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经书
楚乐拿着手机不出声, 知道电挂断了，愣了几秒, 才能听见那嘟嘟嘟的机械声音。
他大半夜从床上弹起来, 他那句随口说说抱怨的话，其实也只是想虞白敛像之前那样，也跟他一样随便哄两三句就好。
也不是真的让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可是虞白敛这么说了, 楚乐哪里能睡下去。
脑子里只是浮现了一瞬间的光景后, 楚乐就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了。
虞家有司机，但是这时候也不好叫人起床，楚乐便打了车去机场, 虞家离机场大概半小时车程。
高速公路很通畅, 不塞车没有交通意外。
楚乐贴在车窗边坐着, 踩着运动鞋, 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他才忽然想起来, 虞白敛是几点的票啊……
他现在赶过去, 甚至还不知道航班号呢。
楚乐头抵在车窗边，感受着微微震动, 在反省自己好冲动啊。
反省不过三秒, 楚乐才想起自己拿了手机，可以打电话过去，结果呢，对面是占线状态。
楚乐识趣的不打了, 只是有点心情低落，怕自己太冲动, 怕老狐狸因为自己而冲动。
“小伙子这是去接女朋友啊。”
深夜, 没多少人接单的车子里, 安静而寒凉。
楚乐张了张嘴，委婉：“额，差不多吧。”
司机似乎谈兴已起，很喜欢帮小年轻解决情感问题的样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吗？其实有些事情啊，你多让让她，女孩子发脾气都只是让你哄她而已。”
楚乐嘴角一抽：“……没有吵架，就是……异地恋。”
说完后，楚乐生无可恋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树林闪闪掠过，月亮似乎一直在追随着。
司机貌似复杂的叹了一口气：“异地恋那你就要更加的给她安全感啊，你还是大学生吗？”
“嗯。”
“那就放暑假了去找她啊。”虽说楚乐要去机场，但没见他带什么行李，还以为是去接女朋友过来的，“你要主动点，给她安全感。”
楚乐脑袋一抽：“什么安全感？”
“……”司机噎了一下，“小伙子第一次谈恋爱啊。”
楚乐沉默：“……”
那倒不是，他结婚了，没谈过。
“就是你要让他感到安心。”司机几乎用了脑子里所有的文化了。
“那他是挺好的，对我也不差。”楚乐感慨。
“不是他对你好，是你要对他好。”司机纳闷，小伙子你反了吧。
楚乐没回答了。
气氛有那么一下子沉寂了，跟外面的天一样的深。
到了航站楼门口的时候，楚乐拿着手机，在车门外低腰，弯了弯嘴角：“我没有女朋友，我接我男人。”
啪的一下关上了门，也不管司机有没有开走，他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楚乐看着大屏幕上面的航班信息，十点多的有一趟，但是来不及了，估摸着老狐狸订不了票，那应该就是凌晨那趟机。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发现手机只剩下30%的电量，去拿了个充电宝蓄电。
大概过了会儿，许洛在他手机发了个航班信息，果然是凌晨一点的那趟。
【乐：他自己来吗？】
【许洛：是的，小先生要来接机吗？】
楚乐指尖一顿，没好意思说刚才太冲动了，自己已经在机场了。
【乐：我接。】
【许洛：好的，虞总手机没电了，等会儿要关机，他让我跟您说一声。】
【乐：好。】
楚乐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小时。
他绕着机场走了一大圈后，买了超贵的拉面，吃了几口就开始玩手机，打游戏，打着打着就那样吧，没什么乐趣了，一看时间才过了十五分钟。
“？！”
我擦。
四个小时后，航班抵达，过了关口，虞白敛刚拿出手机，还没摁出熟悉的号码，就看见前面有道身影翘着手背对他，站在很粗的柱子边上。
机场内部，宽阔敞亮，人也多。
虞白敛收起手机，刚走两步，倚在柱边的那个人忽然惊醒过一般，转过身，手里还提溜着一大袋零食。
楚乐的眼皮已经累的耷拉下来了，虽然深处依旧藏着细碎的光，看上去可能还是因为机场的灯打得太亮了，不过整体看上去还是很少年气息的。
他看见虞白敛后，扬起微笑，真诚又干净：“我没迟到吧。”
虞白敛并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过，但此刻的感觉又很微妙，那是他二十几年都没察觉出的一种情感，类似于倦鸟归巢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买这么多？”
那是楚乐等久了，只能靠零食打发时间。
