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离家出走 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帝陛下这个年过的十分遂意,赵首辅却过的颇为头痛。
一则当然是朝堂上的麻烦。
陛下要从宗亲中择嗣子入宫,然老元家和皇帝陛下亲缘最近的就这么两支——陛下祖父文帝元谨一脉如今就剩下元修这么一根独苗, 明帝元谭虽有三子并好几个孙子, 但要么死了要么废了,还都是被当今给废的。
居然还有脑子不那么好使的大臣借着子嗣之事上书陛下请从轻发落原周王元晴、蜀王元皓两家子, 从二王膝下过继子嗣的。
皇帝陛下最近是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许多, 并未把这位老糊涂的老大人怎么样,不过是把先前议定的流放之罪改成了两位主犯秋后问斩,其余家眷由流放两千里改为三千里。
至于问为什么?问就是老大人提醒的对, 这几位和他血缘太亲近,哪怕他在时都敢哄着愚昧古板的朝臣替他们开脱, 若是让他们活到自己百年之后, 新登基的嗣子还不得被老糊涂们架着把这几位叔爷供起来? 既然留久了都是祸患, 还不如防患于未然, 先在他手里把问题彻底解决。
元修处置元皓元晴完全理直气壮。
往大了说, 这两位篡位谋反实属夷三族的大罪——当然, 既是宗亲,夷族就不必, 他们俩自己去死一死就好。
往小了说,元修亲爹的死这两位都得算帮凶, 哪怕替父报仇也不能放过了他们。
陛下这决定合理合法,唯独在人情上显得不那么有人情味儿。
甚至在些许读书读傻了的大人开来,陛下对亲戚都这般冷血睚眦必报,何况对百姓体恤怜悯, 实不是明君所为, 求陛下收回成命。
元修都气笑了, 直与赵简道:“朕是当皇帝不是当佛爷,别以为有人打了我左脸我还得把右脸凑过去给他打还得问他打的是不是手疼。
朕身为天子还得对杀父仇人网开一面?不如你去问问上书这几位,朕把他们爹娘妻小都杀了,以他们身为朝廷命官的大气忍让可不可以心无芥蒂的对朕笑脸相迎?” 他叭叭了一圈自己的怒火,最后十分不要脸的威胁赵简:“总归就由首辅去说服他们了,若是首辅做不到,朕就直接昭告天下,今儿是朕找首辅讨主意,首辅告诉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让朕务必对元晴元皓从重处置斩草除根的。
” 若说前面的抱怨还只是让赵简苦笑不已,后这一句的杀伤力可就太大了。
赵简逼得差点儿给元修跪下,然而别说跪下,就算今日跪死在这里,以他这位冷血无情弑杀暴虐的君主的脾性也绝不会有丝毫动摇。
甚至可能把威胁版本变为“朕本想放过元晴元皓,然而首辅长跪不起求朕必须严惩……” 寒冬腊月的天,赵简却抖落了一身冷汗。
之后他是如何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元修就不管了,总之以赵简的油滑程度最后倒霉的肯定不是他们君臣二人,倒是最初进言的几位老大人在士林中莫名其妙的坏了名声,要么郁郁病倒要么自请致仕,可算是让元修的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明帝一脉被彻底打翻,皇帝陛下是舒坦了,索性将联络宗亲挑选嗣子的事儿也包给了赵简。
按常理说这可是个极好的差事,直接在众位准皇子及其家属面前刷满好感度,但真操作起来又是许多麻烦。
原因就是元氏一族,咳咳,这关系还真有点混乱。
元家本是前朝熙朝晋地的名门望族。
因熙炀帝昏庸,加之西侧辽人步步逼近,内有大旱使江南颗粒无收,炀帝却只知享乐,终至兵乱四起。
前熙国大将军赵氏挟炀帝幼子登基,后五十年群雄逐鹿,最终分裂为北晋、西辽、南景、南越四国。
元谨元谭兄弟二人占领富庶的南方建立了南景,按说元氏族人也该跟着他们鸡犬升天。
但问题在于他们这一脉并非元氏嫡支,甚至准确来说,是被排挤的非常惨的分支庶出,惨到他们几乎是在父母早早没了之后以决裂之姿叛出家门。
而元氏嫡支也非常争气,哪怕这兄弟俩都当皇帝了他们也看不上,甚至北晋攻打南景的军费,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元家给的…… 毕竟元氏所在的晋地便是如今北晋的都城一块儿,作为北晋京都排名第一的世家大户,嫡支才不会放弃经营日久的地盘和不是皇帝但近乎太上皇的超然地位,跑到南边来看两个小叛徒的脸色过日子呢。
当然,赵简和元修私底下分析,元氏嫡支对南景元氏皇族如此强烈的敌意一部分确实是对元谭元谨的不满,但更多的是做给北晋赵氏皇族看的。
要是元氏嫡支非但不讨厌南景元氏还和南景勾勾搭搭,赵氏就算拼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也得先把京城的元氏给灭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目前仍在北晋的元氏族亲是不用想了。
