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才回过神来。(1 / 1)

吾家卿卿多妩媚 谨鸢 410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回 才回过神来。

又在想什么呢。

徐砚凝眉看她。有时候她老走神,他发现自己也常有摸不着她心思的时候。

到底是姑娘家大了,心思不好猜了。

他说:“中秋那晚也在外边用饭吧,开了一家新的酒楼,有纯正的京城菜色。”

说到京城,初宁哎哟一声:“京城铺子的帐本送来了,我算了算帐,给了货款后还余两百两左右,比上个月进项少了一半。”

徐砚听着神色一顿。

齐圳已经忍不住,捂嘴笑得肩头直抖。

可不是要少一些,姑娘的‘供货东家’上两个月忙得脚不沾地,有几样要他专调的香根本没上。

徐砚听到细微地动静,回头淡淡扫视他一眼,见齐圳又笔直站好,这才缓缓说道:“这个月应该就能多些了,估计上个月买香料的人也少。”

“好像是少了几样货源。三叔父,是不是那边东家觉得我们抢了不少生意,我在帐面上发现的。”

徐砚嘴角微微一抽。

他这个时候真不希望小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他勉力压着情绪说:“不会的,这个月不补上,下个月也会补上的。”

“那就好,少了一半,就少好多银子呢。不过若是还见少,我也会把今年给三叔父的红利和去岁一样的,这些都是全赖三叔父呢,不能让您吃亏。”

她真的是做的无本生意,出人脉出力气都是徐三叔,而且她是姑娘家,嫁妆有那么些就够用了。但三叔父是要取媳妇的人,还得再生儿子,以后要补贴儿女的。

她又在心里盘算开来,想着要不在帐目上做做手脚,以后显出是给徐三叔两成,但其实是分他一半?

小姑娘再度神游九天,徐砚苦恼想着怎么拒绝小姑娘的好意,侧头一看。得,人又自顾自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他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想到三个月前宋霖来信,说小姑娘已经十三了,要他开始给她相看好的人家。

宋霖自在去川地的路途出一遭事后,太子用已身搏了条出路,或者还有安成公主帮忙,皇帝对他显然重视起来,给当地锦卫衣下了旨意照看宋霖人身安全。

自那回后,几位皇子都安静下来,一连两年,京城里都是太平景象。去岁太子妃又诞下皇长孙,储君之位更加牢固,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而宋霖被流放,并未加罪要去做苦力劳工,在一处清静的村子落脚。自己开垦,自给自足。

除了清苦些,一切都倒还好。

但是信件来往,一年也只能有一两回,即便是太子,也不好让人常给他传信过来。

徐砚亦想得微微出神,小姑娘长大了,竟是要到说亲的年纪了。还在徐家她扑在自己怀里痛哭的事情还仿佛在昨日。

他移开视线。庭院里落满阳光,灌木翠绿,秋日中亦鲜活明亮,他却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微微地凉。

到底是入了秋,天气该凉了。

魏家于当日下午就收到了小姑娘送来的节礼,魏老太太抿着唇让人收起来,就连给魏家四房的东西都没有分下去。

魏大夫人把这事情和魏大老爷说了,魏大老爷听着直叹气:“多少年的事情了,父亲也去世了,娘怎么还是放不下,大姐其实又有什么错。”

“我们还是偷偷给回些礼吧,不能让小姑娘真的寒心,更何况京里那位可能时刻也看着。”

“你和三个弟妹也暗中说一声,不能我们做了,瞒着她们,叫被误会。”

魏大夫人就嗳一声。

魏家世代都在杭州,最早祖上在前朝的时候出了巡抚,定居在此,但新朝启后。虽然皇帝还给他们官身,却再没有显赫过,如今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正五品。

再也没出过浙江。

现在魏家也不得不做起生意,让后辈不至于过得清苦。

远在京城的徐家也收到了徐砚着人送回来的节礼,徐老夫人在礼单上看到几样茶,当即就抿嘴笑:“初宁丫头还记挂着我这老婆子呢,又给我制了茶。”

徐绣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马上就要及笄了,凑上前一看笑着说:“这么些,肯定有我们三姐妹的一份!”

老人哈哈大笑:“去,敲诈到我老婆子头上来了,一片茶叶也不给你们。”

坐在老人下手的徐立轩沉默喝茶。

两年多了,他有给小姑娘去过信,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每缝节礼的礼单上,也从来没有过落小姑娘的名字,但他祖母总能找出小姑娘送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落款呢,是还在意他母亲当年的误会吗。

徐立轩又猛灌了一口茶,他想,若是当年他明白得早一些,是不是事情不一样?

