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灯(1 / 1)

督公养妻手册 月悸 601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2章 花灯

  林皎月不能问他, 是吃妾身的醋了吗,还是因着什么别的才如此不高兴呀?

  怎么问都是冒犯,或会叫他更恼火, 她索性什么都不说, 用最柔软的吻去打动一个男人——

  是了,太监又如何,她所求的又不是一晌贪欢, 而是长久。

  他哪怕是为了哄她才说过喜欢, 那也证明, 他愿意哄她, 为她所动,那她为何不敢求得更多?

  她本就是个知晓如何撩动人心的女子。

  一吻毕, 她眸光剪水, 湿漉漉地看向他。

  还没等问,督公, 您消气了吗, 顾玄礼抬起眼, 幽光频现,猛然颠倒两人位置,将林皎月抵上墙角,让她踉跄无依,只能瘫坐在他支起的膝上。

  “督公……?唔!”

  宽大修长的手死死捏紧她的肩和后颈, 强迫她仰起头,承受他被勾起的汹涌情愫,一吻又至。

  他凶狠得像一匹刚熬过冬天的狼, 林皎月匆忙的一声呜咽也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林皎月一直觉得, 顾玄礼的吻技不是很好, 力道倒是如他本人一样,不论何时都来势凶猛,横冲直撞,常常咬得她嘴角发红发肿,火辣辣的疼。

  什么人呐……

  没被缚住的小拳头便愤愤地敲了一把这人胸口,如小雨点洒在大海里,悄摸无息。

  直到外头跑过一群孩童,你追我赶地险些窜进小巷,林皎月害怕地往他怀里又缩了阵,顾玄礼才舍得放开她的嘴唇,侧身微挡,将她罩在黑漆漆的斗篷里。

  他手臂撑着两人身后的墙,抵在角落里,堪堪压住眼眸中还想继续勃发的欲。

  林皎月看不到顾玄礼刚刚的神色有多露骨、多危险,她只懊恼自己的胆怯暴露得如此快,随意捏了个借口,委屈不已地喃喃:“唇脂都没了。”

  她重新抬头,悄悄打量顾玄礼,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大半,只剩薄唇上残留着几抹她的颜色,彰显刚刚两人有多缠绵。

  顾玄礼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用指腹揉了把嘴角,抹回她唇上:“还你。”

  林皎月:“……”

  她小声笑出来,紧紧抵在对方怀里,听对方声音低柔,啧啧咬她的耳尖:“夫人这不守妇道的功力也就般般而已。”

  林皎月又锤了下他的胸膛,心中却想,若他不是个太监,就凭自己刚刚勾引得他一瞬如野狼出笼……哼,今夜怎么也都该是她赢。

  她调整好神色情绪,轻哼一声从他怀中钻出来,理起发饰衣裙:“叫督公见笑了,妾身继续努力练习便是。”

  顾玄礼刚将斗篷收拢服帖,闻言看她:“找谁练?”

  林皎月几乎压不住要扬起的嘴角。

  她媚眼横波瞥向笑得不太真诚的顾玄礼,重新走回去,轻轻挽住对方的臂膀:“找您~”

  顾玄礼斜眸瞥她,心里轻轻啧一声。

  小妖精。

  两人从巷中出来,这条街上恰好有摊位在猜灯谜,送花灯,不远处聚拢了人。

  林皎月挽着顾玄礼的胳膊,驻足侧头去看,少年公子哥儿为得佳人一笑,卯足了劲儿发散思绪,众人鼓气喝彩,好不热闹。

  顾玄礼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想去看?”

  林皎月犹豫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人太多啦我不喜欢,便被顾玄礼提着手腕,不由分说拽上前去。

  林皎月略显局促,却见顾玄礼经过个卖面具的小摊时,看也不看扔出块碎银,随手摘了个伶人面具覆于面上。

  她眨了眨眼。

  今日休沐,他进宫穿得不是独一份儿的锦绣曳撒,而是普通的玄色曳撒,配上面具,哪怕戴着乌纱冠也难辨身份,旁人只道,或许是个厂卫司的普通蕃子游街罢了。

  除了督公顾玄礼,厂卫司的其他人,还不至于叫人闻风丧胆,

  今日这种节日,他拉着林皎月走过去,旁人至多看他们一眼,稍稍注意些不要冒犯了,也不会多放在心上,热闹仍在继续。

  顾玄礼负手站在人群中,身姿高挺,气度从容,面具下露出的眸子锋利又慵懒,遥遥看向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们。

