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尽管佟格格心里想的很美满, 都得按规矩行事。
中宫有令给三位格格选伴读,当日,李嬷嬷笑盈盈将三位格格迎进坤宁宫, 随后在藏在一扇屏风下细看到来的客人, 布木布泰按规矩让那些命妇携带女儿进宫了。
有名门出生的钮祜禄鄂必隆的嫡妻爱新觉罗氏, 所带其女是侧室那拉氏所出长女, 这位嫡妻并无所出,长女生母出身低微,但自打出生时便养在嫡妻身下, 视作亲女,在此等情形下,觉罗氏能将女儿带进宫来,是实打实的对这位格格的喜爱了。
毕竟也不是哪位嫡母能毫不顾忌的为庶出女铺路。
也有本姓瓜尔佳氏的石延柱的嫡妻兀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带上宠爱的小女儿进宫,小女儿模样娇俏可爱, 一看就是整个家族都疼宠的小姑娘。
兀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夫君石延柱在战场上威名赫赫,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因而也是不容疏忽的存在。
至于那家族里出过贤妃的佟普汉, 虽自身功绩不怎么样,但自身与豫亲王交好, 又不知从哪儿得了皇上欢心,在朝廷上虽说混的不算十分厉害, 但比起其他同等官位的同僚只好不坏, 这次他嫡妻马佳氏便带着自家嫡女进宫, 也是想仗着以前自己妹妹的情分让皇后娘娘网开一面,能看中他家女儿就好了。
除此之外, 大多有着女儿的官员妻子都比不过这几位夫人的身份, 且在皇上将嫡侧福晋身份区分开来后, 那些家族若不是自身底蕴十足,怕是都不会主动将庶女带进宫给格格当伴读,若是成功了还好,不成功只会被人道痴心妄想,也只有钮祜禄氏这样的大家族才能底气十足的携带自己女儿进宫了。
其他人,怕是只得过来陪衬。
钮祜禄夫人彼时拉着女儿,钮祜禄格格大抵十一二岁,模样清秀端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身边的嫡母,钮祜禄夫人细细叮嘱女儿能让其中一位格格看重就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那也无碍,他们钮祜禄氏也不完全需要仰仗皇恩的。
“嫡额娘,您就放心吧。”钮祜禄格格点了点头,模样温柔,不管怎么说,为了家族的脸面,她会让格格们看中她的,她知道自己生母低微的侧室出身让嫡母不知愁了多久,生怕她将来嫁出去也是嫁给高门庶子或是低嫁,若是有几位公主的照拂,是能弥补她身份上的不足的。
瓜尔佳夫人纯粹是拉着女儿来凑凑热闹,若皇后是打算给大阿哥选伴读的话,她兴许会兴奋一点,毕竟跟在大阿哥身边的格格,除了那个远道而来的孟古青格格会为大阿哥嫡福晋,迟早也有个侧室的身份啊。
只是选公主伴读的话,她女儿能选中最好,不能选中的话,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嫡出的女儿不愁将来没有好前途。
“额娘,我想留在皇宫里。”瓜尔佳格格憧憬道,早在跟随阿玛进宫参加大阿哥抓周礼时,她便仰慕皇后娘娘许久了,瞧见这宫里面奢华的一面,又望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若是能留在公主们身边也是好的,能时时瞻仰这般贵气,想必公主们身上的气韵也是不差的吧。
瓜尔佳夫人忍不住打趣道:“你想留在皇宫?那你得使出浑身解数了,你瞧瞧身边这些格格们,哪个不是比你厉害,你在家里又常常不跟额娘学刺绣,女儿家的东西你都不会,想让皇后娘娘看重你,怕是有点难了。”
“额娘!”瓜尔佳格格忍不住跟她置气了,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有这样贬低自己女儿的额娘吗。
瓜尔佳夫人眉眼带笑,望向宝座时对上了贵人的视线,笑意微淡,正经的点了点头,为恭顺之意。
