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她埋进他汗味混杂的怀抱,险些笑岔气。
她坐起来,推开他去点燃油灯。
火光映亮彼此的脸庞,陆诏年低头,捋了捋鬓边发丝。
“怎么不打声招呼。”
“我在医院,顺儿跑来跟我说,你和人打架了——”
陆诏年惊愕地抬头:“你受伤了?”说着上前察看。
“是去医院探望别人,耐尔,那个美国大兵,你记得吧?”
“哦,我听说了,好几个美国飞行员生病。”
换陆闻恺讶异:“你听说了?”
“那几个美国飞行员带着女伴招摇过市,昆明城这般小,人人都瞧见了。何况我们几个学生常去基地做事,他们每人被罚款二十五元美金的事,我也知道呢。”
陆闻恺笑。
油灯为他饱经风霜的皮肤镀上金色,眼睑下有一抹浅影,遮住了疲乏。
分明再熟悉不过了,陆诏年却觉心跳得厉害,不能直视他的眼睛。
余光瞥见立在壁柜前的吉他,她出声:“你的……?”
“杜老三的东西。”陆闻恺双手撑在身后,很放松。
“他把吉他落在女人那儿了,美国人从女人那儿拿来。我问他买,他们笑法币是‘墨西哥纸’,不如袁大头。最后二十五美金成交。”
“欸?!”
陆诏年把吉他拿到灯下,无论怎么看,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马丁吉他。可她说不出菲薄的话,吉他背身写着“2305”——杜三哥的座驾编号。
“做学生的时候,都赶时髦学花头,追女大学生,他却只道有钱不如吃顿板栗鸡。”
陆闻恺将吉他拿过去,“这些年聚少离多,不知道他藏着这嗜好。”
陆闻恺拨弦弹出几个音,“我看,他眼光太差,到最后都没交一个知心人。不如这吉他。”
断断续续的,陆闻恺弹起一曲《莉莉玛连》。
陆诏年蹲在陆闻恺跟前,看着那双微垂的眼,直到房间里安静。
“May I……”
他掀起眼帘,她靠近,“Be your guitar?”
作者有话说:
XD
第四十五章
无数个念头从脑海划过。
陆闻恺勾住陆诏年下颌, 吻上去。
他把吉他放一旁,直将她拽上来。
陆诏年起初有些惊慌,攥住他了衣领。他们很近, 气味完全混合在一起。他注视着她,好像等待着什么。
陆诏年看见那眸眼中的自己,而后垂下眼睫,将唇迎上去。
吉他发出几声短促的响声,最终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瞬间, 陆闻恺环住陆诏年倒在床榻上。
他们已然熟悉得不需要更多言语。
……
天没亮,陆诏年就醒了。感觉到拥挤,她才从可怖的梦里抽离出来。
陆诏年轻悄悄跨过睡在外侧的男人,下了床。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 她提着水壶去盥洗室。
同学起得早, 急着方便, 敲门催促她。
“稍等。”陆诏年来不及擦干头发, 打开门。
同学睡眼惺忪道:“怎么这样早?你们今早也有课?”
“哦,嗯……”陆诏年含糊地点点头, 抱起搪瓷盆回房间。
房间里的人似乎睡得很沉,陆诏年站在角落, 将头发包起来擦拭。
“过来。”
这声音吓了她一跳,“你醒了?”
“你要走?”
话音刚落, 陆诏年便有些懊恼。太急切, 显得担忧过了头,会惹他不高兴吧。
却见男人模糊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理所当然地拿过毛巾, 擦拭她的头发。
注意到他赤着脚, 陆诏年小声说:“不冷么。”
“热。”陆闻恺动作温柔。
这个澡洗得陆诏年打哆嗦,而陆闻恺身上带着被窝的暖意,只是靠近他,就让人感到安定。
怕她着凉,陆闻恺把毛巾包在了陆诏年头上。她小心翼翼,像是嘟嚷:“小哥哥,你还没回答。”
陆闻恺轻轻笑:“这么早,想把我赶哪儿去?”
