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姜思之心里发慌, 转头就去找母亲:“娘, 我不想嫁了~”
房里的人听见着话都笑了起来,有打趣她的,有安慰她的。
钟氏原是笑着的, 可听见女儿的话, 看着她还是粉腮杏瞳、稚气未脱的样子,却说嫁就要嫁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姜思之身子扑进母亲的怀里,虽然尽力忍着, 却还是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小姑娘就要离开母家的庇护,嫁作他妇,母女情深, 看得身周的人都是为之动容。
眼见这原本喜气洋洋的屋子里,大家都拿着帕子拭泪,钟老太太赶忙走到母女身边劝道:“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妆都该花了, 今儿是好日子, 该高兴才是……”
听了老太太的话,钟氏转而破涕为笑, 接过陈妈妈递过来的丝帕小心的擦了擦眼角,再为姜思之拭去了脸上的泪迹。
“怪我!怪我!果然是年纪大了,竟变的多愁善感的很。”钟氏自嘲着说。
遂又看着女儿慈爱的劝道:“袅袅莫怕,娘看的出来宋景行待你是极好的,我儿嫁过去可是享福的呢……”
自今日起, 宋景行于姜家而言就是一个女婿,不再是位极人臣的右相,是以钟氏也改了口直呼其名。
有了母亲和其他人的安慰,姜思之终于是止住了眼泪,可一双大眼儿却是像兔子一般红彤彤的,叫人看着更是想要怜惜。
陈妈妈同全福姨婆又赶紧给她补了妆。
钟家远道而来的表姐妹们便围了上去开始七嘴八舌的同今日的俏娇娘说起她姑娘家最后的闺阁悄悄话来。
话说了没一会儿,就有婆子快步走进来欣喜的说道:“来了!来了!宋相迎亲的队伍到了!”
伴随的这婆子说话的声音而来的,是外头噼里啪啦的喜炮声绵延不绝。
让姜思之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周栩令如今是姜思之的大嫂,月初才刚成亲的新妇,许是更能清楚小姑娘的心思。
“我去替你瞧瞧~”周栩令笑吟吟的说着。
姜思之攥紧她的手,有点担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唤她:“嫂嫂~”
在周朝迎亲时,女方的女眷是要出来拦新郎倌儿的,为的是图个热闹。长公主向来是个性子欢脱的,胆子也大,又有着尊贵的身份,姜思之不免有些为宋景行担心,生怕这个大嫂会不会做出叫他为难的事情。
周栩令哪里不懂小姑娘扭捏着没说完的话,给她使了个叫她安心的神色,就带着钟家的一众姑娘出去拦人去了。
而在漪澜苑外,宋景行身着精细华贵的喜袍,腰系刺绣玉带,头戴金冠正踏进建威将军府的大门。
看见正在前院的姜正则父子三人,宋景行谦逊的走上去给他行礼。
姜正则看见自己往日里的政敌如今竟变成了自己的女婿,心里竟也恍惚了一下,万分感慨。
一会儿女儿就要跟着面前这个人离开自己,姜正则就想着一定要在姑娘出门前再好好搓搓他的脾气,替女儿给他立立规矩。
可当宋景行屈膝给他行礼时,姜正则就正好看见了他身后跟着他一道来迎亲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穿着靛青色常服,打扮的并不出彩,那张脸却是姜正则几乎近乎于日日都要见的。
这人可不就是大周朝的国君周煜嘛。
宋景行不喜与人来往,整日寡居在家,身边也没什么太过交好的友人,是以前日周煜就唤了他到御书房里,跟他说了自己想要陪他去迎亲的打算。
抛开身份真要说起来,周煜的确与宋景行亲近,且说到最后周煜又拿身份出来压他,他也只好同意了下来。
今日姜府也是摆了几桌席宴的,许多与姜正则交好的武官也都早早的带着家眷前来贺喜,一些官职低的人认不出周煜的身份,可王副将等人是见过圣容的。
