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1 / 1)

王爷掌心娇 紫藤薇薇 4729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执戟长周敬生回来了。

半年的时间里,历经磨砺, 早已不是当初放荡不羁的模样。这个浪荡公子, 也终于有一天为了他的心头好,身经百炼, 日渐成熟起来。

昙香看见周敬生,一颗悬着的心就落了地。可每次这种踏实的时间不会很长, 周敬生就又要出征, 她的心便又要悬挂起来。昙香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会维持多久。总之这次人是完完整整回来的就好。

“鹰潭军的人联络上了吗?”

周敬生风尘仆仆,昙香递上热巾给他擦面, 给他温了热酒。周敬生颇为满意地享受着昙香的温柔照顾,忍不住多瞄了她几下。

昙香拧了周敬生大腿一把, 压着嗓子:“贵贵还在这呢,你作什么死。”

“怕什么, 都是自家人。”

宋贵贵捂嘴笑, 这些日子来,最大的乐子就是看他们小两口上演斗嘴斗乐的戏码。真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公子也能被昙香治得服服帖帖的。

昙香脸一黑:“说正经的,鹰潭军那边什么情形?他们能派人过来帮我们吗?”

周敬生喝了一大口的水, 润了润冒烟的嗓子道:“联络上了, 他们明日便会派人相助我们, 一切计划都拟定妥当。凤鸣山的围困,不日就会解了。”

“那之后, 两军当真要合一吗?”

“是的,这是他们的条件。而且,凤鸣山一战, 我们的主将已经殉国,短期内也没有可替补空缺的将才。如今政局纷乱,各路府军颇有各自为政的倾向,若是鹿鸣军能够与鹰潭军合并,说到底还是我们捡了便宜。”

昙香却没有他看得那么乐观:“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说并就并了的,一山还不容二虎呢。”

周敬生也知道昙香担心的是什么。所谓一将领一兵,归顺鹰潭军后他们的命运如何,还真是难说。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昙香凝着眉头问道:“这鹰潭军的将军从几品?”

“金带忠武将军,官正四品上。 ”

昙香吸了口气:“这么厉害?戍守边关边军的将军也能是正四品吗?原先我们的将军也只是正五品呢。可知这人什么来头?”

周敬生正喝着水,听着昙香这话差点没呛住:“你开玩笑呢,让我一个小小的执戟长去打探鹰潭军忠武大将军的底细?你也太高看你郎君了。”

昙香在周敬生胸口上甩了一拳:“谁是我郎君了,你又不娶我,还尽是嘴上讨便宜。”

不娶昙香这件事可是周敬生的软肋。周敬生的确觉得对不起昙香,讪讪地老实了起来,收起连日里与昙香分别刚见面时候的万分激动,不再胡言乱语了。

“我只知道,这个忠武将军,名号黑鹰,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军将中对他的传言不少,但都是些腥风血雨,杀手斩人的血腥事,不适合你们姑娘家听。”

昙香心中特担忧:“那这样的人以后来统帅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周敬生摇摇头,思量着道:“也不一定。据说,他是从刹武军底层步步拼杀上来的,此人野心勃勃,为了上位不顾生死,沙场上以一敌百,倒也是个热血男儿。”

昙香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生出来了:“你听出是热血男儿了,我可听着就是个黑面阎王。就是这么的人,这样的地,贵贵还要去鹰潭军亲自找梁孺呢。”

周敬生断然拒绝:“别胡闹,那里哪是女人家去的地方。”

宋贵贵立刻跳起身子:“我非去不可。我就觉得梁孺肯定在鹰潭军里面。”

周敬生气得没说话。

宋贵贵继续宣誓:“我肯定是要去的。”

周敬生开口道:“我不管你,反正就是我同意了,谢朗将大人也不会同意你这样荒唐的想法。”

“他同意了。”

“……”

周敬生已经把谢歌腹诽一千遍还不解恨。这不是瞎胡闹么。没办法,周敬生给昙香递过去一个眼神……

昙香没理他,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我也同意她去了。”

