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父亲和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宋景行听完这话笑容当即就僵在了脸上, 他盯着姜思之看着,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的松动,但是他心里也清楚, 她不可能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
“袅袅……”宋景行劝她, 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他俩万一回不来呢?若是他真的傻到说了这话,这怕袅袅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吧。
“没什么事儿你就早点回去吧,你不是摄政吗?应当很忙吧, 何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姜思之也直视着他。
宋景行觉得觉得自己当真是栽在姜思之在的手里了,他在朝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到了自己媳妇儿这儿却叫她冷冷淡淡的一两句话堵得跟着哑巴似的。
“袅袅, 你既然不愿意现在跟我回去,那我可不可以留在这儿?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既然没法说服她跟自己回去,那宋景行便打算留在这里,大不了每日辛苦一点, 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就好。
姜思之对他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她莞尔一笑,嘴角带这些讥讽:“一个人?你往周围看看, 这些都不是人吗?”
她以眼神示意着身周站着的陈妈妈还有叶蓁桃夭。
“但……”姜思之可算是油盐不进,宋景行只能硬着头皮打算今日就赖道底得了。
可姜思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清楚他的那些伎俩,两个人要好的时候,死皮赖脸是情趣, 但如今两人这般处境,这样的宋景行只会叫姜思之觉得心烦。
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童一般,姜思之不喜,两个人是夫妻,为什么要相处成这个样子呢?
而且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赶路,姜思之的身体确实是感到十分的疲惫。“我很累了,我想去休息了。”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景行主意到了她的疲倦的容颜,就是这幅倦容,叫他看起来也觉得美极了。
“袅袅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有叫大夫看过了吗?”他担心的问道。
姜思之低下头,一手扶额,心中隐隐窜起火,“我说了我累了你听不懂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郊外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宋景行也被这样子的姜思之吓了一跳,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姜思之,娇嗔的、高兴的、伤心的、纠结的……
甚至是在这一段时间异常冷静淡漠的姜思之,可再看眼前有些歇斯里地的她,他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是怎么了,如此反常的态度叫他顿时手足无措。
“那、那你先休息,我先回去,我抽空再来瞧你。”他不敢将人逼得太紧,生怕适得其反,把人退的更远。
姜思之没有再回答他,默认了他的话,侧着身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来回的奔波当真是将她给累到了,不止是今日的,自宋景行被先帝外放起到如今,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接连的变故却似乎耗尽了姜思之所有的精力。
母家和夫家都是身居高位的重臣,姜思之在享受荣华富的同时,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躺在床上想着,考虑这自己和宋景行的关系,但是她太累了,刚想了个开头就实在支撑不住身体里翻涌而来的疲倦感,闭上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的宋景行忙的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寻着时间想去京郊看看姜思之,临出门时又收到了从西北传来的加急军情。
说是军情,但不如说是捷报,西北大雅丹一战告捷,成功歼敌四万人,镇平王当场被射杀,剩下的一万敌军里跑了一般俘了一半。
递到宋景行手里的还有一封姜正则写的书信,他在信里将自己被姜修远那小子迷晕了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通。也不知道那小子给自己下的是什么药,叫他整整在军营里睡了两日,等醒过来的时候,仗都已经打完了。
宋景行看到信的时候并不意外,因为迷晕姜正则的药正是出自他宋府的陆大夫之手。
在临行前一夜,就是姜思之去找姜正则说话那一会儿,姜修远就叫人把宋景行喊了出来,并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
他成功的说服了宋景行,于是在第二日大军出发时,宋景行在送行的时候将派人去陆大夫那儿拿来的要趁机交到了姜修远的手里。
他将信的前半部分看了个大概,只细细在后半部分寻着姜修远的名字。
这封信写于姜正则刚清醒过来之际,仗虽然已经打完了,可是死伤将士的人数还没有清点完,而且,并没有人在峡谷里看到姜修远的踪迹。
峡谷里堆满了人,有活着的,又咽气的,还有生死未明的,一个叠着一个,一堆又一堆,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迹污渍,大部分的人都闭着眼,难以辨别。
看到这里,宋景行的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凉了一半,纵使在当初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好的打算,这这会儿看见书信里那句‘生死未明’四个字时,他还是觉得刺眼的很。
他坐回了自己的圈椅上,自己的岳父平安无事,这是好事,妻子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想来也是会开心的。可是姜修远呢,应该怎么告诉姜思之呢?说他为国捐躯?可这会儿却是连尸首都还没有找到。说还活着?那人呢?山谷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一个远在京城的人凭什么能叫人相信姜修远还好好的活着。
宋景行为难了,两个人本来就僵持着,他不想把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
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纠结,将信看完,读到最后,是姜正则特意加上的一句话,叫他只需告诉将钟氏母女俩说是此战大胜,父子平安就行,只是受了点伤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启程回京。
姜修能那儿倒是不必瞒着。
宋景行读到这儿,心道自己这岳丈也是个心大的,将这撒谎的活儿交给了自己,这面对钟氏还好说,可是叫他再到妻子那里去撒谎,一想到最近反常的姜思之,他的心里是真的没个底儿啊。
想到这里,宋景行算是歇了今儿去郊外的心思,他又开始选择逃避,再等等吧,等到西北送来确切的姜修远的消息再说吧。
姜思之这几日在别院也倒过得还算轻松,她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宋景行,不去想父亲和二哥,只整日里吃吃睡睡,无聊了就找些话本子来看,或是去郊外的林子里坐上那么一会儿,倒有些自己还没出阁时的样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晨起时总是觉得身子难受的很,好在也就是早晨那会儿功夫,到了下午就又没觉着有什么大碍了。