周煜前日难得兴起的玩心,在今日自己一众臣子的目瞪口呆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走到姜正则身边,握住他的肩头阻止他要行礼的动作,开口贺喜道:“在下是右相的远方表哥,今日特地来陪家弟迎亲,在这儿就先恭喜将军喜得良婿了。”
姜正则等人听了这话就明白圣上是不想暴露身份,只好陪着笑应了下来,又象征性的对宋景行说了几句就放他进了内院。
姜正则领着人进了漪澜苑,宋景行见到院里的女眷,恭敬的拜见钟氏和钟老太太。
钟老太太这是第一次见宋景行,虽然也曾耳闻这位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右相不是个简单的。但此刻见了人,看他长相俊美、态度恭敬,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如玉的书卷气,不正是世家们最喜欢的类型嘛,老太太对这仅一面之缘的外孙女婿甚是满意,止不住的点头。
后院里的女眷有一大半都是江南来的钟家姑娘,也都是头一回见宋景行,谁都没想到这让天下众学子尝尝称赞的右相竟然是这样一位霁月清风的男子,忍不住的羡慕起姜思之来。
而跟在后头一道进来的周煜,除了钟氏和周栩令,也都没人认出来。
钟氏性子沉稳,见丈夫面色平静,便也不动神色,只在目光对上圣上时微笑着稍稍欠身。
而周栩令就更不会去戳穿自己的哥哥了,但也多少收敛了些原本想要去闹新郎倌儿的念头。
这新郎都已经到姑娘的闺房门口,大家便纷纷起哄催促他快作催妆诗。
宋景行是文官之首,饱学之士,殚见洽闻,不过是首催妆诗又怎会难倒他。
更何况小姑娘在他心里本就是仙子一般的存在,宋景行只会觉得这些寻常诗词根本就难以形容出小姑娘的半分之美。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累劫修福终成眷,却待门前心生怯
借问娇女妆成未,旭日东方欲晓霞”
宋景行信手拈来一首,却叫那些听的人都笑弯了眼。
心道这右相怎跟那些个毛头小伙似的,心里急切也就罢了,什么借问娇女妆成未,竟也说的这般直白。
有不懂事爱起哄的姑娘大着胆子就冲新郎倌儿喊道:“宋相~若是新娘子真要待到明日天将欲晓,那你是等还是不等呢~”
听了这话,就是周煜都忍俊不禁,揶揄的看着自己这个心急的臣子。
这婚事本是自己瞎点鸳鸯谱定下来的,现在看来这宋景行竟也真对姜家姑娘起了几分心思,看起来日后定也不会亏待她,叫他心里着实少了几分愧疚。
“等……即使日久岁深、东海桑田,宋某也会等下去……”宋景行正色说道,即使知道姜思之看不到,即使周煜正站在自己身侧,他也不掩自己眸中深情。
那问话的姑娘本就是图个好玩多嘴逗趣一句,也没想到竟得了如此一个答案,便再没了声儿。
宋景行到底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公子,虽说今日他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手握重权、杀伐果断的当朝右相。
大家作势又稍稍闹了会儿,也就识趣的放了人。
新娘哭嫁,然后由母亲亲手为其盖上红盖头,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扶着母亲踏出了闺房。
姜修能是大哥,他走到姜思之跟前顿了下来准备背起妹妹上轿。
姜思之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听见大哥的声音,刚准备伏上去,就听见父亲一声制止:“慢着。”
除了姜思之以外的人都闻声看了过去,这婚礼都进行到这儿了,难不成姜正则还要棒打鸳鸯,断了这喜事不成?
