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不知何时,陆闻恺怔怔松了手。陆诏年抬手抹泪,手腕上有道明显的箍痕。
“喂。”
火把熄灭了,陆闻恺的无措好像得到了黑暗的保护。他伸出手,将女孩揽到怀里。
“笨蛋,别哭了。”
“可是,可是蝴蝶……”陆诏年抽泣着。
陆闻恺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抹去泪水。
“回家吧,我们。”
陆诏年吸了吸鼻子,鼻涕擦在陆闻恺衣袖上:“黑黢黢的,我怕。”
陆闻恺背起陆诏年:“我看得清。”
“我绝对不会把你弄丢。”
“再也不会了。”
他们是从那天起变亲密的?
似乎从那天起,陆诏年便小哥哥长小哥哥短了。
*
“小哥哥……”
暗夜里,陆诏年发出细蚊似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男人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对他。
月光为他披上朦胧的面纱,离近了,才发觉他的五官比从前深邃,轮廓更加硬朗。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陆诏年忍不住将心事说了出来。
陆闻恺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回来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小声点,别吵醒他们了。”
“你为什么回来……”陆诏年迈步,踩到他的鞋。
他们离得这样近,像还未长大的兄妹。慌张错乱的脚步中,她压着他抵在了钢琴上。
“我是说我要回房间……”陆闻恺任由陆诏年挨着她,他一手托着她背,平衡重心。可他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合规矩,错身站到了旁边。
“忽然忘了路,就坐在琴凳上吸了支烟。”
陆闻恺顿了顿:“你不介意吧?”
陆诏年感到有些荒谬:“这是你的琴。”
陆闻恺这时又想起来回答她了:“我是因为任务回来,不是作为陆家的少爷。抱歉,之前假装不认识你。”
“哦……这样。”这说法不能完全让陆诏年信服,她又问,“可是你宁愿见陈意映——”
“防空司令部组织了一批学生志愿者,意映是司令部委派来的。”
陆诏年皱眉头:“你们有这么熟悉么?”
陆闻恺微微张嘴,道:“陈意映。”
“我讨厌你!”陆诏年负气地甩手。
“嘘。”陆闻恺按住陆诏年的唇。
陆诏年微愣,咬唇,恨恨盯住他。
“这是你家,回来还需要偷偷摸摸的么。”话虽如此,陆诏年却依他放低了声音。
陆闻恺笑了声:“你清楚的,我不想要这个家。”
第十八章
这是什么意思……
陆诏年不敢接这句话, 仓皇地低下头。
静默片刻,陆闻恺道:“半夜起来,可是做噩梦了?”
“不需要你关心。”陆诏年别过脸去。
过了会儿, 陆诏年道:“有什么你跟我说不就好了,何至于当着那么多人面,不认我。”
“还计较这个?”
陆诏年?????顿了顿,又瞧着陆闻恺:“我知道,你想凭本事。”
“我一直都凭本事, 年年。”
陆诏年蹙眉:“谁许你叫我了。你, 你去叫陈意映啊!意映长,意映短……”
陆闻恺闷笑,陆诏年看过来,他邃敛去:“车轱辘似的, 一定要跟我吵架么。”
“是你讲的啊, 我在街上还没闹够!”陆诏年想起来压低声音说话, 可收不住一肚子气。
陆闻恺一下把人拉过来, 反手压着她,手掌撑着钢琴。夜晚的温度并没有低多少, 钢琴表面还有点余温似的,陆诏年惊惶地看着陆闻恺, 下意识缩起双手,挡在身前。
陆闻恺抬手, 轻抚陆诏年的发, 指尖穿过发梢,微拢。
他轻轻叹息, 陆诏年才闻到了青梅酒酿的气味。
她小哥哥向来不大能喝酒。
陆诏年撑他肩膀:“你……”
“怎样?”陆闻恺手心滑了下, 同陆诏年一起跌在琴凳上。
“你作什么同陈意映那么亲近。”她声音软下来几分。
“以礼相待, 谈何亲近?”他好像有很多道理。
陆闻恺一手仍撑着琴盖,极力与陆诏年保持距离,可无济于事。陆诏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他身体的温度。
陆诏年猛地推开他,躲闪般说:“我找水喝,你快回房间吧。”几步走出去,就开始唤又绿。
“不闹了?”