剩下在元谭元谨打下南景后跟过来的元氏族人则多数都是在元家待的郁郁不得志跟过来投机过几天好日子的,只看如今朝堂上姓元的除了位老宗正就再找不到第二位,足以看出这些打秋风的穷亲戚实在也没多少大本事…… 好在选嗣子这种事倒也不需要爹妈有什么本事,要的是娃儿聪明健康就行。
原本其实还是得按照亲缘关系算一算的,但这些本就是犄角旮旯里旁支再旁支七拐八弯的亲戚,论血缘不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也可以说是约等于没啥关系,除了宗正翻着从元氏嫡支拓印过来的部分族谱还能勉强扯得清,连礼部尚书听了几句后都放弃思考,表示咱们就直接看娃儿吧。
如今京中的元氏宗亲总体来说还是挺安分的——野心勃勃自视甚高俗称又菜又爱玩的猪队友都被元谭元谨兄弟俩打天下时被砍没了。
剩下的这些住着朝廷给的府邸宅院每月领着一笔不菲的薪水潇洒自在,一听说还有儿子变皇子的美事,倒是十分配合的将适龄的嫡子都贡献出来,直道听凭首辅大人的挑选。
元修没想着从奶娃娃开始养,更没什么非得娃儿只认他当爹的执念。
赵简也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若是能为了身份高位立刻抛弃生身父母,无论多聪慧也无法成为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皇帝。
宗正和礼部尚书原是希望按照老传统,嗣子过继就是陛下的亲儿子,以前的亲爹就只是同族长辈不可太亲近。
听过赵首辅的说辞后也觉得很有些道理。
且赵首辅说的直白,往后继位的皇帝加封生身父母是人之常理,只要不是连政事决策也受生身父母影响就没事。
而要是哪家父母非得送了嗣子又暗中给孩子施加影响的——反正陛下一次选得多,大不了发现了就退货呗。
几位内阁大佬开会琢磨了一回就这么通过了。
赶在腊月二十六陛下封笔之前,紧赶慢赶的选定了九位小少爷作为皇子预备役,及来年开春后集中培训规矩礼节和文化课知识,通过培训选拔者就可以入宫跟着皇上混了。
把这事定下,赵简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消停过个年了。
然而才过到正月初四,他那个虽然消瘦了不少但总算不再犯相思病的闺女突然给他来?????了一记暴击:她闺女表示她以后不想嫁人了,等过完年了找个道观修行去。
此时赵府刚用过晚膳,赵简难得有闲情逸致带着闺女在小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听她这么一句话差点儿没把肚子里的晚饭给吓出来。
瞪了女儿好几眼确定她绝不是在开玩笑,赵简就头痛了:心道我让你别惦记陛下了可不是让你断情绝爱啊,哪有好好儿的大姑娘家没事想着去当姑子的,姑娘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赵子衿此时已经沉淀了不少,哪怕看出父亲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依旧试图淡定的与他讲道理。
说白了就是她尝过一次爱而不得后觉得这种滋味太难受,但要她接受别的男人她又觉得受不了——且这不止是为难自己,还是对未来夫婿的不尊重。
两人婚约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的,何必找个人和自己互相折磨呢? 赵子衿还拿出赵简说过的话来反驳:“父亲也与女儿说过,只要女儿不再犯傻,哪怕是待在家里一辈子您也是愿意养着的。
如今女儿已经想通了不犯傻了,不过是不愿意嫁人,父亲就成全女儿吧。
” 赵简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蓦的觉得元修这恶霸上司对他的威胁欺负在他闺女给他带来的暴击面前都完全不值一提。
赵简同样耐着性子试图讲道理:“为父确实不在乎养你一辈子,但婚姻本是女子一生的必经之路,也并不是只由爱与不爱决定的。
你如今没这个念头,为父可以多养你几年。
但就因为一个人而否定你自己人生这种可能,为父觉得此事十分不妥。
” 赵子衿却是完全听不进去,果断摇头:“女儿心意已决,若是父亲不愿成全,就这么把女儿关在府里关一辈子也好。
” 赵简:……这倒霉闺女完全不讲道理! 堂堂首辅大人终于是受不了了,直接一甩袖子转身走人,留下一句话道:“那就关着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能知错!” 一个时辰后,赵简赵大人就后悔了。
因后门房的管事来报,刚才小姐突然要去街口买个小馄饨,只道丫环就在后头马上跟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跑出门了。
可他等了一炷香之间也没看到小姐的丫环,亦不见了小姐的踪影,这才不得不来找老爷禀告。
作者有话说: 赵大人的婚恋观不代表作者本人 以及,赵子衿确实很作(猫猫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