姜正则自然看到了众人疑惑的眼神,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走到了女儿跟前,先是双手扶起蹲着的大儿子。
再是缓缓在女儿身前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沉声说道:“虽然不合规矩,但爹还是想亲自背你出去。爹上一次背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娃娃呢。”
没想到转眼就成了漂亮的新娘子要离我而去了,这句话他忍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弯着腰低头垂眼,等着女儿伏到他背上,也不叫人看到他那早已红透了的眼眶。
铮铮铁汉满心的柔情全给了自己宠大的姑娘,至此分别之时,怎能不叫他心酸。
姜思之从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到了父亲的脊背,吸了吸鼻头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扶着母亲的手爬上了父亲的肩头。
她个子小分量轻,姜正则一下子就背起了她往门口的花轿走去。
一步一步的,缓慢且沉稳,姜正则头一回开始觉得自家的将军府怎的这般小,从女儿的漪澜苑到大门口的路程竟然这般的近,怎么好像才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呢。
他把女儿背上轿子,看着她身上似火般红艳的嫁衣,上面的刺绣针脚精细。
姜正则有些哽咽,声音微哑的嘱咐道:“袅袅安心,若是有半分让你不顺心的,尽管回来找爹爹。”
他没说太多,只给女儿一句承诺,告诉她这建威将军府永远是她的家,永远等着她回来。
耳畔全是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将父亲的这一声嘱咐掩盖的模糊不清,可姜思之还是听的十分清楚,鼻头酸涩,早已在盖头下面泣不成声。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怕父亲听不清楚,用力的点头,让那红盖头也随之晃动不已。
姜正则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转身看着身边同样是大红喜袍的宋景行,听他恭敬的唤了自己一声“岳父。”
他点点头,努力挤出了一个自觉喜气的笑容,却不知那带着苦涩的笑容在宋景行的眼里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宋景行再毒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嫌弃自己爱女心切的岳丈,只再次跟他保证:“岳父放心,我定会好好对待袅袅的。”
姜正则不可置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钟氏的身边站着。
宋景行不再耽搁,翻身上马,昔日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满是春风得意,颇有当年少年状元郎游街的风采。
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一群人的视线里,钟氏才回过神来赶忙叫几个孩子一起招呼客人们进去吃酒。
她唤了姜正则几声,却发现一直站着人群最前面的丈夫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疑惑的走到他身边,却惊讶的发现他赤红着一双眼睛,紧抿着唇,面上泪水纵横。
钟氏又探出脑袋看了看后头两个也红了眼眶的儿子,再回过头看看丈夫,倒是消了自己心里的那份不舍。
她扶着丈夫的肩头柔声的安慰他:“好了,别看了。”
“不用管我,让我再看会儿”姜正则这是糙汉柔情,声音比先前又低哑了几分。
钟氏不免觉得好笑,有些埋怨似的说他:“这是作甚,大好的日子也不怕丢了人。”