陆诏年拉住他衣衫一角:“才不敢赶你。”
“不怕旁人瞧见了,讲闲话?”
陆诏年抬眸瞪他:“你、你胡说。”
“当然是胡说了。”陆闻恺似笑非笑。
他先敛去视线,“可我怕。”接着轻刮她鼻梁,“我去楼下等你。”
陆诏年望着合上的房门,耳朵烧得发烫。
他昨晚那个样子,还哄着她出声,看不出哪里怕。
后来她把他手咬出齿印来,他就干脆用皮带箍她的嘴。嘴巴合不拢,唾液吞不掉,跟着唇角淌出来,湿了皮带。
他偏还觉得好玩,用指腹和浅浅的指甲刮擦皮带,每每那舌头又不受控制地递过去,舔舐粗粝牛皮,隔靴搔痒……
他是担心她,她的名声和家族荣辱。
*
陆诏年换好衣裳,见同学们愁眉苦脸,排队如厕。有人等不及了,裹上外套跑出去上旱厕。
陆诏年同他们说笑了两句,听人招呼:“陆诏年,你哥哥在楼下!”
“还有个女的!”
“这么早就找?????上门,是女朋友么?”
“怎么可能,一看就是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他们说着噤了声,陆诏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拎着竹节环手袋下楼。
女人还没走,倚着玄关吸烟。手肘旁燃着一支蜡烛,凝结的蜡油到处都是,她浑不在意。
“哦,想来这位就是陆三小姐了。”女人掸了掸烟灰,拉长的眼线使她的眼睛像猫。
陆闻恺回头看了陆诏年一眼,陆诏年站到了他身侧,双手握住包袋。
“罢了,我改日再来。”女人转身,风衣卷起她周身的酒气。
“我想要的东西,从不失手。”
陆闻恺笑了下,拿起壁柜上的抹布,将余下的蜡油擦拭干净。
“什么啊?”陆诏年蹙眉。
“我们也走吧。”陆闻恺拍了拍灰,“你几点的课?”
“我,”陆诏年险些说错话,“今天没课。”
“没课?”
“是啊!”陆诏年坦然道。
“没课也起这么早,看来学习上是用了心。”陆闻恺走在前头。
“我当然用心了!否则,当年怎会只报考联大……”
陆诏年絮絮叨叨一条街,跟着陆闻恺进了面包店,适才想起话题跑偏了。
空气里飘散着蛋糕新鲜出炉的味道,陆闻恺向老板买陆诏年爱吃的蝴蝶酥。陆闻恺穿着军装,老板笑着客套,得知其二人是兄妹,忙夸手足情深。
陆诏年全程插不上话,闷闷不乐起来。
离开面包店,陆闻恺掰了一块蝴蝶酥要喂她,她兀自想着心事,后知后觉察觉,抬手来接。
陆闻恺却将蝴蝶酥塞到她嘴里。瞧出她惊慌,他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回去,告诉老板,我们并非手足情深。”
“啊?”
陆诏年茫然地看着陆闻恺。直到他转身,她拉住他胳膊,挤出一个字:“不。”
她懊恼地低下头:“那个人,是你朋友?怎么不向我介绍?”
陆闻恺想了下,明白过来:“方才那位姓沈,一个女飞行员,我不熟悉,以后应该也不会往来,没有介绍的必要。”
“女飞行员?”陆诏年又被吸引了注意力,“不是空客的女服务员?而是飞行员?”
陆闻恺笑道:“嗯,她父亲是位学者,现在做了外交官。她从小跟着父亲游历欧洲诸国,爱上了飞行,在意大利考取了飞行执照。”
陆诏年幡然醒悟:“小哥哥和她不是不熟悉么?”
“不熟,拢共才见过三次。经她说,我才知道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昨晚,当初飞虎队解散,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