年少懵懂,如今懂了,却只有满嘴苦涩。

而去年他下场,考过举人便落榜,准备再三年再考,二弟和他一样。任家兄长有一人却连举人都没考上,舅舅气得抽了他一顿,关起来再度苦读。

这两年,任家人来往也少,他依稀知道二表妹做的事,这才是真正逼走了小姑娘的原因。他也不想和任家有什么来往。

但他母亲昨晚来说,中秋的时候会要回任家,他们兄弟一定要跟着去。

现在想着就不耐。

徐立轩还在出神,林妈妈从外头进来,伏在老人耳边说话:“任家女眷今年又没收到安成公主的请贴,中秋后的赏花宴她们恐怕又不能去了。”

老人听着神色毫无波澜:“也不是第一年了,都第三年了。”

自打小姑娘离京,任大夫人在京城的圈子走动就不太顺利,很多勋贵家里举办宴会都没有邀请她。按理任大老爷高升,侍郎一职可轻可重,哪天就一脚进了内阁,结果家里的夫人却一直坐冷板凳。

外人可能不知道原因,徐老夫人却是知道的。

她可以笃定,小姑娘那个凤首步摇和安成公主相关,至于安成公主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她也懒得得多猜想。

总之安成公主对徐家仍旧是和和睦睦的,那便是徐家的福份。

这份福,多半是小姑娘带来的。

只是有人认不清楚罢了。

徐家晚辈从碧桐院散去的时候,徐家三姐妹还是从老人那里分了些茶,高高兴兴商量着要扮个小茶会。

徐立安突然走到胞姐跟前,可怜兮兮地说:“好姐姐,也赏我一些尝尝味儿。”

徐绣云瞪眼,不想给。

徐绣莞两姐妹哪里见过他可怜乞食的样子,哈哈笑着拿出帕子给他匀了些包好,哪里知道转头徐立轩又从他手里要了一半。

徐立安看着只能冲个两泡的茶叶郁闷。

兄长什么时候也喜欢喝花茶了。

而徐立宇望着行事古怪的哥俩沉思,然后想到什么,耸肩笑笑,抬步往自己院子里去。他还是喝他的陈茶吧。

同日,安成公主也欢喜地收到小姑娘的节礼,几方绣着牡丹的帕子,还有两盒月饼。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捧着东西却看了又看,心里都是高兴,第二天进宫的时候,还给明德帝带了一块月饼过去。

明德帝被她带一块月饼的小气劲气笑了:“我好歹护着宋霖了,你就给我这么一块月饼??”

“给您就不错了,本就不是送您的。”

安成公主理直气状。

明德帝真想让她把东西拿走,但一想凭什么给拿回去,当即叫内侍切了,一个人独用。结果是到了晚上都没克化,晚饭用没平时的三分之一。

安成公主第二天知道后又进宫气他,说道:“看您,不认老都不成了,一块月饼就把您撑着,还想要更多。”

气得明德帝要拿杯子砸她,安成公主一提裙子跑得飞快,内侍过来说土默川史者带着贡礼前来。

土默川是本朝大同边上的一个外族之地,称为土默特部,明德帝的姑母庆贤长公主被看中,就和亲过去。

那时庆贤长公主丧夫,既然当时土默王不在意,两边本就在谈和阶段,先帝便允了这门亲。

明德帝听闻后忙宣了人进来,帝王问及庆贤姑母身体是否安康的关切隐约传出。

***

到了中秋那日黄昏,初宁换上烟水色的裙子,梳了垂鬟分肖髻。没绑燕尾,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朵金桂点缀其中。

徐砚见她前来,秋风先将淡淡的桂香送到他呼吸间。

“怎么那么素淡。”

他低头看她,小姑娘柳眉杏眼,正笑得灿烂。

“簪花了呢,再戴别的不好看。”

他再细细打量,见她还是描了眉和点了唇,这一看,分明又是姝色清绝。

“那就走吧,我们到西湖去。”

“是到画舫上吗?”

初宁习惯地去把手伸到他掌心中,没发现他有一瞬的犹豫才握住。

徐砚看着前方的石板路,轻声说:“嗯,到画舫上去,今晚不少人要西湖赏月。已经定了那家酒楼的席面,会一并送上去。”

初宁就想到每到节日,西湖上还会有清倌在画舫里弹琵琶唱曲儿,愿意砸银子,能将人请到船上吟诗作画,红袖添香。

她眨巴眨眼,以前徐三叔带她去西湖游船都是白日,也许今儿她能见识一下。

徐砚正想问她有没有带披风,怕晚上风凉,一低就看到闪动光芒的双眼。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游个湖,她有那么高兴?