佟佳夫人紧紧拉住女儿的手,看着身边两位地位颇高的夫人,心里面确实压力挺大的,有夫君早年在豫亲王底下办事的情分,她不怕皇后娘娘会不给自己女儿面子,她家夫君虽然不大管用,可早些年亲妹妹在皇上皇后主子面前留下的印象不是假的。
佟佳格格也在心底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留在三位格格身边,不说别的,就是让自己入皇后娘娘眼也是值得的,就像她的姑姑一样,现在尽管留在盛京皇宫了,但因为曾经和娘娘有过交情,现在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这三位夫人在坤宁宫是最为显眼的,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五品官员之上的女儿进宫,但比起这三位格格出挑的不多,佟图赖的夫人牵着自己女儿坐到身后,前方的夫人差不多都挡住她看向贵人的视线了,她颇感压力大,只得低头看向女儿。
却见女儿不知何时死死的看向皇后娘娘了,她略微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佟格格回过身来,紧了紧手道:“没事,额娘,我只是看到这么多格格,有些惊讶罢了。”
“我们不怕的。”佟夫人安慰道,“额娘也没想到这些出身好的格格都来抢公主伴读的身份了,若是格格们选不中你,你阿玛怪不得你。”
“不,额娘。”她会被选中的。
佟格格如此坚信道,上辈子后宫倾扎,依据上辈子的经验,不管皇后是不是造成这一切变化的罪魁祸首,她都有信心让皇后留下她,不单单是因为她知道怎么讨好皇后,更清楚若是皇后有上辈子的记忆,更应该选她了,没有她,还有谁能生下玄烨。
而且敌在明我在暗,皇后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吧。
布木布泰环视一周,发现那些人都来齐了,便一个个相看性情模样了,对她来说,在场也就十来个女孩儿,慢慢相看都不迟。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上还真有不少熟人啊。
布木布泰随意抬眼就看见为自己前世儿媳妇的佟氏,尤记得她早早为福临生下玄烨,只是身子骨不大好,在玄烨登基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还有那生下福全的长史喀济海之女董鄂氏,还有吏部侍郎石申之女石氏,是汉人出身,上辈子虽然没有育有儿女,但在宫里主要的作用是笼络降清汉官和汉族士绅,现在不能为宫妃,为公主伴读也是不错的。
布木布泰一一审视过那些人的性情,发现钮祜禄氏、董鄂氏这两位格格最是符合雅图的要求。
而那佟佳氏模样通络,和那瓜尔佳氏的小格格性情活泼可爱,兴许能配到阿图身边。
至于雅雅的要求——这孩子心绪未定,倒是不用给她选定年纪过小的格格,那石氏模样好看,年纪十一二岁,还有那佟氏,布木布泰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前世的儿媳妇召进宫里,她纯粹觉得福临的媳妇最好都远离她。
只是佟氏毕竟年纪小,不同于上辈子。
布木布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决定将这选择权交给雅雅了。
反正有她在,佟氏想做什么都不可能,而且等雅雅年长几岁,这些伴读都要出宫了,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
想罢,布木布泰低声对一侧的女儿说话,将名单递过去,她现在还挺想几个女儿选个心意相通的伴读的。
她低声笑着,雅图瞧见名单后眉眼轻舒,“皇额娘,我就要她们两个了,先看看性情如何。”
阿图不大在意看过一遍那些格格,“那就这瓜尔佳氏和佟佳氏吧,皇额娘的眼光定不会出错!”
