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49 七零之娇娇嫁纨绔/晋江文学城
次日, 是温秋苗收拾行囊去劳改农场的日子,也是温明心重新去纺织厂报到的日子。
863农场里,连温明曦这种在办公室做实验员的都休了假。
因为冰天雪地的, 正值黑土地的雪季, 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暖棚种植, 便是有,在这种冻地三尺的地方也很难种出来。
农场更没什么农活能干,连着这些坐办公室的都猫冬了。
但城里的纺织厂,靠的是机器和工人的手脚吃饭,不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受天气影响没那么大了,还要再多做一段时日才放春节。
原本昨天还有些忐忑和抗拒,但身体的感受骗不了人。
温明心早上起来,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好像许久没有这种起床有盼头的感觉。
她先把家务做好了,去灶房蒸黑面馒头, 煮了点稀粥, 又蒸了几个从娘家带回来的玉米和鸡蛋。
别看林家虽然是城市户口, 但吃食真的比不上娘家。
温家虽然也是领票子吃饭, 但在乡下, 还能种种菜养养鸡鸭, 吃的不用愁。
把早上的活都干完了, 温明心才回到屋里,换上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想了想, 想起自己还有一顶劳动帽, 又去衣柜里找, 找到了压在角落的黑蓝色劳动帽戴上。
还真有几年前的感觉了!
这衣服平日温明心也时常拿来穿,家里布票紧张,她也只有那两三套衣服,几乎都是出嫁的时候带过来的。
就几件衣服轮流着穿,洗得发白,破了洞就打补丁,再加上温明心手巧,每回都能补得漂漂亮亮的。
摸摸布料,感觉今天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好像都跟平日里不一样。
看上去好像没那么旧了!
温明心有一个很小的圆镜子,是她的嫁妆,塑料底,背后画着两条鱼,红色的塑料手把可以拿在手里,也可以支棱在桌上,就是她的梳妆镜。
不过她也很久没有闲情逸致打扮了。
温明心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早上起来没照镜子了,以往一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起床就开始干活,洗衣服、做饭煮菜,照顾林母,喊林保实起来吃饭。
等林保实去上工了,能赶集就推着缝纫机出去赶集,不能就在家里忙活。
一整天忙下来,也不知道忙了啥,但总是有干不完的活二,根本也没闲工夫照镜子,都是蓬头垢面的。
但今天,因为得出门见人,所以换完衣服,温明心难得好心情地站在镜子前梳头发,扎成一个小髻,再戴上蓝色布帽。
温明心现在的头发不长,齐肩,但很黑很亮,结婚前,她的头发都快到腰上了,后来林保实说这样难打理,温明心想想也是,大冬天晾个头发都要半天,便剪了。
平时也舍不得上理发店剪头发,要么自己在家里随便剪,要么回娘家时,让陆英子帮她剪。
昨天还是四妹硬拉着她,让坐在炕边,喊来陆英子这个老师傅给她修一修,参差不齐的头发修得齐齐整整的。
温明曦说这是图个好兆头,修完叫“从头开始”。
想到这里,温明心一笑,她是不懂温明曦的意头,不知道四妹怎么忽然有这么多主意,但四妹总归是心好的。
冬天脸上干得发红,温明心从木抽屉里拿出温明曦送她的雅霜牌雪花膏,说是四妹夫送的,平时温明心连雪花膏都用得少,为了省钱,都是拿瓶子去供销社打,不知道什么牌子,但闻起来味道确实和这个雅霜不一样。
因为有了温明曦送的新雪花膏,才舍得又挖一点散装的搓在手上。
温明心爱惜地挖了一点雅霜雪花膏,糊在掌心打匀,再搓到脸上。
感觉脸好像没有那么刺痛了。
温明心起得很早,把一切料理完毕时,林保实也才刚起来。
两夫妻要上工,都起得早,温明心从灶房盛了四个馒头、两个鸡蛋还有两个玉米进来,怕走进来冷了,还用一个铁盆盖住。
吃早饭的时候,好像触及到记忆中一些许久未见的东西,温明心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刚毕业去纺织厂当女工的时光,还有刚结婚那段日子。
