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武则天(1 / 1)

第80章 武则天

  就这么被废了?!

  武三思心里直嘀咕。

  唯一的正统女皇帝, 可不就千古无人出其左右吗?

  就是史书描绘得怪怪的,弄得先帝跟姑母手里的傀儡一样。

  但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那位先帝才是站在姑母背后的男人, 在他没崩逝之前,姑母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而今他驾鹤西去, 姑母才能大权独揽, 做九州万里真正的主人。

  一把杀人利剑翻身做了江山社稷之主, 姑母如此,他未必不能如此。

  武三思眸光微闪,继续向主位上的天后道, “姑母既有天幕钦定,他们便该顺承天命, 尊姑母为主。”

  “但他们若执意逆天而行, 便不能怪姑母心狠手辣。”

  “姑母放心,那些人交给侄儿便是。”

  “古往今来, 哪次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

  【所以up主觉得,没必要把李治描绘成圣母白莲花。】

  【一个给后人留下永徽之治的天子,他可以理智,可以果决, 可以冷血,可以残酷, 但唯独不可能圣母。】

  天幕之上,出现李治的身影。

  李治身着天子衮服,拾阶而上, 待登到最高处, 初升的金乌跃出云层, 他立在金乌之下,面朝臣子缓缓回头。

  那是一种不同于太宗皇帝刀口舔血浸染出来的威仪,他很温和,嘴角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但笑意却不曾进入眼底,只停留在嘴角。

  他淡淡笑着,平静温和,但眉眼里却有着一抹墨色幽深,像是深渊藏在他眼底,而他借着深渊俯视众生。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面若观音但心有雷霆的圣明天子。

  天幕之下,九州百姓静静看着他们曾经的天子。

  “这是……圣人?”

  “这面相虽温和,可也叫人害怕。”

  “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知道,阿耶与祖父之死并非天后之过。”

  上官婉儿笑了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酸涩,太平握着她的手,她便也牵着太平的手,“倒是二娘,先帝已崩,天后之心昭然若揭,二娘也该早些替自己打算才是。”

  家人之死是横在上官婉儿心头的一根刺,婉儿不愿提,太平便就此揭过,顺着上官婉儿的话往下说,“替自己打算?”

  “不,我想为阿娘打算一番。”

  如果不是天幕的出现,她终其一生不会知道阿娘的不易与委屈,更不知道阿娘曾为阿耶背了这么多的黑锅,更为讽刺的很多事情明明是阿耶决定的,后人却将一切的罪责全算在阿娘头上。

  而本该去伪存真的史官们,在阿娘的事情上却不惜大量笔墨来抹黑阿娘,甚至连扼杀亲女的事情都能编造,这样的后人,这样的史官,有存在的意义吗?

  而这种史官的存在,也从另外一个角度体现后世官员对女人干政的态度——

  他们不问对错,更不管你政绩的如何,只要女子干政,那便是妖后奸妃。

  何其不公!

  诚然,她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万事无忧,不问朝政,爱使小性子,经常与两位兄长拌嘴,经常惹阿娘生气,可这些事情对于一个公主来讲再正常不过。

  因为她是公主,她的身份赋予她可以骄纵任性,也正因为她是公主,她的身份同时也赋予她寻常女子没有的眼界与见识。

  “我是阿耶的女儿,但更是阿娘十月怀胎所生。”

  太平道,“阿娘若真走到那一步,我必鼎力相助。”

  她的阿娘,那么厉害的阿娘,不应该因为性别而被污蔑,被后世史官们扭曲成那个样子!