雅雅还在考虑着,其实在场的格格都很好看,但是姐姐们选了前面四个,那后面的几个就只能被她慢慢挑选了。
“额娘,那我要她们两个吧。”雅雅耸了耸肩,手指石氏和一旁的佟氏,这两人是最好看的几个之一,既然前面的没有了,在后面她便在矮子里挑高个了。
如此便是尘埃落定了。
苏茉儿和李嬷嬷两人笑盈盈道:“还请钮祜禄格格和董鄂格格移步上前,瓜尔佳格格和佟佳格格也是,石格格就和佟格格过来吧。”
听皇后的贴身奴才所言,一些被提及身份的格格眼底都闪过一丝兴奋,她们这是被选中为公主伴读了吧。
佟氏更是怀揣着激动的心,上前几步,还没等她辨认自己今后为哪个公主伴读,却见三格格挥了挥手,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和石氏,“你们还不过来,我在这里。”
雅雅着实是有些不耐烦这两个伴读,虽然都是她选定的,可一个性子呆滞,一个眼珠子溜溜转,过于活络,雅雅在宫里虽是被亲人宠着的小格格,可到底是皇室中人,辨认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她其实不大想碰上一个木头呆子和一个眼底锋芒过盛的家伙。
这么想的她,又看两位姐姐身边的伴读,不由叹了一口气,也行吧,好看就行,平时尽量不说话,当个美人花瓶,她勉强能接受。
“臣女给三格格请安,三格格万安。”佟格格极力将礼数做到最恭敬,雅雅对她的好感勉强挽回一点,“你可识字?”
“臣女识得一两个字。”佟格格谨慎道。
“那就好极了。”雅雅总算找到这伴读能做的事了,可以在她要睡觉的时候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圆满!
“我以后有件事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在场你一言我一言的画面齐齐出现在三位格格身上,看着好不欢乐。
布木布泰看着这一幕,心都软了,退居寝宫,让女儿们自得其乐,自己则是便看着宫务账本,便等着多尔衮的回归。
说实话,自从大清迁都到京师后,她和多尔衮除了在晚上的时候能常常相聚,平时都得各忙各的事,平日里她还是盼着与多尔衮多相处的,这夫妻俩哪能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想见啊。
布木布泰不由有些憋气。
却见苏茉儿老是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你在干什么?”
苏茉儿心虚道:“娘娘,奴才这不是有事情忙吗?”
布木布泰狐疑道:“你有事情忙?你这不是闲到在本宫面前晃悠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苏茉儿摸了摸鼻子,“娘娘,您还记得先前您让奴才打听国君福晋府邸之事吗?”
“本宫是让你打听了,看你这样子,说吧,她们那儿发生何事了?”
布木布泰皱眉道。
她之前不知道多恨这对母子俩了,平生都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她们发生何事了,你一五一十告诉本宫,本宫可盼极了看热闹。”
苏茉儿点了点头,“您应该知道福临阿哥娶了嫡福晋吧,后院庶福晋也给福临阿哥生下一个子嗣了。”
“本宫知道。”
“那娘娘现在应该知道另一件事了。”苏茉儿深吸一口气,好像因此大涨见识似的,有些震惊道。
“福临阿哥不知因为何种缘故在一个院落里发狂,砍了岳托贝勒之子岳洛欢侧福晋的婢女,当时就将人砍得身上出了好几道伤口,血流满地,那婢女惊慌失措逃出院落,最终被几个老百姓救了,就是血流过多逝世了。”
“血流过多去世了?他心够毒的。”布木布泰闭上眼睛,真是好一个福临啊,怎么不干脆去投胎算了,生下来便是一个不孝不悌、不忠不信、不礼不义、不廉不耻之人,她之前对这个儿子有多少愧疚,现在就有多少厌恶。
一个婢女何错之有?他将怒火发泄在一个无辜之人身上,他怎么不往自己身上砍几刀。
“你方才说他砍的那个婢女是岳托贝勒之子岳洛欢侧福晋董鄂氏的奴才?”布木布泰强忍住恶心人的感觉,问道。
“是,娘娘。”
“那侧福晋是董鄂鄂硕庶女?”
