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什么比枕头风更好吹的, 没有了。
佟佳氏一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明面上分担海兰珠的宠爱,让哲哲安心掌控, 实际上在这后宫中, 她生下来的子嗣不会继承皇位, 更不会被任何人重视, 到头来只能沦为普通宗室。
不,或许普通宗室都不如,就想那些与亲王贝勒们扯开关系的光头阿哥们一样。
所以她只想着在皇上已经彻底腻了她之前, 争取让自己兄弟利益最大化,还有能和这些亲王福晋们拉好关系就再好不过了。
子嗣比不过这些利益,佟佳氏看得清楚,更能弯得下身段。
她一路随着皇上去了崇政殿,在御案前, 她状似不知的看着皇上一手抱着她,一手准备提笔写圣旨。
几笔下来, 皇上的意思也在圣旨上展现明白了。
果然是信件上所说的盼着睿亲王福晋进宫陪伴宸妃。
佟佳氏不太明白为何皇上要让一个身怀六甲之人进宫, 这不是要了睿亲王的命吗,谁都知睿亲王福晋曾经为皇上庄妃, 睿亲王在娶福晋之前,身边未曾有过一个女子, 这可是犯大忌了啊。
“睿亲王福晋?皇上, 妾身想知道这是何意?”这事与政事无关, 佟佳氏可放心问,且有些事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皇太极声音略带笑意, “布木布泰是兰儿的亲妹妹, 布木布泰是个好生养的, 若是她的‘好运气’能让兰儿也怀上身孕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佟佳氏更不理解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达成目的的决心。
“皇上,那妾身可否让睿亲王福晋也在永福宫住上一阵子,妾身也盼着能怀上皇上的孩子,就当妾身求皇上了。”佟佳氏哀求道。
饶是皇太极再铁石心肠,在听到自己妃子说出这般心旷神怡的话,满心的掌控欲都满足了,自是不会拒绝妃子的请求。
趁热打铁,见皇上犹豫了,佟佳氏却犹豫了,“只是妾身说的好听,没有为皇上考虑周全。”
“爱妃怎么了?”皇太极低下头细声询问。
“妾身只是想着,睿亲王福晋好歹是亲王福晋,让其进宫固然不是问题,海兰珠姐姐受着妹妹的照顾也不是问题,只是妾身出身不显,平白无故让福晋住进永福宫却不大行了。”
“为何?”皇太极眸色微沉。
佟佳氏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身份不行,实际上不过是在点明一个亲王福晋随意进宫一事不好,无论是住在麟趾宫还是永福宫,皇太极自然想到这更深一层的意思。
佟佳氏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太极。
“别怕,你放心说,朕不会怪你。”
“皇上,妾身知道睿亲王福晋曾为宫妃,若是进宫一两回不碍事的,若是皇上不在宫时进宫久住也无妨,就像之前哲哲有孕时,睿亲王福晋特地进宫照顾哲哲,这是姑侄情深,可皇上这是在宫里,妾身当然不会怀疑皇上和睿亲王福晋的清白,可天下万民都在看着皇上,妾身怕极了皇上会被万民指点,所以还是——”算了吧。
佟佳氏满心满眼都是为帝王考虑。
皇太极却悄然变了脸色。
贤妃说的不错,他肆意将一个亲王福晋宣进宫里,这件事本来就站不住脚。
就算布木布泰曾为他妃子,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让现在的宗亲看到,只会悄然对他产生怀疑——这绝对不行,他好不容易稳固的名声,绝对不能让布木布泰毁了。
佟佳氏说的是第一层,皇太极却已经想到第二层了,他现在能坐稳大汗的位置,除开他掌控大部分八旗势力,很大部分还是因为诸多皇室宗亲都支持他的率领,若是悄然失了这一层的心,在入关后,他想要让这些人忠心耿耿为他办事就难了,尽管这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可难保多尔衮不会为了这一个女人跟他闹翻脸。
在没有确切用完多尔衮之前,皇太极还没打算放弃这把利刃——他松了一口气,“爱妃说得对,是朕思虑不周,不知爱妃有何想法。”
“若是皇上实在想海兰珠姐姐能姐妹团聚,妾身想,与其让睿亲王福晋久住,还不如将其往返两趟,白日过来,傍晚回去,但是这次数得控制住,要不就让豫亲王福晋等人陪在睿亲王福晋身边,这样正好免了寻常人说闲话。”
贤妃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将信件中的内容都补充上了。
“爱妃想的正合朕心意。”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只要布木布泰进宫了,他还怕布木布泰活得风生水起?