  【圣母白莲花不是那么好塑造的,连欧阳修这种文学大手都塑造成了软弱可欺只知道哭的软蛋,而他想要抹黑造谣的武皇,则是大权独揽威风凛凛,坏是坏了点,但是爽啊!大女主爽文都不敢这么写有木有!】

  【当然了,历史上的武皇是没有这么爽的,她在高宗李治去世之后才彻底掌权。】

  【知子莫若父,知妻莫若夫,知臣莫若天子。】

  【李治太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也清楚自己的皇后有着怎样的经天纬地之才,而他的臣子又是怎样的心思,他在临终之前,留下一道遗诏,也正是这道遗诏,在未来的岁月里,它成为武皇得以掌权乃至位尊九五的极为关键的东西——】

  天幕之上,李治奄奄一息,他吃力睁开眼,环顾着周围的人群。

  “阿耶,您肯定会好起来的。”

  李显在垂泪。

  太平声音哽咽,“阿耶,来年四月牡丹便开了,您说好一起陪我看牡丹的。”

  “您是天子,您不能食言。”

  李旦红着眼眶,低低抽泣,“阿耶——”

  再之后,是朝臣。

  朝臣们低头垂眉,他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大抵猜得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李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皇后身上。

  周围人都在哭,可皇后没有哭,只有水色她眼底蕴着,一遍一遍洗着她的墨色眼珠。

  “媚娘。”

  李治对武皇后伸出手,他的皇后紧紧握着他的手,被她的手握着,他的气息才不那么浑浊粗重,“我先走了。”

  武皇后心中一痛,手指微微收紧。

  李治拍了拍她的手,似在安慰,“我走之后,不必铺张浪费,停灵七天便可。”

  “显儿是大唐的太子,让他在我灵柩前就位。”

  “只是显儿到底年轻,才能远不及你。”

  说起自己的太子,李治叹了口气,显然十分忧心。

  武皇后强韧悲痛,抬手一挥。

  顾命大臣们会意,连忙撩袍上前,“圣人,臣在。”

  李治这才缓缓开口,沙哑着声音道,“军政之事若有不决之事,由天后裁决①。”

  天幕之下,朝臣们又一次经历李治的崩逝,无不悲恸出声,“圣人!”

  李显声音哽咽,“阿耶走了。”

  “是的,阿耶走了。”

  韦香儿伸出手,把李显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但是三郎,你还有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婉儿,我没有阿耶了。”

  太平再度红了眼眶,一头扎在上官婉儿怀里,“再也没有阿耶了!”

  ——那个会逗她宠她永远耐心对她的阿耶,再也没有了。

  上官婉儿轻抚着太平有些松散的鬓发,温柔出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纵然贵为九州之主的圣人也难逃这一遭。”

  “但是生活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止不前。”

  “生活在继续,我们的路,也在继续。”

  “我知道。”

  太平吸了吸鼻子,“我们的路还在继续,只是阿耶的路结束了。”

  “但是我会替阿耶陪阿娘走下去的。”

  太平从婉儿怀里抬起头,眼睛泪汪汪,但声音无比坚定,“我不会叫阿娘独自面对这一切的。”

  “阿耶崩了。”

  李旦至今都不敢相信这件事。

  当天幕再一次上演阿耶崩逝的场景,他仍有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

  “阿耶才五十六。”

  “他怎么就……”

  他的话说不下去。

  有东西落在他肩头。

  温柔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四郎,天寒地冻,当心身体。”

  李旦这才回神,看给自己披上狐皮大氅的王妃。

  他与三兄不同,三兄喜欢明艳娇俏的女子,他不喜欢,他更喜欢温婉贴心的女子。

  阿耶阿娘知他心中所想,便给他娶了刑部尚书刘德威的孙女,纳了润州刺史的女儿,尚书左仆射的侄女。这些女人个个柔情似水,总能在他悲痛之时抚平他内心的痛苦。

  “你也是。”

  李旦擦了擦眼泪,抬手给王妃刘氏整了整衣襟,“这两日降有瑞雪,你身子骨弱,又畏冷,记得多加几件衣服。”