“是,娘娘,不过您怎么知道?”苏茉儿显然很吃惊,娘娘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她和李嬷嬷打理,也不是说娘娘不能有其他人手吩咐,只是这种肮脏龌龊事,娘娘向来不会主动打听的,且,平白无故的大臣庶女,娘娘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些人。
若是苏茉儿有上辈子的记忆,就毫不意外娘娘知道此事了,这种让人根深蒂固连死亡都无法消弭的勾当事,是个人都不会忘记。
“那本宫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布木布泰冷静道,“是本宫小瞧了他们这对真爱啊,福临还真是像极了他汗阿玛,父子俩果真不愧是父子俩啊,天生的传承,果然厉害。”
苏茉儿不敢吭声了,娘娘此时的模样看着就不大对劲,若是让她这个奴才评价几句,她感觉娘娘是有些魔障了,或者说是太过憎怒,一直憋在心里的东西迸发出来,再也无法控制似的。
想到这,苏茉儿幽幽叹了一声,果然,当初娘娘为庄妃时在盛京皇宫过的日子给她留下阴影了,她有些担心娘娘了,若是为那些人魔障,岂不是便宜那些人了,而且那些人完全不值得的。
苏茉儿摇了摇头,眼眸微动,或许她该去禀告一声皇上了。
“厉害极了。”布木布泰冷声道,她上辈子看着董鄂氏成为娜木钟的儿媳后,还与福临私通,一对男女成了好事,有了身孕才将所有事都扯到明面上了,福临为此想公开给心爱之人一个名分,董鄂氏也不顾自己在夫家留下的女儿,硬是将自己前夫逼死,再嫁福临。
而福临更不是个好东西,对自己亲弟弟的命都不当一回事,在自己弟弟尸骨未寒时就急忙将董鄂氏娶进宫了,娜木钟为此恨上了她,说她教子无方,就该一辈子替儿子还债。
她很想说自己拼命反对了啊,但是有个词不是叫做先砍后奏吗,她如何阻止得了一个帝王想要将一个人纳为妃子的决心,在那之后,天下人都在看他们母子俩的笑话。
她也在看着自己的笑话,看着福临的笑话,她看着董鄂氏的子嗣出生了,又看着董鄂氏子嗣夭折,看着福临在她面前狂怒,看着董鄂氏死后,福临再次先砍后奏将董鄂氏追封为皇后,完全不顾两后并立的局面,也不顾科尔沁会引起什么动荡。
最后啊,福临他腻了,他要去找自己的真爱,董鄂氏带走他一半的魂魄,剩下的一半让他在女色中厮混,还常常痛苦不堪,自己身子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这才慌慌张张想让玄烨接手他的位置,让她这个皇额娘扶持玄烨上位。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是好的,毕竟这皇位是确确实实落到玄烨身上了不是吗,也算他为自己这个皇额娘考虑了,有后代孝顺,可在那之前,可有谁知道她时刻忐忑不安,不光是为了福临的身子,也是为了福利在临终前居然下过决心将皇位传给安亲王岳乐,完全不顾自己的子嗣、自己的妃嫔、自己的母后。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福临心里面是恨她这个皇额娘的。
所以,这辈子她啥都不想和他折腾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不欠他的,相反,她还想从他身上讨回上辈子的债。
“岳托贝勒之子岳洛欢侧福晋董鄂氏与福临私通,还砍杀婢女,这等罪过,罪不可恕啊。”
“那娘娘打算如何?”苏茉儿是知道这事共同被国君福晋和礼亲王给共同压下去了,尽管有权者想打听一点都不难。
布木布泰闭上眼睛,“本宫不管代善和哲哲是怎么想的,传本宫旨令,将此事在京师大肆传扬,本宫就不信此时哲哲还能护住他!至于代善,若是他敢多管闲事,本宫不介意跟他对上。”
对于京师来说,大清入关足以将原先的汉人百姓心有不安了,倘若这时候死了一个汉人婢女,想必会被有心人利用,可若是换成满人婢女,那就不大可能引起动荡,而且,她要让全京师的百姓都来看笑话,一对不甘寂寞的男女私通的笑话,到那时,就算有曾为皇太极属下的臣子前来给福临说话也没用了。
她可喜欢这种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