只是,皇太极揽住贤妃的手略微用力一些了,“爱妃才思敏捷,朕自愧不如了。”
贤妃微笑道:“皇上,您应该知道,妾身是日日都念着您的人,能为您解忧是妾身的高兴,这点小事不足以让皇上夸了又夸,皇上不若想想过会儿要和妾身去哪儿歇息了,妾身可不想让宸妃姐姐看见啊,不然皇上一定会被宸妃姐姐吸引走的。”
她撇了撇嘴,不快道。
皇太极的怀疑这才放下,怪不得他怀疑,实在是这时机太过巧合了,他才刚出宫门,贤妃就迎上来了,只是仔细想想,贤妃不过后宫女子,谈何变化莫测,帮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
“朕知道你眼里只有朕。”他调笑道。
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
贤妃心底微冷,她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说情话往来之间也能掺杂着怀疑的。
好在目标达成了,她应该能和这两位福晋攀上关系了。
……
睿亲王府
圣旨将至,布木布泰坦然受过圣旨了。
旨意无非是让她在半年内每逢初一十五过去给宸妃请安,陪伴宸妃一日,成全彼此姐妹情,看着离多尔衮最初打听到的消息容易让人接受许多了,但对于布木布泰来说,这都让她对皇太极的印象越发难堪。
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每月进宫,他是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得太久了,还是嫌她这个人活得太快活了?
幸好这时候她已经彻底逃离这个男人了。
布木布泰面色温和,温柔的让抱着面上带着怒气的多尔衮,“好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到时瑚图里会陪我进宫,你不必担心,陈昼他们都在我身边护着我,你就放心吧。”
多尔衮反手抱住她,声音闷闷道:“对不起,布木布泰,我没能好好护着你,只能想这样的办法。”
“已经很好了。”布木布泰嫣然一笑,“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不理你了,我这都还好好的,你就板着张脸对我,我和孩子看了就不大痛快。”
多尔衮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力度越发深刻了。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多尔衮看顾她的紧张程度越发严重,布木布泰有时觉得并非是自己有身孕了,而是多尔衮自己有了产前抑郁症,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儿郎,为何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当布木布泰将这些烦恼说给瑚图里听时,瑚图里总是用着鄙视的眼神看着她,“我盼都盼不来呢,布木布泰,你们夫妻两个都得一比好不好!都让人难以理解!”
她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要是多铎能这样对我,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汉人常说的祖坟冒青烟了!偏偏我现在连身孕都没有,更没有机会体验一次这种让人心挠挠的滋味了。”
“算了,你不理解的。”布木布泰将额头轻轻磕在桌面上,这种话说来是有些难为情的,她总是将这辈子的多尔衮看得格外包容,大抵是历练多了的缘故吧。
“我都说了不能理解,你还想我理解?”瑚图里白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见布木布泰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悄悄说道:“布木布泰,你上次跟我说的助孕法子,我用过了,感觉还不错,只是什么时候才会怀上孩子。”
布木布泰想了想,“你得多试几次,还有在备孕期间你不能胡吃海喝,就是博什么时候老天爷眷顾了。”
怀孕这种事在古代是真的看运气的,特别是在有权势的家族里,不同于她和多尔衮是两个人相守,多铎还有诸多侧福晋庶福晋,瑚图里不是时时都能见到多铎,就只能看运气了,但好在瑚图里是嫡福晋,相比于侧福晋庶福晋更为受宠,怀上孩子的可能性也更大。
瑚图里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手中的点心,艰难的将它放下,“还有呢?”