  【永淳二年,李治改元弘道元年,在东都贞观殿去世,享年五十六岁。】

  【这位继承太宗皇帝遗志,将大唐推向一个新的盛世的皇帝,永远离开了他无限眷恋的天下与武皇。】

  【而他的临终遗言,军政大事问天后,让未来的武皇名正言顺临朝称制,甚至更进一步——问鼎九五。】

  【因为这是李治的遗诏,来自于上任天子的钦定,朝臣效忠李唐,便要尊天子之命,所以当武皇搬出这道遗诏时,便能堵住大多数朝臣的嘴。】

  【你看,并非我想弄权,而是天子把江山托付于我,我若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才是辜负了天子对我的重托。】

  天幕之上,李显登基为帝,在他的身后,是天后在听政。

  年轻的天子似乎并不喜欢明明已位尊九五,却仍被自己的母亲所掌控,面上有些不耐烦,敷衍着抬起手,让文臣武将们起身入座。

  而他身后的天后浸染朝政数十年之久,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态度,眼皮微微一抬,与下首的丞相裴炎视线相接,裴炎颔首,心里已有注意。

  天幕之下,韦香儿瞬间顾不得安慰李显了,“三郎,别伤心了,快看天幕!”

  “阿娘好像对你有些不满,已经与裴丞相达成眸中协议。”

  “啊?阿娘对我不满?”

  李显泪眼朦胧抬起头,入目的是天后与裴炎视线交接的那一幕。

  “不能吧?”

  “阿娘难道还能把我废了?”

  像是在回答他的话,天幕之上,徐徐传来女子声音——

  【但这道诏令并非万能,只有在皇帝着实拉胯时才能使用,要不然也师出无名不是?】

  【而已经崩逝的唐高宗李治,在这件事情上又一次坑了自己亲儿子一。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在立太子之后都会培养太子的势力,但李治不知道是不是对玄武门有阴影,他从始至终没有培养李显的势力,直接导致李显势单力孤,登基之后是光杆司令一个,朝政大权完全被武皇掌控。】

  【年轻的天子总会迫不及待掌权,迫不及待施展自己的抱负,丝毫不考虑自己所处的环境与人物关系。】

  【这种情况下的李显,他的操堪称直白而愚蠢——】

  天幕之上,下朝之后的李显与丞相裴炎仍在争执。

  作为一朝天子,他磨破嘴皮子也说不动裴炎,此时已有些不耐烦,“封皇后之父韦玄贞为侍中,再授乳母之子五品官。”

  “圣人,不可。”

  裴炎再一次拒绝李显的授官,拱手劝道,“此二人身无寸功,怎能轻易封官?”

  “圣人如此任人唯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又一次被裴炎一口回绝,李显彻底爆发,“朕只封侍中与五品官,动不了你裴大丞相的权力!”

  “朕为天下之主,难道连封岳丈与乳兄的权力都没有吗!”

  “朕连天下都能送给岳丈,更何况区区一个侍中!②”

  李显暴跳如雷。

  裴炎脸色微微一变。

  李显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怎样荒唐的话,愣了一瞬后,连忙解释道,“朕不是这个意思,裴相不必当真。”

  天幕之下,韦香儿梗了一瞬,伸手便戳李显额头,“三郎,这种话如何能说?”

  “当心祸从口出!”

  “我这是气狠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李显道,“裴相的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到,到底是他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连一个侍中与五品官都不许我封,这皇帝还不如不当。”

  天幕之下,太平公主一言难尽,“三兄怎什么话都敢说?”

  “江山送给别人这种话也是他能说的?”

  “三郎到底年轻。”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若他再长个三五岁,定然不会这样说。”

  李旦愣在原地。

  “三兄糊涂!”

  好一会儿,李旦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身为一朝之君,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怕此话传入阿娘耳中,阿娘一怒之下将他废黜?”

