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顾二娘子(1 / 1)

汴京美人醮 半疏 282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6章 顾二娘子

徐参知面上的青筋兀地凸起, 眼睛瞪得有些惊怖,廖氏被吓了一跳,“是, 是陈荨说的。”

廖氏刚说完, 觉得手臂上的钳制更紧了些,疼得她皱了眉, 苦着一张小脸,委委屈屈地道:“老爷, 您捏疼妾身了!”

徐参知面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 忽见到廖氏素来怯弱的眼里挂了泪, 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不耐地道:“你去端碗冰镇的绿豆汤来。”

廖氏低低地应了声, 随手带上房门出去了。

九月的秋阳不热不燥,廖氏缓缓地往厨房去,一边轻轻地用手揉着刚被抓疼的手臂,她按照顾言倾说的, 将容貌相似的事说了,显然老爷很震惊。

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小妇人都能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汴京城里头,却很少有人将两人联系起来,还是说他们都笃定顾家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廖氏掩下心底的疑惑,往厨房去。

这边徐参知坐在窗前, 一点点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当年顾家的大火他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先帝驾崩前,曾在病榻上召见过顾道延那老小子,顾家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先帝幼时与太皇太后的感情颇为亲厚,是以太皇太后将顾家留给先帝是毋庸置疑的,先帝在病榻之时,已然不待见太后和刘贤太妃,只有杨淑太妃一人伺候在跟前,就是这般情况,也没有任何遗诏传出来。

新帝刚登基的前两年,他也问过明远伯和楚王,先帝真的没有交代片言只语?

后来顾家夜里遭了大火,他也曾去西云那条大街上看过,有明显的桐油味,是蓄意的谋害,可是陛下没有动静,坊间还传闻出承恩侯府是通敌叛国才会如此,都以为是陛下悄悄动得手。

可他知道不会是陛下。

陛下对先帝颇有几分濡慕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戕害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要不然也不会让承恩侯府的世子顾伯远任翰林院承旨。

徐参知手指叩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外头廖氏端了冰镇的绿豆汤进来,放在了徐参知的跟前,正准备退下去,徐参知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你把今日陈荨说的话再复述一遍。”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廖氏身子微抖,忙磕磕绊绊地说了起来,徐参知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自然听出陈荨是想激怒顾氏,陈荨对付顾氏可能是为了攀扯上沈溪石,福州杨家的事,他近来也有耳闻。

可是让徐参知觉得怪异的是,为何陈荨倒像是笃定了顾絮就是承恩侯府的那位顾二娘子?

难道顾家真的有人从那场火海里逃生了?那又是谁救了她?

在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致以一词的禁忌中,谁有这般大的胆子?不知怎地,徐参知此时的脑海里忽地出现了先帝的那幅画。

顾承旨,关于沈婕妤的画,还有顾二娘子,沈溪石,林承彦和杜恒言。

徐参知总觉得似乎有一个和这些人相关的秘密。

廖氏悄悄抬头见他又陷入沉思,面上隐隐地出了一层热汗,想着顾妹妹交代自己的事,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

女子的馨香闯入了徐参知的鼻腔里,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廖氏乖巧地喂着徐参知吃绿豆汤,一勺又一勺,温柔又耐心。

徐参知莫名地就回过了神来,眸光沉沉地望着廖氏,廖氏觉得时机差不多,低着头忐忑地道:“老爷,今日妾身没有忍住,帮着沈少夫人说了两句话,妾身会不会给老爷添惹了事端?”

徐参知一早就知道今个那一桌有哪些人,自家妹妹在的,怎么样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捏着廖氏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嘴角微勾了一下,“不妨事,你平时里不是不喜在外头开口,怎么这会没忍住?”

廖氏咬唇道:“沈少夫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今儿个和我聊了很多蜀地的趣事,她们都很少搭理妾身,所以,所以……”

徐参知挑眉,她是知道廖氏每次参加宴席时的模样,只当她是难得遇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也没多说。

廖氏一把勾住了徐参知的脖子,“爷,你说,那沈少夫人真的是承恩侯府的小娘子吗?”

“你说呢?”

“妾身觉得不是,妾身也是听过承恩侯府的事的,那么一场大火,顾家的人不是应该都死绝了吗?如果有没死的,顾家又没罪,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给家人来收尸?”

徐参知摩挲着廖氏的手心,“不,顾家有罪。”不是叛国的罪,也定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否则堂堂承恩侯府,太皇太后的母家,一百多口人岂会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惨死在火海?