“至于私底下,你派人去安葬那婢女了吧,用上好的棺木,给她家里人银两,这种事情是无妄之灾,你给那婢女拜一拜吧,只盼那婢女下辈子别遇上此等人了。”
“是,娘娘。”苏茉儿深深的看了一眼布木布泰,她知道娘娘彼时憋着极大的怒火,只待发泄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对国君福晋和福临阿哥的不满在此刻也越发强烈,凭什么这对母子俩在离开娘娘后,还让娘娘难受,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想让他们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有些人就是活在这世上都让人见之生寒。
……
彼时的礼亲王府,礼亲王代善黑着一张脸将这对男女拘到一块,一旁的儿子岳托和孙子岳洛欢脸色都很难看,就连李佳氏都难得出现在此等画面中。
福临身上还沾着血,只是他毫不顾忌,眼神凶狠的看着代善等人,身边的董鄂氏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上一个地洞钻上。
哲哲与儿媳妇博尔济吉特氏站在一旁,面对此景,恨不得将儿子放出来,只是这事是她儿子站不住理,与代善孙子侧福晋私通,这等天大的罪过,还让人当场抓住了,那时候的福临连她都吓了一跳,居然拿起老树旁的一把斧头就此砍起人了。
所幸那婢女出身不高,那些百姓也好用银两封口,不然她还真怕她儿子出事,不过现在的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让礼亲王府的人当场捉奸了,荒唐啊荒唐,这董鄂氏是天生的贱人胚子,专门过来勾搭人的!
博尔济吉特氏则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自打进府后她就没有哪天不盼着这对母子出事的,将巴氏的儿子拘在身边当然是想有个子嗣傍身,同时也能膈应巴氏,让巴氏的亲生儿子一辈子都将她当成卑贱的奴才。
但她没想过真正让这对母子俩受到教训,毕竟她还是被看作是福临的嫡福晋,是自家人,可是现在能看着这出戏也不错。
真爽快啊。
“啪”的一声,李佳氏狠狠给了董鄂氏一巴掌,“我孙子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非得勾搭男人!”
董鄂氏捂着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佳氏,她上辈子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嫁了人也被两任夫君如珍似宝的真爱着,凭什么这人能动手打她!她身为皇贵妃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屈辱!
福临将爱妃护在身后,“你们想怎么样,你们这群叛臣逆子!代善!你可忘了汗阿玛生前对你的扶持,对你的厚待,你居然敢在汗阿玛死后就将多尔衮扶持上皇位,你这是不想活了,还是嫌自己不够冷血!”
早知如此,当初朕就该将你们一家子给灭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代善皱着眉头,听不惯这些话,是谁忘恩负义还真难说了,他在多尔衮这里是时刻放心,但在皇太极那儿是一刻都放心不下来,若是皇太极真地下有灵了,他不怕皇太极找上他,他就怕皇太极不过来找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什么账就什么时候算,他怕个啥,大不了豁出命一条。
至于现在,也该将这对辱没家族门槛的狗男女拿下来了,他代善还丢不起这个脸。
一旁的岳托忍不住动手将这人打一顿,哲哲看着他要落下的拳头,吓得眼睛都闭紧了,只是最终还是没有打成功,一旁的奴才慌慌忙忙道,“王爷,大事不好了,侧福晋与福临阿哥私通一事已经传遍京师了,京师已经有百姓在国君福晋府上扔臭鸡蛋烂叶子了,说京师就没有出过这等荒淫之事!”
轰的一声,哲哲脑袋都被炸的昏昏欲倒,“你、你说什么?”
