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搞事
李大郎之死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大郎可是伯爵之子, 又是国舅爷的妻弟,这等身份的人竟然大白天的被人直接杀了扔在国舅府门口。
百姓们吓得最近都不太敢出门。
而杀他之人是何人,官宦世家皆心知肚明。那镇北将军虽嘴上否认了, 可行动上却丝毫没隐瞒。把他扔在国舅府门口的人虽然是一群身着劲装的黑衣人,但那群人在京城绕了两圈之后, 换了身衣服, 堂而皇之入了镇北将军府。
钱国舅的愤怒值达到了顶点。
这镇北将军当真是胆大妄为,狠狠打了他的脸。
这口气他若是咽下去了, 还如何在百官之中立足, 他定要让镇北将军付出代价。
第二日一早,弹劾镇北将军的帖子就落在了皇上的案头。
皇上全部留中不发。
第三日, 御史又弹劾镇北将军, 皇上面色不好看。
只是, 这眼神不仅看向了镇北将军, 也看向了钱国舅。
“李家大郎究竟是不是镇北将军所杀刑部和大理寺尚无定论, 你们这些御史倒是着急得很, 急着给人定罪!你们倒是比朕更清楚明白些!”
闻言, 御史们不敢再言。
散了朝, 皇上把镇北将军留了下来。镇北将军离开时脸色平静, 一整日下来, 宫里也没有对他的惩罚。
晚上,武安侯府前院书房。
“看来皇上是真的纵容镇北将军。”乔谦和道,语气里有深深地无奈。镇北将军手握兵权,动他谈何容易。一个伯爵府的公子被他杀了, 皇上竟也只是申饬了事。
将来他们若是想动他, 那也是难上加难。
谢彦逍微微眯了眯眼, 轻启薄唇, 说了四个字:“借力打力!”
乔谦和看向谢彦逍,问:“少主子的意思是借国舅的手去对付镇北将军?”
谢彦逍点了点头。
“只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国舅如今也没什么法子。”
谢彦逍垂眸。
杀了一个伯爵府不成器的公子皇上不当回事儿,那若是伤了朝中的官员呢?伤了那些与他政见不合的言官呢?
钱国舅此刻正在府中议事。
虽然皇上斥责了弹劾镇北将军的御史言官,但他绝不想就此了事,咽下这口气。刑部惧怕镇北将军,未必会查出来真相。大理寺又偏帮镇北将军。他若是此时罢手,那就等于向镇北将军投降。
他打算明日再派更多的御史言官弹劾镇北将军,弹劾的人多了,到时候皇上想息事宁人也不成。他不仅要弹劾镇北将军杀了永安伯公子,还要弹劾他从前做的那些事儿。
这时,管事的却突然过来了。
看着管事的递过来的一个纸条,钱国舅先是嗤之以鼻,接着反应过来,直拍大腿。
“妙啊,此举甚妙!”
皇上虽然信任镇北将军,但同时也忌惮他手中的兵权。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他才敢让人弹劾镇北将军,向皇上施压。只是没想到镇北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么稳固,竟然没能动了他。
那若是镇北将军做的更过了呢?
钱国舅在府中与人商议到三更天方停。
第二日一早,前两日弹劾镇北将军的御史纷纷告假。有的是突然生了病,有的则是被人打得下不来床。钱国舅也没再派任何人弹劾镇北将军。只有永安伯一人跪在大殿上哭诉自己儿子死得惨,请皇上为他做主。
两厢对比之下,德成帝是真的怒了。
下了朝再次把镇北将军留了下来。任镇北将军如何辩驳,德成帝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请皇上明察,这些御史言官与臣无关,臣绝对没有动他们一下!”
“你连伯爵府的公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坐的?嗯?”
镇北将军很是愤怒,却欲辩无言。
“你敢说李家大郎不是你杀的?”德成帝再问,“那李家大郎本就是个混账东西,杀就杀了,朕虽然对此事不满,但也没有惩罚你。没想到却助长了你的气焰,竟连朝中命官都敢打杀!那明日朕要是得罪了你,你是不是也要把朕杀了?”