  有人猜中了灯谜,将赢来的花灯摘下来,红着脸送到一旁等着的姑娘手中,周围的好友你推我我挤你,呼声吆喝,收花灯的姑娘嘴角亦难压平。

  林皎月侧目看到顾玄礼看得认真,她竟有几分怔怔。

  顾玄礼没回头,却似乎晓得她在目光灼灼地注视他,背身嗤笑:“别想了,咱家不会猜灯谜。”

  林皎月:“……”

  她才没想这个,她看着他背影露出来的面具一角,心中有几分说不出口的酸胀。

  那么桀骜的一个人,为了让自己能安心看灯,居然主动遮起了脸,

  许是他也会有歉疚吧,歉疚在宫里耽搁了,歉疚让旁人在自己面前有机会说三道四了,所以给到了自己近似弥补般的温柔。

  “妾身也不喜欢这家的花灯,夫君给我买个旁的吧。”

  顿了顿,她又笑:“要比那个小姑娘手上得更好看,我知道夫君有钱。”

  顾玄礼挑眉,扭头看她的眸子里,满是花灯映出来的零碎暖光。

  便由着她牵着手,走出人群,再由她亲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别在腰间,随性又风流。

  顾玄礼若有所思,深深看了眼躬身在他腰边系带的小夫人。

  林皎月扬着唇角,青葱玉指勾缠红绳,在他一向只挂刀和金鱼袋的腰带边穿插拨弄,

  边系带边同他说,其实刚刚她只是好奇那么多人在做什么。

  顾玄礼没应她,她便自问自答,说了自己为何好奇,因为自小周氏待她刻薄,怕她凭着好看的脸露头,抢了嫡姐风光,所以十几年间,她从没去过外面的灯会佳节,这些于她而言,才新奇又陌生。

  顾玄礼凤目扫了眼,看到路上认出他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刻意避开了他们所在的这一隅。

  可她的小夫人只专心系好挂饰,左看右看许久,直起身叉会儿腰,十分满意。

  他勾起唇角,无声笑,懒洋洋抬起眼:“那咱家马上去帮夫人砍了周氏?”

  林皎月抿了抿娇艳的唇:“好好的七夕节,您说什么呢?”

  “这种盛会,以后夫君会继续陪妾身一道吗?”林皎月重新挽回他的手臂。

  顾玄礼迈步,逗猫儿似的轻哄:“陪,不陪怕夫人把咱家又拉进小巷里非礼。”

  林皎月震惊:“是谁非礼谁?”

  “反正不是咱家先动的嘴。”

  顾玄礼慢条斯理同她掰扯,脑海中却一遍遍回荡着那个以后。

  林皎月最后在个人少的摊位上,看中了盏绢花扎得月亮灯,便宜又小巧,顾玄礼百般嫌弃,她怎么入得眼。

  买过灯,林皎月高高兴兴提着,拉着顾玄礼穿过长长的街道,走到廊桥。

  桥下河水潺潺,比起热闹的街道,多了几分静谧安宁,又因着这里离灯市远,叫林皎月手中的绢花月亮灯在寂夜中,也显出了别样的绚烂与精巧。

  她提起花灯,轻声邀宠:“您先前还不喜欢它,现在看,可漂亮?”

  绢花捏成的云彩环绕在圆月周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将光晕染在她细腻柔美的面颊上。

  顾玄礼眯眼未答,掩下喉头的细微滚动,

  他觉得她根本不是在问灯,而是又在故作清白地撩拨他,勾着他非礼她。

  林皎月轻轻哼声坐到回廊下,伸出玉指拨弄绢花:“您看,它虽然便宜,可折叠得很精致,能翻出很多模样,旁的都不行的,”

  “而且呀,琉璃藤木之类的灯,虽坚固华丽,但若坠落,必然就像先前那个一样,碎裂一地,扰人烦忧的,”

  林皎月拨开绢花的里心,露出炽烈夺目的烛光,

  “不像它,它若是摔了,只会软乎乎地蜷着,保护好里面的灯芯,好叫蜡烛能一直灿烂地亮着,直到烧尽,它们俩一道消逝。”

  说完这些,她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垂眸思索的顾玄礼,偷偷扬唇:

  “您知道这叫什么吗?”