她儿子与董鄂氏这贱人私通一事被人发现了?还沦为那些百姓口中的笑话?她连连退后几步,她这么好面子之人,当初的中宫皇后之位没有了,她能挺住,可是为什么现在连她儿子也得受众人指责,她险些要站不住了。
彼时在她身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嗤笑一声,躲闪开来,这国君福晋站不稳与她何关,最好摔了个仰八叉。
但哲哲还是挺住了,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拼命去扯董鄂氏的头发了,“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才害的福临被人责骂,都是你这个贱人。”
董鄂氏强忍着疼痛,“皇上,快来帮帮妾身啊!妾身好疼!”
“皇上?妾身?”离得近的李佳氏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分量,脸色大变,“执迷不悟!混账东西!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好着呢,断然轮不到你们这几个乌合之众觊觎皇位!”
代善脸色更黑了。
场面一顿混乱之极,博尔济吉特氏还遗憾自己没有带瓜子过来,不然这场戏得多好看啊。
“好了,你们还将本王放在眼里?”代善大喊一声,面色深沉似黑炭,他转过头去,对着那些奴才道:“还不快快去将那些流言止住,爷还不想看到礼亲王府、我大清堂堂亲王家门被人嘲笑!还不想看到后世人嘲弄我礼亲王家门出了此等奸|夫|淫|妇!”
“是,王爷。”那奴才屏气凝神,小心翼翼道:“王爷,只是中宫娘娘已知此事,对此震怒非常,王爷,咱们要想将此事隐瞒,难了。”
“居然已经传到皇后娘娘那儿了,”代善面色变了又变,这足以证明他家脸面丢到皇宫了。
“王爷,当今之策只得将这对男女送到皇宫任由皇后娘娘处置了,”李佳氏面色也不好看,只是她知道事情分轻重,皇后恼怒此事,证明这事已经无回旋之地了,“皇后娘娘是大清国母,在此事上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事已至今,只得如此了。”代善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两人一巴掌,转头道:“岳洛欢,去、去当着董鄂鄂硕的面,礼亲王府要下休书了!”
与其等皇后娘娘审断此事,让皇家看了笑话,他首先将根源给断了,要丢脸,也只是董鄂鄂硕丢脸罢了,要嫁不出去,那也只是董鄂鄂硕这族人的格格嫁不出去罢了!
……
被代善狠狠一巴掌扇去的两人还未恢复意识,便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苦苦哀求礼亲王的哲哲给吓住了。
代善面对这个弟妹还有几分容忍性,让人拉开她便怒气匆匆前往皇宫了,既然已经被天下人笑话了,他定要看着这对狗男女是什么下场!
福临和董鄂氏被送进皇宫,哲哲抹点眼泪后匆匆回府,顾不得那些扔鸡蛋扔烂叶子的百姓,坐上马车便匆匆往皇宫去了,期间她已经顾不得儿媳妇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若是福临出了任何问题,她绝不苟活了。
她要让天下人看看这新帝是如何苛待先帝宫妃的!
而被带到皇后面前的这对男女,布木布泰也只冷冷的看着他们,“真是了不得啊,本宫料想你会在来到京师没多久就迷障了,一身逆骨朝本宫来,没想到你居然能撑得了几年,厉害之极,是本宫低看你了。”
“皇、额、娘!”顺治一看到曾经在他面前哀声下气的皇太后,恨得咬牙切齿,“你居然让多尔衮登基为帝了,夺走了朕的江山,你对得起黄泉之下的汗阿玛吗,你对得起朕吗?”
他的江山居然被皇额娘拱手让人了,他的江山就这样没了,若不是重来一世,他万万没想到皇额娘已经做到这么绝了。
布木布泰眼里闪过了然,嗤笑一声,“看来你糊涂了,本宫可不知你在说什么?还有,朕这字你还没有资格说,当今皇上是本宫夫君,不是你!”
