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挂了电话后, 沈沅去了趟快餐店，买了份披萨和炸鸡，结束后她站在街口, 静静等谢子珣的车过来。
寒风萧瑟, 她忍不住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谢子珣按照她发来的定位, 十多分钟后很快到了跟前, 看到他的车后，沈沅兴奋地挥了挥手，走上前打开了车门坐上去。
“买了什么？”
谢子珣看她拎着一袋东西, 还微微冒着热气。
“炸鸡和披萨, 昨天我们不是还买了啤酒嘛，正好回家可以配着喝点。”
沈沅伸手系上安全带, 刚才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此时进到温暖的车内顿时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声音带着丝雀跃，“出发~”
谢子珣望着她笑了出来，轻声吆喝, “好嘞, 出发。”
车子稳当当行驶到大路。
窗外霓虹闪烁，灯火辉煌。
沈沅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低着头小小声说了出来，“听我爸说, 你那天晚上又回去了。”
谢子珣愣了下, 似乎在想她说的回去是回哪, 但很快反应过来, “总归把你带走了, 伯父伯母肯定会担心，自然要再回去拜访下, 起码要给个联系方式。”
“还有让他们记住我的脸。”
他还有余闲开玩笑。
沈沅想起舒惜语那句记住你大姨的死因，还有说她像极了当初的舒珍语。
她忽然有些好奇，若是谢子珣处在那时温响的位置上，自己未来的妻子为了他跟整个家族决裂，他会怎么做。
心里这么想的，她也很快就问了出来，“我是说，假如啊，如果有天你女朋友家庭不接受你这个女婿，而她愿意为了你放弃整个家庭，作为当事人的你会怎么做啊？”
谢子珣顿了会儿，而后才回答，“大概我不会让她这么做吧，虽然这个女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但那是她的家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资格让她放弃家庭跟我在一起，但假如她真的为我这么做了，我会觉得这样得来的爱情和婚姻，实在代价太大了，估计会一直处在愧疚和压力中，长久来看，反而对女生来说更不好。”
“那样，这段婚姻，估计也很难收获一个美满的结局。”
沈沅突然茅塞顿开。
是啊，作为半个舒家人，她只想到舒珍语这些年为了这段婚姻付出了多少，却忘了一直处于接受位置温响的心理。
温响是个烂人没错，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舒珍语为了他放弃整个舒家开始，他们的爱的重量在世人眼中便不再对等。
甚至，可能在舒珍语心里也是如此。
出生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家不能回，父母双双拒绝见她，无娘家可依傍，加之生活质量下降，温响一直混得不温不火，沈家却越发的如日中天，两相对比，恐怕也早已在她心中长成一根刺。
或许当年的几个人能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聊聊，这个故事的结局便不会如此这般。
“那若是她家人怎么都不会答应呢？”
她又提出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
谢子珣转头冲她笑笑，“可能我想的比较简单直接，两个人若真的爱得足够深，双方人品事业家庭也都没什么问题，理智去处理的话，应该会获得允许的，毕竟缘分难得，也鲜少有父母不为自己子女未来幸福考虑的。”
“但若真的坚持许久，家人还是不同意的话，那大概可能真的其中一方有什么致命的问题。”
沈沅沉默着没再接话。
舒珍语虽然跟舒家断绝了关系，但仍跟舒惜语联系，平时也常聚，温晴圆舒寄尘跟她因为年龄相仿，幼时也经常混在一起玩，有关当年的事情，除了新闻，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家里保姆闲时说小话听到的。
难免有失偏颇。
谢子珣知道她约莫是想起了舒珍语，接下来也没再开口。
下车回到家，沈沅把买来的披萨和炸鸡放到桌上，转身把啤酒也拿了出来，坐下后直接开了一罐。
谢子珣回卧室换了件轻便的家居服，在她对面坐下，咬牙也开了一罐。
因为有心事，当时在烤肉店她没怎么吃，这会儿看到金黄脆皮的炸鸡突然被勾起了食欲。
谢子珣低头咬了口披萨，看她一口鸡肉一口啤酒混着进肚，不一会儿就灌了一瓶啤酒，有些担心，叮嘱道，“少喝点。”
“没事，我酒量还不错。”
沈沅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实际她鲜少喝酒，从来没喝醉过。
但想到那天谢子珣喝醉后反常又有些呆萌的样子，今天就莫名想体验下喝醉的感觉。
谢子珣坐在对面看了她半天，一直观察她状态，到第四瓶的时候直接伸手抢了过来，“不能再喝了。”
“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
沈沅回答的义正言辞。
她以为啤酒度数不高，还想着最起码要喝了四瓶以上才会醉，没想到第三瓶喝完脑子已经开始晕了。
但此时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的，她想抢回来，上半身却摇摇晃晃的，最后头斜靠在了墙上，为了证明自己还没醉，沈沅手拿筷去夹披萨，嘴里嘟囔着，“给你看看我醉没醉。”
她身子已经逐渐不受大脑控制，筷子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停到披萨上，沈沅夹住一片披萨的一角，对他喜滋滋道，“你看！”