如今虽然已经是夏末了,但姜思之在京城里总是用着冰的,可这别院里没有冰,她总觉得燥的晃。
“叶蓁,今儿叫厨房给我再制点酸梅汤。”晨起的不适感还没下去,姜思之几乎没怎么用早膳,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就想喝点酸梅汤开开胃的好。
“姑娘,你前几日都喝了好几天的梅子汤了,就喝不腻嘛?”叶蓁见这两日自家小姐的心情好了许多,便也开始像往常一样开始跟她打诨说笑。
“怎么,我如今可是连碗梅子汤都喝不起了?”姜思之娇嗔道。
这边主仆俩说着话,站在身后的陈妈妈却是起了别的心思,她在心里一琢磨,便试探着开口说道。
“最近这天儿也是,一点儿也没个要入秋的样儿。我看小姐最近胃口也不好,不如叫个大夫来请个脉,顺道给开个健脾的方子。”
这别院就是当初外祖母置办的那处两进的小宅子,地方不大,姜思之这趟也没带太多人过来,着院子里也没个大夫。
想到自己今日身子确是不爽利,也有买个多月没有叫大夫瞧过了,她便应了陈妈妈的话,叫她就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陈妈妈见她不反对,便立马叫人进城去请大夫,还特意嘱咐了要回将军府去请。
陈妈妈派出去的人下午就到了将军府,钟氏正好再厅堂里同管家说事儿,听到来人说是别院那边要请大夫去瞧瞧,钟氏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出了事儿。
虽然来请人的小厮一再说了是因为小姐脾胃不好,可钟氏还是放心不下。陈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做事稳妥,她既然跟人强调了要回府里来请大夫,必然是有这什么考量。
再一想自己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女儿了,之前女儿的情绪一直不大对劲,钟氏心里终究也担心,可奈何这府里还有自己没满月的孙子,她委实脱不开身。
她想了想,叫人去把大儿子给喊道厅堂,对他嘱咐说:“娘要去别院瞧瞧你妹妹去,一会儿就走,今儿就留在那边了,你一个人在府里可能照顾好你媳妇儿?”
姜修能并不清楚妹妹同宋景行之间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妹妹住在郊外,可妹妹和母亲同他说是因为宋景行今日政务太过繁忙,且妹妹因着父亲的事儿总是忧心忡忡,想时常去护国寺上香,所以才搬去了别院住着。
姜修能是要日日去上早朝的,他也自是清楚宋景行最近有多忙碌,所以对这番说辞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想到妹妹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外的,姜修能这做大哥的心就开始难受起来,就差掉眼泪了。
“母亲不必担心,府里有那么多的婆子在,怎么会照顾不好阿令呢。”姜修能说道。
钟氏也没再多磨蹭,想着早去早回,左右也只待一夜的功夫。
姜思之原以为陈妈妈是就近去请的大夫,下午就能到了,可后来才听叶蓁说陈妈妈是叫人去城里请大夫去了。
她一算来回的时间,这大夫怕是明日才能过来了。
看了看日头,姜思之又犯了困,便打算早早的歇了,刚一上床,就听见外头起了一阵动静,她半阖着眼,披着罩衣下床,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等钟氏进来后,姜思之才搞明白原来陈妈妈这大夫竟然请到将军府里去了。
钟氏见女儿的外衣里穿着寝衣,俨然一副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心里的担心更甚,连忙把她摁回床上,去将大夫请了进来。
姜思之见母亲这兴师动众的样子委实哭笑不得,却也乖顺的听了她的安排,安静的等着大夫来诊脉。
钟氏和陈妈妈站在床榻前,虽然心里的想法不一,却都是焦急的等着大夫发话,倒是姜思之悠哉悠哉的躺着,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小姐上一次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大夫捋着胡子问着叶蓁。
叶蓁愣了愣,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倒是先回了大夫的话。
大夫听完后点点头,转头对着钟氏露出和蔼的笑容。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这是喜脉,已经有孕近快两个月了。”
☆、正文完
“夫人不必担心, 小姐这是喜脉, 已经有孕近快两个月了。”大夫晃着脑袋捋着胡子慈笑道。
半饷,房里却是寂静一片,没人接话。
这大夫是住在将军府里的老大夫了, 十几年住下来没少给将军府里的几个爷仨治伤, 说起来,当初钟氏怀着姜思之的时候也是他诊出的喜脉。
没想到这日子一晃,自己的胡子都已经花白了,如今竟轮到给府里的小姐诊出喜脉来, 这可不是缘分嘛。
这小姐福气好嫁给了仪表堂堂的右相,且京中如今谁人不知他们将军府的姑爷摄政,权柄滔天。
虽然这将军和二少爷出征了, 可这小姐有孕想来也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儿。
老大夫闭着眼等了半天,却没听见一个出声儿的,也觉得奇怪,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扫了一遍屋里表情各异的一众人, 委实没搞明白眼下的状况。
这床上的小姐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身旁的夫人真是微蹙柳眉十分纠结的样子,角落里站着的两个丫头却是懵懂不解的表情, 也就站在夫人后头的陈妈妈一脸喜色,算是唯一露出正常的表情的人。
“李大夫确定没有诊错吗?怎么会是两个月的身孕呢?我这个月的小日子是迟了不错,可之前的小日子也是来了的啊。”姜思之急切的问道,显然对他的这个说法不认可。
她和宋景行回京才一月有余,刚回京的时候她就来了小日子, 只是时间比往常短了些,那时候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京城,她只当自己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后来京里出了一连串的事情,宋景行一直忙进忙出,姜思之也一直住在将军府,夫妻俩几乎都没什么时间亲近。
所以姜思之即使这两天时常泛着恶心,却也从未往有身孕这件事情上想过。
李大夫听她质疑自己,也不生气,想了想她说的话便问她:“小姐上一次的小日子可与以前有何不一样的。”
若是以前叫姜思之对着一个外男,谈论自己的私密事儿,她怕是早就羞红脸急的团团转了。哪怕是这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看着自己出生、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她也做不了。
可现在她一心全在自己的肚子上,原本这两日就面色不佳,这会儿又被这消息给惊到,一张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是,比往常少,时间还短点。”姜思之如是说。
李大夫闻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捻着自己的胡须尖儿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妇人刚有孕时确是会见红,有些人不清楚,还只当是自己的小日子来了。小姐可以自己算算时间是不是对的上。”
这言外之意便是叫她想想两个月前夫妻俩可有亲近过。
姜思之死死咬住下唇,表情复杂。
李大夫见她的样子,以为她这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语气有些不快:“小姐可是不相信老夫的能力?老夫已经敢说是两个月,那就必定是两个月,小姐便是去外头找上十个百个大夫来,都只会诊出一样的结果。”
“李大夫您别动气,这孩子怕也是没缓过神来。”钟氏连忙出声儿劝道,想到女儿见红,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丫头之前见红,可是胎像不稳?”
