Alpha的易感期需要Omega来抚慰这是生理基础,屈服或者顺从都不是错。”
“你怎么知道我就真的屈服或者顺从了?”
沈榷心说,我知道你没有,就是因为你没有,才会如此痛苦。但他却道:“可能你没有屈服吧。”
Alpha的神色已经开始冰冷,他冷淡道:“我没有背叛过你。”
沈榷抬头与他对视。
赵未霖心中一颤,突然间胸腔里迸发出强烈的恨,他盯着他,双目赤红:“没错,我骗了你,易感期我是和他在一个屋子,但是赵未霖敢发誓,我从来都是堵上了性命,来确保我不会有一丝一毫地背叛你。”
这一声已勾起许多惨烈的回忆,有好一阵,沈榷眼前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赵曲澜给的监控录像里,Alpha痛不欲生苦苦煎熬的模样,鲜红的血液从墙壁上缓缓淌下。
这是何必,又是何苦。
沈榷轻轻笑了一下,硬下心肠,说:“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抵抗那些信息素的时候,有没有在无意识间享受过它的安抚呢?”
赵未霖身形一颤。
“可能……在你自己都不察觉的时候,你就已经习惯了它,虽然你没有和它的主人怎么样,可你已经和一个Omega的信息素有了剪不断的关系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心口如刀扎。
话已出口,心口如刀扎。赵未霖感到痛苦的同时也无言以对。他自己也无法去反驳。
最终他也轻轻笑了一下,说:“或许吧。”顿了一顿,说:“不用再联系任何人。我会去的,去见祁悦。”
后来的一切都在懵懵然中,沈榷看着那么一大群Beta走进来,给赵未霖穿上隔离服、戴上止咬器,他以为他们就要这么走了,却不防被人架住,一同推上了车。
他被强硬地注射了一针药剂,而后不省人事,再醒来时,胸腔充满愤怒,想要诘问,但他睁大眼,不敢置信。
那如同一间囚室,而他是在外探视的人。他眼观着里头的人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百般招数使上,要他签字画押。
但赵未霖始终倔强地昂着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