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浮图关 也稚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陆诏年瞧清坐在船头的是随侍大哥左右的用人,兴奋道:“是勇娃子!大哥他们来了!”

  冯清如神情克制,却是藏不住激动,抬步往前去。

  乌篷船靠岸,陆诏年扶着冯清如走到遍布砾石的岸边。

  “幺小姐!”勇娃子跳下船,又向大少奶奶问安。

  片刻,陆闻泽也从船里走下来。他一身靛蓝色长衫,手持西式烟斗。

  冯清如望着他,笑了。

  *

  城里做吃食生意的挑夫一根扁担两边挂木桶和炉子,走到哪儿卖到哪儿,光顾的多是脚夫。码头边还有专做内脏火锅的,几个脚夫围炉大口吃饭。自然,这就是火锅的发源。

  勇娃子招呼脚夫过来,他们几口刨干净瓦碗,到船边来搬运行李。

  待脚夫把行李放到车上,他们都挤上停在路边的车。

  陆诏年舍不得回去,却是顾及外边天热,大哥舟车劳顿,早些回家歇息得好。

  陆诏年回到家里便觉好生凉快,原是一盏吊扇不够乘凉,夫人让人取了冰块装在铜盆里,放于各处。

  为给大哥接风洗尘,餐席相当丰盛,大人们推杯换盏,陆诏年也喝了两杯小姨酿的樱桃酒。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饭,陆诏年有些困乏,没能再陪麦麦玩会儿,就回卧房午睡了。

  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睡得并不安稳,这一觉沉沉地睡到了晚上。

  陆诏年醒来浑身是汗,揿铃让又绿备热水洗澡。家里的卫浴是西式的,可自来水时常不作用。

  陆诏年梳洗过了,出来看见又绿借着壁柜灯光在读家里要扔掉的旧报纸,聚精会神,面上伤心着,似入了戏。

  “什么这么好看?”

  又绿闻声,面上一红,“张恨水的小说……”

  陆诏年拉拢丝绸睡袍,穿过衣帽间走进卧房,仰躺在大床上。

  陆诏年把上午遇到同学的事情告诉了又绿。

  陈意映入学时间晚,比陆诏年大一两岁。

  陈意映成绩优异,但家在偏僻的江北乡城,陈意映不得不寄宿,学费、寄宿与生活等费用合计起来不低,读到中学二年级家里便不愿再供了。陈意映一度面临退学,后来因为受人资助继续念书。

  那布包上的校徽说明,这一年陈意映升入了城里最好的女子高中。想必,是奔着考大学去的。

  “陈意映是农家女子,家里都能供她念高中,而父亲还一幅封建作派,将我关在家里……”

  又绿道:“小姐这般在意‘大学’,不如继续念书,也做大学生。”

  小年望着床帐上的蕾丝花边,皱眉道:“是吗?”

  “小姐英文能读会写,还通晓戏文折子,可谓‘学贯中西’,可以考文学院的吧?”

  陆诏年竟不觉此话离谱,思索起来。

  又绿俯至陆诏年耳畔讲悄悄话,陆诏年脸颊一下就红了。

  “我,我才不要。”

  转头见又绿笑意盎然,陆诏年蹙眉道:“你就捉弄我吧。”

  “我可没有。”又绿一本正经道,“我是小姐的贴身女用,小姐走哪儿,我也去哪儿,小姐若是念大学,那么我也能走出去开眼界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城呢。”

  “小姐,戏文里道,古城金陵,秦淮河畔……”

  *

  窗外枝头,悬一轮蒙蒙的弯月。

  陆闻泽在父亲书房里叙话,早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们的会社是清水会社,纪律森严,但也不是什么士绅会馆,“唯鸦片生意不做,唯民女不抢,唯贫农不劫”,除此以外,他们无“恶”不作。

  泸州是自云南入川之陆路要道,袍哥在那儿卖枪卖烟,□□买烟。鸦片生意利润之大,陆霄逸其实动过念头,但答应了夫人,绝不沾染。早年陆霄逸还未站稳脚跟,常遭云南烟帮排挤,而今,城中假模假样的政商人士暗地里吃鸦片利润的不在少数,明面上彼此交好,暗地里争斗不断,但都看不惯宣讲“禁烟”的陆家。

  听闻小妹大婚之不幸,陆闻泽怀疑是有人为之。他在电报中用暗语问询,没有得到答复,父亲似乎态度暧昧。

  董大少爷死了没多久,黄桷垭镇上有个郎中就逃出去了,现在还没找到人。董家有专门配药的人,不相信少爷是那个郎中故意毒死的,也不愿闹到法庭,让仵作验尸。人已经下葬了,还找女子结了冥婚,所以他们现在根本找不到证据。

  今日家宴过后,父亲态度和乐,陆闻泽向父亲再提及了此事。

  “父亲推行禁烟,近来市政加强力度,四处查封烟馆,收受贿赂的警察、公务员,人人自危,他们是局长、区长,竟不作表率。”陆闻泽冷笑,“炒票子,不知发了几回财了,都还要贪。”

  陆霄逸看了长子片刻,道:“你想说什么,我晓得。他们自危?他们张大眼睛把你老汉盯到。”

  陆闻泽一顿,“那父亲的意思是……”

  “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动不得手。”

  “为啥子?”

  “说起来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要到夏节了,有的活动还是……”

  陆闻泽冷声道:“一年节日祭祀这么多,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闻泽,你做事向来有分寸。”陆霄逸有意劝慰。

  “老汉儿,我只晓得你教我的——袍哥人家,做事绝不拉稀摆带。”

第四章

  端午,是以一年夏天中最盛大的日子,地方谓之夏节。

  据传清朝四川人口凋敝,邃湖广填四川,因而城里建起八省会馆。每逢节日祭祀,会馆间堪比试一番,热闹非凡。城里人都会吃粽子、逛庙会、听川戏,此地依山傍水,自免不了龙舟争渡。

  而这些仪式里,那个祭拜、上香,或者万众瞩目的代表……乡镇的联保主任,城里各区的区长,达官贵人,都很难说与袍哥没一点关系。今年陆霄逸也作代表人物,由商会发起,各商号牵线邻里居民,筹备夏节的庆典。

  国府执政后,决意与旧传统割裂,用公历记日,禁鬼神之说,端午赛龙舟之事项一度被禁止。据当局建议,“赛龙舟”改作以鼓励全□□动的“划船竞赛”。其实,很多时候无关传统,终日劳作的人们需要这么片刻,让心灵有所归属。

  期间进出陆公馆的人多了起来。陆诏年是大家闺秀,按规矩要回避。她当然也不好奇那些冗杂事务,只是心下琢磨着念书这回事,屡屡于门廊、楼梯间蹀躞。

  这天早晨,陆诏年在窗边看见一辆车开进宅院,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快步走来,没待一会儿又出去了,很有些神秘的样子。

  陆诏年让又绿仔细去瞧,究竟怎么回事。又绿去了回来说,夫人都说不上话,看来是老爷们的大事。

  果然,两个钟头之后,堂口行二、三的老爷来了。

  陆闻泽同父亲发生争吵,走得匆忙,忘了拿一份文件,勇娃子替他上楼来取。又绿逮住勇娃子,半是威胁半是恳请地说:“到底啷个回事?”

  勇娃子瞄了小姐虚掩的房门一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