“还有,你得管着你家多铎不能喝太多酒了,他身子强壮,但在饮酒作乐方面也得顾忌些,还得少行房事。”
“可他一个大老爷们,我怎么管他?”瑚图里还挺为难的,布木布泰在她眼里是个聪明人,她听得进去这些为她好的话,但是她连多铎去找那些侧福晋这些事都管不了,让她管多铎喝酒的事,这不是一星半点的艰难。
“可瑚图里,你想想看,他少饮一杯酒,你怀上孩子的可能性就越大,当然,这种事你得事先和多铎商量好,府邸只有一个阿哥和两个格格,想必多铎也想要多几个孩子的。”
她感觉多铎不是个多难说话的人,瑚图里脾性单纯,就算次次气得多铎甩袖就走人,也没真和瑚图里计较,想必也是喜欢瑚图里这点的吧。
“好吧,我试试看。”瑚图里目光坚定起来,主要是布木布泰说的话太让人心动了,她唯有快快有了孩子,那佟佳氏才不会压在她气焰上,且,这王府只能由阿哥继承,她才不让其他人占了这个便宜。
布木布泰看着她难得乖巧的样子,手痒痒的,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当然此刻,她离入宫的时间也相差无几了,门外传来奴才叫唤的声音,布木布泰坦然起身,瑚图里擦了擦嘴,“走吧,布木布泰。”
“走吧,瑚图里。”
布木布泰目光微凝,她倒是要看看皇太极想在宫里耍什么把戏了。
上了皇宫的马车后,瑚图里好似在窗口看见什么了,摇了摇布木布泰,她顺着瑚图里的意思往外看去,在看到多尔衮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后,不由一怔,露出微笑。
果然是多尔衮啊,她将帘子放下,内心突然安定许多。
而马车外的多尔衮自然不会错过自己媳妇的目光,只是他紧绷着脸,不敢对上布木布泰的眼神。
就这样,马车一路跑着,多尔衮一路相随,直至抵达皇宫时,布木布泰下了马车,面带笑意对意图躲藏起来的多尔衮招了招手。
多尔衮刚拉着马转过半截身子的动作突然僵硬了,像是做了一番思想准备,才慢慢转过身来,“……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在此刻是真的想笑了,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她总觉得自己一笑,多尔衮可能会骑着马逃跑了,有时候这家伙大胆极了,有时候又比谁都容易脸红。
“多尔衮,寅时中刻你再来接我吧,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知道了。”又撒娇,偏偏自己还抗拒不了她这一面。
多尔衮不自在动了一下马绳,见布木布泰转身离去,和瑚图里进宫了,他心底因布木布泰起的波澜渐平,随即升起的是对皇太极的愤怒,但也很快恢复平静。
充其量,现在是他实力太弱了,皇太极才能随意将布木布泰宣进宫,今后,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了。
多尔衮看着皇宫,仿佛要永远记下眼前这一幕,随后他拉过马绳,准备在崇政殿找皇太极说说话,没有什么比这更方便留在皇宫里守着福晋的办法了,而且,他还挺想知道皇太极到底在想些什么,老是干这种无聊又恶心人的事。
……
又一次迈入皇宫,布木布泰对这皇宫并没有产生一丝怀念的感觉,盛京皇宫自始自终都是弥漫着一层阴云,她看着不大痛快,即便彼时海兰珠笑意满满的在宫门处迎接她。
“布木布泰,姐姐好久没有见你了。”海兰珠看到瑚图里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意图牵起布木布泰的手。
瑚图里挡在她前面,“宸妃娘娘还是小心些,布木布泰有身孕了,您又是千金贵体,万一布木布泰有顾及不了您的地方,您可得担待些,还有,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由我来当个牵线人吧。”
她毫不客气的拉上海兰珠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布木布泰。
好好的两姐妹团聚场面变成了手拉手的三人同行。
海兰珠脸上隐隐带着阴霾,好在到底当了两年妃子,情绪勉强能不外露了,她奋力将手挣脱,看着瑚图里,“本宫竟不知本宫想见布木布泰,还得由豫亲王福晋再次干预。”
“好了,布木布泰,你跟本宫过来吧。”
皇上说的不错,她与布木布泰是同胞姐妹,没理由布木布泰是个好生养的,而她完全没有动静,她望着布木布泰的肚子,心里面升起的不止是渴望,或许还有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妒忌。
同是二嫁,布木布泰已经前后生下好几个孩子了,可她现在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同是姐妹,没理由差别这么大的,说不定布木布泰真掌握了一些利于怀孕的办法。
在她诧异的眼神下,布木布泰向后退一步,“娘娘,我和瑚图里都是亲王福晋,娘娘固然是亲近自家姐妹,可您是皇上嫡福晋,贸然亲近妹妹,只会降了娘娘身份,还请娘娘先走一步,妹妹和瑚图里后一步靠上。”
