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话一出, 气氛静默得诡异。
姜诚不可置信盯着她，许久才勉强扯出抹微笑来：“小柠，你怎么会这么问？”
“之前就想问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
姜盏柠指甲压入掌心, 面上笑容不改：“毕竟爸妈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又是聚少离多的情况, ”
姜诚瞳孔微缩，声音越发不自然：“……结婚这么多年了, 要说没感情肯定也不可能, 我没想过要离婚。”
他声音放柔，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这话别让你妈听到, 不然她会伤心的。”
姜盏柠没有接话, 看手机再度振动, 体贴提醒：“爸爸，你的手机又响了。”
姜诚再度将电话挂断, 没几秒对方又打过来。
他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 好声好气道：“盏柠，公司好像有急事, 要不我先去处理一下，晚点就回来。”
“你不要跟爷爷提起这件事好不好？”
姜诚本以为自己要说好几句哄姜盏柠开心, 毕竟她前面表现得不愿意回家, 刚刚又突然问他这个，听到他说要去工作肯定会闹。
没想到姜盏柠答应得很爽快：“嗯，你去吧。”
这下换姜诚愣怔了。
他心里生疑, 连看姜盏柠好几眼, 见她神情没有丝毫不情愿, 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保证道：“我一定早去早回。”
姜盏柠笑笑，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好。”
男人拿起公事包转身离开家里，黑灰色大门开启瞬间有冷风钻入，寒意铺天盖地而来，吹散姜盏柠唇间笑意。
她垂下眼眸，双手忍不住握紧。
祝家主宅位于京市一环的某处僻静地带，偌大院落绿草成荫，有专人喷水和修剪，偶有鸟雀停驻嬉戏，悠哉景色与外头隔了几条道路的喧嚣吵闹成鲜明对比。
等到下午日阳最盛时，最外围的双排铁艺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往内驶入，开至别墅门口才停下。
祝慕森打开车门下车，抬头便看到自家母亲站在门口，微微颔首：“母亲。”
祝母滕嘉意欢欣应了声，连忙示意身后的佣人把他的行李提到楼上，自己走下台阶，笑容满面道：“阿森，你终于回来了。”
祝慕森点头，视线落在后头的两人身上，淡淡道：“凝悠，昭喻表弟。”
他和祁昭喻并没有血缘关系，只因为祝父是祁昭喻父母最好的朋友，在两人不幸遭遇飞机意外去世后，祝父便将当时年仅五岁的祁昭喻接回家，对外宣称是远房表亲。
祁昭喻勾唇，眼里满是兴味。陆凝悠满心期盼着祝慕森回来，听到祝慕森叫她，径直提着裙摆跑下台阶：“阿森！！”
她欲往祝慕森怀里扑，还没碰到人便被制住。陆凝悠一愣，看祝慕森淡淡与她对视，绿眸如冷玉般通透。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
祝慕森抬头，看向倚着大门悠哉看戏的祁昭喻，声音冷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凝悠跟表弟有婚约了，不是吗？”
陆凝悠脸色一白，祁昭喻没忍住笑出声，似是没注意祝母投来的警告目光：“表哥，别怪凝悠，她之前确实是一心喜欢你的。”
“只不过……谁让你毕业晚会不注意，让喜欢你的女同学计谋得逞呢。”
这事一贯是祝慕森逆鳞，祁昭喻总喜欢提起这事，好看他表哥一贯冰冷高傲的面容上出现隐带攻击性的情绪。
要是被祝父撞见那就更好了，这样表哥还会被罚去阁楼思过。
“那事是我问题。”
祝慕森没什么表情，长腿迈上台阶，不紧不慢从他身边经过：“不过，下次不会了。”
祁昭喻一愣，回头正好对上祝母意味深长的目光。
“凝悠，我上楼看看阿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见陆凝悠跟上来，滕嘉意收回视线，状若无事笑道：“你就在客厅坐吧，小喻会陪你聊天解闷的，有什么需要叫佣人就行。”
陆凝悠咬唇：“阿姨，我好久没见慕森哥哥了，能不能上去和他说两句话。”
“以后再说吧，今天阿森也累了。”
祝母自是知道自家儿子的意思，闻言温柔婉拒：“待会我上去跟他提一下，他要是愿意，会下楼见你的。”
房间之前就被专门整理过，滕嘉意站在门口，看祝慕森将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欣慰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呢，喜欢一回来先收拾东西。”