吃完这顿饭,这一整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林保实被她脸上的微笑刺得眼睛疼,捏着馒头,微瞪着眼睛冲她道,“你现在手比男人还粗,干活可小心点,别没赚到工分先搞砸了。”
温明心一下子收住了笑脸,看看自己的手,她的手确实不像四妹细腻,但也是女人手来着,“我哪有男人手,就是比以前粗了点,活干多了洗衣服洗碗,干活的手都是这样。”
“行了行了,顶什么嘴。”林保实有些不耐烦,“你记得下午下工回来别找我,也别等我,我没那么早回,你先回来做晚饭。”
“我知道。”温明心说。
吃完早饭,林保实踩着大二八自行车,打着车铃先走了,温明心把碗洗了,这才往纺织厂去。
就这还去早了。
先去纺织厂办公室报到,办手续的时候,主任一抬眼就认出她来,说这不是温明心吗,把岗位让给小姑子那个。
主要也是长得好看,好记。
温明心笑得有些腼腆,主任又说,你真没变,还跟刚来厂里一样,一样像小姑娘。
以前温明心一直是车间的生产技术标兵,做活特别漂亮,一上工,就跟上了弦的机器一样。
但温明心不是活泼的人,性子比较文静腼腆,以前在厂里,也总是埋头干活,和这个主任并不熟。
再加上太久没工作,有些不适应工厂里到处都是人的氛围,一路都半低着脑袋。
但主任喜欢她,就喜欢这种一来就能干活,还不会没事儿找事儿的。
拿着资料簿勾勾写写,把她安排到工序比较繁杂的车间。
车间里都是老熟工,基本都在厂里干了不少年头,有不少都认识温明心,毕竟她把工位让给二姑子,也就这两年结婚后的事情,没隔多久。
温明心倒是没想到还能安排到和老工友一起工作,她还以为得从头开始干,县里好几个纺织厂,她以为得把她安排到别处。
杨菊一见到温明心,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搀着她一阵毛毛躁躁的寒暄,压根没想到她还能回来。
她以前就住在温明心隔壁宿舍,也是乡下人,家里比温明心还远,高中没读完分配到这里工作,那时候温明心还时常分东西给她吃,鸡蛋馒头,有时候还给她肉呢,不像那些城里人一样瞧不起她。
杨菊知道,那些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没有看不起温明心是因为她好看,可温明心却没有因为长得好看就也瞧不起她。
都两年了,杨菊虽然已经跟那些城里人混熟了,但还时常会想起温明心。
一直住宿舍,现在还住着,不像温明心,这么早就搞对象。
杨菊拉着温明心到一边,说:“你家二姑子真是命好,有你这个嫂子给让位,不然准得去下乡插队。不过啊,她没你强,虽然接的是你的工种等级,但是没干几天,毛毛躁躁手脚不利索,就被主任打发去下面的三级厂了。”
温明心笑眯眯的,没跟着说二姑子的不好,但也没阻止杨菊说。
不知道为何,她早上被林保实一说还有些郁闷的情绪,这会儿来厂里走了一圈,全都消散了。
*
早上不用去打渔,温明曦起得就晚了,睁开眼,又抱着被子闭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温明娇在家里没事,也闲着,所以还是一早起来跟着温明阳去打渔队了帮手。
温明曦慢吞吞洗漱,吃完早饭,韩羡骁就来接她了。
时间掐得可真好。
本来以为今天能目送一下温秋苗离开牡丹村的场景,但起来就听温明雪在说,今天早上天刚亮,温秋苗就一阵风似的拿着包袱走了,估计是怕被人看见,嫌丢人。
知道丢人就好!温明曦在心里偷偷地想。
但想到温秋苗,就又想到了宋溪。她不记得原书里有温秋苗这个人,也不知道她结局如何,但总归是奈何不了自己了。
可宋溪……原书结局可好得很。
毕竟是作者代入自己的经历写的,结局自然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不知道主角光环到底有多大……但温明曦心里总感觉他就跟定时炸弹一样讨厌,不知道会有什么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
温明曦很清楚,从她之前看了他的信,没去电影院找他看电影那时开始,原书的剧情走向就改变了。
再到后来在路上碰见韩羡骁和韩望江,更是原主上辈子没经历过的。
温明曦嚼着馒头暗暗感慨,果然一瞬间的选择,就能改变一生啊。
两人一路走着,来到863农场,快到家属院时,韩羡骁忽然走着走着朝后方望去。
他在身边时,存在感总是很强,温明曦也跟着回头望,“你在看什么?”
