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豪门吃瓜记录 沈中鱼 4162 汉字|9 英文 字 29天前

第三章

  井以坐着凌鸿轩的跑车,风一阵阵地吹到她脸上,扬起她漆黑的头发。

  井以忽然就觉得很无聊,不论是这片刻坐车的时间,还是人生。她记性很好,语文课本上曾经出现的一篇诗歌,至今仍然存在在她脑海中,不知为什么,井以忽然就想起了里面一个片段: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

  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

  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井以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

  凌鸿轩将她送到车站,眼睁睁见着她上了公交车才发动跑车离开。一辆鲜红色的豪车出现在车站,还引起了一阵小骚动,有几个人拿出手机在录视频。

  凌鸿轩戴上墨镜从车站离开。

  井以坐上公交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公交车开得不算快,风吹到脸上颇为舒服,至少比凌鸿轩跑车上吹的风舒服,他车开得太快,井以脸都吹麻了。

  井以戴上耳机,表情有点深沉地将头抵上玻璃窗,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井以在网上看过一个博主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找一辆大巴绕着城市转两圈,这样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

  “咚、咚、咚……”

  没过几分钟,井以就面无表情地把头抬了起来,她的头随着大巴的颠簸,一下下撞在窗户上,让她心里实在没了忧伤的心思。

  电话铃声响起来,井以拿出手机,是阿婆打来的电话,她接通电话,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阿婆。”

  井婆婆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过来,她年纪虽然早已算不上年轻,但是声音里依旧给人一种很乐观的感觉,是个很爱笑的老人。

  在井以看来,阿婆和凌家老太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井婆婆在电话那头说:“囡囡,什么时候回家来啊?我和李爷爷一起来买鸭子了,等你回来,阿婆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啤酒鸭。”

  “好啊,阿婆,我……大概一周以后就能回去了。”一听到井婆婆的声音,井以就笑起来,笑着笑着,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有点迟疑地问:“阿婆,我怎么听着你那边不像是鸭子在叫呢?”

  井婆婆那边的声音颇为混乱,间断着传过来“该啊~该啊~该啊~”的叫声,井以听着不像鸭子,倒像是大鹅在叫……

  不知道井婆婆回头看见了什么,井以在这边听见了她骤然拔高的语调:“啊呀,老李,这是鹅呀,你逮它不怕被拧吗?没被大鹅拧到吧……去去去,真来拧人了。”

  井婆婆开饭之前总会单独给井以盛出属于她的一小碗,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井以就仿佛看到了井婆婆做完饭拍拍围裙,扫去炭灰的样子。

  井以摸着自己鼻梁,隔着电话低低地笑起来,井婆婆的声音还在耳畔,“囡囡呀,阿婆先挂了,回来的时候记得给阿婆打电话。”

  跟井婆婆打完电话的井以心情好了起来,她从大巴上走下去,走进一家银行,打算看看凌鸿轩给的卡里有多少钱。

  尽管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看到卡里有一百万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井以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出银行,一边走一边给徐良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徐良科正在他们那个破旧仓库里反复调整吉他,他将琴弦绷紧,反复弹了几遍才满意。

  他身后声音比井婆婆那边还要混乱,像是有人在打牌,烟雾缭绕的,说不定到底抽了多少烟。徐良科一头半长的卷发,染成白金色,随意地扎成丸子头束在脑后,胳膊上的花色纹身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膀,然后隐藏在他身上那件半旧的老头衫下。

  “阿以,”徐良科看上去对她突然打来电话这件事有点惊讶,“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过几天就能回去了,”井以将手伸进口袋,摸出那张卡,“小科,我搞到钱了。”

  他身后打着扑克的几人听到她说话的声音,都挤过来,在镜头前面喊着要她回来一起打牌。

  徐良科拿着手机从他们身边挣扎出来,有点不可置信地追问:“我靠,还得是你啊阿以,不过你哪来的钱?”