她饶有兴致的眼神落在躲闪的董鄂氏身上,冷声道:“苏茉儿,传本宫旨令,所有人不得进坤宁宫,你在外边守着,本宫有笔账要跟福临算一算了!”
“是,娘娘。”苏茉儿利落退下,出来时对上匆匆过来的代善李佳氏等人,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代善两夫妻虽心有不甘,只得退居一旁,赶来的哲哲也是如此,被守门的侍卫控制住了。
布木布泰看着被捆绑的死死的两人,赞叹道:“果然是天生的夫妻,脸上的巴掌印都成一对了,厉害厉害,本宫叹服。”
顺治咬牙切齿,却知道现在自己形势不如人,他猜也猜得到皇额娘身上定有什么际遇,才造成今天的变化,就算是痛恨皇位已不在自己手中,他只得低头,让皇额娘放过他,然后,再找机会夺回皇位,他爱新觉罗福临的皇位绝不能落于多尔衮手中。
“皇额娘,儿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诚然儿子先前或许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可儿子绝无害你之意啊,儿子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不觉得心疼吗?”
不,她只觉得腻歪,布木布泰再度冷脸,“别叫本宫皇额娘,或许你该庆幸你回来了,”知子莫如母,她一看这神态这称呼,哪里不知是上辈子的福临回来了。
不然,她光是想着这辈子的福临就觉得不痛快,明明欠她更多的是上辈子的福临,一报还一报,老天爷还挺识趣将上辈子的福临送过来了。
“董鄂氏,你应当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是名门出身的贵女,非要和福临厮混一起,本宫听说代善已经吩咐其子去董鄂府下休书了,你觉得你阿玛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将你扫地出门呢,你夫家不会要你了,你情郎还自顾不暇呢。”
她刻意吩咐一些老百姓在福临府上扔东西就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名声可是件好东西,没了名声寸步难行。
她冷冷的看着董鄂氏,她知道这两人齐齐回来了,不然董鄂氏的眼神怎么那样奇怪,但放心,她会一个个教训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
董鄂氏眸子闪了闪,目露惧意,“还望娘娘饶了奴婢。”
“好啊,”布木布泰起身,随意将她身上缠绕的绳子解开,抛开,“来,本宫给你一个机会,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分,但本宫欣赏你和福临偷情的勇气,但是本宫却不得不给代善一个交代啊。”
她笑了笑,冷声道:“今日在堂上,你死他活,或是他活你死,你该让本宫看看你的决心了。”
顺治瞪大眼睛,布木布泰在他开口前毫不客气将一块布塞到他嘴里,“唔唔唔、唔唔唔!”
“掐死,或是撞死,都随你。”
董鄂氏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那位以往她倾注了全部爱意的夫君身上,狠狠的闭了闭眼,“娘娘,饶是我与福临情不自禁,您也不该让奴婢伤了您的儿子吧。”
“行,那你想死了。”布木布泰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寻死路之人,本宫成全你,来人——”
“娘娘!我、我知道了。”董鄂氏突然拨高的声音完全显示了她惊恐的内心,她望着自己的手,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向她曾经的夫君。
夫君,你不是说爱我吗?我也爱你啊,只是、只是我要活下来才能爱你啊。
福临眼神突然变得惊惧起来了,饶是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还是无法完全接受再度死亡的可能,而且给他带来死亡的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不,正是因为死过一次,他才万般珍惜自己的性命,他知道黄泉之下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两眼一翻便是面临这个世界,“唔唔唔!唔唔唔唔!”
