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发 皇帝陛下要在三日后出宫狩猎的旨意一出, 一应部门都快疯了。
且不说皇帝秋狩意义重大,陛下突然起这兴头又有什么内涵。
光是猎场清扫安排,守备防卫章程, 甚至到具体仪仗仆从都有的讲究, 得花时间慢慢准备的好吗?! 然而陛下说不用,他就是许久不动了要松松筋骨, 顺便带着朝臣们一块儿乐呵。
哪怕上到首辅下到御马监的小吏都觉得他是在放屁, 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大家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他的鬼话,再一块儿加班加到飞起。
京城的百姓向来是最耳聪目明消息灵通, 对此又有众多猜测。
许多信誓旦旦的谣言传的京兆尹脑壳疼,偏他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抽了哪根筋, 唯有加派人手暗中看着, 千万不能出了乱子。
在这一片忙碌之中, 恐怕就宫中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帝陛下还闲着。
他倒是想和心上人一块儿腻歪着, 偏赢天青和赢青玥这会儿只比别人更忙, 倒把他晾在一旁, 一副孤家寡人孤苦伶仃的模样。
闲出屁来的元修索性把同样闲着的阮虞拉出来溜溜——实则阮公子本是不闲的,他且有一堆书要看呢。
哪知前日翻到一本事关前朝开国皇帝与几位朝中重臣不得不说的爱恨纠葛, 把这位端方君子唬的一愣一愣的,终是狠狠的摔了书直批“有辱斯文”, 无奈动作太大让本就不堪的老腰再受摧残,不得不在太医的警告下放下书本躺平闲着。
皇帝陛下不嫌弃他不良于行,贴心的喊了担架把人抬过来说话。
阮虞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来,幸而陛下没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奇形怪状的书本上, 而是当真问起了经书学问中的治国之道。
阮大公子松了口气——要是陛下敢问他那些前朝秘史后宫八卦, 他非得拼着腰伤一头磕死在明光殿的柱子上! 阮虞虽在宫中混的惨, 其实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就算陛下敢将他“掳”进宫,秦钊和赵简也不敢放个志大才疏的弟子在皇帝拉低陛下对他们的评价。
元修早年间立的是个纨绔的人设,暗中挤出时间来学的只以治国韬略帝王之术为主。
经史子集看过背过不假,但要论钻研精修,却是比不过阮虞这种记事起就背“子曰”,躺在孤本批注的汪洋大海中长大的顶尖世家学子。
而前人的智慧能流传至今依旧被奉为圭臬,总是有其中深邃道理和启迪之意的。
原本一些被元修认为“大而化之”的“正确的废话”,于阮虞引经据典结合前朝旧事,倒让他生出几分“大道至简”的感慨来。
索性给阮虞封了个侍读的职位——也正符合他这会儿干的活儿。
虽官位不高,阮大公子却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位皇帝陛下终于不再折腾他,他也算得到陛下的认可苦尽甘来了! 过了三天宛若梦境的好日子,临出发前一天,皇帝陛下轻飘飘的对整理书本准备告退的阮侍读来了一句:“朕虽怜惜阿阮身子不好行动不便,不该强求你参加明日的狩猎。
然明日着实有一件惊喜等着你,还得你亲自去看看才好。
” 迎着陛下似笑非笑的黝黑眼眸,阮大公子莫名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上脑门子。
只是再一眼,皇帝陛下又回到淡定从容的模样,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不知……是何等的惊喜?”阮虞试探着问道。
元修却已端起茶来送客:“既是惊喜,自然不能透露给卿,否则又何来的惊喜呢?”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天庆二年九月十二,正是个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向来身娇体弱窝在宫中的皇帝陛下兴致大发,率领京中四品以上重臣携家眷一块儿往皇家猎场狩猎玩耍。
阮虞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半卧在马车的软塌上往外瞧。
昨儿他一夜没睡,倒不是故意熬夜,而是着实被皇帝陛下的话闹的又惊又怕,脑子里停不下来的各种猜测,一闭眼便走马灯一般闪现,全是些不那么美好的画面。
这一路却是风平浪静,最多不过是马车外的侍卫偶尔与他说几句路上的八卦,比如程家小姐好歹是将门之女,却像是从未出过远门一般,坐个马车居然晕车吐了。
恰逢刘侍郎家的千金打着和几位贵女叙旧的名头往程贵太妃跟前凑,巧巧儿被溅了一身污秽,也跟着吐个天昏地暗。
程贵太妃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见这腌臜模样干脆把两位都轰了出去。