但是此刻，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给你买的。”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小吃货。
虞白敛拿出单子低头一瞅，超市买东西打单上面有时间显示：“十一点三十八分，嗯？解释一下。”
楚乐：“……”
艹，大意了。
楚乐胡诌：“那个超市连锁的，我手机有app，可以提前下单。”
虞白敛不说话。
楚乐缴械投降：“不小心，来早了。”
“多早。”
“十点……忘了哎。”楚乐没刻意记住那个时间。
虞白敛看了楚乐一眼，没说什么，而是伸手，把他拦腰抱起。
吓得楚乐抱着他的脖子跟肩膀，埋在他肩窝处，小声地说：“这里是机场，你干嘛啊，别动手动脚的。”
“带你回去。”虞白敛手劲很大很稳。
可是楚乐总觉得不对劲，看到旁边有人经过拖着箱子，才记起来：“你行李呢。”
虞白敛安抚他：“你就是行李。”
关于抚摸这方面，虞白敛拿捏楚乐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
在南城跟他相处的日子里，虽说虞白敛偶尔会开玩笑说，我可以是你哥哥，但楚乐偏要叫他叔叔。
不是年龄差距的问题，是气质的问题。
哪里像哥哥。
要不是关系不对，他还想叫虞白敛爸爸呢……
这想法要是被老狐狸知道，他会被揍的。
虞白敛不同于一般的三十二岁，他简直就是超越了四十岁，甚至五十岁的年龄跟阅历，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的气息，好多时候都深深吸引着他。
说不清是依赖还是敬佩，或许也是爱慕。
楚乐分不清，只觉得保持原样不错，可是内心深处又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他们就只能止步于此。
当得知他就是虞家人的时候，他确实生气，但生气过后想想，这些年，他顶着虞二爷的名头估计也不好过。
他也没必要很矫情的计较什么。
至于婚姻，楚乐也只是认为自己从楚家那个地方，换到了虞白敛这里，顺便换取楚氏的利益，之后就可以将他跟楚家的联系撇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他算不算在利用虞白敛？
好像是的，毕竟他没有什么好处可以带给虞白敛。
虞白敛早就叫好了车，上去后，一袋零食被地方在一边，那是他原本该坐的位置，但此刻他在虞白敛的怀里，大腿上。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但不足以很心动。
因为他们更亲密的姿势都做过了，这些还真算不了什么。
大部分人正常的恋爱都是循序渐进的，只有他们是相反的，而且都反到天花板了，结婚是两个人最接近无限的方式，更上限的就是一起死亡埋进土里，或者一起被火葬。
谈过恋爱长跑或者短跑的结婚，跟商业联姻的结婚是不一样的。
他父母就是商业联姻，可是纪昀的父母确是青梅竹马，感情水到渠成，双方父母都同意和谐的情况下，结婚生子的。
楚乐老羡慕了。
“困死我了。”楚乐用额头蹭了蹭虞白敛的肩膀上，语气很低。
虞白敛拍了拍他的腰：“嗯，睡吧，我抱着你。”
回到虞家里后，楚乐从他怀里下来，没什么人在，进卧室时，楚乐忽然说：“跟你一起洗澡？”
虞白敛眸光微闪，不太认同，太晚了，两人都累了，明天还有事做。
“我有话要跟你说。”
虞白敛问他：“一定要在浴室里说？”
“节省时间。”楚乐胡说八道。
浴室里，水雾弥漫，楚乐坐在浴缸里，赤条条的，年轻蓬勃的身体散发着魅力，虞白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事实上，他连衣服都没完全脱下，只是水晕在他衣服上，衬衫贴着胸膛，映出两股饱满的胸肌。
“那个……你喜欢我吗？”
虞白敛一愣：“……”
“你喜欢我才跟我结婚的吧。”
虞白敛没反驳，也没吭声，楚乐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喜欢肯定是有的。
不过虞白敛的思维显然不会想得太简单，他的喜欢并不纯粹。
正是因为知道楚乐想要什么，渴望什么，所以他才有点说不出口。
“两个原因。”
虞白敛语气带了点淡淡的严肃与认真，且不容置喙。
楚乐身体一低，嘴都埋在水里，咕噜噜的。
虞白敛忽然有点不确定了：“三个原因。”
楚乐：“……”
“第一，跟你□□很舒服。”
楚乐：“…………”
“第二，我不排斥你，虽然结婚有点急，不过可以解决很多事情，譬如你不用嫁给虞子锌，还可以正式脱离楚家，譬如我对楚家有个项目很感兴趣。”
楚乐：还算人话。
“第三，情感上，我需要你。”
