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衣袍松垮垮的裹在身上,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样子倒是清秀,声音也温和清朗,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几乎是在瞬间我便忘了方才的不快,礼貌地笑笑,回应道,“嗯,我变是这儿的大夫,公子可唤我芍药。”
你也笑了笑,随即递来一张药方,看着我道,“芍药姑娘请按上面写的抓药,价钱由姑娘定。”
我当时是真生气了,于是冷笑几声,嘲弄道,“由我定?呵,公子可真看得起芍药。不过我却不稀罕,我给人看病不单单是为了赚钱,真正的目的,是要救人性命。还有,”我轻蔑地扫了眼桌上的药方,继续道,“公子递与我这药方,可是有看不起芍药的意思?”
你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怒目圆瞪,刚想说话却被你挡了回去。你略带无奈地看我一眼,在石桌对面坐下,拢了拢衣袖,对着我伸出胳膊,“如此,那边请姑娘为在下号过脉再予以诊治。”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再睁开眼,是垣清并不宽厚的怀抱,以及他写满焦急与关怀的面孔。
“芍药?”
“嗯?”
我伸手揽过他的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莫名的心安。
“怎么了?”
“没事,站得久了有些头晕,歇歇便好。什么时候出来的?”
垣清并不接话,狐疑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站直身子拽起他的双手胡乱摇晃,略带娇嗔的道,“真没事啦,医好你之前我怎么会让自己病倒?别忘了我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如何会不清楚?垣清~~~莫公子~~~”
他失笑,抿唇看着我,狭长的双眼半眯着,映了些细碎的光点在里面,“出来挺长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你身后站着你也没发觉,在想什么?”
我侧过身子仰头看着满树的桂花,神色有些散涣,“我在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知不觉竟过去两年了,这么快……”
“是啊,两年了。过了今年中秋,我便…整整二十五岁了。”垣清沉默了许久突然说出的这样一句话,却让我顷刻间红了眼眶。我没有回头,拼命稳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是治好你…一定会!”
垣清笑了,是,你会治好我。极轻的一句话,不知是为了安抚我,还是为了安抚他自己。
有些事,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愿去提。总以为这样埋在心底,便可以将它尘封世间。
早些时候垣清就跟我说过,自他出生不久便被大夫断言说活不过二十五岁。开始我还不愿相信,可是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虚弱的身子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切,早已成定局。我微若尘土,哪儿有力量去改变什么。
两年前我不以为然地搭上他的手腕,那虚弱的脉搏便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中,沉淀在我的心中。一下一下,竟如千斤重的巨石一般,咂得我鲜血淋漓。
很难想象,他是以怎样一种心态活到了现在。
“芍药。”他突然唤我,“转过身来。”
我恍若未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垣清犹豫了片刻,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尖削的下巴抵在我头上,有些隐忍的说,“别哭了,我……会好的。”
天际最后意思残白终于退去,黑压压的天幕拉了下来。有风拂过,和着桂花的浅香,带着初秋的微凉,自影影绰绰的树影之中飘摇而过。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不过须臾,执手之间,恍如隔世。
进药庐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暗,现在已然大亮。
垣清就在巷子拐角处住,离医馆并不远。见是我,前来开门的那人也没多说什么。
白瓷碗中的药一路上被我晃的溅出少许,有些洒在了我袖子上,晕开小小的一片。我在垣清房门前停下,看着碗中不断晃动的褐色药汁,迟疑了一下,腾出右手敲了敲门,“垣清,你起来没有?”
待了片刻垣清才过来开门,有些疑惑地道,“这么早?”说着看了看我手中的药碗,诧异地问,“这…你不是一路端过来的吧?”
我干笑道,“那个…我…我今天起得有些早,其实…”我低着头,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看我这样他也没多问,接过我手中的药碗道,“先进来吧。”
我稍稍松了口气,一步还没迈出去,眼前忽然黑了一下,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地倾了出去。待我清醒过来,看到的便是垣清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圈着我,而我则是整个压在了他的身上,彼此的衣物都多多少少的洒了些褐色的液体在上面…完了,药都洒没了…
垣清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一急,脱口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门槛绊倒的!”
他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我,嘴角略略带了几分笑意。我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立马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垣清你衣服放在什么地方?”
“最左边一个柜子里。”他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
我随意拿了一套衣服递给他,故意扯开话题道,“今晚镇上要办烟花会,到时候一起去看吧?”
“烟花会?”
“嗯,今天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闭上了嘴,不由自主的偷偷瞥他。
“中秋节。”他接过我的话,笑得有些苦涩,“这样…我还真忘了,今晚什么时候?”
“酉时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放一场,一共四场。”我起身拿起扫把将地上小一些的碎片堆在一起,“我们酉时去,看过第一场就回来,夜里凉,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垣清站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子时去吧,看最后一场。”
“最后一场?”我有些不解的看他。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有多说什么。
“哦,那好…我先回去了,药熬好了我送过来。”
我强压着头晕的感觉匆匆跑回医馆,扶着桂树粗壮的躯干大口大口的喘气。点点嫩黄色的花朵无声落下,簌簌扬扬,纷洒如雪。
有限的时间里,我做了一场无法改变的决定。
今天天色并不好,灰黑色的天幕阴沉沉的压着,中午的时候下了会儿雨,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
垣清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再像从前一样,苍白的可怕。
酒香和着不断升腾的热气逐渐氤氲满整间屋子,我垫了毛巾,将酒壶从热水中拎到桌上。抬头看了对面的垣清一眼,故作不满道,“现在的大夫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真是的,不会看病就不要乱下诊断嘛……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垣清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我递上前去的酒杯,幽幽地道,“但愿吧……但愿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他饮一口酒,看着我继续道,“芍药,其实我并不怕死,以前我总是刻意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