“没有,一条狗。”韩羡骁手搭上她的肩膀,还用了些劲想搂着她往前走,担心她看见了。
“是宋知青,他来这里干什么。”虽然韩羡骁不想她看见,但她还是看见了。
去家属院要经过农场大门边的办公大院,此时宋溪正在办公大院楼下,望着二楼温明曦办公室的方向。
想来是不知道她已经放假了。
“你跟我说说,之前他是怎么对你的?”韩羡骁没让她多停留,也不让她多看,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扭转方向看向前方,语气却很平和淡定。
温明曦之前跟他吐槽过宋溪,就韩羡骁背着她那次,但那时两人不熟,也是挑着说。而且估计那时她在树后面哭着骂人的时候,他应该也听见不少了。
但还没系统地听过宋溪的桩桩罪过,温明曦觉得她都知道了韩家方家那么多隐私了,她和宋溪之间那点事,压根不用瞒着。
便一路走着,一路告状,把她遭受过的,和原主遭受过的,都原原本本告诉了韩羡骁。
韩羡骁听了直皱眉,尤其是听到在山上伐木时,那孙子居然想用英雄救美这招,不顾别人的死活逞英雄。
要是真给他算计到了,或是没算计到,失误,温明曦受伤了……真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应付这种狗贼,韩羡骁有自己的办法,他嘴边挂笑,眼里却很冷,大掌从后面轻抚温明曦的后脑勺,淡淡道,“以后不会有这些事了。”
温明曦是信他的,这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他也没宋溪那么虚伪,不会跟人来虚的。
*
温明曦原以为两人的新房会在方银河家,毕竟他现在是韩羡骁在农场唯一的亲属了,是她的公公来着。
可韩羡骁领她来的,居然是许爱卿那套家属宿舍。
“怎么不是在方场长那里?”温明曦问。
韩羡骁摸摸鼻子,说,“有很多事情不方便。”
温明曦瞪他,说什么呢,说得跟真的一样。
韩羡骁还在摸鼻子,语气却十分傲娇,“难道不是。你一个新媳妇,总不能一家子用一个茅房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那边之前就我两个大老爷们,是在灶房洗澡,你?我觉得不行,不方便。”
“而且那里就两间屋,东屋我爹住,西屋以前是我,现在给石榴住,总也不能我俩一间,石榴和她爹一间吧,你大姑子还没嫁呢,得有自己的闺房。”
“行行行,我没意见。”温明曦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她只是对他那句表意不清的话有意见,对这个决定是没意见的。
既然是结婚,她自然是想住自己的房子里,一大家子挤一个屋檐下,又不是自己娘家,总归不习惯,搞不好还得闹矛盾。
韩羡骁确实是想着她一个新媳妇不容易,家里又有公公又有大姑子的,才申请保留许爱卿这套屋来做婚房。
但他却说,“那可不成,你得有意见,我还等着你提意见呢。”
说着便开了门,把温明曦拉进去。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不过屋里的家具都腾空了,只剩下一个炕,所有搬得动的东西都搬没了,只剩一个空房子,空荡荡的。
温明曦朝韩羡骁看去,问他什么意思。
韩羡骁笑笑说,“我都清空了,总不能娶媳妇,还让你用我爸妈用过的东西吧,那些家具,我妈都用了多少年了。结婚,得该有个结婚的样子。”
虽然两人早有前提在先,但不得不说,听了这话,温明曦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结婚,当然希望都是崭新的东西。
两人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韩羡骁跟她说打了结婚报告,在部队也能有一间家属房,但只有一间,不像这里有东西两间屋。
让温明曦看看需要添什么东西告诉他,到时候置办两份,一份放这里,一份放部队的宿舍。
结婚接亲是接到这里,但结婚后过段时间可能得搬去部队住,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没有放假是不能随意回来的。
温明曦想着反正部队就在隔壁不远,到时不管回家里还是来农场上班也方便,刚结婚的夫妻分居确实也不像样,三边都不好交代,便应下了。
屋里逛完一圈,韩羡骁也没闲着,拿着小本记需要的东西,开始想着新房要怎么布置。
今天第一天,也就来看个大概,票子钱票都没带在身上,还得等这两天有空,一件件给落实了。
他一边问一边记,再一边确认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认真而自在。
以前只见过他吊儿郎当,或是有时发混的样子,温明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做事的样子,一时不由有些着迷,觉得这样的他,比平时更好看了。
他比划着高度和宽度确认,薄唇微抿,似乎在思考这样的高度,在部队的宿舍会不会太碍事了。
温明曦跟着他的思路走,在屋里比比划划,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下午,趁着太阳下山前,把温明曦送回了牡丹村。
两人告了别,韩羡骁却没有回家,而是去农场马场借了匹马,是黑尾。
喂它吃草,骑着它在农场溜达一圈,这才往团子山去。
到团子山脚的分场时,天色已暗,四下沉寂,远远看去,此时的团子山就像蛰伏的巨兽。
这个钟点,饭吃得早的,这时候已经在准备回炕上躺着睡觉了,大冬天都睡得早。
宋溪住的是知青大通铺,八个人一个宿舍,又挤又破,茅厕是好几间宿舍共用一个,还上的是旱厕,臭气熏天的。
连上茅厕,也要等很久。
一个宿舍的人要方便,就算一个两个轮流,也天黑透了丽嘉。
这个时节,为了不起夜,知青们都会赶在上炕前去一趟茅厕把该解决的解决了,不然大半夜再出来起夜,那真是冷得鬼呲牙。
连鬼都受不了,何况是人。
宋溪出去方便时,宿舍里的知青凑在一起说话,“之前不是说过年前就要结婚搬出去吗,怎么现在还没走?”