“你!你们!这是……这真的,哎呦哎呦要气死我了。”

周敬生掩面无语,万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这乱七八糟的局面。

昙香和宋贵贵却都没理他,两个人都已经开始商量准备着去鹰潭军需要带的细软安排等。

一直到宋贵贵告了安离去,周敬生才有机会重新插上嘴。他捅了捅昙香道:“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不好好劝劝她?可知道这样做,有多么危险?就凭你们两个人的这种长相,到了鹰潭军内肯定要搅和出一番风云来。

你还好,有我这个依靠了,可宋贵贵还是个待开花蕾,指不定有多少眼馋男人垂涎,到时候你说怎么办?”昙香没耐心地:“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哪来这么多到时候,这不还没到时候呢吗?就快要被你说得要吓死了。”

“到时候肯定比我说得更吓人。”

“那也得让她去。”

“为什么?”

“最后一次机会了,找不找得到也得让她试试。如若不然,怕是她这辈子也难以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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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潭军如约替鹿鸣军解了围困,同时,鹿鸣军失将,鹰潭军的忠武将军便也应了呈请,正式接管鹿鸣军。

鹿鸣军派出的和谈信使正是执戟长周敬生。二军合一,非同小可,许多细节需要商榷,利益冲突需要事先考虑周全。

周敬生口舌凌厉,头脑精明,为此权益之事,最适合不过,顺理成章成了谢歌心中的不二人选。而且宋贵贵既然要冒险去鹰潭军营走一遭,有周敬生陪同也是再好不过。

宋贵贵,昙香和周敬生早就整装待发,预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足精神来应对后面的一切。

可真到了鹰潭军营门外,他们才知道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困难。鹰潭军营没有派一个人来迎接他们,分明就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看看。

整个鹰潭军营内一片肃然,令人刚踏进这片土地就倍感压抑。但不可不叹这里军治严谨,将士们各个斗志饱满,绝无半分懈怠之意。

三个人在营帐外等了近两个时辰,才见到一个自称是忠武将军副尉的冷面男人,不冷不热地把他们领到一处称之为客房的破旧帐子中。三人硬生生地在这里呆到了日落山西也没有再见到鹰潭军半个人影。

周敬生就是这半年来脾气被磨得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冷遇,几次想要跳脚都被昙香硬拦了下来。身在他营,冒泡惹事他们讨不到半分便宜。

日影西斜,那个忠武将军副尉总算又来了,却告诉他们将军今日身体不适,要明日方能会客。

这架子未免太大了些。

副尉面无表情地传了令便要走,连对他们几人的夜宿安排也没有任何交代,着实让人难堪至极。

周敬生忍不住道:“我鹿鸣军想来也是有过响当当的战绩,若不是因为将领缺位,也不一定甘愿归于鹰潭军。既然是和谈,贵将军这个谱摆得也太大了些。”

副尉本来已经转身离去,听了周敬生的抱怨,又定住脚步,回头过头来,看不出半分怒意,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执戟长,莫要把你们鹿鸣军勾心斗角的算计心思带到我们鹰潭来。我鹰潭将士浑身精力只用在沙场上,旁的这些心思只会分散我们的心力。我们将军说是身体不适,便是不适,你们等着就好。若是觉得等不起,大可回营自便。”

“可你们连声夜宿交代也没有。我鹿鸣军此番一同前来还有两名女眷,一个是军中医师,一个是医师佐助,都是受人尊敬的地位,何故在你们这便是冷茶冷饮的,连杯热水暖身都没有?”