“我只不过离开了半年。”
祝慕森头也没回，将几本原文书搁到书架上：“母亲近日过得如何？”
“就那样。”
滕嘉意闻言，笑容有些勉强：“你爸常年在外忙，最近又去英国出差了，还要过几天才回来。”
“家里只剩我跟祁昭喻两人，你也知道我看到他就烦。幸好凝悠时不时过来陪我解闷，这个家也不至于这么难待。”
她说到这微顿，看了眼祝慕森：“话说，虽然凝悠跟小喻有婚约，但那也是口头上，还没举行订婚礼。”
“我看凝悠仍喜欢你，你若是愿意，到时我跟陆家谈谈，婚约还是能换人的。”
“我跟凝悠没什么。”
祝慕森将所有东西放好，行李箱拉好链放到角落：“表弟要是真喜欢凝悠，订婚倒可以抓紧办，免得陆家那边有别的想法。”
她就是不想办，不想让祁昭喻抱上陆家这条大腿啊！
祝母心里直犯嘀咕，看自家儿子不想再提，只能笑道：“那到时再说。”
两人默契换话题，没多久下楼进餐厅用晚饭。
陆凝悠早在饭点前便离开，祁昭喻坐在位置上百般聊赖，看到两人进来，微笑打招呼道:“舅妈，表哥。”
祝母面上功夫做惯了，心里再不喜，面上还是会客气几句。
祝慕森以前向来对他的招呼爱搭不理，这次难得回了个嗯字。
祁昭喻挑眉：“感觉表哥这趟去深城，变了不少呢。”
祝慕森随口道：“可能吧。”
祁昭喻越发好奇，刚想再问，玄关突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滕嘉意脸色微变，赶紧起身出去，看到祝父时惊喜道：“宏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英国的工作结束得早，我忙完就回来了。”
祝父将行李拿上楼，换了身家居服过来：“有煮多的菜吗？”
“今天正好煮得多，要是不够让人再弄也来得及。”
滕嘉意笑道：“阿森正好回来了，我们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祝宏轩这才注意到祝慕森也在，随口问道：“阿森从深城回来了？待深城的感觉如何。”
祝慕森回道：“还可以，学到很多。”
“那就好。”
滕嘉意将他的餐具端过来，祝宏轩接过碗筷，继续说道：“你也是，不就是在学校被人污蔑几句，至于专门跑去深城。”
滕嘉意面色微僵，赶紧阻止：“好了好了，阿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提那些陈年往事多扫兴啊。”
祝宏轩不予置评：“过年还要过去？”
“嗯。”
“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行。”
晚餐菜肴被一一端上来，四人各自用餐，祝宏轩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温和：“小喻最近如何？”
祁昭喻笑道：“前段时间联合国在招新的翻译人员，我去参加笔面试了，还没出结果。”
他突然想起什么，语带担忧：“我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不过厉害的人这么多，感觉还是有点悬。”
“这简单。”
祝宏轩不带犹豫道：“我认识联合国一些高层人员，待会跟他们联络问问你的情况。”
“你的本事叔叔知道，过个基层翻译没问题的。”
“谢谢叔叔。”
祁昭喻不动声色看了眼祝慕森，眉开眼笑道：“不过我想先自己试试。”
祝宏轩闻言欣慰：“凭自己努力这想法是好的，有需要再同叔叔说吧。”
见祝慕森晚餐吃得不多，滕嘉意夹菜到他盘里，笑道：“阿森多吃点，感觉你从深城回来都瘦了。”
祝慕森垂眸：“谢谢妈。”
“你也是，去深城半年才知道回家，害我都担心死了。”
滕嘉意转头看祝宏轩：“你爸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是担心你的。”
祝宏轩低头吃饭，闻言回道：“年轻人爱出去玩正常，阿森是大人了，我不担心。”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祁昭喻唇角越发扬起，祝慕森面色不变，用完餐拿起一旁放置的热毛巾擦拭。
滕嘉意神情僵硬，半晌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既然阿森回来了，正好办个小宴，把阿森介绍给京圈的好友们吧。”
“这个可以。”
祝宏轩抬头看向祁昭喻，和蔼笑笑：“正好小喻也到年纪了，正好一起带着见见世面。”
“我吃饱了。”
祝慕森缓缓起身，朝两人颔首道：“爸妈，我先上楼了。”
他说完便离开，滕嘉意出声没留住人，忍不住叹气一声。
“许久不见，阿森越发小孩子心性了。”
祝宏轩皱眉：“当初一声不吭就跑去深城，现在一家人吃个饭都不给好脸色。”
滕嘉意面色僵硬，刚要解释就被祁昭喻抢先一步：“毕竟有才华，自我是正常的。”
