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吃下悲伤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随身带了几件换洗衣物, 他如今恐怕就要丢人至极。

　　全凭这深不见底的洞内完全一片漆黑。

　　空间内的衣衫他随随便便挑选了件，意念微动，很快便换了身和寻常并无不同的开衫交领。

　　随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诡异感全部涌现过来, 即便是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你也能感受到有虚无缥缈的东西围绕在自己身边。

　　不可名状、天生恐惧。

　　辛瑶并没有察觉到方才谢连辞裤子都被撕烂的事情, 她只是本能的感知到危险, “我们现在好像掉进了封印里。”

　　本该是囚困着龙渊的地方，他们两个却被牵扯了进来。

　　谢连辞眉头微皱，“这是当年师尊用来封印龙渊的地方，原本以为他会悔过自新, 没想到卑鄙恶劣如初。”

　　“师兄,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苏玉和棠池逃出来之后汇报了曾师叔, 清点人数的时候已经联系不到你, 我们便分散查看。”

　　其实是因为他的鼻子比较灵敏。

　　对于狐族来说，一般见过面的人身上都会留有气味, 他们向来可以根据嗅觉寻人。

　　更何况，小师妹身上还携带着他送的快乐成长大补药、红枣养生粥等东西，这些味道想要不记住都难。

　　辛瑶试探性伸开左手，却发现除了罡风之外什么都触摸不到，那些幽灵形态一般的东西紧紧地缠绕在身上, 她现在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

　　“我们究竟还要下落多久？总觉得这里隐藏着一些脏东西。”

　　“恐怕快要到了。”谢连辞慢慢道, 即便是视觉上一片黑暗, 他凭本能就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监视他们。

　　是赤｜裸｜裸又毫无忌惮的打量目光。

　　并且这里似乎对灵力有限制, 否则他绝对不可能连剑都使不出来。

　　他嗓音低沉, 是很冷淡的音色, 偏偏听起来慢吞吞给人以温柔的错觉，“辛瑶，你怎么会变成鬼王？”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几十年前亲眼见过鬼王，那是个更为阴森恐怖的男子，修为也几乎是到了逆天的存在。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好像是龙渊给我喂了一粒药，就突然变了模样，他还说什么，要看我暴毙走火入魔……”辛瑶甩锅的时候非常冷静，眼都不带眨一下。

　　识海里的湛卢捂住了嘴巴：我的新一届主人好像更加暴戾嚣张，实力深不可测。

　　谢连辞表情更加阴郁，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他会比我们更先掉落下来，而且这剑阵对他有压制作用，龙渊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那，发现后就杀了？”

　　“可。”

　　虽然看不见大师兄的神情，但她似乎都能想象到谢连辞冷漠的样子。

　　果真是高岭之花。

　　也几乎是罡风停止的那一刻，两人都清楚的意识到终于来了。

　　明明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但仿佛能看见一些人头攒动似得，尤其是还能听见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批下届的人资质不错，我能提前预定一下谢连辞的人头吗？”

　　“滚开啦，他是资质不错，哪能让你肖想。”

　　“我看他旁边那个女娃娃也不错，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好歹是个冰灵根，估摸着要做成养料的话，也许会更加滋润整个云端城。”

　　“你说她那个鬼王吗？奇了怪了，下届的鬼王明明不是这个小丫头，难不成几百年过去了又换人了？”

　　“可惜我们没有办法下去，也不知道司业派下去的那些人有没有找到异端，龙渊真是个废物。”

　　“唉，好想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明明是掉进了混沌里，怎么这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我想听那位白毛修士的声音嘻嘻嘻。”

　　“加一。”

　　“……”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有人在无时无刻监视着你的生活，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密密麻麻，无所遁形。

　　辛瑶皱眉，“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谢连辞“嗯”了一声，低语道，“是两个空间，混沌内本就容易产生交叠的情况。”

　　“所以那些人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云端城。”