李大夫也不至于真的跟姜思之置气,一来自己大小家小姑娘那么多的辈分,再来毕竟姜思之是主,他是仆。
“脉象确是有点不大稳,之前见红许是小姐在回京的路上太过劳累。不过并无大碍,老夫开上几幅安胎的方子即可。”李大夫看着小姑娘煞白的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叮嘱她,“这妇人孕中本就容易心绪不佳,多思多虑,小姐可千万要放开心,切莫大喜大悲,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钟氏闻言看了看女儿,她自是明白女儿这幅样子的其中缘由。她回过头来感激的冲李大夫一笑,便安排陈妈妈跟着他去开方子,临走前还给陈妈妈了一个晦涩的眼神示意。
待李大夫人走后,钟氏便将叶蓁桃夭也遣了出去,还特意嘱咐她们管好嘴巴,先不要张扬此事。
等屋子里的人求走了个干净只剩母女两人后,钟氏才开口问他:“袅袅如今有何打算?”
姜思之终于缓过神来,可面色却没比先前好上多少:“自是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钟氏微微叹了口气,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知道娘问的不是这个,娘是想问,你和他之间,你有什么打算。”
上次女儿没有对自己隐瞒和离书一事,但她也特意去查了,女儿手里虽然拿着和离书,却没有送到官府去备案,这样说来,两人如今也算不上和离,如今女儿怀孕,正是两人和解的好时机。
“我不知道,爹和二哥没回来,我这心安不下来。”姜思之的语气终于不似之前那般冷淡,眼神里更是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她想起父亲临行前与自己说的那句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鉴,自己竟真的有了身孕。
听到女儿提起丈夫和儿子,钟氏安慰般的拍拍她,“袅袅怕还不知道吧,西南大捷,你父亲安然无事,就连跟头发丝儿都没少。”
姜思之猛地抬起头,霎时间眼睛里就泛起泪花:“当真?!”
钟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冲着女儿点点头:“自是真的。”
姜思之高兴极了,可稍一思索,又蔫儿了下来,有些踌躇的问道:“那、那二哥呢?”
钟氏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叫女儿看出异样来:“你二哥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碍,只是要修养着,等身子好点了再同你爹一道回来。”
听到二哥受伤,姜思之当即就坐不住了,反手将母亲的手握着追问她:“二哥伤哪儿了?重不重,可要紧?”
“莫急,李大夫方才才叮嘱了叫人切莫大喜大悲。”看到女儿乖乖躺了回去,钟氏才继续说道:“你大哥说了并无大碍,只是不方便行路,才留在那边将养着。再说这当兵打仗哪儿有不收伤的,且你大哥二哥这些年受的伤也不少,不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嘛。”说到这里,钟氏顿了顿,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遏制着心头的情绪似的:“这人能活着就好,受点伤也没关系。”
姜思之明白母亲的心境,原以为是此去不归的人,能听到活着的消息,已经是万幸的了。
“我知道了,如此我也可安心了。”姜思之轻声说道。
钟氏又把话题转回到他们身上:“所以你莫要再责怪他,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父亲你二哥身不由己,宋景行自然也是。他是孩子的父亲,你既已经有了身孕,两个人也该好好的过日子。”
可姜思之没有立马应下母亲的话,“娘,我现在在这儿待的很好,很清净,我想等父亲和哥哥回来再与他说。”
钟氏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一通,没想到女儿却依旧固执己见没有半分松动的样子。
“可你这怀着孩子,怎能一个人住在郊外呢。”先前女儿要一个人住在这儿也就算了,如今既有身孕自是由不得她胡来。
“这儿有叶蓁桃夭,还有陈妈妈,再把李大夫也给留这儿照看着,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姜思之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她不想就这样回城里,“宋景行如今那么忙,我便是回了宋府又和待在着别院有何不同的?且大嫂还未出月子,府里本就忙不过来,我即使是跟着娘回了将军府,也不一定比在这里来的清净。”
饶是钟氏也被女儿着一同说辞给堵得哑口无言,她竟不知女儿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般巧言善变。
看着姜思之眼中满满的坚定,再一想前两天女儿坐了半天的马车回到府里时那羸弱的样子,钟氏不得已的妥协了。
“那行,我把李大夫留给你,明儿个我再从府里给你拨两个嬷嬷过来,叶蓁和桃夭两个黄毛丫头能顶个什么事儿呢。既然胎像还不稳,你便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安胎,万不可再任性误会,等你这胎满三月坐稳了,便是你再吵闹,娘绑也会把你绑回府去。”这是钟氏的底线,若是女儿不答应,那她便打算狠狠心,今儿就把人给带回去。