“有才华的人满世界都是，自傲只会害了他。”
祝宏轩越说越失望，起身道：“我还有点事要忙，先回书房了。”
祁昭喻笑道：“我也回房间看书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厅，只剩滕嘉意坐在原位置，唇微张又合，最后重重叹气一声。
姜诚出门办公后当晚并没有回来，第二天给姜盏柠发消息道歉：
【分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爸爸去解决，我已经跟爷爷说明了情况，你要是在家里呆着无聊，就去爷爷家转转。】
随消息而来的同样是笔大额转账。
姜盏柠既来之则安之，回到自己家就没有很强烈的去爷爷家住的想法了。等睡到自然醒，换了套衣服便去书店淘了一大堆书回来。
她宅在家看了三天书，等周围好吃的外卖都吃过一遍，书也看得差不多后。姜盏柠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爷爷家找点乐子。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姜盏柠看了眼来电，按下接听键道：“堂哥回来了？”
“懂我。”
听筒那头传来姜建泽笑嘻嘻的声音：“事实上已经回来好几天了，这不是爷爷收到个邀请函，我爸在深城，你爸又出差去了，参加晚会的重任就交给我了嘛。
“感觉你在家无聊，就想着叫你一起去玩。”
“有活动带我去玩？不是第一时间约你的宝贝们？”
姜盏柠哦了一声：“不会是什么有记者会来的重要场合吧？”
“妹妹，你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聪……”
“别拍马屁。”
姜盏柠直接拒绝：“不去，我在家自由自在，没事参加个晚宴还要保持仪态优美随时提防被拍，我这不是去找罪受吗？”
“再说了你这么多宝贝能带去，干嘛非要拉我受罪。”
“那不一样，我那些女性朋友只能叫出来玩玩，正式场合但凡被拍到，那就跟带回家见家长没什么区别了。”
姜建泽忍痛出声：“你开个价吧。”
“我跟我爸要是哪天把事摊开说了，你无条件站我这边。”
“……你这是准备摊牌了？”
姜盏柠想了想：“快了。”
上次她能开口问父亲为什么还不离婚，总有一天也会把这事说开。
应该不久了。
姜建泽没说什么，答应完跟她约了过来接人的时间。姜盏柠打完电话将手机一丢，蹭蹭跑去翻衣柜。
有记者的场合，人可以输，衣服不能输！！
姜盏柠翻了半天没翻到满意的，下午索性出去买新的。
等到点姜建泽过来接人，看到姜盏柠穿的露肩小香风裙时眼睛一亮，正要表扬她几句，
然后就发现姜盏柠穿的是平底鞋。
他气得差点内伤：“姜盏柠，你这么好看的裙子配双平底鞋？！”
姜盏柠开门上车，嘿嘿笑道：“我不会穿高跟啊。”
“学啊你。”
“太麻烦了，学也不可能为你学。”
两人一路闲聊，等到目的别墅时开门下车。姜盏柠环顾四周，看豪车不断驶入，下车的皆是京圈有头有脸的人物，笑道：“谁家这么气派，在京一环能有这么大的别墅区？”
姜建泽刚停好车，闻言含糊道：“你这个久居京市的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参加这种宴会不多，不知道不是正常？”
两人在大门递完礼物登记好名字便随着人流进入大厅，姜盏柠边走边好奇打量周围，视线在看到不远处身穿礼裙的妇人时忽然顿住。
对方有双跟祝慕森颜色极为接近的墨绿眼眸，笑时能看见些许皱纹的面容掩不住明艳五官，一看就知年轻时极美。
见姜盏柠站原地没动，姜建泽扯了扯她：“怎么了？”
“前面那位阿姨。”
姜盏柠声音压低：“跟祝慕森好像。”
姜建泽顺着她目光看去，身子忽地僵硬。
他赶紧将人往回拉，故作轻松道：“是你眼盲吧，都是外国人，绿眼睛不都正常吗？五官也差不多吧，反正我感觉都长一个样。”
姜盏柠狐疑看他：“感觉你一提到某些事时就在蒙混过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建泽一愣，别开视线不自然道：“没有啊，是你想太多了吧，我就是说说外国人长得都一样，这有什么？”
姜盏柠定定看他，心里直觉越发强烈，手指都下意识收紧。
“堂哥，你确定——”
“姜盏柠？”
清冽带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盏柠声音顿住，杏眸不可置信瞪大，愣愣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祝慕森。
“……真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说两人会见面，今天的某作者熬夜写了大肥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