　　辛瑶敛眉，这个名字放在修真界并不陌生，甚至是极为艳羡的存在。

　　只有到了准圣那一步，所有人才有机会进入云端城飞升成仙。

　　关于上界，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因为飞升后的人基本从来不会回到下界。

　　而如今辛瑶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关于养料这两个字。

　　如果那些奇怪的声音是来自云端城，那么毫无疑问，这将是对修真界的一次极大颠覆。

　　毕竟谁会说出要取下届人头这样的事情，似乎还能通过画面监视一般，简直恐怖至极。

　　辛瑶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信息面板，上面的回合战斗并没有结束，也就是说龙渊虽然和他们一起掉了下来，甚至还被她捅了一剑，但还是没有死亡。

　　那倒不如通过他打探一下云端城。

　　谢连辞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环境，“前面有光亮，谨慎小心些。”

　　此刻这洞穴之内已经没有了那些无刃之风，他们的脚底已经触碰到了实地，周遭虽然依然是迷雾一样的黑，但起码前面有隐约光亮。

　　辛瑶慢慢往前走，小心谨慎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湛卢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些可怕的鳞片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头上也没有两个小犄角。

　　原来已经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先前自己变身成什么样子，但是看龙渊那反应，估摸着还真是奇丑无比。

　　“呼——”

　　他们确实走出来了，但这里更像是荒无人烟的草原，辽阔无际，苍凉的风冰冷地刮在脸上。

　　辛瑶一眼就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鲜血淋淋的模样，还断了一条手。

　　这么快就见到龙渊，而且这人看上去就剩半条命了。

　　谢连辞极为冷淡地瞥他一眼，“看样子是活不下去了，我有一粒药大概能勉强护住心脉，让他撑住一段时间。”

　　毕竟有关于云端城的事情，只有他知道。

　　辛瑶却摆了摆手，从储纳戒指里另外拿出了一瓶药，“不用，我带了一些特效毒｜药，可以让他短时间内恢复清明，一炷香后必死无疑。”

　　“师兄，这、这其实是我拿来保命用的……”辛瑶摸了摸鼻子，总不能在大师兄面前暴露自己是一个酷爱搞毒药的糙汉，毕竟从前立的人设貌似是娇弱小师妹。

　　“做的好。”

　　谢连辞慈爱地夸了她一下，慢慢道，“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后，你便跟着我修习术法。”

　　小师妹真的太太太太太倒霉了。

　　总是要被这些无缘无故的事情纠缠上。

　　而且只有毒药可以保命，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至于龙渊，也不用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了，外面的几十条人命都是他所犯下的孽障。

　　谢连辞从小师妹的瓶子里拿出了十粒药，“这些够他吃了吗？”

　　干啥啥不行投毒第一名的辛瑶，“够了够了，师兄真好。”

　　他们在对待龙渊的事情上，出乎意料的默契。

　　很快地上躺着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息和咳嗽，偏偏脖子上还架着两把剑，龙渊抬头，“你们也困在了这里啊。”

　　辛瑶不是很想跟他客气礼貌，直入主题，“你应该能察觉到自己身中剧毒，更别说你现在半残的模样，反抗就不用想了。”

　　“竟然没有直接杀了我，啧，我这般尤物即便是上届都要拼死救回来，你们可得要考虑清楚。”

　　“你说的是云端城？”

　　“不然呢？”即便是断了一条手，龙渊还要坚持用剩下的那条手打理发型，“辛瑶，你究竟是谁？”

　　人不可能有两副面孔，从修士一跃成为鬼王。

　　谢连辞打断他的猜想，“云端城是不是有人在监视下界？”

　　“无可奉告。”

　　“你们所说的养料是什么意思？”

　　“啊，我真的不知道。”

　　辛瑶忍住了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剑尖往前进了一步，堪堪擦破一点皮，有血丝溢出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死之前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凌迟而死。”

　　“一刀一刀把肉片切割下来，直到切完最后一片肉才会死，龙渊，你也不想死得这么不体面吧？”

　　他好像也根本不畏惧死亡似的，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真的以为像我这样的邪神会因为胁迫而屈服吧？”

　　龙渊坐在地上，眼角额头都是血，视线是一片猩红，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美好的画面，又开始低低地笑起来。

　　“你要知道命运都是既定好的，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逃脱宿命，辛瑶，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

　　“小怪物的眼光可真好，我还挺期待你搞死老家伙们的那一天。”

　　“至于云端城，你们可永远也别想知道那里的秘密。”