副尉目光扫视过宋贵贵与昙香,看罢轻蔑一笑:“鹰潭军内不分男女。便是姹慕郡主在我营帐之内也一并与将兵同甘共苦,我们也只尊她为朗将。至于你们所说的夜宿安排就更可笑了,日月为照,天地为盖,军中生活向来如此,怎还需要特意安排。若是你鹿鸣军尽都是此等娇生惯养的人物,不和我们鹰潭沾染也罢。”

周敬生断然未料到那副尉说话如此不近人情,不留情面,丝毫不讲究半分和谈之理。可偏偏他神情自若,半点也看不出是故意居高临下的神色。

这样的角色让周敬生措手不及,纵使满嘴口舌也用不上半分。对方竟是对鹿鸣军半分不敢兴趣的模样,分明是你愿来便来,不行就作罢。至于常理可言的,军中日后事务军级统领之分,对方竟是半分没有兴趣。

这着实让周敬生觉得无从下手,和谈不知从何谈起。利益共同当不谋而合,若是对利益视若无睹,还怎么去谈。

正自僵持之际,忽听一旁静默良久的宋贵贵开口道:“不知忠武将军是何处不适?”

副尉阴沉地上下打量了宋贵贵一通,良久道:“头痛。”

“旧疾还是新伤?”

副尉沉吟片刻,略略有些为难,迟疑一会才又道:“约半年之前,也算不上旧疾吧。”

“军中医师便一直没有瞧好此疾吗?”

副尉摇头道:“反复发作,治标不治本。”

宋贵贵忽而抱拳拜礼道:“我乃鹿鸣军的宋医师,自诩对医理颇有心得,不知大人可否为我通传,小女子可否为贵将军诊治一二?”

宋贵贵一语而落,四人均噤声不语。直等到众人都已觉得不再有希望的时候,才看那副尉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宋贵贵道:“你跟我来。”

宋贵贵抬步要走,昙香一把拉住宋贵贵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担忧。宋贵贵轻轻地拂开昙香的手,低声道了句没事,便跟随那副尉而去。

副尉带着宋贵贵穿过营帐间好几个露营帐篷,走了不近的地,才终于在一处颇为宽敞的帐营面前停了下来。这处蓬帐比旁的大上很多,但除了大而敞快之外,外间构造并不比其他帐营复杂奢华很多。

如此看来,这忠武将军倒真不是个在乎门面虚荣之人。单看此处,宋贵贵对他的怯意又少上几分。

那副尉留她在营帐外独自等候,自己进去通传了良久也没有出来。宋贵贵觉得要站得腰杆子都酸了,才见那副尉重新出来。

出乎意料,副尉竟是对宋贵贵露出一抹歉疚的表情:“我家将军昨夜彻夜不眠,这会儿兴许是累了,睡得正沉。方才我多番唤他也没醒,不知道将军未清醒的时候可影响医师诊脉?”

这样……

宋贵贵心中划过一丝不安,历经百战的沙场将军,能睡得如此之沉吗?头痛之症可大可小,莫不是……

“你确定你家将军……只是睡着了吗?”

“这……”

副尉蓦地被宋贵贵这么一问,也呆在原地。他原也未想许多,方才见将军在营帐内面色安和,并未有痛苦之状,只当他是睡了去。现经宋贵贵这样提醒,以副尉多年经验判断顿感不妙。

“不好,还请医师快跟我来。”

副尉满心担忧,一直冷酷无情的面容上终于显出了慌张,看来是对他的将军忠心耿耿。

宋贵贵跟着副尉穿过大堂,未走几步就来到将军歇寝的帐舍。舍间背光,昏暗不清,宋贵贵看不清床上将军的细容,只能隐约从身形轮廓看出是个孔武有力的青年人。

不得应允,宋贵贵不敢贸然触碰将军,只是现在床帐边守候,默默打量一二。

将军并未卸甲,只是和衣而睡,连鞋靴都未脱,半条腿都还露在床帐之外。将军帐营陈设极其简单,除去生活必须,无一物多余。

副尉在帐营中独自翻找了许久,末了才道:“将军这里许是没有烛油了,我去旁营取些过来,医师请稍等。”

宋贵贵点头答应,副尉便独自离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帐营中更是一片昏沉。宋贵贵与鹰潭军的将军独自呆在一起,心中慌乱不安。