如今孕两月,一般过了三月这胎也就坐稳了,且李大夫的水平钟氏是信的过的,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定能将女儿的身子给调理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觉得已经足够叫女儿自己放松了。
姜思之知道母亲的脾气,看着好说话,但什么事儿都在心里有个底儿,母亲既然已经依着自己到这个地步,那自己若是再不愿听,只会适得其反惹的母亲生气。
钟氏又在房里与姜思之叨唠了许久,见她满脸倦色昏昏欲睡,才离开了她的屋子。
趁着夜色未深,钟氏又将别院里所有的奴仆都召集了起来好生敲打了一番才歇下。
次日清晨钟氏起了个大早,听陈妈妈说女儿还在睡着便也没让人叫她起来,便收拾了东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
钟氏的动作极快,到了这天傍晚,她送府里挑出来的两个老嬷嬷便到了别院,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许多上好的安胎之物。
而另一边的宋景行还在纠结这怎么同姜思之开口于她说这姜修远的情况,却殊不知自己的小妻子早就从岳母那边听到了‘风声’。
钟氏到底还是担心这女儿一个人在郊外,便挤着时间隔日又去了两回,只每次都是天未明便启程,傍晚陪着姜思之用了晚膳后再赶回来。
如此两趟下来,便是木讷如姜修能都察觉到了异样。
姜修能是个好问的,心里不解,在见到母亲的时候便也就大大方方的问了。
钟氏近日这样两头跑,府里还有一个坐月子的媳妇儿,可以算是忙的两脚都不沾地儿,要不是心里想着远在西北的丈夫和儿子,这身子怕也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大儿子过来与她商量安安的满月之事,临了听他问起袅袅的事儿,钟氏便也不打算继续瞒着,将之前的事儿便都简单的同他说道了一番,只瞒下了袅袅有孕一事。
姜修能听母亲说完,震惊不已,他完全没想到原来这妹妹和宋景行竟然已经闹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再听母亲说宋景行只去别院看过袅袅一次,姜修能这暴脾气瞬间就起来,恨不得马上送到宋府去将那不要脸的负心汉打一顿。
见儿子又不管不顾要去找人算账,钟氏疾言厉色的呵斥他,就是因为儿子这冲动的性子,先前自己才想着瞒着他。
姜修能老老实实的挨了一顿说,也平静下来好好的想了想,这段时间宋景行确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就他每回见到他的时候,哪回不是被三五个臣子围着根本脱不开身。
这样想来,姜修能的火气也歇了下去。
“总之,等你父亲和弟弟回来再说吧。”钟氏也委实拿不定注意,只盼着丈夫能早点回来。
姜修能听母亲提到母亲和弟弟,身子明显的僵了僵,好在母亲太过疲倦没有察觉。
母子俩将孩子满月宴的事情谈妥,姜修能也不忍再叨扰母亲,便回了房将安排说给周栩令听。
如今父亲和弟弟都还没回来,家里也每个能主事儿的,先前因为前线战事未明,孩子的洗三也没办,照周栩令和姜修能两人的意思,这满月宴本也是不打算办的,只家里人一起吃顿饭便好。
等孩子大了,再好好的办一回儿周岁便是。
可钟氏听了却不同意,这洗三已经缺了,满月定是要办的,周栩令毕竟是永安长公主,他们姜家可不能亏待了去。
且既然西北的仗也打完了,姜正则同姜修远也无大碍,纵使二人还未回京,也该是好好庆祝一番。
母子俩各抒己见,最后便各退一步,只请一些京中好友,简单准备几桌宴席便是。
周栩令没有意见,只是不想太麻烦婆妈。
安安方才刚吃过奶,这会儿躺在周栩令的身侧酣睡,小家伙没几天就要满月了,这会儿小脸也张开了不少,看上去极为有趣,姜修能都忍不住每天要看上好几回。
不过他今儿心里一直念着母亲同自己说的事儿,总觉得憋得慌,想抱着媳妇儿好好说上两句,便唤了乳娘过来将孩子抱去了侧房。
“怎么了?”周栩令早就发觉他今夜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姜修能便将母亲说的事儿又都叙述了一遍给她听,周栩令听完后便一直紧蹙着眉头,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姜修能没从她脸上瞧出半分惊讶的表情,便晓得她定也是早就察觉了吧。
“我是不知的,只是上次袅袅过来看我的时候,我瞅着她整个人都不大对劲儿,却不想是这样一回事儿。”周栩令见姜修能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只是……有一事我倒觉得奇怪的很。”周栩令心里有一个猜测,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在我面前,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姜修能见她犹豫不决的,心里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母亲总是再不放心袅袅,也不必像这两日这般来来回回的赶。我瞧母亲委实累的够呛。”
“且前段时间我听说陈妈妈特意来请了李大夫去,后来李大夫便留在了别院里,第二日母亲又给安排了两个嬷嬷过去……我原以为是袅袅身子不好,便叫人留心着,不想昨日却听说,母亲每回去见袅袅都带了许多补品还有……还有上好的安胎药。”
周栩令没有说下去,就见丈夫已经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瞧着自己。
“你是说……你是说袅袅?!”如果说先前母亲对自己说的那些已经让姜修能震惊许久,那眼下妻子说的那番话与他而言莫过于平地惊起一阵雷,炸的他脑袋都空了。
见周栩令对自己点点头,姜修能又问:“那……你说宋景行他知道吗?”