  顾玄礼瞥了小夫人一眼,心想,这叫犯傻等死。

  “叫什么?”他拂开斗篷,坐到她身侧,懒散恣意地侧身,看向远处的月光与长河。

  林皎月心里悄然得意,想,上钩了吧。

  她将手臂叠在栏杆上,下巴微枕,借着晚风拂面,消除紧随而来的些许燥意。

  她咽了口口水,轻声念道:“叫,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愿君似我心,白首不相离。”

  顾玄礼:“……”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

  不等他嘲讽小夫人是不是实在没词儿勾引人了,林皎月目光陡然一顿,突然攥住他的手紧晃:“督公,那是不是陆姑娘?”

  顾玄礼皱着眉,骂咧道什么六姑娘七姑娘,你是不是怕咱家纠你没文化……目光便触到了林皎月指着的人,随之眸色倏然沉下。

  陆盼盼同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在街角,两人你推我追,纠缠不休,看起来竟有几分火气。

  林皎月认不清那男子的脸,只隐约瞧见陆盼盼神色不悦,她立刻警醒:“督公,陆姑娘便是我上次同你说的,镇国公府的嫡女,她……是我的朋友,咱们去帮帮她吧。”

  顾玄礼收回脸上一瞬的寒霜,慢吞吞看回来:“夫人想乐于助人,关咱家什么事?”

  林皎月张了张嘴,随即,慢慢哦了一声。

  “妾身应该是打不过那个人的,”林皎月攥着他手臂的手失落地松下来,

  “可陆姑娘对妾身来说很重要,所以妾身得去帮帮她,若是妾身也遭遇了不测,夫君,您可一定要救我呀。”

  说完,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杀人似的目光中,慢慢起身,提起裙摆朝着廊外奔去。

  顾玄礼难以置信,她竟敢真当着自己的面跑了——回头一看,连月亮灯都没带!

  这就是她所谓的白首不相离?

  好他娘的不值钱!

  顾玄礼猛然站起身,叫原先廊桥附近没认出他的人全看清了他的脸,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以为督公打算即兴杀人了。

  却见俊美的九千岁铁青着脸捏起一小盏月亮灯,压着怒火瞪向远处喊道:

  “林皎皎,你再跑,咱家就把你的灯给撕了!”

  提着盏风一刮几欲熄灭的花灯,顾督公的脸色谈不上多好看。

  林皎月被他半路提住后襟,如同拽着小猫咪似的拽回廊桥,心里七上八下:“督公,陆姑娘……”

  顾玄礼压下身,将她箍在结实坚硬的臂膀间,捏着她尖尖的下巴朝那头望去——

  “林皎皎,你的招子要是不好用,咱家告诉你,那不是什么浪荡子弟,他是镇国军的指挥校尉,她老子陆远的兵。”

  林皎月耳畔回荡着顾玄礼阴柔森冷的磨牙声,加之被对方宽阔的胸膛抵住后背,一时间整个人都宛若被烧开了,轰隆红了脸,磕磕绊绊道:

  “那,那也不能证明,他不会对陆姑娘做什么啊,话本里很多,很多,连,连马奴都敢对公主以下犯上呢……”

  说完,只觉得耳边呼吸顿了半错,她忐忐忑忑地偏过脸看对方,看到双紧紧眯着,一言难尽的眼。

  顾玄礼吸了口气,气笑似的点点头:“怪不得没什么文化,看得都是这种不正经的玩意儿。”

  林皎月又羞又恼,那哪是她没文化,那明明是她为了哄他高兴,即兴拼凑的款款深情!

  她不想说话了!

  林皎月说不说话,就不说话,继续紧张地看向不远处的陆盼盼,打算对方若真出什么意外,她怎么也得冲过去维护一遭。

  可不料,真如顾玄礼所说,那个侍卫装扮的年轻校尉虽说态度有些强硬,却始终没对陆盼盼做出什么过继举动,反倒是陆盼盼似乎突然情绪失控,转身冲那人不住挥拳捶打起来。

  林皎月瞪大眼,

  那个气氛……怎得那么像她冲顾玄礼撒泼时的样子?

  等等,陆姑娘怎么主动抱上去了!

  顾玄礼不动声色观察小夫人惊愕的神色,了然嗤笑一声,目光幽幽看向不远处那两人。

  “啧,世风日下,现在的姑娘家一个个都色胆包天,光天化日就敢强抱民男。”

  林皎月听不下他的阴阳怪气,悄悄瞪他一眼:“我看这些民男都很喜欢。”

  顾玄礼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谁说的,你以为这世上人都像咱家好说话?看那校尉,马上就要推开你的陆姑娘了。”

  林皎月心里翻白眼,您若好说话,天底下都是大善人了!

