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亲密关系恐惧症 喝口雪碧 3023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23章

  陆斐也的心思捉摸不透,情绪却一向稳定,这还是时萤第一次见到他不加掩饰地袒露情绪。

  疾驰萧疏的车速下,她有些不知所措:“说……什么?”

  陆斐也皱着眉瞥她一眼,女孩僵硬惧白的脸色让他散了些郁气,放慢车速道:“时萤,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要在自顾不暇的时候逞能。”

  “我给你发了消息。”时萤抿了下唇,小声辩解:“所以……不是逞能。”

  她就知道他会来,只要再拖一拖。

  “你还挺看得起我。”

  男人嗓音发沉,脸上没什么情绪。

  陆斐也想到洗完澡出来看到的那条消息,喉间轻痒,烦躁地泛起烟瘾,却不想在她跟前抽烟。

  时萤心虚低下眼眸:“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受道德感拖累。”

  如果她眼睁睁看着何箐被皮衣男带走,而何箐因此出事,那一幕恐怕忘不太掉。

  “道德感?那我觉得你冷漠自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时萤缄默一阵,反问:“如果刚刚是你,会坐视不理吗?”

  “时萤。”陆斐也视线睨来。

  “嗯?”

  “我发现你很会强词夺理。”男人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侧过脸看她,“我管不管和你要不要管,是两码事。”

  他平静的眼神带来压力,时萤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陆斐也盯着她:“又在想什么?”

  时萤语气诚恳:“反思。”

  话音落下,陆斐也轻抬胳膊揉了下眉心,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笑了。

  停了一会儿,他缓和了语气:“那又是反思什么?”

  “我老批判我哥是个理想主义者,其实自己也不遑多让,也可能……是被他影响了。”

  就像刚刚,理智告诉时萤,你没有责任,不要惹祸上身,情感上又无法坐视不理。周围权衡利弊的冷漠占大多数,她抗拒被同化,又觉得不该格格不入,毕竟她无力改变。

  陆斐也瞥见她迷茫的眼神,叹了口气:“你倒是很会反思,那你跟我说说,你哥是怎么个理想主义法?”

  时萤靠在椅背,眼神发散,回想着方景遒的固执:“我哥自视甚高,总觉得他一定可以改变世界上哪怕一点点的东西,所以就算背着房贷,也愿意为了理想燃烧热爱。”

  即使嘴上总是怼他,可时萤很羡慕方景遒明确的态度,至少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孤注一掷地向前走着。

  “那你呢?”陆斐也挑眉看向她,“也想燃烧生命照亮别人?”

  时萤沉默着摇了摇头,声音低而缥缈:“我和他不太一样,好像还没有特别热爱的东西。可能……也没人相信我能找到。”

  方茼对她的期望远没有对方景遒那么高,直到现在,她都按部就班地走在舒适圈中,仿佛只要安稳度过一生,就是最务实的选择。

  意识到这点,时萤有些丧气。

  猝不及防地,身旁的男人拍了拍她的头,紧接着,她听到磁倦且坚定的一声:“我相信。”

  时萤下意识抬头,对上陆斐也昏暗夜色中更显深邃的眼神。

  “你会找到的。”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男人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时萤莫可名状地红了眼眶。

  陆斐也略显无奈,扯出车厢里的纸巾递过去:“哭什么?我欺负你了?”

  时萤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擦了擦眼角:“没什么,我哥老说我特别感性,哭点也很奇怪。”

  “陆斐也。”

  “嗯?”

  “你有点像我爸。”

  男人扯了下嘴角:“你爸?”

  时萤默默点头,她已经很少去回忆时呈甫的模样,可是刚刚却意外地想到了时呈甫。

  方景遒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她偶尔也会跟着对方胡闹,却总被方茼告诫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但时呈甫不同,他总是在她被方茼批评后摸摸她的头,笑着告诉她:“没关系,爸爸相信,你可以是任何样子。”

  可时萤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样子。

  时萤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收拾好情绪,从包里掏出两颗奶糖,递给身旁的男人一颗。

  “这又是什么意思?”陆斐也懒散掀起眼皮,侧视着看她。

  “谢礼,吃糖也能缓解烟瘾。”

  刚刚他伸手探进衣袋,应该是又犯了烟瘾。

  时萤将糖含进嘴里,囫囵道:“陆斐也,我想刚刚就算是换成你,也不会真的不管。”

  不管他是否喜欢何箐过去强势的追求,都不会冷眼看着她被人带走。

  “你怎么知道?”陆斐也听到她俨乎其然的语气,不自觉好笑。

  时萤没有说话,垂下眼眸。

  她就是知道。

  ……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高二的寒假,年后余绵阴雨绵绵,雨停后,街道上蕴着湿润雾气。

  方茼不愿丢面子,不死心地给她报了竞赛的补习班。最近余绵抓补习很严,顶风作案的补习场所都有些偏僻。

  初七过后,方茼去北淮参加研讨会,时萤每天在老师家补完课,都会在井厝巷旁的小吃街解决掉晚饭。

  那天,她照常走进路口对面的米粉店吃饭。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桌,浓浓的肉酱上撒了把葱花,色泽垂涎欲滴,香气扑鼻。

  时萤拿起麻油倒了几滴,夹起筷子吃了起来,没吃多久,就听见嚣杂的巷口传来声哭天抢地的哀嚎。

  嗑着瓜子的老板娘爱凑热闹,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后跟在灶炉前忙碌的老板聊起天——

  “老冯头这是怎么了?”