最后一点是虞白敛临时加上去的，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到底说了句什么话，但他认为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虞白敛的手沿着浴缸光滑坚硬的边缘摩擦了片刻后，手臂伸入水中。
“第四，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虞白敛不是全能的，只能最大猜测楚乐的顾忌，然后给他最好的安全感。
离开就是最好的保护。
楚乐有点想笑，这老狐狸怎么这么多点，他努力压下嘴角上扬的线，略微不满：“不如凑个五吧，四多难听啊。”
虞白敛睨了他一眼：“第五，喜欢你。”
说完后，他不给楚乐说话的机会，低头用嘴唇舌尖堵住他的所有的话语，甚至是空气，还有萦绕在鼻端的沐浴露的香气。
可楚乐心里跟放了烟花似的，五彩斑斓，噼里啪啦的响彻耳边。
喜欢这个词还挺容易说出来，比如他喜欢纪昀，喜欢大学宿舍的舍友们，喜欢高中班主任，还喜欢高中校队里投篮很厉害的前锋。
可能比不上爱这个字来的重。
但楚乐还是很高兴，原来真的有人会喜欢他，那种喜欢吻他的意思。
他们确实没做，只是擦枪走火了一下，差点双双累倒在浴室里，最后还是虞白敛拿超大的浴巾一裹住他的身体，然后扔在床上。
大概是听到了想要的话，楚乐反而睡不着了，口无遮拦的问：“那我们谈不谈恋爱？哇哦，那我岂不是你的初恋，我赚到了。”
虞白敛闭目养神，还伸手掐了掐眉心。
楚乐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睡的：“到底要不要谈。”
虞白敛根本不懂小年轻在想什么：“我们都结婚了。”
言下之意，结婚了还谈恋爱，是什么操作。
“那你之前还说追我呢。”
虞白敛微微颔首，窗帘合上，床头灯晾着，泛着暖黄色的光芒覆盖在他侧脸轮廓上，像一座黄昏日落的高峰。
“不是追到了吗？”
楚乐：“……”
老狐狸怎么会这么气人呢。
“那我们离婚，谈恋爱之后再结婚。”
虞白敛一顿，语气很沉：“不准。”
楚乐懊恼的把头一偏，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抱着他的腰，嘴唇贴在他背上，感受到他炙热的温度，低低地叫了一声：“哥哥。”
感受到老狐狸的身体一动，呼吸都变得不规律了，楚乐得意的笑了。
虞白敛翻过身，将他抱在怀里，头放在自己的臂膀处，薄唇微凉的贴上暖呼呼的额头上：“你说了算，流程你来走。”
结婚他来，谈恋爱楚乐说了算。
但这晚过后，楚乐便没再提过恋爱的事情了，相处模式还是跟之前那样，虞白敛还以为他是冷静下来了，那一晚头脑不太清醒。
不过又感到不太得劲。
而楚乐只是觉得不着急……单纯的不着急，他确实有冷静下来，结果就是他们都结婚了，什么时候谈都行。
他心里有一簇姹紫嫣红的烟花，认为这是一生一次的恋爱了，要慎重。
而且他还想着跟纪昀说一声，取取经，所以不着急不着急，下学期还得开学弄毕设论文什么的，好像这个比较重要点。
不太重要的老狐狸此刻在楚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对面坐着的是楚家麟跟方晴，旁边两侧是楚录琛跟楚录铭两兄弟。
一对四。
虞白敛面对他们，依旧从容不迫。
他这次回来，许洛没有陪同，财务代表此时正坐着飞机没落地，身侧站着的助理还是虞子霖拨给他临时用的。
桌上已经放着几份文件，转让，投资等，还有一个公章放在一边上，只要合作谈成，盖章即可生效。
虞白敛坐在那，俊美无涛，嘴角挂着淡淡虚假的笑意，能看出他心情颇为一般。
楚录琛在一边上，看了许久，最后落寞又不耐烦的撇开眼神。
虞白敛的意思是，将拖在楚家的那个重大项目，泓宇科技会投资入股，那可是南城的线。
虞子霖在那边打了这么久，都以“打不通门路”，“抱歉，文件审核不通过”而失败告终，那么楚氏集团又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方晴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止她，在座的其他人也想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虞白敛抬眼：“如果没有意见的话，签字就行，剩下的，会有人来联系你们的。”
全程楚家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虞白敛离开之后，楚录琛把文件一丢，扔下一句，我没意见就离开了会议室。
至于楚录铭倒是上上下下，完完全全的看了一遍，发现合同上的不论是法律条款还是利润选项都是很正常的，他还以为虞白敛会在上面做手脚，事实上，并没有。
虞白敛看起来还真的很像他们家的“好女婿”，正在为他们去南城发展而牵线的样子。
会议室空了，只剩下两个人。
方晴背靠着椅子，露出满意又感慨的笑容：“你怎么样。”