周栩令觉得他是不知道的,可毕竟自己也不清楚人家小夫妻俩之间的事儿,且宋景行本就是个叫人难以琢磨的性子。
她摇了摇头,老实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想来,约莫是不知道的吧。”
姜修能此事的心里异常沉重,他突然后悔自己嘴欠非得找母亲和媳妇儿问出了这些事情来。
“母亲既然没告诉你,必定有她的考量,你便也当做不知道便是。”周栩令理解丈夫的心情,只能劝他放宽心。
姜修能最听媳妇儿的话了,虽然心里还难受的慌,却也只能如此。
三日后便是安安满月的日子,因为时间上赶的紧,席宴也却也如母子先前商量的那般极为简介的办了下。
姜思之原本也是想回将军府一趟看看大嫂和侄子的,却被李大夫给拦了下来,实在是因为这小姑奶奶也不知平日里在想些什么,整日里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这胎委实还没坐稳,要是再经车马来回颠簸一番,他可实在是没把握能将这母子俩还调养好。
且钟氏的意思也是叫她安心待在别院,等过了三个月了,她若还不想回夫家去,便干脆回将军府住下,等满月这日推脱说身子不适便是,左右姜修能和周栩令也不会计较这些。
宋景行是将军府的姑爷,这侄子满月,即使政务再繁忙他也定是要去露个面的。总不能惹了媳妇儿不快,最后连岳母和大舅子这伙儿友军也失了去。
而正赶巧的是,宋景行刚放下手头的折子,就有又从西北来的书信快马加鞭的送了进来。
一听是西北送来的信,宋景行迫不及待的拆了开来,一看果然是姜正则的手书,他一目十行的看着,末了竟激动的一双捏着信笺的手都颤抖不已。
活了二十几年,他从来没有想现在这般激动,阴郁了一个月的脸终于松懈了下来,连嘴角都久违的上扬了起来。
原来姜正则在书信里写的正是姜修远的消息,这姜修远也是个命大的,在冲锋时他便直奔着敌军将领那儿杀去,虽然将对方砍杀,自己却也因腹背受敌,不幸挨了长长一刀,且因为峡谷两次放出的弓箭,中箭坠马。
他身上挨的那一刀不浅,没多久便昏死过去,峡谷里又是一波又一波倒下的尸首,竟将他掩盖起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尸首,才叫他得以逃开后续连绵不绝的飞箭和火石,没把他扎成个刺猬。
大晋的士兵进峡谷救人的时候,第一批定是先抢救那些还有意识的人,是以姜修远才没有被找到。后来开始清理战场上的尸体,那些压在姜修远身上的人被抬开,才叫人终于发现了他。
不过那会儿已经是告捷两日后的事儿了,姜修远失血过多昏迷了整整两日未醒过来,整个人苍白的可怕,气游若丝,身上那一刀深至见故,刀口上得肉都开始发白,怕是再晚来一刻,这人的血都已经流干净了。
姜修远立马被人抬了回去,几个大夫一同围着她诊治,这伤口上时覆上药了,宫里秘制的九转还魂丹也给他当糖似的服了三颗下去,可依旧不见人醒过来。
这该做的都做了,用大夫们的话来说,接下来就看老天爷赏不赏命了。
这姜修远一日不醒过来,姜正则也不敢朝京城里送信,只叫大夫轮番照顾着他,每日给他灌药吊着命,别叫自己这儿子咽了气。
可好几天过去了,姜修远身上的伤都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了,这人却依旧不睁眼,那会儿姜正则便想好了,再等上十日,若这不孝子还不醒来,他就这样把人带回京城去,反正还吐着一口气,自己也算是对家里等着的妻子有个交代。
许是感受到父亲身周的怒气,姜修远再五天后争气的睁了眼,嘴里还怂了吧唧的说了一句话:“爹,别打我啊。”
姜正则那会就守在他身边,他是看见儿子的手指头动了动的,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就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见儿子当真是醒了过来,还说了这样一句话,姜正则当成就被这混小子给气哭了。
是真的哭了,站在那儿双手握拳,哭的呜咽出声,老泪纵横。
这人醒了,恢复起来就更快了,毕竟那千金难换的九转还魂丹不是小孩子吃的饴糖,姜修远本就是个年轻壮实的小伙,每日又有好药进补着,没两三天就嚷嚷着要下地,甚至还有力气与其他人将上两句荤话。
至此,姜正则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便赶紧给宋景行和家里写了信,叫大家放心,并打算即刻启程回京。
得了这封信,宋景行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的更直了些,外头何安已经备好了去将军府的马车,宋景行将信收进袖中,打算等将军府那边的席宴结束了便赶去郊外的别院将小妻子给接回来。
待宋景行到将军府的时候,府里已经开席了,席面摆的不大,也就坐了五六桌人。
宋景行心里惦记着姜思之,也没多跟其他人寒暄,简单吃了几杯酒就拉着姜修能到一旁去,先道了身恭喜,又将一个孩子戴的玉如意的坠子给了他。
宋景行见四下无人,便将刚收到的信笺给姜修能看,姜修能看完后也是激动的难以言欲。
“岳父说还给你们写了家书,怕是还在路上,过几日应该就到了,这信我要带去给袅袅,就不留给你了。”宋景行夺过他手里的信又塞回衣袖中。
姜修能见他急冲冲要走的样子,叫住了他:“你不看看安安吗?”