海兰珠松了一口气,难怪布木布泰突然对她态度生硬许多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布木布泰说的也是,她好歹也是半个皇后的身份,确实不该在宫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自降身份。
想罢,她点了点头,笑意浅浅,“好,你就跟本宫过来吧。”
布木布泰与瑚图里对视一眼,慢慢跟上了。
在麟趾宫落座之时,海兰珠望着门外的天色,竟拉着布木布泰的手开始回忆往昔了。
布木布泰望着她,竟有一种单纯姐妹聊天的感觉,只是她偶尔看着海兰珠望着她肚子羡慕的眼神,很快回过神来。
也开始分析起来。
有哲哲在前,她觉得海兰珠宣她进宫的目的也是差不多的,海兰珠很有可能是想让自己快快怀上身孕,特地寻求她进宫帮忙的,毕竟她很清楚海兰珠的性情,海兰珠是关键时候能对敌人狠下心来的性子,但对没有得罪自己利益的人,还算宽容,她现在已经嫁给多尔衮了,自然冒犯不了海兰珠。
但这前提得是没有掺杂一个皇太极,多了皇太极,海兰珠的举动在她眼里已经不是真假的问题了,而是目的发生变动的问题。
海兰珠在回忆往昔过后,视线总是若隐若无的落在瑚图里身上,瑚图里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偶尔将注意力放在布木布泰身上,用她的话来说,进宫一趟不是为了吃喝玩乐,难不成是为了应付那些妃子?
她只是为了布木布泰才配合进宫的,不然休想让她留在麟趾宫,这个看着她眼睛都闪花的地方,还看着一个性情肖似佟佳氏的宸妃,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因此她便刻意无视了海兰珠的视线。
海兰珠咬了咬唇,见这人实在无动于衷,再加上一开始瑚图里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差劲了,她冷着脸道:“豫亲王福晋先移步别处吧,本宫有些话想和布木布泰说,是姐妹俩的私密话。”最后这句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瑚图里耸了耸肩,眼神无辜,“没事,我与布木布泰胜似亲姐妹,想必我和娘娘也能相处的来的。”她就是赖在这里了又怎么样?
再怎么说,布木布泰都是她活了这么多年头一个遇见的,可以说真心话还不觉得她粗俗不需要她改变的人,她是傻了才看着海兰珠背着她欺负布木布泰。
她瑚图里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喜欢护短。
海兰珠瞪着她,但又拿瑚图里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时候,亲王福晋可不是一个后宫妃子能随意处置的存在,换而言之,就算她地位比瑚图里更高,但这不是她能处置瑚图里的理由。
海兰珠瞪了半天瑚图里,见时间消逝,布木布泰留在皇宫里的时间越发稀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布木布泰,你这身孕有三四个月了吧。”
她看过娜木钟的肚子,好似也是这么大。
布木布泰温柔的摸了摸自己肚子,“是啊,有四个多月了。”恰恰好坐稳胎,让她不必时时提心吊胆,在应付宫里人的同时还要十分担心孩子。
说罢,她抬头看向海兰珠,自己的亲姐姐,眼神泛起担心,“姐姐,您都进宫好些时日了,妹妹盼着您快快怀上身孕,将来您的孩子和妹妹的孩子就像皇上和多尔衮一样,好成全一番君臣佳话,可惜——”
“——可惜姐姐至今都没有身孕。”海兰珠摸了摸肚子,愁虑越发严重,“我也盼着你说的画面,只是这些时日我像娜木钟那样让嬷嬷调养我身子,让奴才去庙里求了上上签都无济于事,送子娘娘大抵是还没有看见我吧。”
她确实是很愁孩子的事,连‘本宫’的称呼都抛到脑后了。
布木布泰眸子一动,她向来喜欢化被动为主动,她温声道:“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这儿有个办法——姐姐。”
没等布木布泰说完话,海兰珠便迫不及待握上她的手了,“当真,妹妹真的有让姐姐怀上孩子的办法。”
“妹妹不敢笃定,只是有一两成把握,姐姐不要抱有过多希望。”
海兰珠激动极了,布木布泰满心冷静,观察她表面流露的情绪,很奇怪,海兰珠自始自终确实是为这事高兴,就跟她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但那个前提得是皇太极没有参与进来。
或许,是她想的过多了,兴许这夫妻俩的目的都不一样,海兰珠确确实实是为了怀上身孕找上她的,而皇太极就未必了,以她对皇太极的了解,大抵是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碍眼吧,不然也不至于在她怀孕时将她召进宫。
“布木布泰,有你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好了!”