镇北将军连忙跪在了地上。
“臣绝无此意!”
这一次,德成帝可不是申饬了事了。
镇北将军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一年。
“康王前些日子从前线回来了,让他随你在营中历练吧。”德成帝最后说了一句。
镇北将军脸色顿时变了。
把康王安插在他身边,不就是想夺他的兵权么。不过,那康王是个好大喜功的,真当他能顶大用不成?
云遥听春杏跟她说外面发生的事情,感觉比戏本子里讲的事情还要精彩。她恍然发现这前后两世不同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一件事情引发了两种不同的结果。
前世镇北将军和钱国舅府一直相安无事。五年后,钱国舅先倒台,然后是太子。接着四皇子上位。结果这时康王又在镇北将军的扶持下上位了,两人争得你死我活。不过最终康王还是没能赢了四皇子,早早落幕了。
管它外面如何争抢,她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不过,她着实没想到后续还继续精彩。
几日后,诚郡王趁夜悄悄去了镇北将军府。
“诚郡王?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镇北将军着实意外。这睿王府一向不参与朝堂之争,当年睿王对他父亲看不顺眼,这些年也从未给他过好脸色。
“难道郡王是来看本将军笑话的?”镇北将军问道。
诚郡王忍住内心的恶心,面上尽量平静,递给了镇北将军一封信。
看着信中的内容,镇北将军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诚郡王肃着一张脸道:“将军最近不是在调查李大郎和钱国舅么,当是知晓户部给事中曾告过李大郎,却被李大郎反告一事。那给事中难产而死的夫人正是我的女儿。”
镇北将军愣了一下,这一点他倒是不清楚。
“我去刑部求告无门,钱国舅始终压着此事。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搜集证据。如今李大郎已被将军除去,解了我心头之恨。这些证据我也用不着了,就留给将军吧。”
说完,诚郡王便起身离开了。
诚郡王走后,镇北将军看向了手中的信。这里面不光有李大郎的罪证,还有钱国舅的。他最近搜集了不过几日,自然没有手中这份详实,诚郡王帮了他大忙啊!
“如今诚郡王是何官职?”镇北将军问。
“回将军的话,兵部侍郎。”底下人答。
“兵部……侍郎,这官职的确委屈了些。”镇北将军喃喃道。
日后若是对付钱国舅,还是得提拔一些与他有仇之人才好。
第二日,御史便开始弹劾钱国舅和永安伯。
没过几日,大理寺把李大郎生前所做的事情呈递给了皇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每一件李大郎所做之事的背后,都有钱国舅或者永安伯为他善后的影子。
有时是威胁,有时是杀人。
永安伯被降了爵位,钱国舅被申饬罚俸。
德成帝被下面的官员吵得脑子都疼了,连丹药都无心炼制,遂以即将举办文试为由,休朝五日,待文试结果出来后再上朝。
云遥听后,心中感慨:这下不是狗咬狗一嘴毛了,是两嘴肉。
如今这情形,倒是让她想到了前世几年后的情形。在前世,几年后,京城也乱了起来,各方势力争斗个不休。
这镇北将军和钱国舅都不是四皇子的人,还都失了势,难不成四皇子要提前登基了?这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突然,云遥想到了一点,这件事不会是四皇子干的吧?难道四皇子……重生了?
云遥细细想了想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些可能。只是,若是他重生了怎么会不娶苏云婉呢?怎么会不救琉璃公主呢?