宋景行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吃满月酒的,却都还没见过那小孩儿。
姜修能叫人去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一看,安安刚睡醒,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嘴里还塞着一节小指头吃的津津有味。
愣是把宋景行这种冷漠的性子都给瞧化了。
姜修能用着自己此生最大的耐心细细观察着他,决定多管一次闲事:“那个……妹夫……你可知道袅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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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将军府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心都没有跳的那么快过,他骑上马,飞奔回相府拉上了府里的陆大夫,不由分说的叫他也骑上马跟着自己走。
得亏这陆大夫也是个能干的,不然就宋景行这不要命的速度,当真能当他癫死。
宋景行驾着马,耳边是呼呼的风,他已经顾不上闹市大街不得纵马这回事儿了,反正如今这朝堂上还没有比他权力更大的了,就算有胆子大的赶上折子弹劾他,他装没看见就是了。
宋景行带着陆大夫一路飞驰出城,何安在后头驾着马车努力的跟着。
郊外的路不必城里平坦,纵使宋景行再心急,也不得不放缓了速度,趁着马慢了下来,他便开口像陆大夫请教了许多妇人孕期的事情。
这骑马到底比马车走的快,宋景行到别院的时候甚至还没到用晚膳的点。
他一下马就往里头冲,根本不管旁边人的阻拦。
姜思之这会正在房里学着给肚子里未出师的孩儿绣个小肚兜来着,就听见外头一阵闹哄哄的传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招人进来问上一番,屋里的大门就被人“砰”的一下用力推开。
姜思之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人,头上的发髻早就凌乱不堪,也不知道他方才都做了些什么,整个人正弓着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袅袅……我都知道了,你怀孕了对不对?我们要有孩子了是吗?”宋景行放软了语气,慢慢走到她面前顿了下来。
姜思之听他提起孩子,面色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宋景行看她面色大变,就知道这是真的了,他笑的苦涩,心里跟针扎似的疼:“袅袅,我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我不应该知道吗?”姜思之别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宋景行的目光落到她手里的针线上,红底的绸面上绣了个轮廓,针脚也不大整齐,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虎头。
“你这孕中不宜用眼 ,这些活儿叫绣娘做去便是了,仔细伤了你的眼睛。”
姜思之听他说话,却依旧那样倔强的扭着头,可眼睛里却已经泛着泪花。
“跟我回去吧。”宋景行低声下气的说道。
“不去。我们已经和离了,那是宋府,同我没关系。”姜思之心里憋着一口气,迟迟找不到宣泄的机会。
这‘和离书’三个字,就跟一把刀一般,宋景行每每想起,就觉得自己心口上挨了一刀。夫妻俩分别已经整一个月了,这会儿再次听她提起和离书,宋景行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情绪,跳了起来。
“没有和离书!你姜思之生是我宋家的人!死还是我宋家的鬼!我好不容易将你娶回来,你以为我真会放你走吗?!”明明是一个霁月清风的人,此刻却跟恶鬼上身似的凶神恶煞。
他嘴里一边说,还一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着。
“你把东西放哪儿了?快拿出来?你以为我找不到嘛?”宋景行就跟疯了一般,将屋子的东西翻的遍地都是。
姜思之委实被这样子的宋景行给吓到了,也不敢开口制止。
宋景行实在妆奁台上一个漆盒下面找到那封压着的和离书的,确认了是自己的笔迹后,他当即就给撕了个粉碎。
许是心里依旧不安,在撕碎后,他又在姜思之惊恐的眼神里把这些碎片一股脑的塞进口中咽了下去。
“你,你疯了?”姜思之怯生生的说道。
“是!我是疯了!你要离开我!我启能不疯?!”
姜思之看着宋景行凶巴巴的样子,又因着孕期情绪多变的缘故,心生起一股无穷无尽的委屈,竟毫无预兆的‘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宋景行见她大哭,又想起陆大夫路上说的切忌大悲大喜,也一下子慌了手脚,连忙过去哄人。
“袅袅,我错了,袅袅,你别哭了。”宋景行手忙脚乱的替她擦这眼泪,可却不见这小姑娘有丝毫减弱的势头。
这场景似曾相识,宋景行没了主意,便打算用老办法。
他扑通一声跪在姜思之面前,把姿态放低到几乎没有姿态的求到:“我混蛋,我该死,袅袅你别哭了,你再哭,这肚子里的出来后定也是个哭包。”
也不知是宋景行的认错有用,还是姜思之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倒真是抽抽搭搭的不哭了。
宋景行如获大赦,赶紧候着脸皮站了起来,挤到姜思之的身边搂着她继续哄:“袅袅,跟我回去吧,你答应过我,等岳父和二哥回来便跟我回去的,我今儿收到信,说他们已经启程上路了,你如今既有孕在身,便早早的跟我回去吧。”
姜思之之前就听母亲提起过父兄的消息,这会儿又听宋景行提起,便问他:“你可是诓我的?”
“怎么会呢,我连信都给你带来了。”宋景行讪讪的笑着,伸手就去掏衣袖中的信,可刚摸到,手下却又是一顿,一脸纠结着。
姜思之看他摸了半天也没拿出信来,忍不住起疑,催促他道:“信呢?”
宋景行掏出信,却怎么也不肯交予她,为难的说道:“袅袅,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我怕你看了担心。”
姜思之看见他手里信,一把夺了过来,也不顾他的阻拦展开看了起来。
读到姜修远昏迷几天不醒的那段,姜思之却是担心的,可好在之前母亲已经说过二哥受了重伤的事儿,姜思之的反应还算平静,也反应过来宋景行为何说怕她担心。
等读到最后看见父亲说哥哥已经能下地了,并且已经收拾行囊回京,姜思之才彻底安了心。
“袅袅,你还好吧?”宋景行以为她会哭,却不想她的反应比自己想的要平静的多。
“我没事。”姜思之笑了笑。
宋景行见她的笑容不似作假,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袅袅,你可还为此事生我的气?”