海兰珠不敢置信,她看着哲哲有孕,看着娜木钟有孕,自己前后两次嫁人都没有身孕,这次终于能有自己的子嗣了?
尽管布木布泰不能保证她能怀上孩子,但有这种可能就行了。
不然,她老是想到自己是个不能生的……海兰珠打了个寒颤,觉得不能变成这个情况,她一定要生下一个阿哥,那才是她在宫里的立足之本。
“嗯,有姐姐是妹妹的福气。”布木布泰淡淡笑道。
紧接着她便被海兰珠拉着手将助孕的法子一五一十说出来,她自是不忌讳这种事,她说的备孕法子都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只是让海兰珠坚持罢了。
况且,这事根本不用她担忧,海兰珠还这样年轻,只是比她大四岁,大抵二十八、九岁吧,再迟两年按照原定轨迹,就是她儿子出生的时候。
瑚图里听着听着有些迷糊了,但看着布木布泰偶尔给她的一个眼神,她克制住问话的欲望,低下头来继续吃东西。
总算等到夕阳西下时,海兰珠已经将自己想问的问到手了,正在找专业人士试验中,还想着让布木布泰留下来用膳。
布木布泰就这样和瑚图里进了里间,彼时的她们,已经成了麟趾宫里的大贵人,处处被人小心伺候着,瑚图里说了一声茶水烫,还有奴才惶恐的跪地求饶,换上一杯新茶水。
此时里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罢了,一切都松懈了。
“难得在麟趾宫有这种待遇,瑚图里,你就好好享受一次吧。”布木布泰淡定的在炕上将盛的温度差不多的茶水倒在盘栽上,皇宫里的任何东西她都不会动的。
瑚图里挑了挑眉,“也是,不过布木布泰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故意蒙骗人的。
最后几个字她用口型比出。
布木布泰好笑道:“你知道了就好,干嘛还要说出来。”
瑚图里哼哼得意,将茶水往返在两个茶杯里倒着,心里暖暖的,她就知道布木布泰只将备孕的好法子告诉她一个人,饶是宸妃为布木布泰亲姐姐又如何,还是比不过她这个天降的妯娌!
得意了好一会儿,外边传来一阵阵飘香的气味,瑚图里眼睛一亮,看着陷入沉思的布木布泰一把抓起,高兴道:“走,布木布泰,咱们去尝尝皇宫的御厨有什么好手艺!”
上次在皇上宴会上,她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力品尝那些凉菜!