  结果扭头去看,竟然真被她瞧见对方推开陆盼盼,后退两步跪在地上,陆盼盼高挑的身姿在河边孤寂伫立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抬手似抹了把泪,扭身阔步跑走。

  林皎月惊呆了:“督公,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玄礼勒紧胳膊,将人往怀里又带几寸,漫不经心笑道:“陆远的镇国军和他一样刚正刻板,他们在西北戍守,没有军令时,连短短的三里地都不会逾。”

  这样的人被他的将军派来保护姑娘,又怎会因一己私情,坏了理法纲记?

  林皎月默默听着,眨眨眼,抬头一瞬不瞬凝望顾玄礼淡漠的神色。

  上次随督公去祭拜时她便隐约有了察觉,督公似乎……对北边的事,特别熟悉。

  可祖父明明告诉过她,顾玄礼自七岁去到段家,就一直在京中兜转为奴,应当从未去过西北。

  难道,顾玄礼七岁之前,曾在那里?

  她忍不住想,若顾玄礼真是边关的军户出生,若他未走入泥沼,未掺和进腌臜的地带,凭他的本事,他或许比话本里描述过的所有少年将军更意气风发。

  他爱笑,爱恶作剧,和一群同龄人在黄泥地里扭打滚作一团,再笑嘻嘻地一同跳进河水里洗得抱臂直哆嗦,他骑在马上扬鞭飞驰,满是生机。

  林皎月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轻慢地笑起来:“听不懂,我只知道,督公对旁的女子的事了解甚多。”

  顾玄礼挑起眉:“咱家不是在给夫人解惑?”

  “人家聪明着呢,才不需要这种解惑,反倒是督公,今日出宫这么晚,定是在宫里乐不思蜀,将我忘了。”林皎月故意闹起小脾气。

  提起这事,顾玄礼就来气,骂骂咧咧一通,将无人告诉他今日是七夕的事一倒而尽,随即顿了顿,低笑出声:“咱家为了夫人连圣上和贵妃的面子都拂了,夫人还有不满意,真难伺候啊。”

  林皎月微微诧异,随即眉眼弯弯,忍不住要笑出来。

  “那往年也没一道赏过吗?没赏过一整夜?”

  顾玄礼磨牙:“林皎皎,咱家看起来是那么闲的人?一整夜赏灯,那赏的是灯吗,咱家又不是真的蠢,陪别人的婆娘赏一晚灯,当奸夫呢?”

  林皎月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督公才不会为了别人而忽略他,她突然又很喜欢督公这种对她毫不隐瞒男女情爱的坦率。

  这张烦人的嘴,偶尔还是会说些好听话的。

  不料顾玄礼说完啧了一声,再度将小夫人的脸颊捏起,“还有夫人最近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夫君,可真是切换自如,怎得,用得着咱家的时候就卖乖,不高兴的时候还敢给咱家甩脸色?”

  林皎月微微撅起唇,红色脂膏早被顾玄礼舔完,水润的唇瓣上只剩淡淡的粉。

  顾玄礼眯起眼,低头便咬了一口,咬得林皎月呜呜咽咽。

  廊桥清寂,周围的人早在顾玄礼露脸时便跑光了,此刻两人身影交叠,被暖色的月亮灯笼罩于旖旎中。

  顾玄礼松开她的唇,看到上面被自己咬出一道淡淡的齿印,心情颇好。

  他道:“咱家还没问夫人,怎同镇国公府的姑娘好上了呢。”

  林皎月面飞红霞,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中,被他转身抱起,坐到廊桥的栏杆边。

  她小声回道:“我出嫁之前,嫁妆极为寒碜,陆姑娘替我添了妆,我心里极为感激。”

  顾玄礼慢悠悠捏了把她的掌心:“咱家替夫人可添了一百抬呢。”

  他挑眉看她,越发喜欢观察他小夫人脸上微妙的小表情。

  便见小夫人眼神颤动一瞬,脉脉看向他,发现他亦在看她,又匆忙撇开视线,却藏不住红润嘴角撇开一抹压不住的浅笑:

  “所以,我更喜欢您,连着陆姑娘同我商讨的事,都忍不住告诉您呀。”

  “还有,”她小声嘟囔,“我闺名是月儿……不是皎皎,您刚刚叫错啦。”

  嗤,顾玄礼垂着眼眸,缓缓舔了口亲过她唇的嘴角,甜的笑出声:“林皎皎,说什么瞎话呢?”