  徐良科看上去没个正经,像个玩世不恭的老油条,但实际上他比井以还要小一个月,纹身和烫头都是高考完了才去搞的。

  井以把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凑到嘴边,手里没有烟,却做了一个猛吸烟的动作,深沉地叹口气,淡淡地说:“出卖自尊换来的。”

  井以今天之所以愿意去凌家,就是为了这笔钱。如果不是老太太非要她改姓,井以其实很愿意在凌家扮演一个乖孩子。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井以看来,其实自己修行也不够,所以戏才没演下来。

  但是现在想着银行卡里的钱,想着那六个零,井以不得不承认,刚才自己声音有点大了。

  徐良科慢慢皱起眉头,有点担心的样子,很委婉地对井以说:“阿以,你可……千万别走上歪路啊,钱不急,我们上个视频已经火了,接下来肯定能赚到钱的。”

  井以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想哪去了,钱是白嫖来的嘿嘿。”

  “总之,钱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井以卸下了心头的担子,走路都轻快起来,简直是蹦蹦跳跳地在走路,少见的有了点孩子气。

  “那行,”徐良科看她不像是在硬撑,“视频库存也不多了,我想着趁我们乐队现在有还热度,多录几条……所以阿以,我们等你回来。”

  井以笑着点了点头,跟他挥了挥手说再见,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一个月之前,井以和徐良科他们组了一个乐队,叫做山南乐队,名字是随便取的,他们一起在广场上唱了大半个月的歌,专门给跳广场舞的阿婆和阿爷伴奏。

  经过半个多月的磨合,直到一个星期前,他们才在网络上上传了乐队第一条演奏视频,一夜之间,观看人数破了几十万。

  说是演奏,其实也不确切,因为镜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集中在井以和徐良科脸上,在这个快餐时代,只凭音乐和热爱,多久才能出现在大众面前呢?

  所以他们赌了一把,就赌井以和徐良科两张脸能火,幸运的是,他们赌对了。

  现在说起来轻巧,但当时反复拍视频的时候四个人连饭都顾不上吃,阎斯年工作之余还要抽出时间来当后期,苦练剪辑,头发掉得比之前996连轴转的时候还多。

  也正是因为那条观看次数破百万的视频,让凌家人注意到了井以。井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了自己的头发或者是唾液,拿去做了DNA测试,只是突然有一天,她就接到了凌家人的电话。

  第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新型诈骗,反手就把给她打电话的手机号举报了,直到两个一身黑的保镖找到她,她才意识到,这玩意儿……好像是真的。

  但是当天她没有跟他们走,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井婆婆,尽管井婆婆不太放心,井以依旧下定决心要去A市一趟。

  井婆婆拿了五千块钱给她,这十几年走过来,井家夫妻的事故赔偿金已经被花得差不多了,这五千块已经是井婆婆目前能拿得出来的最多的钱了。

  井以在出发之前做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准备。她和徐良科约定好了每天打一通电话,要是自己没给他打电话,那十有八九是自己出事儿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的末尾,各大高校最晚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学,而五海大学大二大三准备考研的学生更是早就申请了提前返校。井以给招生办和辅导员打了电话,申请提前入校报到。

  她的成绩其实足够选择更高一层的学校,但是填报志愿时还是选择了五海大学。

  五海大学是一所建校才几年的大学,虽然和其他老牌高校相比少了底蕴,但是在校规上相对的也多了几分灵活,对在校人员的要求也没有那么刻板。

  现在五海大学正处于到处招兵买马的阶段,不仅到处聘请优秀教授,而且在生源上也必须主动去抢,所以井以的要求一提出来,辅导员和她商量一会儿后就答应了。

  说实话,虽然学校的部分设施仍在建设中,但是新的教学楼,新的宿舍楼,确实很漂亮,井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井以刷卡走进宿舍楼,坐电梯到了六楼的单人宿舍,拎起自己的吉他就再一次出了校门。既然来到了A市,怎么能不出去玩玩呢?

