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1)

五云深处帝王家 疏楼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她来拜祭祖先,没有别的理由。

文迎儿没多跟梁大夫解释那酒杯的事,这梁大夫一时想岔了,就去告诉了冯君。

她想到这儿,突然有些通透了。

虽则原先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待在冯家是明哲保身,但她既然已经知道冯熙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将她娶进门,即便对她情根深种,也并非能掩盖他偷她出来的罪行本身。

每个人合该有自己的命运,她即便是死在小云寺,也是身为崇德帝姬的结局,现如今躲躲藏藏、畏畏缩缩,只不过是苟且偷生。

孟子说,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

冯熙为了她,可算是五不孝都占了。为她进了牛羊司,而令家门背上逃兵罪名蒙了羞;参与党争,为太子喉舌,将家人置身危险;因为她,又从江南逃回,差点舍了性命。再来,便是明目张胆地当着全城的面不顾礼数,将她扛上马背去。明天大约就会有御史上奏,对他行为弹劾。但冯熙自己似乎丝毫不以为然。

大约他心里真的将她放在了极高的位置。

文迎儿心里这么想着,如果她真喝了避子汤,倒真是要对他心怀愧疚了。即便她不争气地在外人面前要占有冯熙,她内心仍然将冯熙看作觊觎她的强盗,怎么能够就这么妥协人命,为强盗生子,真的当冯家一个夫人便过活了?这不是她自选的人生,自然不能这么人命。就算两人生活在一处日久生情了,那也是错的。

偷生者没法苟活,劫掠者也万劫不复。

这时候有小厮来报:“二哥从宫里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听说祠堂的事,正在往这边赶。”

冯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在牌位前背诵,月凝有些看着心疼,可想扶着劝她也劝不住,这时候听见冯熙回来,赶忙低头说,“二哥今日凯旋归来,大姐儿还是不要这样……”

这么一低头,月凝看见冯君额头已经在地上磕出血了,再看地上当真有血迹,登时眼睛眼泪一出,“大姐儿你这是干什么呀!”

冯熙踏步流星地入了祠堂,整个人带了一阵凉风吹入,众人脖颈飕飕地,都不敢与他直视。

冯君瞥见他进来,吐息一口气,终于起身,转头对他说:“二哥,你今日凯旋,也该给父亲磕个头吧。”

冯君不明所以,但给父亲磕头这事也不含糊。他这回九死一生,是应该向父母交代的。于是二话不说,将香点上,随后认真磕了头站起,才道:“今日就是为了让我跟父亲交代么?”

冯君盯着他,唇齿有些颤抖,眼睛里朦朦胧胧的含泪:“前三年,你阿意曲从,陷亲不义,近半年,你家穷亲老,不为禄仕,现在,你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你自己说吧。”

冯熙听完前两个,自是低头认了,但听到“不娶无子”,露出疑惑神色:“你嫂嫂正在这里,不娶无子是什么意思?”

冯君顿着,盯了她兄长一会儿,没有说话便迈出祠堂去,走到门口回头来,声音有种无力感:“我已经替你跟父祖们告罪了。等我嫁去吕家,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罢。天气渐渐冷了,这两日我忙不开,你既归家,去将母亲从庙里接回来罢。”

因为跪得久了,身体跌跌撞撞,让月凝搀着出去了。临行瞥了文迎儿一眼,也没再作什么表示。

一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人,突然不跋扈了,倒显得事态更严重。

等冯君带着一堆人都走了,这祠堂里就剩下冯熙与文迎儿。绛绡和霜小站在门口。

冯熙瞧向文迎儿:“怎么回事?”

文迎儿还不知道该怎么答,霜小已经喊了出来:“娘子喝了避子汤!”

绛绡听见一愣,瞪住霜小,将她拉扯到远处去。霜小神色不悦,两个人在远处低声争辩起来。

而冯熙自始至终没将眼睛离开过文迎儿,见她低着头思索什么,他只是愣愣地盯着她没说话。

对文迎儿来说,说实话那就是要答“没喝,但确有这么个想法,”,好似与“喝了”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也不会对他说假话。

还犹疑间,冯熙缓慢地走过来,执起她的手,上下摩挲她的指节,然后冷不丁自嘲,眼睛里又雾蒙蒙地含着若有似无的泪,抬起头将泪给逼回去。

然后低声同文迎儿道:“你跟我一同跪在父祖面前,也磕个头吧。”

文迎儿仰起头,对他这反应有些吃惊。他不应该大发雷霆么?

她反而更不懂了。

冯熙道:“咱们得请求父祖在天之灵原谅,往后冯忨仰仗我俩,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他抚育长大、成才继轨。”

文迎儿突然觉得嗓门苦涩,“并非只有这一选择,咱们还是仳离最为合适。但凡仳离,你便不用忧你子孙,我更不用受你家宅牵制,我是崇德,是帝姬,不是你家中娘子,何必将我禁锢在此,徒惹得谁也不快?我对你又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是皮肉肌肤之亲,算不上什么。咱们已经拖了这么许久,倒不如今日就说清楚为好。这几日正是大姐婚事,仳离的事先再搁置几天,就等婚事了结了,咱们仳离就是。”

文迎儿看他还在愣着,更低头道:“嗯……此事这么解决再好不过了,既然有过肌肤之亲,我还是得跟你说这么两句,‘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是《放妻书》里的两句,后头还有一句,“伏愿娘子千秋万岁”,当然她也是不指望他说出来的。

☆、喂食(捉虫)

冯熙默了一会儿, 跪在蒲团上端正磕了六个响头, 望了半晌父祖排位,然后深吸一口气起身,与她道:“头我替你磕了, 我还没吃晚饭, 你去给我做。”

说罢便走了出去。

绛绡拉着霜小在那里吵完了,这时候看文迎儿立在门口发愣,而冯熙的背影在夜色里头越走越远了。

绛绡走过来叹口气:“娘子,咱们也回去罢?既然已经成了这样,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既然娘子你执意,我也不好劝你什么。”绛绡拉住她的手, “但是不管你是文家二姑娘还是冯家娘子,绛绡已经认定了,将来娘子去哪儿,我都跟着去, 省的娘子这病病弱弱的没人照顾。”

说完了看文迎儿正盯着她, 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她是不是不满意自己以前做那么多错事, 低头道:“……但如果娘子将来不愿意要我……”

文迎儿答:“如果不连累你,我去哪儿便将你带去哪儿,你自己别嫌弃就好了。”

绛绡点点头,眼睛里有点欢喜又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