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柏延约的是离布拉科很近的一处饭店, 两人下车关门，进去后向引路的侍者报了包厢名，由对方带着穿过高朋满座的大堂走到僻静处。
两人打开门后进去，见包厢内古色古香, 门前摆着屏风, 绕过屏风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四周摆着檀木家具, 正中的圆餐桌也是深红檀木制。
柏延和珍妮已经在桌边落座点菜，听见动静后抬头笑道：“来啦。”
姜盏柠拉开他们对面的座椅坐下, 转头就看见祝慕森拉开她旁边的檀木椅坐下, 一脸欲言又止：“……”
祝慕森扬眉：“怎么了？”
这么大个桌子，为啥非要坐她旁边, 很挤啊！！
姜盏柠心里腹诽, 面上笑笑：“没什么。”
“对了, 这次盏柠来点菜吧。”
柏延突然想起什么，将菜单递过来：“上次那家招牌菜就几个,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点了。这家的招牌菜很多而且基本没雷，随便点。”
姜盏柠连忙摆手：“我什么都能吃, 你们看着点就可以啦。”
“那不行，照顾女士嘛。珍妮喜欢吃的菜我已经点了, 剩下的你看着点就行。”
柏延戏谑眨眼道：“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在你哥面前多帮我说些好话就行。”
姜盏柠婉拒没成功, 认命拿起菜单, 点了几个她在京市经常吃的菜。
余光瞄见菜单最下方有个熟悉甜品名，姜盏柠脱口说道：“帮我加这个，杨枝雪洒……”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杏眸愣怔瞪大,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祝慕森懒懒掀起眼帘, 视线不着痕迹扫过菜单一角，发现姜盏柠懊恼的是什么后眉眼微弯。
旁边帮点菜的服务生笑道：“您真有眼光，杨枝雪燕洒甘露是我们这边最出名的甜品，整个里约只有我们一家有。”
姜盏柠樱唇微张，看对面小情侣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出声：“……点吧。”
大意了，怎么不小心把祝慕森喜欢的甜点给点了！！
姜盏柠心里郁闷至极，将菜单递给服务生后不动声色地瞄向祝慕森，见对方神情不变才松了口气。
都分手几年了，他应该没发现这事。
她随后直起身子，将桌上茶水转过来埋头烫餐具。柏延见状，友善提醒道：“这边的餐具都是烫过的。”
姜盏柠笑笑：“我一般会再烫一遍。”
话音刚落，手指就被溅出的热茶水烫到。姜盏柠吃痛缩回手，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被身边男人拉过去。
姜盏柠愣怔，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祝慕森。
男人唇线抿直，一贯疏离冷淡的面容隐有几分紧张，手指捏住她中间那节指关节，垂眸查看她指尖情况。
陌生的温热感自他指腹传来，姜盏柠耳根慢慢晕红，不自在地抽手挣扎，被祝慕森握得更紧：“别乱动。”
一种被老师抓到自己使坏的感觉油然而生，姜盏柠心虚别开眼，挣扎力道减弱。任祝慕森确定没起泡后才松开，随后赶紧将手藏到桌面下。
“洗个餐具也能被烫到，真有你的。”
祝慕森伸手去拿不远处的冰易拉罐，递给她道：“虽然没事，还是先用冰饮冷敷一下，不然后面还是会有点疼。”
姜盏柠小声辩诉：“就被水滴溅了下，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溅到的还是右手食指，现在看着没事，不冷敷的话说不定明天握笔就疼了。”
祝慕森将饮料放到她面前，慢条斯理说道：“你自己想吧。”
姜盏柠微噎，刚想说自己还没烫完碗筷，就见祝慕森将她的餐具拿过去，动作细致烫起碗筷来。
“我去，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祝大少给人洗餐具。”
姜盏柠杏眼瞪大，柏延吹了声口哨，见她欲开口，赶紧阻止道：“盏柠妹妹别拒绝，让我好好欣赏一下祝狗给人服务的模样，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祝慕森将餐具烫完，推回姜盏柠面前：“你大可以继续说，看看下季度的国际活动我还帮不帮你出面。”
“别，祝参赞我错了！”
柏延瞬间变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季度还帮我跟领导沟通。”
姜盏柠猝不及防被柏延秒怂的神情逗笑出声，祝慕森看她眉眼都弯起，神情跟着放柔，声音淡淡道：“那我考虑考虑。”
柏延闻言顿时哇哇大叫，跟姜盏柠控诉起祝慕森的罪行。
还没说几句就听有人敲门，两名侍者随后进入，一人端盘另一人摆盘到桌上，道道菜肴精美，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姜盏柠笑完心情放松不少，等菜摆完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块烤鸭放入唇中，眼睛瞬间亮起。
“确实是京市的味道。”
“我带来的店你放心，肯定好吃！”
柏延笑嘻嘻道：“下次我们再换家吃。”
姜盏柠扑哧一笑，学祝慕森道：“那我考虑考虑。”
“好啊盏柠妹妹！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说谁是坏的？”
“……是我，是我。”
一席晚饭便在欢悦氛围中结束。
祝慕森对京菜不大热衷，尝了些便放下筷子，端起简制茶杯慢条斯理喝茶。剩下几人吃到打嗝，坐着闲聊打发时间。
