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1)

小病秧 仙苑其灵 260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十八章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宁妱儿如若将死的鱼被丢入水中, 涣散的意识瞬间明晰,她大口喘着气,手忙脚乱将压在身前的人推开。

  随后又艰难地撑起身, 这才意识到沈皓长没有任何反应, 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

  宁妱儿朝沈皓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惨状令她又是倒吸一口冷气, 忙不迭从床上翻身下来。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一面将头偏过去,一面抬着颤抖的手臂将床帐拉上,彻底将那片惨状遮住。

  鲁王府她不能留了, 若被人发现她将沈皓长害死,那她也会必死无疑, 便是此刻再惊再惧, 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若梦中景象皆为真,那至少证明她今日是能逃出去的。

  宁妱儿来到窗前, 小心翼翼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

  此时天色将将黑下,院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常跟在沈皓长身侧的小厮, 还有一个是这几日在宁妱儿身边伺候的小婢女。

  宁妱儿将窗户拉回原处,转身在屋中张望一番, 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两根喜烛上。

  她将一切易燃的东西堆在一处, 又在屋中各角落都洒了酒水, 如此一来, 只要沾上火星, 顷刻间火势便会迅速蔓延。

  屋外婢女在闻到烟火味道的时候, 火光已从窗纸上跃出, 婢女立即一边叫嚷一边朝外跑去, 另一个小厮在外喊了几声王爷,见里面没有响动,便一脚将门踹开,见到火势时被吓得连忙朝后退去两步,眼睛都被熏得要睁不开了。

  见状他也心知这屋子是进不去的,调头就跟着跑了出去。

  他前脚离开,宁妱儿用湿了水的帕子捂住口鼻,后脚便跟了出来。

  鲁王新婚之夜,喜房失火,火势熏天,鲁王一直未见出屋,众人心知肚明,他此番定是凶多吉少,这要是闹到上京,府内的人又有几个能活命。

  平州地大荒凉,也不算富饶之处,再加上营州处于战事中,调了不少平州的士卒去支援,此时又至夜晚,鲁王府的火光漫天时,家奴都已经窜逃了不少。

  宁妱儿便是这当中之一。

  在四处逃窜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平日里年龄稍长两岁那个伺候她的婢女,那婢女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吓得以为她要将她喊回去,却见宁妱儿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就将一块儿玉镯塞进她手里。

  那婢女虽不知宁妱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也知晓她跟着沈皓长并非心甘情愿,她来不及细想,拉着宁妱儿就从一处偏门跑了。

  鲁王府的异样终是引起了城防军的注意,在他们四下搜查时,那婢女已经带着宁妱儿摸黑跑到城外。

  那婢女不愿在带着宁妱儿,她这一身红装实在太过惹眼,且身子又差,没跑几步又要停下来喘个好半天,如此耽搁下去,被城防军追到只是时间问题。

  她是鲁王身边的近婢,鲁王出事,不管和她有无关系,她也定是要搭上性命的,她可不愿因为宁妱儿被抓回去。

  城外平日便有几处可雇马车的地方,那婢女将宁妱儿带到此处,与她道:“你我路不相同,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各自雇车离去吧。”

  宁妱儿对她心存感激,自然不会再去纠缠,可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雇车该去往何处,就在茫然之时,便听见另一边那婢女同马车夫叫嚷起来。

  原是这马车夫看出这婢女着急赶路,又一身狼狈,便开始坐地起价,这婢女也不是舍不得,是当真出不起价,又急又恼同他争了两句。

  宁妱儿见状,立即扯下耳坠,拿到马车夫面前,“这个够么?”