谢子珣应和地点了点头，“你夹。”
他挽着手，饶有兴趣看着沈沅喝醉后的样子，面上是挡不住的笑。
“我这就夹给你看。”
在她看来，披萨已经被夹住一角，只要抬起手就能夹起来，谁知那“披萨”竟滑的很，还有点重。
沈沅叨叨，吐槽：“这披萨也太厚实了。”
谢子珣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伸出食指把她筷子往上抬了几寸，筷子从盘子边缘移到上面摆着的披萨上，他提醒，“你换一片夹。”
沈沅晕乎着夹了起来，结果还没到自己盘里，手一松，直接掉饭桌上了。
她没反应过来披萨已经掉了，空戳盘子还想再次夹起来。
谢子珣看她真的已经喝迷糊了，起身想去冲杯蜂蜜水给她，稍微醒下酒，起码第二天起床胃不会难受。
他拿出勺子去舀蜂蜜，随后倒温水进去冲，心里不放心，时不时往客厅看一眼，沈沅歪着头还在纠结那个披萨怎么夹不起来，蜂蜜水冲泡起来很快，不一会儿便完成了。
浅浅的黄蜜色。
换了个勺放进去，谢子珣端过去坐下，沈沅一直夹不到披萨，这会儿已经开始暴躁起来，手乱动，正挠着头发。
他伸手把蜂蜜水推过去，沈沅下意识去抓杯子，她动作迅速又着急，谢子珣生怕她跟刚才一样抓个空，急忙又把杯子收回来，沈沅手够过来，“给我，我今天非要给你夹起来。”
“你刚刚夹得很好。”
大概喝醉酒的人最容易对简单的事情执着起来，谢子珣探身，开始哄她喝蜂蜜水，语调轻柔，“乖乖把水喝了去睡觉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沈沅拿手指他，不服气。
谢子珣此时无奈又好笑，“那不听。”
沈沅改口，“我听。”
“那你别喝了。”
沈沅立刻再次跟他反着来，冲他伸出手，“那我要喝。”
“小心喝。”
看她现在这情况，一勺一勺喝估计没几勺就没耐心了，还是直接对杯喝更快些，谢子珣把勺子取出来，只把杯子递了过去。
谁知沈沅眼神又好了，看他把勺子拿出来，胸腔起伏，激动起来，“看不起谁呢？把勺子给我放下。”
谢子珣送杯的手僵在半空，他把杯子放回桌上，刚想拾起勺子放进杯里，沈沅一手指着杯，又从杯上移开指着他，最后移到他手上的勺子，又道，“我要你喂我喝。”
此时她面色酡红，鼻尖也一点红，酒粉与肤白的对比下，淡眉明目，那张脸更明艳耀眼了几分，沈沅手托着腮，很傲气的命令他，声音却像是在撒娇——我要你喂我喝。
谢子珣内心早已天崩地裂。
过去他像只飞蛾一般，不受控制的一次次扑向那火苗，终于有次得以触碰，结果瞬间被烧尽成一缕烟。
暑假返校后，他关了水果店，这份他初开始想要干到毕业的工作。
过去他觉得工作不分贵贱，卖水果有什么丢人的，但在她说出那句“我家不能接受第二个类似温响的人出现”时，他甚至自己在心里也轻贱了这份工作。
大三开始辅修金融，参加各种竞赛露脸，同时拼命写文码字。
为了赚更多的稿费，除墙上三只鸟外，他又披了个马甲向《离欢》投稿。
赚来的稿费，全用来炒股。
曾有不少人说他聪明领悟力强必成大器，但直到赚得盆满钵盈，曲清一看到他存款直说未来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要抱大腿时，他才惊觉自己那两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那时他甚至在心里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到底那年只是景致迷人，见色起意，而她也不过如此。
但每每午夜梦回，他会再次陷入自我厌弃中。
明明她就是个看人身份下菜碟的人，你还这么日思夜想的，真的贱到底了。
积累的一切心理建设瞬间坍塌在杂志社的再见面。
她肤色看上去健康了不少，人也精神，过去的披肩黑直发成卷发，看上去干练又成熟。
他自以为这三年分别的时间自己已经成长的足够冷静矜持，遇到她，却还是像回到了过去心动的日子。
那次雪夜去沈家，舒惜语明确说不会接受他，让他死心。
他已经努力地想要去划清界限，但似乎就是有天生引力，勾着他越界。
谢子珣一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拿勺，舀了一勺过去，太紧张，还撒了些在桌上，沈沅啊了声，张开嘴。
他一勺一勺喂着，喝了大半杯，沈沅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推开他勺子，嘴里嚷嚷着不喝了不喝了。
能喝完大半杯也算达成目标，谢子珣看了眼时间，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的残局，垂眸对她道，“太晚了，回去睡觉吧。”
沈沅晃着身子站起来，眼睛眨巴着看他收拾，她一手扶着桌子试探着晃悠走了一步，醉呼呼的，看着要倒不倒的样子。
谢子珣叹口气，停下手上的事情，绕过桌子想送她回屋，结果他手刚扶上沈沅的一边肩膀没走几步，因喝醉酒走路不稳，她脚崴了下，要往一侧倒。
谢子珣忙弯腰去拉她，沈沅伸手也去够能拉住自己不往下倒的东西，两相作用下，她左手一个勾手直接勾住了谢子珣脖子。
经这么一折腾，又有蜂蜜水的作用，沈沅意识似乎恢复了些许，两人对视了几秒，谢子珣别开了脸。
沈沅目光清明，她挠了挠鼻尖，右手也直接勾了上去，怕自己掉，两手在他脖后紧握。
谢子珣缓缓直起身子，带着她一并站起来。
沈沅没松手，也别开脸，突然说，“谢子珣，我想跟你试试。”
“试什么？”
“试试谈一场恋爱。”
沈沅手往自己这边一使力，谢子珣的脸离她更近了。
谢子珣回抱住她，似是在确认真假，“醉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提示：《离欢》就是之前谢子珣工作过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