姜正则闻言,低头看着娇妻,心里委屈的不行,弯着腰一把抱住她竟像是止不住眼泪一般:“小花~袅袅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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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威将军府离宋府不算太远,加上心急的宋景行驾马行的也快,姜思之感觉时间没过太久花轿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听见轿子外头的陈妈妈说宋府已经到了。除了一直跟在姜思之身边的叶蓁桃夭还有漪澜苑里她用惯的几个奴仆,钟氏在征得了陈妈妈的同意后,也叫她跟着来了宋府好在姜思之身边服侍她。
花轿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外头又是一阵喜庆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就是轿身一阵晃动,姜思之知道这是外头的宋景行正在踢轿门,她一手拿着团扇,一手紧紧扶着边儿稳住身形。
宋景行将帘子撩开,亲手扶着她下来。
宋府的排场很是气派,似是要将当初聘礼不够嫁妆丰盛的这茬儿给找补回来。
终于把新娘子迎进了门,平时不苟言笑的宋景行,今儿脸上的笑容更是半分不减,只愈发的灿烂。
本就是俊美的人,如今面色含笑,更是看呆了来吃喜酒的宾客们。
姜思之拉着红绸在陈妈妈的搀扶下进了宋府的正厅,同宋景行行拜堂之礼后就被送入了新房。
她坐在床榻边上,乖巧的一点儿也不敢乱动。
她把团扇从红盖头的缝隙里伸进来掩面,等着宋景行来掀盖头。
眼前满是猩红一片的布料,她仔细听着身周的动静,直到听见似是新房门口一阵起哄的笑声,再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地上一双锦靴驻足于身前。
她攥紧了团扇的手柄,感觉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
宋景行揭开了盖头,看见红帕下那一双叫他日思夜想的湿漉漉的眼睛、正含着无辜和怯意盯着自己,眼尾还泛着红。
姜思之觉得自己心跳的飞快,简直就要扑出来一般,这是自上次两人在将军府一别后自己头一回见他。
她自是知道宋景行生的好看,可现下看他一身喜袍,身姿挺拔,长眉入鬓,眼角眉梢洋溢着喜意与柔情,叫她看的移不开眼。
耳畔的笑声的打断了她的痴迷,是大家正起哄叫新郎倌儿作却扇诗。
即使小姑娘已经进了他宋府,可宋景行还是急不可耐的想早早结束这些繁琐的步骤。
一首催妆诗随即就脱口而出: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已知姜女升仙态,休把圆轻隔牡丹。”
姜思之这才慢慢的移开了掩面的绣花团扇,却红着脸垂着眼不敢抬头看他。
感到身边坐下了人,紧接着手就被握入一个温暖的掌心。
新人坐床、妇人撒帐,桂圆莲子等喜果纷纷被扔进喜床上,带着一句句吉祥话,祈盼这新人早生贵子。
丫鬟又端着一盘饺子上来,叫新妇吃上一个。
饺子是半生的,实在是难以下咽,姜思之微微蹙眉才硬着头皮吞下了半个。
宋景行一直注意着小姑娘,见她神色不佳,便挥手示意人把这饺子撤了下去。
二人在喜嬷嬷的催促下又喝了合衾酒,这才总算是结束了这一系列的礼节。
宋景行眸光炙热的盯着羞赧的小姑娘,恨不得现在就关上门来好好抱在怀里亲上一亲,可奈何府里还有众多宾客等着他去招呼。
他语气温和,似哄似宠。
“袅袅你先休息,嫁衣繁重,你便先换了去,我去前院招呼下就回来。”
新房里还有宋家的宾客女眷,姜思之用一双含羞带怯的杏瞳看了他一眼,遂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待宋景行走后,新房里的女眷们也没久留,同新娘子稍微说了几句话,又说了些吉利话,夸了夸,知道她要休息,也就离开了。
等新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姜思之才感觉松懈了一点,打量起了这个屋子来。
新房里烛火彤彤,桌上一对儿臂般粗细的龙凤喜烛正燃着,时不时噼啪作响。
昏黄的光芒撒落下来,照的那银红色的软烟罗帐愈发朦胧。
陈妈妈见众人都出去了,便上去询问小主子:“夫人可要先把衣裳换了?”