  天后眼皮微挑。

  ——属于她的时代来临了。

  “既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便去吧。”

  片刻后,她不急不缓吩咐武三思。

  武三思连忙拱手听命。

  【咱就是说,这纯纯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咱们的武皇心里正在琢磨找个什么借口把李显给废了呢,他自己就送过来这么大的把柄,感动巨唐大孝子有木有!】

  天幕之上,从李显殿里出来的裴炎径直往天后宫殿而去,一字不落将李显的话告知天后。

  “好一个孝顺儿子。”

  天后凉凉出声,抬眉问裴炎,“裴相以为,当如何?”

  被李显指着鼻子骂了半日,裴炎此时一肚子火,天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便顺水推舟,拱手进言,“圣人不堪为君,天后需早做决断。”

  【面对这么拉胯的儿子,武皇丝毫不客气,二话不说把李显给废了,贬李显为庐陵王,发配到均州吃土。】

  天幕之上,丞相裴炎与刘祎之领羽林卫而来,冲入李显所在的宫殿。

  “天后诏,圣人不堪为君,废为庐陵王。”

  裴炎高举天后诏令,抬手一挥,遣人将主位上的李显搀扶下来。

  李显大惊失色,不断挣扎,“朕何罪之有!③”

  “以天下赠韦玄贞,这个罪名可够废你?”

  天后扶着小宫人的手,缓缓步入大殿。

  李显面如土色。

  天幕之下,李显张目结舌,“这、我被废了?”

  “阿娘之心太狠。”

  韦香儿心有余悸。

  太平公主微微一惊。

  上官婉儿丝毫不意外,“纵然没有这个原因,也会有其他原因。”

  “无论如何,三郎总会被废的。”

  李旦一个哆嗦,手里的茶水洒在衣襟。

  ——三兄就这么废了?

  就这么被废了?!

  那么他呢?

  是不是要被阿娘立为新君,当阿娘手里的傀儡木偶?

  可这样的天子岂是好当的?

  三兄因一句话被废,指不定他会更惨,阿娘称帝之事势在必行,他这个碍眼的皇帝能落什么好?

  【就这样,继位55天的李显被废,其原因是因为情绪上头的一句口嗨。】

  【对了,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新唐书》说李显是因为口嗨被废,而旧唐书没有给出被废理由,只记载了他被废。】

  天幕之上,李显批阅奏章。

  丞相裴炎与刘祎之领羽林卫闯入宫殿,卫士们直接将李显从主位上拉下来。

  “你们做什么?!”

  李显勃然大怒。

  裴炎拱手见礼,“尊天后命,废圣人为庐陵王④。”

  【有一说一,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宋的史官们是武皇的黑,还是武皇的吹,还是说他们全跟李唐的皇帝们有仇?】

  【明明这个时候的武皇是真的大权在握,废皇帝根本不需要找理由,但他们不,挖空心思给武皇挽尊,挖空心思又黑了李唐皇帝一把。】

  【造成这个问题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女人地位不断降低,宋朝的官员们想象不到唐朝的女人地位可以这么高,更想象不到一个太后怎能连理由都不找就把皇帝给废了?】

  【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挫宋:这不可能!太后怎能废天子!定然是天子是傻逼,所以太后才会废!

  巨唐: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就是这么高:)

  ①:《旧唐书·本纪·高宗下》:是夕,帝崩于真观殿,时年五十六。宣遗诏:“七日而殡,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取天后处分。”

  ②:《新唐书·列传·卷四十二》:中宗欲以后父韦玄贞为侍中及授乳媪子五品官,炎固执不从,帝怒曰:“我意让国与玄贞,岂不可?何惜侍中邪?”

  ③:《新唐书·列传·卷四十二》:后命炎洎刘祎之率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勒兵入宫,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何罪?”后曰:“以天下与玄贞,安得无罪?”

  ④:《旧唐书·本纪·则天皇后》:二月戊午,废皇帝为庐陵王,幽于别所,仍改赐名哲。

  《旧唐书·本纪·中宗睿宗》:元年二月,皇太后废帝为庐陵王,幽于别所。其年五月,迁于均州,寻徙居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