  “哎呦,作孽啊,收了张假/钞,这几天白干了。”

  时萤握着筷子的手禁不住慢了下来,她常来这附近吃饭,知道老板夫妻嘴里的老冯头,就是坐在巷口摆摊修鞋的鞋匠。

  对方右腿残疾,没什么文化,年过六十还在供着读初中的孙子。

  这年头还愿意修鞋的人很少,他摊口的生意本就惨淡,更何况,修一双鞋也只能挣一两块钱。

  一张一百块的假/钞,对于手脚已不太灵便的老冯头来说,不知要在摊首昏暗的灯泡下劳作多久。

  时萤心情复杂地吃完米粉,出门时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干净的运动鞋,犹豫着要不要去照顾下老冯头的生意。

  却没想到,会瞧见骑着单车回家的陆斐也。

  巷口寥落的行人中,少年单腿笔直地撑着自行车,背对着她站着。

  他拿过老冯头递来的那张假/钞后,转过身在暗淡路灯下看了两眼,声音倦淡含笑——

  “冯叔,您看错了,钱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你别骗我了。”

  “没骗你,不信您自己看?”

  少年的指骨修长且干净,指缝间夹着一张鲜艳的纸币。

  老冯头接过陆斐也手上的钱,重新戴上老花镜,看了须臾,嘴里嘀咕着:“难不成真是我老花眼了?”

  时萤装作没看到被少年移花接木的那张假/钞,低下头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

  “上次拖您修的鞋修好了没?”

  “修好了,你这孩子给什么钱。”

  “阿斐,那个二维码怎么挂?”

  “等明天我抽空过来帮您弄。”

  ……

  时萤相信陆斐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有些人即使见过黑暗,也能够从绝境中寻找希望,他始终相信命运的转折,相信世界上仍有些东西是好的。

  那是他始终埋在心底,名为正直的善良。

  回到家,程依的电话打了过来。

  “时萤,快点给我老实交代。你今天给陆帅哥发消息,是因为早知道他是鹰空的半个老板?你们之前就认识?”

  刚刚去洗澡前,时萤简单给程依解释了陆斐也出现的原因,并将此归咎为男人的好心。

  “不算认识。”时萤洗完澡敷了张面膜,枕着抱枕窝在沙发,“他和我哥同届,在附中的时候……”

  说到这,她突然停了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陆斐也“不算认识的认识”。

  程依听罢,率先脑补道:“懂了,他很出名?我猜也是,这么帅的男人,铁定会搅动出一番腥风血雨。所以今天那女生扮演什么角色?追求者?”

  时萤:“嗯。”

  程依:“未遂?”

  时萤:“嗯。”

  “啧,遭遇危难时重逢学生时代的爱慕对象,人家还来了出英雄救美。”

  没等时萤说话,程依就已经进一步脑补,“惨了,铁定又坠入爱河了,而且这男人一看就很难得手,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也太苦了。”

  时萤不知道何箐那种高高在上的追求算不算坠入爱河,不过她对程依最后一句表示认同。

  “话说回来,你上中学那会儿就没暗恋对象吗?别的不说,怦然心动的年纪有个这么帅的男生在学校转悠,还是你哥同学,你就没关注过?”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以程依对时萤的了解,明恋这种事肯定做不来,暗恋说不定还有苗头。

  “当然关注过。”时萤并不否认。

  即使没有方景遒三天两头的赘述,那时候的陆斐也,也很难不让人注意。

  程依来了兴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她见证着陆斐也一步一步地抛掉枷锁,然后交换出国。至于她自己,则是去了北淮上学。

  本就微小的联结彻底断开。

  程依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颇有些不可置信:“天呐,你就不心动,就没暗恋过对方?”

  “你对暗恋的定义是什么?”

  “我想想啊。”程依停顿片晌:“当然是为他哭为他笑,想象着有一天能够把引人瞩目的万丈星辰摘回家。”

  时萤皱了下眉:“依依,我想我不会暗恋任何人。”

  无数次对上方茼冷漠的面容,她都觉得自己踩在摇摇欲坠的钩索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冰窟。

  时萤厌恶那种把情绪系在旁人身上时不受控的失落感,说她胆小也好,懦弱也罢,时萤绝不会让那种踏空的情绪变为伤害她的利器。

  她更倾向于保护自己,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绝不会暗恋任何人。

  “那你对陆斐也是个什么看法?”程依还是有些不死心。

  时萤思忖半晌,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过,就算拼尽所有努力,都实现不了的愿望?”

  像被抛进命运漩涡中,试图自救,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当然有。”程依爽快应下。

  时萤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声音轻柔:“我那时候的心态大概是,自己实现不了的事会希望看他实现,然后……与有荣焉?”

  “好家伙,你这说得跟追星似的。”

  时萤勉强笑笑:“差不多吧,星星就该摆在天上,不该被摘下来。”

  “那如果星星坠落了呢?”

  “应该是……”时萤迟疑着思索,继而道:“赶紧跑?”

  “为什么?”

  “我可不想被砸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