姜思之对这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歪着头呆滞的看着陈妈妈,半饷才明白这是在跟自己说话,星光水眸眨巴着,显得甚是怜人。
这嫁衣层层叠叠套在身上,还有满头的珠钗委实戴的她难受,便对陈妈妈点了点头,让她们先去准备。
新房里还有宋府里的一个老嬷嬷和两个小丫鬟,宋景行的倚竹园里原是从没有这些婆子婢子的,可姜思之进了门后总不能叫小厮服侍,是以宋景行特地去祖母那里要了几个人来让她日后使唤着用。
趁着陈妈妈带着叶蓁桃夭去为她准备换洗衣裳的间隙,这位姓许的嬷嬷便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几碟吃食到这新主子的面前,叫她垫腹。
原本姜思之倒也不觉着饿,可看到那托盘上看上去诱人可口的糕点,想起自己几乎整一天都没有进食了,果然觉得饥肠辘辘。
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许嬷嬷见小主子也没扭捏作态,便客客气气的开口先跟她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那两个小丫头的情况。
两个小丫头唤作侍琴和侍棋,还道宋相特地吩咐过,若是夫人有自己中意的名字便自行改了就行。
许嬷嬷又同她简单讲了些府里的情况。
许嬷嬷嘴里说着,手里的活儿却不停,看她用了一块糕点后,又给她端了一碗好克化的红枣粥,待她食了小半碗后又给递了一杯参茶过去。
姜思之吃了个半饱,终于觉得缓过劲儿来,正好陈妈妈那边也已经收拾好只等她过去漱洗更衣。
她面带感激的看着许嬷嬷,冲她道谢,又叫陈妈妈拿了三个装了金裸子的红袋给许嬷嬷和侍琴侍棋赏了下去。
许嬷嬷知道新夫人刚进门,心里总是不安忐忑的,也没要强留下来服侍,只交待陈妈妈说她们会在房外候着,有需要唤她们就是,便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姜思之在净室了卸了妆面,因为不知道宋景行何时回来,也没仔细泡澡,而是简单擦洗了一番,拆了身上所有的首饰,一头柔顺的乌发只单用一支嵌珠珊瑚簪绾起。
虽然已是初冬时分,可屋子里已经点上了暖炉,也不叫人觉得凉,是以姜思之便只堪堪穿着一件洒金胭脂红绣木兰的对襟缎裳。
姜思之从净室出来,玉颊绯红,坐在床榻上双手紧张的攥着身下的大红喜被。
也不知是陈妈妈忘了准备还是别的什么缘由,沐浴完后也没给她穿小衣,衣裳里面除了一件亵裤再无半点布料,异样的触感叫她委实觉得臊的慌。
姜思之想起了昨夜母亲给她看的小册子,想着一会儿就要发生的事情,小小的身板竟开始紧张的发颤。
可她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的心情,便听见外头丫鬟们行礼的声音,抬头就看见一抹艳红的身影推门而入。
看着宋景行阔步走到桌案边背对着自己饮了一口茶然后仰头像是咽下什么似的,紧接着就走到床边坐在了自己身旁。
姜思之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竹香混杂在自己不熟悉的酒香中。
陈妈妈和桃夭叶蓁不知何时早就退了下去。
此时新房里就只剩下姜思之同宋景行,还有两人的心跳声和彼此缠绕的喘息声。
“你、你饮酒了?”宋景行火热的眼神叫姜思之感到发慌,她下意识的想逃,就站了起来,“我、我叫嬷嬷去给你准备醒酒汤。”
可她连身子都还没站直,就被如狼似虎般的男人一下扑倒在床上。
姜思之惊呼一声,余下的尾音却被男人的双唇吞入腹中。
宋景行的吻炽热而缠绵,吻得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的小手捶打着身上人的肩膀,想叫他起身,可他却无动于衷只埋头品尝着自己渴望已久的小嘴。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姜思之觉得自己就要神志不清,宋景行才终于恋恋不舍的放过了那双可怜微肿的红唇。
一道银丝接连着两人的嘴角,泛着泠泠的光。
宋景行用指腹怜惜的擦拭着她的唇边,哑声道:“终于娶了你,我高兴,便喝了几杯。”
姜思之想推开他,但她力气委实小的很,面对他这样来势汹汹的样子,实在只是蚍蜉撼树。
“你……要不要先去洗洗?”
即使隔着衣服,姜思之却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火热的身躯,她怕得很,只想先打发他起来,能拖上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她才问完,就看见宋景行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一样,好似十分委屈的样子。
“你嫌弃我?”