  他就爱同旁人喊得不一样,他高兴。

  七夕过后,府中下人们明晃晃瞧出来,督公回府的次数变得多了,且在府中时,除了每月偶尔几日落榻后院,其余时候都回了主屋,同夫人一道歇下。

  林皎月看阿环和孙嬷嬷等人笑吟吟的模样,知道她们都在替自己高兴,自己确实也高兴。

  可一想到,顾玄礼从不同她说他在做的事,甚至于她终于有次鼓起勇气,问他明明近日也没甚差事,为何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时,对方也只是懒洋洋看她一眼,故作稀奇道,夫人心疼啦?

  她心里空荡荡的,自然是疼的。

  再厉害的人,也架不住如此损耗,他一直在喝得药,或许正是撑着他如此重伤,却能如常人般随性恣意的救命药,但一个人活成这样,还算得上是在活吗?

  林皎月举着齿梳慢慢通发,望窗外日光晴好,默默地想,他亦是她的家人呀,她也想他能过得更好。

  不过万幸,从前世来看,顾玄礼直到她当时身陨,都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她还有时间,如今要记挂的却是另一件事。

  再过几日,就是阆哥儿前世出意外的日子,她虽已经和督公又撒娇,确定了他派守着阆哥儿的蕃子武艺高强,却不打算就在此等着消息。

  她请管事以处理庶务的名义,又去了那个人所在的镖局饶了一道,知晓前世打杀阆哥儿的人名叫钱程海,因着脾性不好,又好吃懒做,所以平日里只接运送些短途镖货。

  管事还特意同林皎月提了嘴,夫人若有什么贵重物品,还是换个人委托吧,此人看着面相不正,恐沾染什么麻烦。

  林皎月讶然几分,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日,镇国公府上,陆盼盼红着眼,一边给自己的佩剑擦拭灰尘,一边暗暗瞪向院门口的那个榆木头。

  佩剑刚擦好,年逾六十的镇国公恰巧过来,陆盼盼心中咯噔,匆忙收回视线,将祖父迎进屋奉茶。

  她笑容温顺端庄,挑不出丁点儿错。

  须发皆白的镇国公笑着点点头:“我家盼盼当真越发乖巧伶俐,不愧连圣上都频频夸赞啊。”

  陆盼盼嘴角笑容险些因这一句话破功,她哑然许久,才轻声道:“祖父不要总是说这些话,圣上不过随口一夸,若叫外人听到了,保不准会怎么想呢。”

  “外人会怎么想?”镇国公哈哈大笑,抚起胡须,

  “你这小丫头片子向来耀武扬威,在军中对着五大三粗的将士都不低头,如今竟还怕起外人想法了?”

  不等陆盼盼辩驳,镇国公若有所指地笑眯眯看她:“听说,你七夕晚上,出去看灯会了?”

  陆盼盼心头一紧,半晌回了个是。

  “这样,”镇国公眯起眼笑笑,“可有瞧见什么喜欢的?”

  喜欢的?

  喜欢的花灯,还是,喜欢的人?

  陆盼盼心思纷乱,下意识抬眸瞥了眼站在院外的那个身影,可猝然想起祖父身居高位,心思深沉,察言观色的能力较她来说高超得多,便强忍着按捺下情绪,轻轻摇头笑道:

  “都是些寻常款式,年年街上卖的都是那些,盼盼没瞧见称心的,逛了圈便回来了。”

  镇国公略微打量了番她的神色,

  许久后,才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也是,你是国公府的嫡孙女,你父亲还在边疆戍守,是大周唯一的大将军,往后什么好东西你都能有,不必为这沿途的小风景耽搁啊。”

  说着,老人家长吁一声,抬头望向屋外。

  陆盼盼背直笔挺,勉强露出个不出错的笑来,心尖却如微微发颤,仿若察觉到了祖父的含沙射影。

  祖父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呕心沥血了几十年,到了年老,最看不顺眼的便是当今那个权势滔天的奸宦。

  陆盼盼知道,他想让自己嫁给圣上,叫圣上更好用父亲的手去斩杀顾玄礼,阻拦到他的一切,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这是他自诩忠臣良将的铿锵风骨。

  作者有话说:

  督公:危

  以及——关于为什么我们大家伙都喊月儿,月月,而督公坚持喊皎皎的理由就在这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