想来应该是她多虑了,很快她又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去院子里瞧她种的蔬菜了。
不管外面如何,府中倒是风平浪静。
谢彦逍已经好几日没来后院了,她倒也舒适得很。马上就要文试了,她准备给兄长做一身合适的衣裳和一双合脚的鞋子,让他舒舒服服去考试。
四皇子倒是希望自己是重生的,可惜他不是。
近来他都快要烦死了。大历朝规定,皇子娶妻意味着长大成人,后,方可以封王正式入朝做事。从前他只觉得封王是顺理成章的事,娶了婉婉才是重中之重。却没成想,如今因为婉婉,他竟连王都封不了。
除了太子,父皇最近两年分明最器重他,如今却把三哥康王放到了镇北将军旁边。若是康王得了镇北将军的兵权,这天下还有他什么事儿!姑母再厉害,那也只能影响父皇,影响后宫,手中没有兵权,说什么都没用。
他日日去姑母府上,也没得到什么确切地答复。最近谢彦逍也不知在忙什么,已经许久没来找他了。他去府上找他,竟得知他离京去祭奠亡母了。难道是觉得他封不了王,没了希望,不想再帮助他了?
谢彦逍最近忙得很,跟诚郡王交待完事情,他便南下了。
见完人,谢彦逍神色舒展了许多。
“没想到老将军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城破那日他被叛军杀了。”乔谦和道。
谢彦逍道:“嗯,的确是意外之喜。”
“老将军影响力颇大,由他来联络旧部再合适不过了。”乔谦和道。
谢彦逍点了点头。
乔谦和看了一眼谢彦逍,道:“少主子,听说这里夜间的风景不错,糕点小吃也做得一绝,明日咱们就要回京城了。您要不要去逛一逛?”
谢彦逍捏了捏眉心,道:“不去了,乔叔要是喜欢,自去逛便是。”
少主子虽老成持重,说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人。这些年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没能好好享受过一日。
“最近几个月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顺利了许多,您看长公主没能如愿把女儿嫁给四皇子,四皇子至今也没能封王。太子身边的钱国舅也在镇北将军手下吃了亏。就连深受皇上信任的镇北将军也被皇上惩罚了,在皇上心中种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咱们不仅跟运帮合作,甚至还从琉璃公主那里得到了昭国的皮毛生意,如今还能联系上旧部。”乔谦和缓缓说道。
最后,乔谦和说出来自己刚刚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如今形势大好,您也不必太过约束自己,该适时放松放松才是。”
谢彦逍也觉得事情非常的顺利。
好像,这一切都是从娶了云遥之后开始发生变化了。
那边乔谦和也说了同样的话:“说起来,好像是您娶妻之后就一切都变得顺利了。看来夫人是个福星。”
谢彦逍赞同地点了点头,心中一动,问:“外面可有卖桂花酥的?”
乔谦和以为谢彦逍要出去,忙道:“自然是有的,而且做得极好!您要去吗?”
谢彦逍看了一眼窗外正在叫卖的商贩,道:“我不去了,你回来时买一些桂花酥。”
乔谦和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了,少主子这是想少夫人了。
“好。”
晚风轻轻拂过,谢彦逍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数日不见,他的确是有些想她了,也不知她这几日过得如何。
有没有——
想他。
云遥哪有功夫想他,后日便要文试了,她明日就得把做的新衣裳和鞋子送到客栈去。可她前后两世加起来七年没做过针线活了,手上早就生疏。原以为自己两三日就能做完,结果现在三日过去了,她竟只做完了鞋子,衣裳还没开始做。
熬夜做完鞋子,云遥看着手上的泡,她打算放弃了。
第二日一早,云遥把顾勉的尺寸告诉桂嬷嬷,让针线房去做衣裳。
酉时,衣裳总算是做完了。云遥带上衣裳和鞋子出门去了。
曹氏那边得知云遥出门,立马就派人跟上。
傍晚时分路上人多拥挤,云遥并未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到了福升客栈,她被告知兄长出门去了,并未回来。
云遥本想着当面交待祝福兄长,可天色已晚,她不便在外停留太久,如今就只能遗憾离开。她把东西放在了柜台上,交代了伙计几句,转身离开客栈。
曹氏得知云遥去带着东西去客栈见人,异常欢喜。
从侯爷口中得知,谢彦逍这几日离京南下,明日才能回来。如今他不在府中,苏云遥竟然敢背着他偷人。看上的还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她这眼光当真是跟她这个人一样差。
看着让人花了一百两银子从伙计手中拿来的东西,曹氏笑了,她看这次苏云遥如何狡辩。
“这二少夫人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儿。我觉得吧,咱们真不用动手,她自己就会给自己惹事。”月嬷嬷在一旁道。
曹氏满脸笑意:“可不是么。我从前就是太过高估她了,她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能有什么见识?她那些粗鄙的行为渐渐都会暴露出来。如今这是觉得老二不够贴心,闺中寂寞,竟学会偷人了。”
月嬷嬷笑着道:“可不是么。可需要我去把侯爷请过来?”