两人来到西湖边的时候已十分热闹,周边都挂着点亮的花灯,碧水映灯,似人间铺砌了一片星河。初宁被徐砚扶着上了画舫,两人才在甲板上站稳,就听到有人喊:“这不是徐大人?”

“徐大人推了宴,居然是与佳人有约。”

初宁闻声望去,岸上站着四五个人,皆是中等身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徐砚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向起人拱了拱手:“众位大人可莫乱说,这是徐某的侄儿。”

他一句侄儿叫他们想起先前传言,徐砚跟魏家的外孙女一同前来杭州,那是魏家大姑奶奶的嫡女,嫁的是前些年出了事的宋阁老。

宋阁老和徐砚有交情,所以才托了女儿给他帮着照顾。

不过听说现在那宋姑娘是住在离魏家一条胡同的无名居。无名居的来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安成公主的别院,但因为没有挂名姓,大家日久就喊成无名居。

徐砚也住那里。至于为什么宋姑娘不住外祖家,就没人知道原由了。

众人思绪几转,哈哈地笑:“失礼失礼,不过这也是佳人,话倒是没错。”

初宁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徐砚余光扫她一眼,临水而立的小姑娘沉静温婉。小姑娘可不是长成倾城佳人,他微微一笑才再回话:“如此,我便与佳人有约了。”

岸上几人又是笑,还催促:“徐大人快带佳人进去吧,莫吹了风。”

这才算各归各路。

等徐砚领着小姑娘进了画舫后,有人就小声和同僚说:“只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倒是一眼就叫人惊艳。”

“听说魏家大姑奶奶就是个美人,女儿姿容出色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了宋家,不然我还能找出个差不年岁的儿子来。”

“哎哟,这就打人小姑娘的主意了,以徐大人的眼光,恐怕看不上你家小子。小心徐大人听到不高兴,暗中给你使绊子。”

说到徐砚使绊子,几人神色各异,都噤了声往约好的作乐地方去。

徐砚到杭州来先将都水司的帐理清,分毫不差才正式接手,又缝有查上任主事的钦差在,凡是侥幸的都被揪出来下狱。

接手后,又雷霆手段清出一批不符合要求的造材木料。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读书人,哪里懂得什么造船料子的,结果人家眼毒得狠,给京里派来的钦差立了不少功。

从这事上,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人年纪轻轻,却十分奸滑。

京城里的钦差看着是要得圣誉,可其实就是被他利用来摆平都水司里的蛀虫,不少人还和京里那些大官有牵连的。

不然谁吞得下那些钱财。

本来大家都等着徐砚要得罪人倒霉,结果人在这再呆个半年就任满了。上回倭寇来袭,正好试用上新战船,追击到对方大败,提督要给他修造战船请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京城,正正式式的在六部当京官,前途无量。

“刚刚那些是布政司衙门的几位大人。”徐砚带着小姑娘进到船舱,初宁想了想说,“不像什么好人。”

徐砚被她逗笑了:“我们卿卿可厉害了,一眼断人。”

初宁听着他的打趣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扬扬柳眉说:“那是,我可是有三叔父这样厉害的人物在身边,耳需目染之下,多少偷学了些本事。”

小姑娘真是越来越精乖了,以前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现在居然还学会拍马屁了。

徐砚轻轻地笑,眉宇舒展,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让她坐下。

等船上的侍女呈上饭食的时候,湖面突然响起歌声,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旋即与女子悠婉嗓音相铺成调。

“妾无幸见君鲜衣怒马街上游,得那日春,西湖垂柳荫下见风流,一遇倾心夜入梦。”

初宁闻音已快步走向大敞的窗前,探头见到一艘灯火明亮的花船就在不远处。徐砚听到这样的艳曲,眉头皱了皱,想将小姑娘喊回来,下刻却又听那清倌唱道。

“徐郎比明月,妾若足底泥,蒲柳之姿痴心想——”

初宁霎时瞪大眼,徐砚忙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来,神色冷然:“关窗!”

哪知话才落,湖面有响亮地笑声传来:“柳娘子又在向徐大人诉情了,莫不是徐大人在这西湖上?”

初宁望着脸色沉沉的青年,缓了会,指向已经关上窗户问道:“三叔父,徐郎是指您吗?”

徐砚:“......”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没有,不是我,你别胡说。

很多年后,初宁再翻出旧帐:柳娘子是怎么认识你的。

徐砚:谁啊,不认识,没听说过。

再很多年后,初宁和儿女说:从前西湖有个柳娘子。

徐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