楚家麟闭目养神：“挺好的，先让乐乐在他那里待着。”
晚上，虞白敛没什么事做，虞子霖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布置成了临时书房的样子。
算了算日子，等到了下周，刚好八月底，他们就回南城，可能这辈子，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
他在查阅许洛发来的几份政策内容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开了，楚乐走了进来。
脸色很是焦急。
虞白敛问他怎么了。
楚乐穿着拖鞋忽然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双手啪在桌上：“我……需要一部电脑。”
虞白敛：“？”
“查我的补考成绩。”
楚乐哭唧唧，“我好紧张。”
虞白敛退出文档：“手机不可以吗？”
“进不去。我用电脑试试，我给你发网址。”楚乐抿唇，叹了一声气，学计算机专业的时候，他已经料到高数这玩意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是没办法改掉对高数的害怕。
天知道，手机进不去的时候，他居然松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视死如归的敲了门。
电脑能进去，虞白敛输入账号密码，看到了上面的分数，接着抬眸看着楚乐。
楚乐心里一咯噔：“……及格了吗？”
虞白敛问他：“不及格会怎么样。”
“明年补考咯，不过那会儿我已经在实习了，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补考，而且还不过的话，我得延毕了。”
南大这学校考进去难，毕业也难，有些专业还得看学分跟素拓分，最后算出综合分等等。
楚乐这专业已经算容易了。
“啊啊啊，你这么问，我是不是又不及格了。”
虞白敛笑：“60分，刚刚好。”
楚乐松了一口气。
“骗你的。”
“…………”
“是70分。”
楚乐：“？”
他发现虞白敛偶尔还挺腹黑的，应该说很会玩弄别人心情的样子，但一般这个时候，他大概是挺开心的？
楚乐便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好事吗？”
虞白敛有点意外，随即收敛了眸中的神色，将今天跟楚氏见面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楚乐没什么反应：“行，谢谢你啦。怪不得今天亲戚群跟家庭群好多人艾特我，问我这问我那的。”
“你回了什么？”
“没回呀，我开消息免打扰了。”楚乐只觉得，哇，人啊，居然可以变化跨度这么大。
不过他还是想着这些话得放在心里吐槽吐槽，说出来显得他小家子气。
虞白敛说：“我不介意扩大在南城的势力范围。”
这话说的太霸气了，楚乐猜到了一丢丢：“……你想把楚氏吞了啊？”
“嗯。”
楚乐：怪不得开心，这老家伙嗜金钱为命啊。
结果下一秒，老狐狸翘着嘴问他：“送给你怎么样？”
楚乐：“啊？”
“入你的私人账户。”
楚乐不太介意这些：“他们那不得气跳脚，随便你吧，你想怎么样都行，那虞氏你打算怎么办。”
“蓝纹在，我不用理。”虞白敛的心思装不下两个大集团，说是这么说，做起来也不容易。
楚乐没什么要问的了，两袖清风的来，两手空空的走，不留一片叶子：“走啦。”
虞白敛微微蹙眉：“不留下来吗？”
“留下来干嘛啊，我不打扰你工作。”
虞白敛：“我们是什么。”
楚乐正色道：“情侣，爱人，么么哒。”
虞白敛满意：“那你陪我。”
“不，我不打扰你。”楚乐显然是一个很理智的爱人。
虞白敛也不勉强，他关掉电脑：“……那我也回卧室。”
“好，早点睡觉。”楚乐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了，他刚才跟人在手机麻将上大战三百个回合，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他的豆豆还没用完。
虞白敛有点感受到气梗，楚乐这态度跟昨晚说要跟他谈恋爱的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人。
“你说，我们是情侣，这不像。”虞白敛点出错误。
楚·想回房打麻将·乐，发出质问：“你谈恋爱这么腻歪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乐：恋爱还挺麻烦的。
老狐狸：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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