　　他几乎是话音刚落，心脉便被自行震碎，猛然后仰倒在了地上，瞳孔涣散倒映着天空一轮红日。

　　手上那柄镜子“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辛瑶将湛卢收了起来，无喜无悲，“我原以为他会很惜命。”

　　谢连辞，“罢了，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曾师叔现在应该在想方设法找人救我们，师尊也即将出关，我们暂且并不需要……”

　　那句“担心安危”还来得及没说出口，就瞧见整个环境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以龙渊的尸体为半径变化，百草变枯，浓稠的黑色一路蔓延过来，天空也像镜子一样开始碎裂。

　　谢连辞下意识站在辛瑶旁边，地上那柄小镜子猛然折射出银白的光亮，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两人通通消失不见。

　　辛瑶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雕栏画栋，美酒琼瑶，金碧辉煌的室内玲珑珠宝满目。

　　她直觉不对劲。

　　“大师兄？”

　　“我在。”

　　“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辛瑶皱眉打量了一下周围，看上去像是古代贵族的宫殿。

　　“低头。”

　　辛瑶垂眸，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不对，她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镜子？

　　镜子里，大师兄露出了那张阴郁精致的脸，依旧是满头银白长发。

　　辛瑶，“……你在镜子里？？？”

　　谢连辞也同样茫然，“我们方才应该是被龙渊手里的镜子给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感觉有点像是幻境。”辛瑶下意识的想要绕一绺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全部被绾起来了。

　　她隐隐有一个猜测，随后噔噔噔地跑到梳妆台前，镜子里露出了一张和她截然不同的女人脸，额头有细小的红色花钿，浓妆艳抹，涂着最为浓艳的唇，血盆大口一样。

　　呼吸机，她需要呼吸机。

　　冷不丁瞧见这样一张脸，实在是过于惊悚。

　　这绝对是幻境。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随后就看见她那看上去优雅高贵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虞微！！你赶紧给本殿滚出来！”

　　来人熟悉的红色短发，只是换了身锦绣华裳，翩翩公子哥一样，却压抑着暴戾。

　　这不就是前一刻死在她面前的龙渊？

　　她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慢慢打量了下，像是在看什么物品。

　　虞微？这该不会是龙渊潜意识里的情人吧。

　　对面的男人瞧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更加愤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我警告你，就算是温暖没有办法成为正妻，你也休想让我爱上你，如果不是借助你本家的势力，本殿怎么可能娶你？”

　　啊这，cosplay宫心计？

　　辛瑶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庶妹？她娇小可人、善良坚强，或者自从掉进水里就性情大变？”

　　“以及我是不是还有一个无能狂怒的爹，天天花钱把我砸进你们家？”

　　“你也知道自己不如温暖，现在她被绑匪藏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你这个恶毒的姐姐也满意了？”

　　“……不满意，绑匪应该把你也绑走。”

　　毕竟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然而最离谱的是这男人说着说着似乎就要动手家暴。

　　龙渊一巴掌就要挥过去，“你这个丑……啊！！”

　　辛瑶缓缓拽住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猛地甩过去，男人的左半张脸瞬间便肿胀起来。

　　啪——

　　龙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力道太大，他甚至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你竟然敢打我？！”

　　“你现在是死是活？”辛瑶懒得多说，直接动手将他反扣在地上，“龙渊，打女人这个习惯可不好。”

　　“你反了天虞微，直呼本殿的名讳，还大胆诅咒……”

　　好了，可以确定了，这人就是个智障。

　　她干脆起身，抬头看了眼这宫廷一样的环境，还真是幻觉无疑，一般来说，只要当事人受点刺激就能出去。

　　最关键的是，她刚才那么大一巴掌扇过去，自己的手竟然一点都不痛，就跟空气似得。

　　能直接解决幻境的事情，应该就不用像游戏一样慢慢询问龙渊这个极其自恋npc。

　　辛瑶活动了下手腕，拿出手里的毒｜药瓶，轻轻倒出了一粒药，正要吞下去，猝不及防就被打断了。

　　男人再一次站了起来，“你在吃什么东西？”

　　辛瑶淡淡道，“吃下一粒悲伤。”

　　变成我的脂肪，温暖我的左心房啊。

　　龙渊暴怒，“我都这么悲伤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吃？？？”

　　作者有话说：

　　瑶妹：吃，吃大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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