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期中考前半个月, 学校接到通知，期中考是深城统考，会出一份全市排名。

　　一高身为省排名第一，全国排名前五的学校, 对这次能彰显学校实力的考试极其重视。

　　饶是姜盏柠这样的咸鱼都没逃过安排, 每晚不是去班上讲题就是在办公室改成倍的作业。累得脚不沾地, 回去沾枕即眠。

　　考完又要改试卷，成绩出来后教师组连开一个星期的会。总结前半学期的情况、制订下半学期的课标任务。

　　姜盏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眼皮耷拉又睁开, 看各组组长轮流上台：

　　“……数学组这次成绩这次出现分化，几个重点班成绩均有提高, 普通班整体成绩下降, 虽然降得不多, 但还是需要重视，我准备……”

　　“语文组……”

　　“英语组这次整体考得还可以, 尤其是2班。”英语何组长站在台上，笑得眼睛都眯起来：“2班之前的英语平均分都在100左右徘徊, 这次平均分一下提了十多分，祝老师平时的教学工作起了很大作用。”

　　姜盏柠闻言清醒过来, 转头看向祝慕森。

　　祝慕森坐在她斜对面的座位专心听报告，下巴微微仰起, 肌肤冷白如瓷, 下颚线弧度流畅优美，如精致无暇的艺术品般吸引人。

　　他声音清冷不带情绪：“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谦虚了。”

　　何组长笑道：“2班学生之前很排斥英语的，这半学期多亏你尽心尽力, 不然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2班排斥学英语这事姜盏柠略有耳闻, 之前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位中年男老师, 讲课照本宣科，举止行为也不大注意，相比其他科目的老师形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让学生都有些不适应。

　　前面还能忍着，后面因为英语成绩一直没提高，几乎是2班主科里最差的一门，2班学生慢慢就对英语抵触起来。

　　“祝老师真的厉害，连2班都能带起来。”

　　薛彩娜凑过来嘀咕：“之前他接2班的时候，学生家长听说他没什么教学经验后联名申请换老师，级长虽然把这事解决了，但班上学生还挺不服他的。”

　　姜盏柠愣怔：“……我看背书还挺和平的？”

　　“学生哪里敢当面说啊。”

　　薛彩娜小声道：“这个是我有次路过听到他们班学生说的。”

　　姜盏柠偏头，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去，不料祝慕森正好转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姜盏柠一凛，看祝慕森同样愣住，反应过来时朝她微微点头。

　　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平时看祝慕森什么都没说，从来没提过自己教学上的事，还以为他教学工作应该挺轻松的。

　　姜盏柠眉眼弯起，朝他微微一笑。

　　祝慕森微愣，下意识别开视线，抬手佯遮面容。

　　……怎么又在笑。

　　她好爱笑。

　　“不过现在应该好了，期末考完我撞到2班学生，好像都说这次英语很简单，连英语作文都练过相近的题目。”

　　薛彩娜伸了个懒腰，听台上级长做最后总结。

　　“成绩进步的话，学习积极性应该会提升一些，对祝老师的认可度应该能上来不少。”

　　鉴于这次总体排名有些危险。级长思索了下，说道：“每个班的前两名和后6名组成互助小组，互助时间及学生沟通有班主任负责，具体事项我会在会下补充说明，散会。”

　　一群老师起身往外走，薛彩娜有事被英语组长叫去，剩姜盏柠独自回去。

　　没几步就听有人在后面叫她：“姜老师。”

　　姜盏柠回头，看级长走过来：“级长您找我？”

　　“有个任务交代你。”

　　左右有不少老师经过，级长站了会，等人走完才开口：“你不是带10班吗？10班班主任你也知道，怀孕7个月，最近需要多休息。互助小组她估计忙不过来，到时可能需要你帮一下。”

　　姜盏柠想了想没什么，点头道：“没问题，那到时我去小组辅导就可以了是吗？”

　　“那倒不是。”

　　级长笑眯眯道：“10班的季夏你应该知道吧？到时给你们安排一个学习室，你辅导季夏数学就可以了。”

　　姜盏柠顿时一脸疑惑。

　　辅导季夏？

　　她对季夏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长腿辣妹，五官不差，妆容精致，校服裙常年短到大腿跟。

　　“季夏家在深城当地势力深厚，互助小组里她和其他几人关系不好，之前还传过霸凌谣言。处于各种考虑，把她单独分出来了。”

　　一高不缺有钱有势的学生，但别班没有单独辅导的例子。

　　姜盏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看级长老头一眼：“实话是？”

　　“校长下指示要给新老师多安排工作。”

　　级长也不瞒着，笑眯眯问道：“你又惹杜老师了？期中考前动员大会那天，我看她眼睛泛红进了校长室呢。”

　　姜盏柠顿时丈二摸不着头脑：“没惹她呀。”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级长见四下无人，声音压低：“我是不反对你带季夏的，季家正头疼季夏学习，如果你能带动季夏，她们家会感谢你的。”

　　姜盏柠苦兮兮看他：“说得轻巧。”

　　级长哈哈大笑：“我有事先走了，忘了告诉你。晚自习时你就可以去楼上学习室了。”

　　姜盏柠一愣，看级长捋了捋胡须，一副“你猜得没错”的模样：“今晚开始。”

　　姜盏柠回到办公室后颓然坐下，将小枕头摆到桌面，脸朝下栽进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声音引人注意，祝慕森笔一顿，转头看她：“怎么了？”

　　姜盏柠没出声，过一会才坐起身子。手拉动办公椅两侧，往他的方向一点点滑过去。

　　祝慕森看她连人带椅滑到旁边，无语：“有事可以在你办公位那边说，我听得见。”