他说的是将姜正则和姜修远派去前线的事儿。
姜思之摇了摇头,又抿着嘴点了点头,“我不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气自己太过无能,气自己太过任性。”
“这几日我总在想,你那么能干,有谋略,为何偏偏会瞧上我?娶了我?”姜思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觉得宋景行就是光,那么亮,那么好,而自己呢?什么都做不好。
“我的袅袅又美又娇,谁都比不上。”宋景行不喜欢这样子的姜思之。
姜思之已经许久没有被他这样搂在怀里了,如今知道兄父安好,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安心的很。
“当然,我原先也是气你的,倒不全是气的决定,而是气你的态度。你说我是你的妻,所以才告诉我西北一事,要同我商量。可你真的是商量吗?不是的,你只是知会与我,告诉我你的决定罢了。”姜思之彻底敞开心房,同他娓娓说道。
“是我疏忽你的感受了。”宋景行乖乖的认错。
夫妻俩这天聊了很久,把以前说过的、未提起的,又都说了一遍,将两人间曾经留在的心结都打开。
两个人本就感情恩爱,这会儿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姜思之便也不再扭捏,同意跟他回京。
只是姜思之这胎还没坐稳,宋景行听完陈妈妈的话后不放心的叫陆大夫又来诊了一次脉,说法倒是和李大夫雷同。
宋景行便干脆在别院留了下来,拍何安回府里去将之前为姜思之特地打造的那架马车给赶来。
知道姜思之有孕,宋景行第二天也没有去上朝,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毕竟好不容易得了小娇妻的原谅,且她肚子里还有个金疙瘩,宋景行态度坚定的想着就是周煜从皇陵里蹦出来都没用。
宋景行在别院里住了两日,第三日待姜思之醒后便带着人上了马车,一路慢悠悠的行了整一天的路才回到宋府。
他还特意叫人去给将军府的岳母和姜修能报信,叫他们不必担心,说来这次的事情还是全靠姜修能给自己通风报信。
大舅哥对自己那么仗义,那他以后定再也不欺负他了,宋景行暗暗下了决心。
因着姜修远身体的缘故,父子俩在路上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回答京城。
宋景行提前得了心,带着已经三月有余的妻子回了娘家等着。
一众人站在门口朝巷口盼着,远远的就见几辆马车慢慢行近,姜正则跳下马车,站在钟氏面前,将人一把搂到怀里:“小花,我回来了,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钟氏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姜修远在后面是经人扶着才下了马车的,站在久违的亲人面前,他的脸上也带着那股子久违了的玩世不恭:“娘,大哥大嫂,妹妹妹夫,我回来了,我就说我命大吧,是不是很厉害。”
明明面上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可姜思之的手指却死死攥着宋景行的手臂,几乎都快要把指甲给掐断了。
“二哥,你的耳朵……”姜思之说不下去,她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姜修远的样子和那时出发时全然不同,他少了一只耳朵,一只左耳,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长长的刀疤,一直延伸直他的脖颈,直到领口处被衣服挡着,也不知道在这几层衣衫下,这刀刀疤会在那里停下。
钟氏从丈夫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儿子,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儿还好好的站着娘面前,娘就心满意足了。”
姜修远的余光眼见着站在一边叫人忽视不得的宋景行,笑着说:“听闻妹夫现在摄政,你且瞧瞧我这伤,可以换个多大的军功?不超过大哥的我不服啊。”
宋景行握着妻子的手郑重的朝他颔首,开口道:“一等军功,封号随你挑。”
至此,这一大家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团圆,相逢是喜悦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可能会再经历各式的离别,但他们依旧会彼此守护,彼此理解,不离不弃。
正文完
☆、番外三
姜思之临盆前一个月, 宋景行叫人在床边放了一张矮榻。姜思之身子纤细娇小, 显得肚子十分大,叫他时常觉得胆颤心惊的。
睡在小妻子的旁边,顾忌着她的肚子, 宋景行常常整宿的都睡不着觉, 生怕自己睡熟了碰着她。
姜思之见他眼底每天都青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也十分的心疼,便提议两人分房睡。
宋景行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听说长公主就是提前生的,他不想在袅袅生孩子的时候自己却没在她的身边。
于是他又熬了几天,熬到连向来瞧他不顺眼的姜正则都看不下去了, 某天下朝的时候拉着他,语重心长的劝了一番。
“那什么……这妇人孕中本就脾气不好,袅袅都是从小叫家里给宠坏了的,你多担待点……”姜正则说的时候语气难得的十分平和,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呢,如果袅袅做的太过分了, 你放心,我这个做爹的,也一定会去帮你说上两句!”
宋景行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岳父何出此言?”
姜正则一脸怜悯的表情瞧着他,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用瞒我, 没想到这孩子现在这么不懂事,竟然……竟然都对你动起手来……唉,怪我,怪我哦~”
他说到后来竟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指了指宋景行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
“袅袅何时对我动手了?”宋景行眉间紧锁。
“你这眼睛不是袅袅打的吗?”姜正则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儿问他。
宋景行哑然失笑,自己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他揉了揉眉心,支着额头,满脸无奈之色,便将原委给姜正则说了一遍。
姜正则听完他的解释才知道自己这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神情颇为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望旁边儿飘去,讪讪的开口:“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别袅袅还没生,你倒先倒了……”
宠媳妇儿这件事儿吧,姜正则做起来得心应手,宋景行这段日子过得这么惨,他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想着他也是为了女儿才受的罪,便善心大发的给他支了个招儿。
宋景行听了后如醍醐灌顶,其实这法子也不过是将分房改成分床,不过就是稍一变通的事儿。
枉他平日里自诩聪明,却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法儿都没想到。
于是宋景行便叫何安去置办了一张软榻,白日里放在里屋的墙边,到了晚上再叫人搬到架子床畔。
夜里他先搂着姜思之睡,等人睡熟了,他再挪至自己的小榻上。
姜思之有孕,宋景行却成了两家人里最紧张的那一个,甚至早早的就把自己常年忘在脑后的父母都给请回了府来。
离大夫和产婆先前估算的日子越来越近,宋景行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朝堂上的时候一概推给了各个老臣,专心陪在小妻子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空闲时手里不是拿着医术就是把玩着各种孩童的小物件。
姜思之这肚子倒是准时的很,就堪堪在大夫说的那日子发动了起来。
她是在黎明时分感觉到不对的,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身下的褥子湿湿热热的,紧接着肚子就一阵阵的痛,她知道自己这怕是要生了,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人,小声的唤着他:“夫君?你醒醒,我怕是要生了。”
