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孔慈道,“卖了这宅子,重换一个,不行回河东去,不在这劳什子地方待着。”
两人还在互相安慰,文迎儿便与绛绡退了出去。张氏又已经坐回门口了,文迎儿盯了她一会儿,对张氏道:“夫人节哀。”
张氏道:“哀,哀。”
文迎儿总觉她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留了几个侍卫在这里帮衬、捎话,便先回去了。后头丧事一应置办,也有不少,再加上其他,越发沉重了。
……
冯熙此回入宫痛陈那管通与谢素的罪责勾当,官家已经拿着卷宗看过了,倒是沉默不语,只摆摆手让他出去。
一出宫门,倒是被一个稀客给拦住,那就是当朝三皇子韫王。
这韫王一向作儒官博带的打扮,他是官家最得意的儿子,哪儿哪儿都和官家如出一辙,还是从前官家心头所爱明节皇后之子。与如今的太子——已故那原配皇后所生的大儿子,可不能相比较。
官家的原配为早先太后所立,那时官家还不过是个端王,才十二三岁,就娶了那十七八的大女,生得一儿,所幸她早死,若不然对着她的脸,怎的当他那时的逍遥王。
冯熙知道,官家恨不能立刻把太子给废了,将他这爱儿拱上皇位去。
韫王英俊潇洒,眉眼也像极了官家年轻时候,文采画艺皆是一流,还有状元登科之经历,不过是因他是王,因此把那状元让了出来。说他不适合做皇帝,宫里一众爱舔官家屁股的佞臣们可不答应。
只有韫王登基,这些佞臣才能稳住自己如今的地位,只有选出一个丝毫不会改变现今局面的皇帝,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韫王笑道:“冯提举可愿意前往茶楼一叙?”韫王后头站了一群提刀侍卫,虎视眈眈地瞧着他,冯熙行礼:“韫王相请,哪敢不从?”
到得那李福茶楼,正在贡院街上,冯熙随其马车前往,一掀开帘子便知道这是韫王自家的产业。
下得车来进了茶楼,果然那里里外外的小二也都不是一般人,举手投足透露着武人的气质。
韫王倒是开门见山,直接抛出几个御史的弹劾折子给冯熙看,冯熙接过,上面都是御史所拟冯熙的捏造罪状,虽然是捏造,但也都不是空穴之风,譬如有人发觉他在江南评判时突然受伤消失一段时候,比如带着妻子上马行街,诸如此类,再往前追溯,便越列越多。
跟他谈起了条件:“这现有的罪状,也能让冯提举拖了这身衣裳,在大理寺坐一段时间牢房。若是你蹲了牢房,便想一想外面将会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妻子……”
“官家的意思,你应该也能想得明白,此回管通埋没西军之事、让你父亲蒙冤的消息传开,搞得民怨沸腾,声势传开,你与太子这头也已经得了不少好处,我这挫伤也不小,但想就此扳倒魏国公,凭你也做不到。最多官家将他贬个几级,放在外头月余半年的,过了风头再创个军功便回来了,你说是也不是?凡事你做不能做尽,若不然,我那十四妹崇德的命还要不要了?”
“十四妹活命的事,其实本王还没让它传到官家的耳朵里,本王可以答应你,暂时就先让她仍然做你的冯夫人,咱们谁也不用谁,你与我大哥那方速速接应,便莫再扣着魏国公。否则你一入狱,事情便难办了。”
冯熙很清楚,他这个皇城司提举若是入狱,自然震动各方。太子首先就会慌了神,紧接着太常寺卿李昂等人纷纷走动上书,为他声辩,过上几个月将他放出来,天下就已经大变。
尤其刚刚才抓了管通,那管通还在太子手底下关着,愣上了大刑还没招认,谢素所供的他西北大军之事,即便要翻案,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几句话就能给那管通定罪的。实说到大军之案,那前朝皇陵已埋,若要打开查验是不是尸骨尽在那陵下,十分艰巨浩大,且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谁都知道,官家哪有闲心放在给旁人死人翻案上面,尤其现在边关局势还紧,南方还有此起彼伏的叛乱,哪会在此时候去深究这事。
韫王知道,他有软肋。
他也知道,他的软肋绝不能为旁人所撼动,若不然他将付出一切,将对方付之劫灰。但若他入狱,哪怕只消失一天,赵顽顽也会被这些人盯上。
如此大费周章,几乎拼上性命抓住的人,眼下只有靠太子那处逼得他亲口承认,否则就毫无办法,只能妥协。这世道便是如是。
冯熙并非认为这妥协是退让,恰恰相反,这样的结果几乎已经想见。对方并不是羔羊,认他们宰割。在较量之中,你一拳我一脚,你一刀我一刀,是常事。在这党争里头,免不得先得让敌人尝到点甜头,再让他们在睡梦里头死去。
冯熙早已绸缪得更深、更远了。
而另一边,韫王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他也不怕他不答应。眼下太子那里,也有他的权柄。太子的女儿还留在荀宅由韵德看管着,无人知晓其下落。只要他数日之内逼不得管通说话,那他这里便有把握让大臣们说动官家,放了管通出来。
韫王这回虽然失了一城,可他拿捏人的本事从来不差。他可是状元呢,那赵煦不就是仗着个官家原配的长嫡子坐到现在,得到老臣支持的吗,可这赵煦是个什么货色,他与官家都十分清楚。那些老臣当真以为赵煦当了皇帝,这天下就太平,边境就安稳,就无内乱、无民愤了么?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罢……
这顿茶他吃的很高兴,吃完了,还得在他太子哥哥那里再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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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熙回到冯宅时,见院内没点灯,心思一紧,快步走入。
忽见得文迎儿坐在卧房黑暗里,登时心下放松,跑过去将她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还好,还好。”
既得谈判,她就不会有事。
“孔家的小环被毒死了。”
文迎儿只说这一句,冯熙立即明白过来,两人已经不需再多言,也能默契知晓对方意思。而冯熙想得则更深一点。
往往令人害怕的东西,不是看见的,而是看不见的。比如说黑夜里才会怕鬼,白天里装成鬼也无人会信,说不定还想摸摸那鬼到底好不好玩。那孔家小环的死,不过也是他们为了让崇德与冯熙感到恐惧的手段罢了,韫王他是不会动崇德,但没说不会动她周围的人,现在死的这一个,也就是个警示罢了。
文迎儿无法知道他们的谈判,她已知晓的是,自己已连累了有人为她而死,而接下来怎么能抱住别人的命,反倒比她自己的命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