程姑娘是她嫡亲的侄女儿,被姑姑宫女们伺候着到备用的马车上梳洗休息。
那位刘小姐可惨,就那么一路吐着走回自家马车,可算是把脸面都丢光了。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闺秀前仆后继的往那边跑,扰的程贵太妃烦不胜烦。
阮虞听着侍卫话里话外的意思,约莫许多大臣都将此次狩猎看作陛下“选妃”的后续,给上一轮并未入选的人家再一次表现的机会。
——否则狩猎就狩猎,还让朝臣们带着家眷是几个意思?朝中大大小小的老狐狸脑子过了三圈,有志一同的被元修带进了沟里。
元修下这么一道命令正是为了误导那些个叛贼,同时也给叛贼降低点儿刺王杀驾的难度:朝中定然有他们的同党,此番正是混进狩猎队伍中里应外合的好机会! 自然,等到逆贼被一网打尽?????,元修也能名正言顺的将这些涉事官员尽数拿下从严处罚,往后便是再有人起了二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又几个脑袋够元修这“暴君”砍的。
所谓杀鸡给猴看不外如是。
皇帝陛下的算盘打的极好,唯一的变数是叛贼会不会入他的套。
行至半路,赢天青远远儿的学了几声鸟叫给他传信儿:少说有十来个高手死士不远不近的缀在队伍后头,想来这次钓鱼计划是稳了。
思索片刻,皇帝陛下敲了敲面前的桌板,候在外头的陈公公急忙进前听旨。
及陛下如此这般一通吩咐,陈公公的冷汗都下来了,却只能在心中腹诽陛下实在胆大,赶忙一溜儿小跑的去后头找平国公萧老将军。
跑到半路,陈公公回过味儿来:怪道这次狩猎的防卫如此严密,非但禁军和御林军出动了大半,陛下还特意安排了萧老将军从征夷军中挑出许多好手作为暗卫。
恐怕陛下早就料到会有刺客——再多想一步,会不会是陛下以自己为诱饵,故意出宫将刺客钓出来? 想通这一节,陈公公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偏面上还不敢带出分毫端倪,偶尔被路过的大臣们遇上还得滴水不漏的寒暄几句,短短几百步的路程走的陈公公那叫一个心力憔悴。
好容易到了萧老将军的车架跟前,悄悄将情况一一说明,萧老将军不过一瞬就有了陈公公一样的想法。
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惯常修生养性,此刻却恨不得立时冲到陛下跟前,教教这位大外甥什么叫“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什么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如今——按照陛下传来的意思,刺客都已经站在路上了,索性安排人手将计就计将他们拿下。
他若是自作主张的惊走了刺客,恐怕陛下反要治他一个防务不利的罪名了。
唯有如陛下说的那样,一边加强守卫一边堵住刺客的退路,将这些歹人一网打尽并顺藤摸瓜查出背后黑手,才算将这危机斩草除根,也免了将来惴惴不安提心吊胆。
萧老将军气到无语:道理是这样没错,可元修是皇帝!是天子!是关乎国运的身份!怎可轻易涉险?可元修就是知道这算计绝不可能在朝堂上通过,才先斩后奏的出了宫门再将刺客之事透露给他,逼着他架着他非得按自己的意思办了! 亏元修还厚着脸皮让陈公公“劝说”他:“若这回朕出动如此人力还是放走了刺客,往后朕岂不是更加夜不能寝食不能安?朕要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安危,而是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连根拔起!” 这哪里是什么劝说,这分明是威胁!萧国公恨的跺脚,只跺完了脚还是得老实下去安排,既不能让刺客看出自己被发现,还得将陛下周围保护的水泼不进,绝不能给刺客丝毫可乘之机。
陈公公看着萧国公无能狂怒的憋屈模样感同身受,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国公爷也不必太过忧心,咱们陛下英明神武,绝不是个拿自个儿性命开玩笑的人。
咱们只按照陛下的吩咐做好分内的事儿,想来是出不来什么乱子的……” “呵,他还不是乱来?”萧国公吹胡子瞪眼:“老臣说句难听的,就没见过比他更乱来的皇帝!” “诶诶,国公爷慎言!”哪怕皇帝是你外甥也不能这么说啊,陈公公连连摆手:“陛下的手段深不可测,说不得还有别的安排,确保此事万无一失呢?” 若是赢天青在这儿,此时定要说一句“陈公公你真相了”。
无论陈公公还是萧国公都并不知道,连同征夷军中的暗卫好手都仍是明面上的摆设诱饵,真正的杀手锏藏在更深处,等着她一声令下,彻底将这毒瘤捣毁。
作者有话说: 赢天青眼里的元修:长得好脾气好听话又可爱 朝臣眼中的皇帝元修:铁血暴君说一不二一言不合砍人头 别看元笑修在咱们女主面前糯糯唧唧,在朝堂上可是手黑的很,属于另一种积威甚重(贬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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