  一百万,超出她的预计太多了,不仅能够解决她最着急的事儿,而且足够她去放松一下。

  井以再一次上了公交车,这一次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她依旧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外面飞快经过的景色倒映在她眼中,很快又流逝过去,井以随着公交车的走走停停记忆着这座朝气蓬勃的城市。

  她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地,只是看中了什么地方就在站点下车,她去了安静的博物馆、图书馆、城市规划局,也去了人来人往,喧哗吵闹的菜市场,买了几种不同的水果,然后跟卖水果的大娘聊起了家常,聊着聊着,就学会了一些A市奇怪的口音和方言。

  井以从小跟着井婆婆长大,她可太知道怎么让年纪大些的长辈开心了,临走时,大娘还送给她一个甜梨子。

  井以也去看了繁华的商业街,这一片高楼耸立,不管是离地铁站还是高铁站都很近,当夕阳倾斜到每个人身上的时候,下班的打工人陆陆续续地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他们脸上带着疲惫,走向家里时聊着游戏、电视剧、白天发生的有趣的事等等一系列让人心情放松的话题,夕阳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他们回家的路上。

  但是写字楼里更多的灯还亮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人才会熄灭这一盏灯,走进夜色中。

  井以乘坐公交的最后一站是离五海大学最近的一个港口,她去那里吹了一会儿风,感受着大脑和灵魂一起平静下来的感觉。

  尽管知道晚上吹的是陆风,可是大部分人还是习惯把岸边的风称为海风,大概是因为夜晚和海风两个词站在一起很般配,让人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一些浪漫的事。

  就像高中时候理科班的语文老师从来不会检查作业,就像世界上没有179的男孩子,也没有180的女孩子,就像过了二十九岁生日也不会说自己今年三十岁,有时候,人类需要一些自欺欺人。

  井以背着吉他从港口走到公园,有在这里玩的孩子,又出来锻炼的大爷,也有出来跳舞的大叔和大婶,有一个老爷爷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在收集瓶子,他将瓶子放进袋子里,瓶盖则收进衣服上的口袋里。

  井以默默地想,看来不管城市大小,每个地方都会有老人都喜欢捡瓶子。

  A市陌生又熟悉的形象一点点在井以面前展开,她所看到的一切,都让她有种不切实际的冲动和模糊的快乐,井以背着吉他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将吉他袋子随意扔在脚边,井以拨动琴弦,开始低声唱一首安静的歌。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当吉他的声音响起来,周围的人就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了。

  但更多的人还是在默默听着,一股安静的氛围弥漫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广场上唱歌的无名歌手不只井以一个,这片广场很大,有很多人背着乐器来这里唱歌,有人甚至带了音响,还有摄像机。井以只背着一把吉他,已经算得上朴素。

  井以来到A市的时候也是,除了那五千块钱,她背了把吉他就上了车。

  但是不论什么样的音乐,井以依旧觉得只有亲耳听到才会感受到触动。因此不能不说公园是个浪漫的地方,当她看到围观的人群脸上认真的神色,和淡淡的笑意,会觉得音乐这种东西,就是为了这种时刻而存在的。

  有小孩子将一枚圆圆的硬币放进她脚边的袋子里,井以一边唱歌一边朝小朋友微笑。

  她从《成都》唱到《南山南》,从《南山南》唱到《那些花儿》,又唱到《走马》,围观的人都换了好几拨,只有一个人始终在昏暗的一个角落看着她。

  即使灯光昏暗,月色照亮不了他的五官,井以依旧感觉他很特别,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股说不清楚的气质吧。

  一个人的五官藏得住,但是气质是藏不住的。

  这个男生指间夹着一根烟,火光明灭,他想起来时,就把烟放到嘴边吸一口,火光偶尔映亮他骨节分明的手。

  他没有点过歌,没有说过话,井以也没有主动询问,她自顾自唱着一首一首歌,声音像是从身体里挣扎着破土出来,空灵又塞满感情,像是无处落根飞鸟,只要尚有一口气喘息,就不会停止飞翔。

  井以有一把好嗓子,她的声音里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只要被听见就能让人眼眶莫名湿润模糊。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男生夹着烟,沉默地听着她的声音。他手里夹着的那根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他甚至忘记去吸,香烟转眼间就少了一截,烟灰落在手上,他也没有察觉。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

  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少了,井以的声音也唱到嘶哑。她唱的每一首歌,都像是在用生命去唱,让人恍惚间觉得,整个世界中,好像只有她的歌声在响。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那段歌词来许巍的《曾经的你》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