“我记得那对象还挺好看的,来我们分场拿种子,我碰见过。听说条件也好,就在总场当实验员,还是本地人,妥妥的好对象,要是成了,宋知青会搬出去吧,真好,不用跟我们抢咸菜吃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再好又有什么用,嘿,你们不知道,那就是他瞎吹牛,扯淡呢!”
“怎么这么说,之前不都传得到处都是吗?还说那姑娘不太检点,先给他示好的,我看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谁也别嫌弃谁。”
“害,我说他就自作多情吧,人家能跟他示好?是看上他住大通铺,还是看上他的沪市身份?我可听说那姑娘,要嫁的是一个当兵的,官还挺大,是正营级的,能看得上他?白斩鸡一个,也就那些无知女知青,还把他当根葱,奈何人家心眼高,瞧不上女知青的条件。”
“那还真是没得比,那之前?”
“准是吹牛不打草稿,白瞎折腾人家姑娘的名声。”
“虚伪,真虚伪。平时就占着长得一张小白脸,没少拿女知青的好处。”
男人堆里,也是有江湖的。
……
宋溪蹲在茅厕里,嘴里叼着最便宜的卷烟,熏出来能挡住些茅厕的熏味儿。
这鬼地方,真是鬼都待不下去。
他今天听说温明曦婚事定下来了,真是个军官,也不知道那军官看上她什么,准是那张脸,想来想去,也就那张脸还能骗人。
宋溪吸了一口烟,指尖夹着烟屁股掸掸烟灰,又听说温秋苗被她害得连工作都没了,当了军官太太,能耐果然不一样。
原本想去会会她,能挽回就挽回,不能挽回就道个歉,她那个性子,准能做成朋友。
既然成了军官夫人,回头指不定能拉他一把。
谁知道人家居然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跟人鬼混了。
宋溪嚼着烟屁股一阵叹气,总觉得自己是棋差一招,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鸭子就这样突然飞走了。
真是越想越来气,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不用过这种操蛋日子了。
却在这时,茅厕外,韩羡骁蹲在地上,擦燃手中的火柴,点燃引线,鞭炮的引线很快滋滋冒着火星。
韩羡骁眼神冷淡又带着些轻蔑,站直身子,不慌不乱地把手中的鞭炮扔到茅厕,准确无误地扔进坑里。
宋溪还以为是烟头的火星,直到闻见浓重的烟味才觉得不对劲,往下一看,旱厕里滋滋的火星四溅。
赶紧起来拉裤子。
很快,茅厕里一声惊呼响起,旋即便炸裂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知青宿舍里的人听见动静,心里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一个个都裹着大棉袄跑出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
却只看见宋溪光着屁股,裤子还没提,从茅厕里跑出来。
而此时此刻,分场外的黑尾听见一声指哨响,从路边蹬蹬蹬跑到门口。
韩羡骁翻身上了马,勒紧缰绳,朝知青宿舍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夹紧长腿,骑着黑尾离去。
晚上回到知青宿舍,宋溪上炕,一整个宿舍的人都嫌弃地捏着鼻子。
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宋溪,你去换身衣服吧,是不是沾到屎了。”
宋溪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得罪了谁,铁青着脸,可什么话都说不了,灰溜溜下了炕,拿着衣服去换了。
作者有话说:
人狠话不多,以毒攻毒来一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