董鄂氏的手渐渐碰上福临的脖颈,一点一点的,福临被绑的极紧,根本就动弹不得,手渐渐用力,福临的瞳孔逐渐睁大。
直至董鄂氏呼吸都变紧凑了,福临脖颈青筋暴起,布木布泰冷眼看着这对连死亡都相随的夫妻,心道,原来这就是世间真情,是福临不顾一切想要的东西,也是董鄂氏不惜抛下女儿也要的东西,真是有趣了。
她敢保证,换做是福临,怕也是同样的做法,无一例外。
她淡淡道:“停下吧,本宫看够了戏,暂时饶你们一命了。”
董鄂氏这才虚脱的一屁股坐下来,而福临早就面红耳赤,喘个不停。
“苏茉儿,进来吧。”布木布泰心道也不过如此,她前辈子还为这种东西痛苦真是可笑。
“是,娘娘。”苏茉儿推开门,匆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代善和李佳氏夫妇,还有被绑起来的哲哲。
“臣/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免礼吧。”
布木布泰看着大气不敢喘的夫妻俩,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怕是让他们吃惊极了,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这位皇后向来性情温柔不是吗。
“本宫已经替你们教训过他们了,从今往后,董鄂氏既然已经被休弃,那本宫便自作主张让董鄂氏为福临侧福晋,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经过刚才那件事,顺治已经用着十分可怕的眼神看着董鄂氏了,而董鄂氏听到这直接将自己推进火坑的话,吓破了胆子,“求娘娘不要,奴婢知错了,求娘娘不要!”
“还有,本宫本来念着福临为先帝子嗣,打算明年就给他册封贝勒的,只是满城风雨,本宫也不好敷衍了事不是吗。”
布木布泰将方才接触到董鄂氏的手擦了又擦,不紧不慢道:“福临对不住你们夫妻俩啊,本宫只好将他的贝勒位赏给岳洛欢了,今后不再册封,哲哲教子无方,让天下人笑话皇室,剥夺亲王福晋的身份,降为镇国将军夫人。”
代善得了这意外之喜,顿时不纠结皇后娘娘方才在宫殿内做了何事,急忙和李佳氏两人齐齐道谢,“臣替岳洛欢多谢娘娘了!”
他心不慌了,腿不痛了,看着福临也不再想上前踢一脚了,这贝勒位多难得,除了世袭罔替,便是要立军功才能得,原以为这个孙子是不大有出息的了,谁想到还有皇后娘娘的这份赏赐啊。
布木布泰缓缓走到哲哲身边,看着哲哲怨恨的眼神,“苏茉儿,将那样东西拿来吧。”
“是,”苏茉儿将一个盒子拿过来了。
布木布泰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粉末,“哲哲,你闻闻?知道这是什么吗?”
哲哲疑惑抬头,恨恨道:“这是什么,布木布泰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记起这种熟悉的味道吗,本宫本来还不想理会这事的,只是谁叫本宫现在心情不好了,这可是对孕妇‘大补’的东西啊,麝香,哲哲你可记得了,福临那段日子可是和海兰珠走得极近啊。”
哲哲怔怔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猛地看向福临,瞳孔一缩。
“我的……我的阿哥!”
“真可怜啊,你本来能有自己的阿哥的,不是吗?”
布木布泰嘲弄道,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将盒子丢回给苏茉儿,重新擦一遍手,“好了,二哥二嫂,这事与你们无关了,你们退下吧,顺便将这对有情人还有镇国将军夫人也一块带出去吧,记得,给这对有情人打完三十大板才放他们回府,当着全京师老百姓的面,一板子都不能少。”
她要让福临看着身为皇帝的自己,一点一点丧失所有的尊严。
“是。”代善与李佳氏面面相觑,过后上了马车,代善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前我总以为皇后是个柔弱的性子,瞧瞧那气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是他没有眼力,看不出能将后宫打理的固若金汤的皇后,不比他们这些在战场上赚军功的将军差。
李佳氏仿若彼时才回过味来,脸上带着真心的笑意,“娘娘果然厉害,是我没能看出娘娘的能耐,是我不好。”
彼时的她,像极了找到仰慕之人的女子,脸颊泛着几分激动。
在李佳氏心里,能比得过她的女子不多,且世间女子皆为夫君、子嗣忙忙碌碌,她偏不喜这点,可她从皇后娘娘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