姜思之摇了摇头。
宋景行的深邃的眼眸立刻又恢复了光彩,面上多了几分坏笑和不正经,对着姜思之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
他没有再吻上她的朱唇,只在她的脸上,耳垂,细白的脖子上流连往返,轻轻的、虔诚的吻着。
他的唇贴着她的肌肤,语句不清的呢喃道:“袅袅、夫人、娘子……”
一双滚烫的大手环上了她的腰,叫她身子一僵。
察觉到她的僵硬,宋景行的唇又贴上的她的,两人鼻尖相抵。
“别怕,我轻轻的。”
四目相对,姜思之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那双漆黑的眸子蛊惑,她闭着眼睛,贝齿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许嬷嬷同侍琴侍棋、还有陈妈妈同叶蓁桃夭正分别站在门外两侧守夜。
院子里原本安宁静谧,只叫人昏昏欲睡,可不知怎的,就听见屋子里头传出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像是女子细细的、娇软、像猫儿叫唤一般的抽泣声。
叶蓁和桃夭是认得这个声音的,桃夭扯了扯陈妈妈的衣袖,满脸的焦急,压低了声儿问道:“陈妈妈,你听,是不是小姐在哭啊……”
陈妈妈安抚了拍了拍桃夭的手,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没事。
叶蓁虽然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的,但她也曾看过几本小姐的话本子,隐约是懂点的,见桃夭依旧不明白又焦急的模样,便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桃夭听了叶蓁的话,红了一张脸,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复又安静的站着。
而新房里的人自是不会知道外面的误会的。
喜床晃动,红帐摇曳,男人的粗喘声与女子的娇吟声相织,交汇成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姜思之面色潮红的紧紧抱着身上大汗淋漓的男人,像是攀着茫茫大海中的浮木,她的身体随着他摆动,吃力的承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丈夫究竟索要了多少次,像是永不停歇一般,姜思之随着他攀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峰,感到身体里一个又一个的浪头袭来,就要将自己淹没。
毕竟是出经人事的身子,无止境的探求终于让她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宋景行终于松开了怀中瘫软化水的身体,这才唤了人备水,又亲自将她抱着净室里为她擦洗,再从净室出来时,床铺已经铺上了新的被褥。
他将小姑娘抱上床,捧着她熟睡的泛着桃红的脸,细细密密地吻上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一直向下,在每一个处因他的鲁莽而泛着红痕的地方停留。
他吻得虔诚,如信徒一般敬仰着、膜拜着心中的神明。
他为她而臣服,
心甘情愿,
至死方休。
☆、第62章翌日清晨, 姜思之在浑身似被碾压过的疼痛中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看向头顶那朦朦胧胧的陌生的绣着繁花枝图案的帐幔,思绪慢慢清明起来。
她吃力的动了动, 想支撑起身子坐起来, 却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抬眼一看是一条赤.裸的男人的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胸口,她又侧头望去,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直到这一刻姜思之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到了宋府,已是经历了洞房花烛夜。
男人正闭着眼熟睡, 像是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他将手臂收了收,把人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
他剑眉微蹙, 狭长的双眼睁了开了一条缝,确定了一眼小娇妻在怀,复又盍上眼,唇边洋溢着笑意温柔的说道:“怎么醒的这般早?不再多睡会儿?”