布木布泰打起精神,她知道,这顿饭菜大抵与鸿门宴没差别了,海兰珠没有害她的目的,但是在皇太极吩咐下的奴才未必就没有了。
饭桌上,八菜四汤,款式丰富,样样精致,东道主盛情款待,只是布木布泰没有见过那个布菜的太监,也没有见过那个候在海兰珠身边、似是专门夹菜伺候的宫女。
布木布泰很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这不单单是上辈子海兰珠宫里的奴才给她留下的印象,就算这辈子发生蝴蝶效应,她也想到这一点,从前几次进宫就将麟趾宫一些奴才的模样记在心里,几次下来,一些能在海兰珠面前走动的奴才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皇太极派给海兰珠的人,换而言之,是皇太极的人。
而且,这两人不怕海兰珠误食,看来是专门对孕妇起作用的东西。
布木布泰坐下来,眉眼弯弯,就算猜错了也无妨,对皇宫多一层防范,人才能活得够久,她还盼着和多尔衮长命百岁,看着几个儿女成家立业呢。
与此同时,多尔衮也找上了皇太极。
与外界想象的兄友弟恭画面不同,两人正拳脚功夫相斗,美名其曰:切磋。
……
既然是盛情款待,对于瑚图里来说,那是完全不用客气的事,不等那个宫女夹菜,瑚图里就胡吃海喝起来。
布木布泰扶额,无力阻拦瑚图里的举动,只能浅笑着,拿起一杯酒朝海兰珠敬去。
海兰珠回敬,忿忿然将酒水喝干净了,眼睛还瞪着瑚图里。
布木布泰则是将酒水放在桌上,没有任何动作。
海兰珠对她这个举动没有任何质疑,一旁的宫女却忍不住说道:“睿亲王福晋,这是娘娘难得准备的宫廷玉液酒,对孩子无碍的,您不若尝一尝?”
布木布泰看了她一眼,“好,既然是姐姐特意准备的,那我便尝尝吧。”她往嘴边倒了酒水,用帕子擦了擦嘴,喉咙微动,明显的看到那宫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将已经湿润的帕子不动声色收回怀中,再次给喝得干干净净的酒杯倒上一杯酒。
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顺其自然,看看还有什么花招。
紧接着,不等她缓过神来,宫女便快快给她们几人夹上菜了。
她碗里有蜂蜜豆腐,黄瓜拍花生一些看似清凉的小菜,布木布泰嘴角微动,“姐姐,妹妹还想和你说些姐妹之间的话,可否让她退下。”
布木布泰指的自然是那宫女了。
“有何不可。”海兰珠现在看布木布泰可是十分顺眼了,哪会在意一个宫女的去留。
只是那宫女却变了脸色,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只得打算过会儿收拾碗筷时看看吃了多少。
布木布泰望着碗里的东西,心道,食毒,这是怕她身子不出问题吗,样样菜都没有放过,寻常人吃一两次不打要紧,但是对一个孕妇来说,存心恶心人的吧,不过她也没打算吃。
布木布泰握着海兰珠的手,真挚的说了一些童年时代姐妹俩好的事,直至菜凉了,海兰珠皱眉让人将菜都撤下,正当重新布上菜时,布木布泰却拉着瑚图里的手向她告退了。
“天色已晚,妹妹就不留下来打扰姐姐了,等下次到来时,姐姐再备上好吃的饭菜吧。”
就这样,布木布泰带着瑚图里上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多尔衮的踪影,直至看到多尔衮出现时,脸上才露出真心的笑容,那得了皇太极吩咐的宫女在寻找机会到饭桌前时,看着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的桌子,险些傻眼了。
彼时,崇政殿,皇太极看着自己泛青的拳头沉了脸色。
半个时辰前,多尔衮腾空而起,拳头往皇太极身上掷去,皇太极勉强顶住,只是下一拳往腹部的没有格挡住,硬生生承受了,发出一声闷哼。
多尔衮倒也干脆,在出完气后便干脆利落半跪在地向皇上请罪,“皇上,是臣弟越矩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太极揉了揉自己腹部,铁青着脸色,虽恨不得多尔衮跪地求饶,但此行为切磋,他作为皇帝,不能是输不起的人。
他只得冷了面色道:“无碍,朕与你不过是切磋,当不得事。”
“是,臣多谢皇上!”多尔衮拱了拱手,站直身子,突然有一奴才附在他耳边好一会儿。
多尔衮冷静的神色微变,“皇上,臣弟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罢,只等皇太极点头,他便快步退下了。
彼时,也有奴才出现在皇太极面前,仔细一看,竟是方才出现在麟趾宫的宫女,宫女点了点头,“皇上,睿亲王福晋已经吃下那些东西了。”
宫女不敢十分笃定睿亲王福晋吃下那些饭菜了,但是那酒是亲眼目睹她喝下去的,所以说这话时是不带一丝心虚的。
“那就好,你退下吧。”“是!”