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祝慕森看了眼来电，起身朝几人颔首：“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去吧去吧。”
柏延随意摆手，等祝慕森开门出去，一改适才漫不经心的模样，坐直身子朝姜盏柠挤眉弄眼道：“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
姜盏柠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话题？”
“哎，老祝初来乍到巴西大使馆那个话题啊！”
“……那话题还没结束？”
她还以为结尾就是祝慕森顶着一张俊脸男女老少通吃。
“没结束。”
柏延啧了一声：“没想到吧，连你也误会了。祝慕森刚来巴西大使馆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姜盏柠闻言愣怔。
“……什么情况？”
“祝慕森那性格你也知道，冷淡疏离还带点目中无人的倨傲感，要是去驻大不列颠大使馆还好。”
柏延啧啧感叹：“可惜来的是巴西馆。”
“巴西人性格都很外放豪迈，遇到他这样的就感觉是个异类，谁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柏延说到这，朝珍妮嘿嘿直笑：“Unlike me have a glib tongue。（不像我，能说会道的）”
珍妮不满捶他：“Be serious！”
柏延和珍妮调情完，转头过来继续道：“你也知道，外交官这工作就是要跟人打交道嘛，祝慕森这样的性格，又只是参赞，肯定会被人不喜，然后暗地里多很多麻烦啊。”
姜盏柠静静听柏延随意数了几件祝慕森被明里暗里针对的事，眼皮半垂，掩住眸底情绪。
“我当时还以为祝慕森会被社会磨平棱角，变得圆滑起来呢。没想到在一次重大事件发布会上，负责主讲的特使代表车子临时出问题，没能在既定时间内赶到现场。”
柏延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感叹道：“当时新闻媒体都焦躁起来，觉得我国肯定退缩了。我在现场都焦急得不行，结果祝慕森跟特使通完电话，自己站上去了。”
“全程脱稿无排练的发言，讲得比许多有通稿的都要好很多，最重要的是将中方的态度摆得很明确，不能让的一点都不会做让步。”
柏延讲到这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从那以后，我突然觉得祝慕森这性格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像天生为外交官而生的，客气礼貌，极有原则。”
门把忽然被人拧动，柏延瞬间闭嘴，看祝慕森走进来，笑嘻嘻道：“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不会大晚上还有公事找你吧？”
“你猜对了，不过已经解决了。”
祝慕森将手机放到一旁，转移话题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三人默契换了个话题，等聊得差不多后才叫来服务生结单，离开饭店后各自上车。
姜盏柠坐在副驾驶座，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看车外街景。
“总感觉你后面很沉默，几乎没说话。”
祝慕森目视前方，淡声问道：“怎么，是柏延说了什么让你心烦的？”
“没有。”
姜盏柠摇头，想起柏延刚刚说过的话，默了一会，忍不住提道：“你好像没说过刚来巴西是怎样的情况？”
“没什么好提的。”
祝慕森淡淡道：“新来时总会有不适应环境的情况，后面适应了就好了。”
姜盏柠哦了一声，目不转睛盯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看。
里约发展极不均衡，市中心以南到靠海处是富人区，市区以北则是贫民区。
现在开车经过的这片区域更像是国内非一线城市的街景，一连排简朴装潢的店铺，身穿各式短衣短裤的人群逛街闲聊，让整个夏夜都变得喧嚣。
她安静看了会窗外，同祝慕森待在一起时紧张隐带期待的心情慢慢消散，直到心情平静才开口：“祝慕森。”
“嗯？”
“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祝慕森面露迟疑，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开口，就看姜盏柠摇头：“算了，不重要了。”
她想清楚了，比起恋爱，还是搞科研更让她感到安心。
那种爱人随时会离开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这个项目没多久就会结束，到时我就坐飞机回国。你发的短信我已经删了，我会像你当初说的那样，不再和你联系。”
她语气平静：“而我在布拉科工作的剩下时间里，也希望我们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他瞳孔微缩，不可置信转头望向她。
姜盏柠自始至终没回头，神情没有一丝波澜，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街景走马观花而过。
她默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将当初准备在分手时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还有，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很高兴跟你在一起，很遗憾没能跟你走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