这是她自懂事后第一次与人共寝, 昨夜光线灰暗也罢, 此刻天已透亮,纵使有床帐的阻隔, 也够将床上的一切看得清楚。
两人虽盖着薄薄的锦被,男人赤.裸.露在锦被外的肩膀却显而易见的说明着他赤.裸着上半身的事实。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刚要庆幸自己身上还整齐的穿着一件纱衣,却随即发现这月白色纱衣根本就不是昨夜陈妈妈为自己准备的那身。
昨夜那些激烈的画面一幅幅的涌进她的脑中,叫她羞赧窘促, 眸光瞥向别处不敢去看自己身旁的男人。
宋景行没有听见小娇妻的答复,再次睁开了眼,看到她一张桃粉小脸娇媚如月,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宠溺的一笑,将身子往她那边凑了凑,把脑袋埋进她颈间。
“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可这样亲密的动作却叫姜思之更是结巴的话都说不全,她推了推他,声似小猫儿一般说道:“该、该起了吧……还得去给父亲母亲请安敬茶……”
姜思之谨记着母亲教导的规矩,不虽然她不喜早起,今日身上也疼的很,却也不敢拖沓坏了规矩。
可宋景行却无动于衷,脸闷在她的带着果香的发间,声音闷闷的说:“不必那么早,你昨儿累了一天,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他昨夜下手也没个轻重,把小姑娘折腾的不轻,且他也知道她在娘家时是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怎么舍得叫她带着不适早起请安呢。
“这样怎么行……不合规矩的……”新妇进门敬茶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她哪儿敢怠慢半分,又想叫他起来。
宋景行总算是把脑袋从她发间抬了起来,温柔的吻上她的唇,试图说服她:“原先这家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如今你嫁过来了,那就是你说了算。”
似是担心她有负担,便又补了一句:“父亲母亲也是不爱早起的,你那么早就去,只怕是把他们给吵了起来。”
姜思之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纠结的很。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哄着她道:“再睡半个时辰就起,可好?”
她见他是打定主意不起,且自己身上也当真是疼的厉害,便没再推诿,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眯起眼,不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其实宋景行说的也不错,宋时慊夫妇也的确还没起来。
原本宋时慊也是要起的,可身子刚坐了起来便又叫杨氏给拉了下来。
“你起那么早作甚?”她问。
宋时慊被她这一问倒是给问懵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不起嘛?儿子儿媳一会儿难道不来敬茶?”
杨氏乐了,轻拍他的脸反问他:“前日你可有把那药给儿子?”
宋时慊不懂她为何把话题转到这儿来,但还是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杨氏见丈夫点头,面上笑意更甚,给他解释:“你说儿子要是用了那东西,可不是得折腾个半宿不可,这会儿还早,人家小两口哪儿起的来啊。”
听妻子这一说,宋时慊想了想倒也觉得没错,但心里多少还有些顾虑,遂又问道:“可万一人家起来了呢?”
杨氏一根纤纤玉指戳着他的脑袋,觉得自己这男人当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美目一翻,没好气的说道:“你儿子就差把人捧到天上去了!就算咱儿媳想起,你儿子定也不舍得~”
听她这么一说,宋时慊也就歇了那份想早起的心,重新躺了下来,美滋滋的抱着自己的媳妇儿再眯上那么一会儿。
许是昨夜当真被折腾的太厉害了,也或许是靠着的胸膛太温暖,姜思之这一下却是整整睡了一个时辰才醒了过来。
等她再睁开眼,就看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时早就醒了,而那一双星眸正亮晶晶的注视着自己。
“什么时候了?”她刚睡醒,声音软糯的不行,听得宋景行几乎又要把持不住的想要狠狠的欺负她一通。
“快巳时了吧。”他回答。
话音刚落,就见小姑娘立马从他手臂中挣脱着坐了起来,一脸懊恼的敲着小脑袋,似是有些埋怨的看着他说:“不是说了只再睡半个时辰的嘛,你怎的都不叫我?”