　　这不是不好意思让别人听见嘛！

　　姜盏柠双手交叠压在他桌面，下巴搁在手臂的软肉上，含糊不清道：“我被诓了。”

　　祝慕森今天的备课已经结束，翻了之前的原文书出来看：“有关互助小组的吗？”

　　姜盏柠美眸瞪大，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级长叫你了。”

　　祝慕森声音淡淡：“所以？”

　　“没什么，就是我要单独辅导互助组里的一个学生。”

　　姜盏柠头又垂下，像只乖巧的小动物，静静呆在他身边。“那个女生好像不爱学习，家里又有点背景，总感觉会惹上麻烦。”

　　没说为什么接这个任务，也没说为什么不拒绝。

　　祝慕森眼眸微转，看向趴在那里没再说话的姜盏柠，沉默了会，伸手过去。

　　头顶的灯光忽然被阴影笼罩，姜盏柠下意识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大手便落在头顶。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垂头丧气的，这可不像你。”

　　他这是……在安慰她？

　　祝慕森轻抚了下她的头便收回手，看姜盏柠直起身子，淡淡问道：“心情好点了吗？”

　　果然是在安慰她呀。

　　“那个……”

　　姜盏柠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刚刚……是有些困，快睡过去了，倒没有心情不好。”

　　看祝慕森绿眸微缩，瞬间别过头不理她，姜盏柠赶紧补充：“谢谢你的安慰，真的！！”

　　姜盏柠一脸真诚地胡说八道：“其实我刚刚真有些心情不好，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你安慰完我好多了。”

　　“为了感谢你，要不晚自习结束后我们去吃夜宵吧，我知道一家甜水铺还挺好吃的。”

　　她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还是引人侧目。祝慕森抿唇，阻止道：“好了，别说了。”

　　姜盏柠话语一顿，黑眸亮晶晶，满是期待：“所以晚上去吃夜宵吗？”

　　“……”

　　祝慕森：“不吃。”

　　虽然感觉不对劲，但姜盏柠秉持答应了就要做到的原则，晚自习铃响后默默上楼。

　　姜盏柠第一次来学习室，打开门时看了看四周，只有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季夏已经到了，听到开门声后抬头，声音乖巧：“老师好。”

　　她化了精致的妆，短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黑茶色波波头校服改过腰围和裙子长度，配上长袜和英伦靴，显得人高腿长，身材极好，气质与其他高三女生明显不同。

　　姜盏柠颔首，看她拿了本书在看，有些意外：“在看书？”

　　本来都做好季夏会跟她僵持的准备，毕竟季夏在听说自己被单拎出来补习后不大高兴。没想到表现的这么乖，还带书过来学习。

　　这个美好的想法在姜盏柠看到书封面后破灭，笑容直接僵在脸上：“……这是小说？”

　　彩印封面上，身型颀长的英俊男生壁咚了一个长发女生，两人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夏可真敢啊。

　　季夏抬头，微笑回道：“对。”

　　语气还挺光明正大的。

　　季夏继续看小说，看到有趣剧情还笑出声，完全无视一旁的姜盏柠。

　　姜盏柠本就不抱希望她会愿意接受辅导，见状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拿出笔记本和笔，将最新一期国际数学周刊放桌面摊开，认真看起周刊来。

　　指间红笔微转，看到有意思的理论便打圈，将公式抄下来演算一遍。

　　她写得很认真，没注意季夏靠过来，演算卡住后转头，刚想看看周刊上的解释步骤，意外对上季夏的目光。

　　季夏看了眼周刊上一大串长公式，一脸好奇：“姜老师，你在做什么？”

　　“演算。”姜盏柠解释道：“这是新一期数学周刊，会刊登世界各地的数学家新发现的定理。我一般把感兴趣的理论圈出来演算一遍。”

　　说是感兴趣才圈，她分明看到姜盏柠每页的定理都圈起来了。

　　季夏啧了一声：“还以为你们老师每天的工作就是备课和批改作业，没想到还要看这个，真辛苦。”

　　“这不是工作，纯粹个人爱好罢了。”姜盏柠转移话题：“你不看小说了？”

　　季夏一愣，回过神来不自然回道：“谁说不看了？我现在看。”

　　她说完便坐回去看小说，姜盏柠回头，继续演算周刊上的公式。

　　两人没再交谈，季夏看完一章便偷瞄一眼姜盏柠，见对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懊恼撇嘴，继续低头看书。

　　等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姜盏柠将扫荡完的数学周刊盖上，心满意足伸懒腰，对季夏说道：“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季夏愣怔：“就回去了？”

　　姜盏柠笑眯眯点头：“对。”

　　“那数学辅导呢？”

　　季夏一脸不可置信，明明班主任跟她说是过来讲练数学的：“你不会丢给我一大堆课后练习，让我明天交吧？”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老师吗？而且我什么都没带过来啊。”

　　姜盏柠失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什么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被她一拍，季夏下意识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她是来学习的啊！

　　“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糊弄我，所以连数学周刊都带过来了？”

　　季夏越想越不对劲，生气道：“你这样的话，我待会就去投诉你。”

　　“投诉也行，但你要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我强迫不了你。”

　　姜盏柠笑道：“如果你愿意学，我就教。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喜欢强迫学生上进。”

　　她不是圣母转世，遇上不愿学习的学生还一个劲给人讲大道理。

　　季夏半信半疑看她，见姜盏柠面色不变，这才去开门：“说是这么说，但谁知道你是不是……”

　　后半句顿住，季夏脸色一变，转头朝姜盏柠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姜老师，今天谢谢你啦！下次辅导时间是周五吗？”

　　“啊？”姜盏柠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看到杜云露和罗惜从拐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