估计声音太清,陆诏年走远了没能听见。陆闻恺一哂。
*
事后想来,这一夜惊心动魄,像是梦境。
早晨在饭厅看见陆闻恺,陆诏年才后悔,昨晚说了这么多话,什么也没问清,她心底生气,可夜里辗转反侧没睡好,头脑昏沉,面上颇为疲倦。
陆诏年在门厅边顿了片刻,低头走去饭桌落座。
陆霄逸乐呵呵笑两声,道:“小年,你二哥都不认得了?”
陆诏年起身道早安,傻笑了下:“其实昨晚——”
陆闻恺道:“昨晚碰到幺妹了,和我们一帮飞行员一道去华洋宾馆坐了会儿。”
“有这事儿,小年回来怎么没同我说起?”陆霄逸道。
“父亲当时为街上的事儿训我呢,我哪还敢说,在外边潇洒了……”陆诏年佯作委屈巴巴。
陆霄逸这心便化了,摆手道无妨:“我早上看到闻恺啊,愣是以为没睡醒,让你们小娘打了我一下,这才知道还真是回来了。这军部也捎个信……闻恺这回是调驻梁山吧?“
“回父亲,是。”陆闻恺道。
正式的书面写契爷,实际在家中,陆闻恺早已改口叫父亲。不过比起大哥与陆诏年对父亲的态度,他显得疏离许多。
冯清如掩笑打趣:“二少现在说话,还真是有军人的样子了。”
陆闻泽朗声笑道:“是啊,我们翩翩少年郎,都这么硬朗了。”
“英气!”陆霄逸看陆闻恺,那是满心满眼地骄傲,“好!”
姨太太未免大家冷落了陆诏年,惹得这娇蛮的幺小姐不快,适时关切道:“幺小姐,身子不舒服吗?”
陆诏年正暗暗揉额角,闻声垂下手,抬头道:“昨夜似乎有猫儿叫,惹得人心烦。”
“猫儿?”冯清如思索道,“说起来,前些日子却红是跟我说,后边院子搬进一户下江人,他们喜欢喂那野猫儿,这野猫儿啊,就喜欢上这一带来。”
陆闻泽浑不在意道:“野猫儿叫几声又怎么,小年就是太娇气了。”
“我……”陆诏年欲言又止,夹个春卷咬一大口。
冯清如道:“慢慢吃。”
“小年这样子,真不知是随了谁。”陆霄逸摇头道。
陆闻泽道:“我们家有谁这个样子的?就是姨母也斯文。”
陆诏年咀嚼着春卷里的什锦馅儿,忿忿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啦?”
陆闻泽大笑:“这个天,野猫儿也没叫春,至于惹恼你,一大早就张牙舞爪的。”
陆诏年差点将春卷馅儿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若有似无地瞥了陆闻恺一眼,道:“是啊,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天,怎么就有野猫儿溜进别人家,叫唤不停的呢。”
陆闻恺舌抵牙槽,不露痕迹地笑了下。他故露疑惑:“我隐约记得,幺妹原先有些挑食,不吃菇?这馅儿里有蘑菇。”
陆诏年一怔,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姨太太忙道:“玩笑,玩笑,每次做这些带馅儿的,我都叮嘱厨房不要放菇。”
见母亲如此紧张,陆闻恺淡淡垂下眼帘。
陆霄逸道:“好了,一会儿闻恺跟着小年去楼上请安。”
陆闻恺道:“是,父亲。”
陆诏年慢吞吞吃,待一桌人走光了,只余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