她似嗔似怨的眼神在宋景行这贱骨头的眼里却是眼波流转、荡人心魂,叫他也跟着坐起身子抱住她就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两口。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罚我服侍你更衣好不好?”许是昨夜开了荤,竟叫宋景行变得更是没皮没脸起来。
除了喜欢看那些佳人才子的话本儿,姜思之当真是个标准的闺阁女子,白日里哪儿经得起他这般逗弄,霎时间就红了脸,只推着人叫他赶紧起来。
宋景行也不敢再捉弄小妻子,生怕逗弄过了又叫自己起了那邪念。
昨夜他趁她睡着后是替她查看过一番伤势的,委实红肿的可怜。
可偏偏自己昨夜又不知哪根筋搭错竟吃了父亲给的药,明明已经泄了三回,却还是不见疲软半分,最后只好在木桶中用凉水泡了半个时辰才算是歇了火。
宋景行昨晚睡在外侧,便先下了床准备去漱洗更衣,他刚穿上鞋,刚想先去拿件外衣披上,余光就瞄见自己的小姑娘正挣扎着要起。
他心疼她,劝她再躺着缓缓:“我先去洗漱,你再躺会儿罢。”
姜思之却依旧作势要下床,柔声说着:“我服侍你更衣。”
妻子服侍丈夫是她分内之事,两人才刚成亲可不能第一天就偷懒。
可宋景行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感到半分喜悦,脸色却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看的姜思之心里一顿。
“我这么大了还不会穿衣不成?”他沉声问道,严肃的样子叫姜思之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话,只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也不知自己是哪儿做错了。
宋景行见小姑娘这一下就眼泪汪汪的,自觉态度不好,立马软和了语气,好好的同她解释道:“我娶你进门疼你都来不及,怎舍得你来服侍我。”
“可……可这不是妻子该做的嘛?”姜思之不知所以,神色有些迷茫。
宋景行随手拿了件袍子披上,又坐回床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轻抚着她的脸说道:“别人怎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既嫁了我,出嫁从夫就该听我的对不对?”
姜思之不可置否,乖巧的点头。
“那我既说了叫你不要服侍我,你是听还是不听?”他继续问道。
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这道理的确是没错,她再次点头应和。
“那接下来的话,我只再说一遍,你且听好。”宋景行原本轻柔的语气一下转而变得严肃,叫姜思之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做我宋景行的妻子,你只需吃好睡好,不许早起,不许操劳,不许服侍任何人,包括我。懂了吗?”
姜思之下意识的点头,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又忙不迭的摇头说道:“这怎行?先不说你,就说爹娘那边,还有祖父祖母那边怎么能不服侍呢?”
宋景行搂紧了自己的傻姑娘,将她抱在怀中,在那白嫩的耳边低声细语:“父亲母亲不日就要回山中去,你都见不到他们,如何服侍?至于祖父祖母,府里那么多奴仆还服侍不好他们吗?真要有什么,你只管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使唤下人去办即可,何须你亲自来?”
姜思之在娘家时,本就是个娇养女,既然宋景行都这么说了,她也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伺候人。
她乖巧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听话的样子却直叫宋景行心里愈发痒痒,想起昨夜只顾着埋头干活,竟也没有听她好好唤自己一声,当即心思一动。
“袅袅,说起来的话,倒还真有一事是需要你来做呢。”
姜思之抬头疑惑的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你既已经嫁了进来,是不是该改口唤我一句夫君叫我听听?”明明嘴上说着不正经的话,可偏偏这宋景行的脸却是一本正经的,仿佛是在讨论多严肃的事情。
“你……你莫要逗我……”姜思之垂眸,并不愿理会他这般羞人的要求。
宋景行也不着急,用牙轻咬了一口她已经染上绯红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颊,磋磨着小姑娘非要她开口不可。
“宋夫人?我的好夫人,你就叫一声吧。”他知道小姑娘耳根子软的很,多磨一会儿总是能成功的。
“你不要闹了,咱们赶紧收拾下先父亲母亲那儿吧。”姜思之哪里说得出口,委实觉得臊的很。
“袅袅~心肝儿~你便唤我一声吧 ,只叫一声,我什么都答应你。”宋景行如今耍起无赖来几乎已经是得心应手的事儿。
姜思之被他这样都磨的没了脾气,只觉得好笑的很,也是没多想便随口那么一说:“让你扮小狗你也愿意?”
话音刚落,她连笑意都还挂在脸上,就听见耳畔一声响亮的叫声。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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