床帐中的人鼻息稳定,倒真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难怪方才副尉没有瞧出来什么异样。宋贵贵不诊脉也不好知道实际情况,可也必须等。她不能贸然碰触将军,倒会惹起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帐营内倒也不是完全黑暗,月色还是可以如常挥洒进来。只是刚进来的时候眼睛不适应,此刻呆了一会儿,宋贵贵渐渐地感到可以看清楚些东西了。

不好单独靠将军床帐太近,宋贵贵便踱步走远,打量起帐中摆设起来。

东面帐墙挂着一把如冰寒剑,应是将军随身兵器。西面墙上有将军提诗作词,可室内光线不好,看不清写的什么。隐约中只能感到笔力苍劲有力,看来用笔之人当是豪气冲天的人物。

床帐边上便是案几,笔墨纸砚如序摆放,未有丝毫凌乱之感,可见这个将军平日中倒是个寻矩之人。案几上压了几张宣纸,看模样该是将军雅兴之时的一两幅画作。宋贵贵纵然好奇,也不好擅自翻看。

又转了几圈,并无旁的新奇之物。宋贵贵只道这个将军太朴素简单了些,屋内都没一样值钱的东西。突然想到谢歌,粗人一个,却经常爱附庸风雅,有了月银就经常寻些奇珍异宝地罗列在自己帐房充称门面,让宋贵贵旁敲侧击地取笑了好几回。

那个副尉不知道为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难不成堂堂鹰潭军那么缺烛油不成?

宋贵贵实在不知道还该干什么了,与个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共处一室的感觉当真不好,简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垂目无聊之际,宋贵贵的眸子间突然被一束闪光吸引。再仔细瞧去,却见是案几下面的地板上零散地落了些女子簪花首饰等物件,不知怎么就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刚才宋贵贵并没有注意脚下之物,这会儿衬了月亮折射出闪光,才突然发现这些饰物。

怎么鹰潭军的将军有收集女子首饰的癖好吗?

宋贵贵带着疑问蹲身下俯去捡地上这些琳琅之物。触手之间,月影闪烁,光芒交错间,宋贵贵握在手中的一枚金如意上刻的两个简单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贵颜。

宋贵贵双手颤抖,金如意滑手而落,坠地发出一声钝响。她揉了揉眼睛,好久不敢再去捡那块金如意。

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宋贵贵迟疑不定,终于还是重新捡起地上的金如意,倒过来仔细查看。只见如意通体金光闪闪,亮而奢贵,玉柄上清晰地纂刻了两个字:贵颜。

运笔有力,挥洒自如,正是梁孺的笔峰。

宋贵贵但觉心脏狂跳不止,头目发昏,立刻捡起地上所有的簪花首饰一一查看。

待全部看完,宋贵贵全身早就松软无力,瘫软在地。竟是再拿起一枚小小发钗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样。

所有首饰无不例外都刻了两个字:贵颜。

宋贵贵突然发疯一般站起身来,抓起案几上的那几张铺开的宣纸,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画作。

画作之上无他杂物,全都画着一个女子。女子或眉眼含笑,或秋波微送,神态不一,姿态万千。

有推着胡饼车费力前行的模样。

有噘嘴托腮苦思冥想的模样。

有开怀大笑笑上眉梢的娇颜,也有在一间小食铺中擦汗劳作的辛苦身姿。

宋贵贵一张张番弄完这些画作,眼泪早就成了断线珠帘。她疯也似的甩掉手中一切,跑到帐边,双手双脚不住打颤。一双轻布围帐重如千金,宋贵贵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床帐挑开,露出将军身影。

将军蒙头俯面而睡,睡姿可爱,与身份及不相称。

就是这蒙头而睡的模样,宋贵贵午夜梦回,想之又想,念之又念,今日总算得以复见。

耳畔又回响起分别前那日的同床共枕。

“你怎么翻过来了?”

“你趴着睡吗?”

“你还蒙头?”

“你坏习惯真多。”

那边梁孺从被子中顽皮地露出头来,嬉笑:“日后待你慢慢提心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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