曹氏点了点头,很快又抬手制止了。
“不,今日咱们且先忍一忍,明日老二就要回来了,咱们等他回来再说!省得到时候他再说咱们污蔑他家夫人!正好也看一看他知晓后是何表情。”
月嬷嬷笑着道:“还是夫人高明!”
云遥心中存着事儿,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不到辰时就醒过来了。醒来之后竟也睡不着了。虽然早已知晓兄长这次定能拿第一名,可如今她重生回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她很怕自己会影响到兄长的排名。
她一大早就派人去等着消息了。
去跟曹氏请安后,略坐了一会儿,她便从正院出来了。许是今日太过紧张,她也没注意曹氏神色有异,只觉得她今日倒是没那么烦,说了几句就让她们离开。
同样紧张的还有姜氏。
“大嫂、二嫂……你二人在想什么呢,叫你们都没听到。”周氏在云遥和姜氏面前说道。
云遥懒得理会周氏,面带不耐:“三弟妹有何事?”
周氏提前得知了一些消息,就等着看云遥的笑话了,见云遥此刻对她仍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她道:“希望二嫂能永远这么坦然。”
云遥皱眉。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周氏又对姜氏道:“大嫂,大哥要是这回还不中,你也不要太难过。大哥虽不能像二哥那样袭爵,但父亲定能给大哥在军中谋个差事。”
姜氏向来是给周氏面子的,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氏得意地看着这二人,笑着离开了。
云遥觉得周氏今日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见周氏走远了,她转头看向了姜氏。
“大嫂不必放在心上,大哥的学识如何你最是清楚,今年定能中的。”
姜氏面色终于好看了些,小声道:“我就是担心……”
云遥道:“今日总能出来结果的,而这结果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大嫂且在家安心等着便是。”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姜氏,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云遥回去后饭没好好吃,也无心做其他事,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眼见着天色都快黑了,结果外面还是没有消息。
没想到文试的结果没等来,云遥却等来了正院的侍书。
“世子夫人,侯夫人叫您去正院一趟。”
云遥蹙眉。还没到请安的时辰,怎得现在让她过去。
瞧着云遥动也未动,侍书道:“侯爷和世子都在,三少爷、四少爷、大少夫人、三少夫人也在。”
这几日皇上不早朝,各处都放了假,大家倒是闲得很呐。只是,云遥很是惊讶和不解,究竟是何事,要把一家人都聚起来。
到了前院,云遥发现所有人都到了,都在等着她。
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一双炙热的眼睛睁盯着她看。
她抬眸看了过去。
她那几日未见的丈夫正坐在武安侯的下首。脸上带了些胡茬,面上现有疲惫之色,脚上的黑色皂靴沾了些灰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最是爱干净了,也很讲究,想必是刚刚从别处赶来。
看着精神头倒是极好的。
只略看了一眼,她便转头瞥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的眼神就很有意思了。有的人眼神兴奋,有的人眼神不悦,还有人眼神平静。
“母亲,二嫂已经到了。您不是说有事要说吗,是何事呀?”周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曹氏瞥了一眼侍书,道:“把东西拿给二少夫人,让她瞧一瞧认一认,是不是她的东西。”
“是,夫人。”侍书福了福身,转身拿了一个包袱过来。
云遥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包袱了。这是她给兄长准备衣裳和鞋子的一个包袱。随着包袱打开,里面的一身衣裳和一双鞋子也呈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