听闻此事,皇太极的心情才略微转好,亏是贤妃提醒了他啊,有些事是得徐徐图之,光是让布木布泰和多尔衮这对奸夫□□没了孩子又如何,他要看着布木布泰和多尔衮的孽种自生下来后,一日比一日身子虚弱,最后夭折离世!这种痛苦可比孩子流产好多了。
皇太极是如此笃定,至于他手背隐隐泛青,腹部又受了重击让太医仔细敷药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太极是绝对不会承认此事的,他已经四十五岁左右了,远不如现在正逢二十五六岁的多尔衮年轻力壮,也远不如多尔衮更英俊好看,能让他比得过多尔衮的,不过是权力一词。
但,也正正是因为权力,他得让多尔衮继续担任亲王位,为大清做牛做马,这才抵得过他这些日子受的憋屈。
“多尔衮,布木布泰,暂且让你们舒服一段日子,日后就难说了。”
皇太极目光放在大清版图上,等这段日子过去,他便是大清第一个入关的皇帝,也是天下万民之主,到时候,谁也阻拦不了他,谁也忤逆不了他。
……
回了府邸之后,夫妻两个才安心下来。
多尔衮在仔细检查布木布泰身子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在你没事,不然我就不知怎么办了,我宁愿进宫的是我。”光是揍几拳皇太极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怕自己动作太明显,他都想往皇太极脸上揍了。
多尔衮心里面已经升不起对皇太极的忠心了,他只想和自己妻子相守一生,为何皇宫里的人老是打扰他们的日子,他在战场上尽力为皇太极打江山,最终得来的是这个下场?
皇上这是连戏都不想演下去了!
布木布泰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阵子我们得在皇上面前降低存在感了。”
她思来想去,在去参加生辰宴之前,皇上对多尔衮对她没有任何关注,在参加生辰宴之后,就突然变成这样子了,她想来想去还是打算低调些吧,尽管她先前不怎么算高调。
多尔衮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多尔衮再怎么说都是自己打下功绩的亲王,皇上还不至于动我,他想动你,就等于动我了。”
“我知道的,但多尔衮你也得注意功高盖主。”布木布泰实在是不解,自己是不是与皇宫有不解之缘了,她明明都脱离皇宫了,为何还三番四次进宫,难不成皇宫里那些人玩把戏的时候,没有自己的参与就一点快乐都没有了吗!
多尔衮摇了摇头,“布木布泰,你说的我会注意的,只是我担心你,你会觉得难受吗?你跟着我受这些委屈。”
“别说这个,我可不爱听,”布木布泰推开他,不快道,“多尔衮,我发现你好像将我想的太柔弱了,我如果不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离开皇宫,得罪皇上,你应该多相信我的,相信我们夫妻两个的感情。”
说到这,布木布泰狡黠一笑:“当然,你要是怕我和皇上相处的那九年覆盖住我们这两年的感情,你可以和我过更多的九年,你该不会没有这个信心吧。”
多尔衮愣在原地,许久,突然笑了,“是啊,我的布木布泰从一开始就是个坦率可爱的格格,我早就知道的。”
他一把抱住布木布泰,他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这就是他一开始喜欢的格格啊。
“那么,接下来就看皇宫的热闹了。”布木布泰笑道,“既然她们那些人老爱让我进宫,那我就不避讳皇宫的事了,有多少热闹就看多少热闹。”
反正这段日子她被这么多事烦扰,早就觉得不快了,能出口气就出口气,出不了的气,她相信在哲哲的带领下,还有皇上的偏心不公正,盛京皇宫会有更多热闹事的吧。
她拭目以待!