宋景行那会儿其实是睡着的,许是睡的浅,又许是脑子里一直绷着这根儿弦,耳朵一听到妻子的声儿,下意识的整个人就从矮榻上跳了起来,趿着摆放在地上的鞋就出门喊人。
大夫、婆子这几日是天天被宋景行叮嘱着要时刻待命的,才听见动静就立马从侧房跑了过来。
钟氏前几天也被宋景行请到了相府住下,好叫妻子身边有个娘家人陪着。
何安先派人去给将军府递消息,又去前院将宋景行的父母都请了过来。
等人都到齐后,钟氏和杨氏进了屋,男人都在外头等着。
宋景行心急如焚,焦急的在外头来回打转,脚下步子不停。
“儿子。”宋时慊忍不住出声唤他。
宋景行抬头,面色不善,瞧着他摆出一副‘有话快说’的神情,竟连话都不带说一句的。
宋时慊对儿子这态度已是见怪不怪,他对着儿子抿着嘴朝地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叫他自己看看。
宋景行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袍下露出两个鞋尖,看着倒是眼熟,但就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他又盯着瞧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脚上趿拉着的这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鞋!是袅袅的绣花鞋啊!顷刻间,想来霁月清风的如斯公子满脸通红,面色窘迫的不知所措。
何安其实早就看见主子穿错鞋了,可到底也没这胆子上去提醒。但何安是何等人精,在他发现主子穿错鞋后就早早的备了一双鞋在手边,只等一会儿主子发现后便能及时的递上去。
比如,就是现在。
他低着头只当没看见主子红中泛黑,红中透红的脸色。他弯下腰将自己准备好的鞋子放置在宋景行的脚边。
等他换上后,何安又拿出一方帕子,将主母的鞋包好。
就在他心里沾沾自喜的时候,主子冷冰冰的声音却在他的头顶响起:“你连鞋子都备好了,就是没提醒我,何安,你出息了。”
何安打了一个寒颤,认命般哭丧着脸退到角落去,心里只暗暗乞求这主母可快点将小主子生出来吧,不然谁知道这主子一会儿要是等的不耐烦了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收拾他呢。
约莫是何安这心诚,叫老天爷听得舒服,一个多时辰后,屋子里就传来孩啼声儿。
宋景行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没等里头收拾完就冲了进去,握着妻子的手再她额上亲了又亲。
等婆子将姜思之身上都收拾干净后,宋景行才在她小憩时才抽空去瞧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孩子已经被抱到偏房去了,这会儿姜正则等人也已经到了,两家人皆是围着孩子乐呵呵的看的移不开眼。
宋景行费力好半天才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这才同自己的儿子打了一个照面。
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
钟氏看出了宋景行面上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说:“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般,等过两日张开了便好了。”
宋景行恍然大悟,感激的朝岳母望去,又嫌弃的瞧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是他日日耕耘的结晶,心里自豪极了。
孩子的名字是由宋斳起的,单名一个邈字,乳名由宋景行起,叫十三。
其实原本他是一直希望姜思之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便想着唤她做娉娉,和她的袅袅配成娉娉袅袅十三余,以后他便一起疼爱她们母子。
可没想到这最后竟多了一块肉出来,他便彻底没了主意。再一问身旁两家大人的意见,却不想,那么多人都是准备了好几个女孩儿的名,竟没人想过这是个男孩儿。
说实话,宋景行的心里是不喜欢儿子的,他只想要一个和小妻子一般娇娇软软的乖女儿。
无奈这生都生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养着了,再一想乳名,娉娉不行,那就叫十三吧,坊间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嘛。只希望他这儿子以后能听话些,别叫他太操心。
可这老天爷呢,就喜欢跟人开玩笑。这宋邈三岁的时候,在京城里的名头就响亮无比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闹腾了,上天下地,简直无所不能。
别人家的孩子是七八岁狗才嫌,而这宋邈,才三岁,就能将府里的豹豹给撸秃噜了毛。
豹豹那么神气的一只猫,在吃了几次亏后,但凡远远听见自己这小主子的声音就绕道而走,后来甚至跑去了将军府住了下来,怎么都不肯走了。
宋邈不光闹腾,胆子还大的很,曾经有一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藏在宋景行的马车里一路跟他进了皇宫。
宋景行是下车才发现他的,刚准备叫人把他送回府去,宋邈就使了管用的招数,顶着一双同姜思之如出一辙的湿漉漉的眼神伴着可怜望着他。
宋景行心软,便抱着他进了皇宫,本想将他安排在侧殿带待着,这小子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于是这一天,朝臣们就在早朝时看见了宋相抱着一个豆丁大的孩子朝议。这于理不合,可架不住这宋景行如今有摄政的权力,任谁也不敢妄议他。
下了朝后,宋景行带着人连忙回了家,刚走到厅堂,就看见小妻子一脸平静的坐在那儿端着茶喝着,桌上还放着一柄戒尺。
姜思之平时性子软糯,但作为母亲,她对宋邈是十分严厉的。宋景行熟悉妻子的脾气,她面露怒气不可怕,发了火气便好了。就是这种平淡的样子才是最叫人胆寒的。
儿子虽然胡闹,但若真要被打了,他到底还是心疼,可妻子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不敢插手,生怕受了无妄之灾。
宋景行对儿子投以一个‘珍重’的眼神,默默的坐到了妻子身边,谄媚的替她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斟满茶水。
姜思之不说话,眼神冷冷的盯着宋邈看。宋邈被母亲看的心里发虚,便想着先声夺人。
“娘!是爹今儿一早非拉着我进宫的,我都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就被他抱上了马车。”宋邈语出惊人,连宋景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儿子是整的哪出。
“哦?那你说说你爹为何要带你进宫?”姜思之嘴角勾着笑,眼神却犀利的看着他。
宋邈到底还小,看不来大人的脸色,见母亲面带微笑,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甚至挺了挺胸脯,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爹说了!像我这么聪明的孩子独一无二,他必须得带给别人好好瞧瞧,给自己涨涨脸。”
宋景行这会儿嘴里刚抿着一口茶,听见儿子这般鬼话,“噗”的一声儿就将茶给喷了出来。
姜思之怒极反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对宋景行说道:“什么时候教好了你儿子,什么时候你再回房睡……”
宋景行这会儿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他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你娘这么好的性子,你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皮!一点儿也不像你娘。”
他本意是想数落数落儿子,却没想宋邈也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哼,不像娘,那肯定就是像你呗,你还有脸说?”
这一刻,宋景行觉得这人生在世,真的是福祸相依,得了娇妻在怀,就势必还有一小鬼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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