徐参知一边说着,一边似乎也相信沈府的顾氏,真的是顾言倾!

***

顾言倾火急火燎地到景阳侯府说要见静晏的时候,门上的婆子眼神闪了一下,说要去问老夫人。

顾言倾喊道:“不用去打扰老夫人,我与侯夫人约好的。”

说着,也不等那婆子再开口,带着荔儿往静晏的院子里去。

她到底是沈枢相的夫人,府上的小世子又和沈枢相交厚,也不敢拦着,直差人去后头通知了老夫人。

顾言倾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心越来越往下沉,直觉阿晏这回真的出了事儿,想到这里,脚下便小跑了起来。

到得静晏院子的时候,芦烟正在院子里煎药,看见顾言倾,立即便红了眼,“沈夫人,您可算来了。”

“你家夫人呢?”

“在里头躺着呢,还没有醒,拂冬在守着。”

顾言倾进去看了一眼,见静晏躺在床上,面上潮红,脸上有些烫,高烧竟然还没有退下来,忙问:“不是说请了太医吗?”

拂冬道:“太医说还要过一两个时辰。”

荔儿上前问道:“拂冬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侯夫人怎好好地就高烧不退了?”

拂冬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恨声道:“曹家那不要脸的小蹄子,昨夜以夫人的名义将侯爷骗去了后花园,夫人这边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小蹄子衣衫尽褪,赤`条条地躺在水榭里,夫人看到,许是骇住了,往回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栽到了湖里。侯爷立即便跳下去救了夫人上来,但是夫人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你家侯爷呢?”

“侯爷去老夫人那了。”

顾言倾没有再说什么,望着床上的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知道,静晏一开始嫁给景阳侯,许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可是处了这么几年,大约也是有些感情的,先前嘴上说得再无所谓,真看到景阳侯和旁的女子衣衫不整地在一处的时候,大约也是深受了一番刺激。

拂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声道:“夫人出嫁前和国公府闹得就有些不愉快,这些年从不主动回府,也不会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说她在侯府的处境,老夫人欺负夫人越来越到明面上。”

芦烟也道:“沈夫人,我家夫人就和您还说几句话,您劝劝她吧!”

顾言倾给静晏换了一个湿帕子,望着静晏在梦境里也皱着的眉头,忍不住替她揉了揉眉头,“好,我会劝她的,芦烟你去看着药,拂冬你再去换一盆水。”

阿晏是十分内敛的性子,能够突破内心的恐惧,却喜欢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而她喜欢的人,并没有能够给她很好的安全感。

顾言倾伸手握着静晏的手,轻声道:“阿晏,我知道你不想醒来,不要怕,你还有我,他们不要你没有关系,我要你!”

魏静晏的眼角毫无预兆地滑了一滴泪。

恰在这时,景阳侯回来了,看见顾言倾在,皱了眉头:“沈少夫人怎地过来了?”

顾言倾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有些疲惫,下巴微有胡茬,嘲了一声,“难不成你们不关心静晏,还不准别人来关心?”

顾言倾此刻对景阳侯一丁点好感也没有,景阳侯年长阿晏十五岁,又不是头次娶妻,早已不是什么稚嫩的小郎君,还连累得阿晏心灰意冷,她心里堵着气,到口的话便带了刺:“听闻景阳侯不日就要纳如花美眷入府,倒是要恭喜一声。”

景阳侯心头一哽,到底顾忌着静晏平日里最待见这沈顾氏,没有反驳,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待阿晏醒来,还请沈少夫人多宽慰两句,先前确实是我做得不好,让阿晏伤了心。”

顾言倾见他这样,心口的郁气越发出不来,“景阳侯,你既对她不上心,当初为何又娶了她回来?”顾言倾也知道当初成婚的事,不能一味地怪景阳侯,是阿晏自己愿意的,可是此刻看着阿晏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顾言倾还是忍不住迁怒。

“阿倾!”

床上一直昏迷着的人,忽地拉了拉顾言倾的衣袖。

顾言倾一喜,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忙摸了一下阿晏的额头,见还滚烫得厉害,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园子那么大,你好端端地往湖边走什么?”

魏静晏一哂,那两人就在湖边的水榭里,她不去怎么能看见,反握着阿倾的手,虚弱地道:“阿倾,带我走!”

顾言倾立即红了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一旁的景阳侯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双幽深的眸子来回地在沈顾氏和魏静晏之间看。

他听到阿晏唤沈顾氏“阿倾”。

阿倾,那是承恩侯府的顾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