不得不说,睿亲王府近来发生的捉奸大事、妊娠呕吐,还有皇太极和海兰珠的偶尔插一脚,让已经怀了四个月身孕的布木布泰不太好受,但是不好的事频繁发生的同时,还有好的事正在发生。
她三个女儿比起在皇宫时怯懦的模样,如今已经有了大清格格的模样,雅图进退得宜,还有了性情相符的小伙伴,阿图性子更为文雅,但做事极为专注,雅雅身子强壮多了,比起之前更活泼爱笑了。
加上她在成为多尔衮福晋之后认识的瑚图里、李佳氏等人,不比在皇宫时的口腹蜜饯好吗,至少是能让她真心以待的。
还有孩子和多尔衮,她还想着生下孩子之后看多尔衮当新手阿玛的样子呢。
她可太想当一次甩手掌柜了。
想着她能抱着雅雅荡秋千,而多尔衮只能焦头烂额抱着娃娃一刻不停,她就憋不住笑了。
至于现在啊,她心想皇太极折腾完她这家子后,就得面对自己后宫杂乱的样子了吧。
有哲哲在前,她不信娜木钟的身孕很容易生下来,娜木钟是有手段护住自己孩子的,但是也保不准皇宫有太多能人了啊,不然她怎么在重生后认清自己局面后,对此心生绝望呢。
内有靠不住的儿子丈夫,外有处处看不惯自己的妃子,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想护着自己三个女儿快活过日子,后宫妃子怎么可能允许,哲哲又怎么可能看得过眼,皇上又怎么能容忍自己不将他当一回事。
她被皇上冷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她万万不能对皇上不上心,这是后宫妃子的规矩。
布木布泰是再清楚不过皇宫的样子了,之前不当一回事,现在她心态变了,也不将其当作一回事,但是她却想看看她们的好戏了。
至于看好戏的同时——布木布泰点了点他精壮的胸膛,多尔衮一愣,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指。
“多尔衮,你这阵子既然不忙着战事,那就给学习怎么抱孩子吧,雅雅这孩子最喜欢人抱了,你要是能抱得她睡觉,你的功夫才到家了!”
他要学着抱孩子吗,多尔衮皱眉,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学抱孩子,说不准他刚靠近孩子时,孩子就啼哭了,他没抱过婴儿,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初多铎的大女儿降生时,声音吵得多铎连夜逃到他这里。
不过,看着布木布泰期待的眼神,多尔衮点了点头,布木布泰和他的孩子,怎么想都比多铎的孩子乖巧,而且,他们亲生的骨肉,他抱来哄哄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多尔衮迅速将多铎大女儿吵闹的画面抛到脑后,快快幻想起他和布木布泰的孩子降生时的画面,随即揽住布木布泰进了寝室。
夜深了,孩子的事暂且不理,媳妇得睡觉了。
……
三个月后,随着布木布泰孩子月份渐大,她进宫的次数也越发少,她在皇宫见到的热闹也越来越多,只是那都是小打小闹,无论是关雎宫门前被人泼油水,还是小路上突然多出一块砖,或是宫里面的猫猫狗狗越发多,一不小心就有几个畜生差点吓到贵妃。
布木布泰目睹这一幕,心里摇了摇头,然后很快得知消息的哲哲命令奴才将这些猫猫狗狗都捉起来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谁在混淆视听,但是这些猫狗的泛滥肯定与几位后宫主位拉不开关系。
布木布泰看戏的同时还得防范宫里面的饮食和种种算计,好在自从这几次演戏成功以后,她还配合在自己脸上化上虚弱的妆,之前动手的那些奴才好似都停手了,等着看最后的热闹。
是日,正是布木布泰前脚从皇宫来到马车上后,皇宫里就传来了别的热闹声音。
布木布泰掀开帘子,眼神颇为讶异,“宫里发生何事了。”
瑚图里不大在意道:“或许又是被小猫小狗惊着了吧,布木布泰,我跟你说,李佳氏打算和咱们几个妯娌挑选几匹新出的料子,我时辰算计的刚刚好,你不许给我又发生一些事啊。”
“知道啦。”布木布泰挥了挥手,将帘子放下,“陈昼,走吧。”
“是嘞,福晋。”陈昼快快应声,挥了挥马绳,马儿飞快奔疾,随着风声的响起,布木布泰很快将皇宫里的声响抛到脑后,期待那些新出的料子能给自己几个孩子做好看的新衣裳!
作者有话说:
存稿都没了,接下来就日更多少放多少了,感谢支持,比心。
九点还有第三更,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