  马车夫看到那发着幽光的两颗珠子,眼睛立即一亮,忙点头让两人上车,随后驾马朝婢女所说的白狼水那一带的某个小村子去了。

  婢女不愿同宁妱儿一道,可如今也没了办法,两人这些日子的短暂相处,她也知道宁妱儿与那些主子们不同,她虽然与鲁王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儿,但从不为难他们奴婢,有时候鲁王脾气不好要拿他们撒气,她在一旁还会劝阻。

  这婢女从包袱中取出一条帕子,朝宁妱儿递去,见宁妱儿茫然抬眼,便指了指她还在滴血的耳垂,“你方才摘耳坠的时候伤到了。”

  婢女不知她无痛感,还以为是她受了惊吓一时不察。

  宁妱儿道了声谢,拿帕子捂住耳垂。

  半晌后,那婢女忍不住道:“你家在何处啊,总不能同我一起去凌村吧?”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复杂,宁妱儿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没有倒下,就已是万幸,此时让她去想日后要如何,她根本想不出来。

  见她懵怔地盯着一处看,半晌也不开口,那婢女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等到了凌村,再同她分开。

  宁妱儿一下午都几乎没有进食,甚至连水都没顾上喝,此刻在马车剧烈的摇晃下,她胃里开始泛酸,很快便有一股酸水开始一阵一阵翻涌,就在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那婢女瞧出不对,赶忙将车喊停。

  宁妱儿捂住嘴,几乎是从车上摔下去的,在马车夫怪责的嘟囔声中冲到不远的一处草垛中呕吐起来。

  就在马车靠在路边等她的时候,两个男人骑着马来到车旁。

  马车夫看到他们腰间带着佩刀,在看他们身上的着装,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便立即掀开车帘同车里的人撇开关系,“两位官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花钱出力的车夫,有事你们问她!”

  那婢女还当是要来拿她的,在车帘掀开时吓得惊呼一声。

  来人点了火折子,朝里面看了一圈,见这女子与王爷要寻之人模样完全不同,便熄了火。

  可就在他们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当中一人忽然蹙了蹙眉毛,调转马头朝身后草垛走去,见到草垛后空无一人时,又眯着眼朝不远处的林中看去。

  在片刻之前,宁妱儿听到那婢女的尖叫声时,也以为是鲁王的人寻出来了,她不敢再做停留,提着裙子朝身后的山路跑去,然而没跑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宁妱儿心中更加慌乱,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这一路上她跌跌撞撞,红裙被划破了好几处,身子也伤到了几处。

  恍惚间,梦魇与现实重叠,周遭一切似乎忽然静止,她脑中嗡嗡作响,抬头看到不远处那间茅草屋,她也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地朝那边走去。

  许是太过疲累想找个地方休息,又或者是因为夜里的山间太过寒凉,她想逼逼冷风。

  总之,待她将破旧的木门推开时,陌生又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将她倏然惊醒。

  不,她不要进来,她不要死在这间屋中的荒草上。

  宁妱儿转身想要离开,脚下却好似灌铅,没有任何力气再让她从这片地方挪动半步。

  眼泪顷刻而出时,她重重地倒在了这片荒乱的杂草中。

  茅屋的窗户随着夜里寒风吱吱呀呀来回摆动,她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双明亮的杏眸渐渐蒙上一层薄雾。

  今晚的月色极为明亮,比从前任何时候的都要亮,她朝着窗外的那片光亮,用尽全力地抬起手。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对不起啊姑母,妱儿无法在你面前尽孝了……

  对不起啊姑父,妱儿不能救你于水火……

  还有表姐,原谅妱儿不敢同你相认……

  还有表哥……采菲……

  在她手臂垂落的刹那,她眼前幻象中的人化为了沈皓行,原来他也会出现啊,看来她还是没有骗过自己。

  手臂垂落之时,没有落入这无尽的冰凉,而是落在了那片熟悉的温热中。

  原来人死之前的幻觉会这样的逼真,宁妱儿唇角扬起淡淡弧度。

  “王爷,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不论为了谁,你首先是自己啊……”

  “你很好的,你值得被善待,永远值得的……”

  宁妱儿的话断断续续,旁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每一个都落在了沈皓行的耳中,那些话他心上猛烈地撞击着。

  常见从未见过自家王爷会慌成这副模样,肉眼可见的浑身在颤抖,连一个药瓶的盖子都无法打开,常见想要去帮王爷去打开那瓶盖,可刚一靠近便被沈皓行那双猩红的眉眼吓得顿住了脚步。

  终于那粒丹药放入了宁妱儿口中,可此时她已经不知吞咽,沈皓行立即覆唇而上,在她喉结微动之后,才将她松开。

  旋即,便有一口鲜血从沈皓行喉中喷涌而出。

  身上的剧痛他已经浑然不觉,抱着怀中之人站起身来,便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