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分手(1 / 1)

无条件沦陷 越十方 6814 汉字|2 英文 字 28天前

第四十八章 分手

  空荡安静的别墅内, 除了玄关的灯一直开着,就剩一楼客厅沙发旁的那盏琉璃落地灯散发着清浅的光。

  光线昏黄,隐秘的金色温柔地铺在茶几上, 一并投下影子,反射出凛冽的光泽, 明明是暖色调,看起来却浸出几分冷意。

  沙发上深深凹陷一块, 有人靠坐在那里, 深色西装几乎隐没在黑暗里, 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凛然矜贵, 领口微散,慵懒而疲惫地抚着眉骨,闭眼假寐。

  垂在腿上的右手捏着一张纸,纸张上个人信息齐全, 明确写着留学用,只差盖章了。

  字已经签好。

  墙壁上悬挂的老式挂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指节顿了下,像突然按了暂停。

  他睁开眼,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眯着眼眸确定指针指向的数字, 待确认后, 唇齿间翕然发出一声笑,右手指尖却微微用力。

  十二点了, 答应来的人还没到。

  是不敢来, 还是不想来?傅居年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

  都觉得他比她年纪大, 境遇阅历多她不知凡几, 但凡两人有一个人欺骗了另一个, 伤害了另一个, 欺负了另一个,辜负了另一个,那个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一定会是他。

  但现在,所有消息全滞后于别人,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个明明是他。

  傅居年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阴过。

  他认清余漾的隐瞒时第一个反应是沉郁在胸口中的怒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问清楚其中缘由,但事实明摆在眼前的情况下,他还是禁不住想,或许她只是没有想好该如何跟他说,或许她还想要同他商量。

  她没想过要骗,更没想过隐瞒他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要出国,又能怎么样呢?

  她想去他就让她去,分隔异地是辛苦些,他也不会真的就那么强硬地撅断她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听自己的话,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

  每个月多几次出差就是了,她只要说想他,他就可以放下手中的事直接飞去看她。

  傅居年独坐的几个小时,想到了最坏的那几个可能。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短暂的时刻,他也想过,既然最开始就是因为一场赌局,她漫不经心地周游在他与别人之间,看不到几分真心,多的只是身体上的契合与愉悦,明知如此,他就该当断则断地结束这段关系。

  他从来都是这么坚决的。

  但是那个时刻总是很短暂,他很快就会觉得,或许是他太多疑的性子误会了她,她年纪太小,还不清楚该如何与人处理亲密关系,因为经历不多,所以可以我行我素不计后果,会撞得头破血流去吃一个教训,会掌握不好分寸,越线,出格,给人错误的判断,会在事情不可控之后,选择得过且过,等待事情兜不住的那天再顺其自然。

  她什么辩解都没说,他似乎已经为她找好理由了。

  仿佛如果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压下,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放过她……

  脑中闪过一个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卑微?

  傅居年无声轻笑,眼里微动的光露出深深的自嘲,他活了近三十年,什么时候跟这个词扯上过关系?就算是在最难的时候,他都能让那些挫过他面子的人难受十倍百倍不止,而余漾呢?

  他除了为她找好借口,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对蒋诗,他能不留情面地断绝关系,对储娇月,他甚至能挡住家族的压力卸她一条腿为余漾出气。

  对余漾……

  漾漾……

  傅居年心头有些倦怠,身子往后压了压,正当他重新阖上眼时,一声铃音打破宁静。

  他抬眸,茶几上的手机在响,莫名地,他不太想接听,但那个铃声像催命符一样,他不得不起身,伸手去够。

  拿到眼前,才发现来电是父亲。

  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划开接听,那边是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余叔走了。”

  傅晋升说了第一句话,傅居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消息太过突然,即便早有准备,临到眼前时也会觉得不真实。

  那边絮絮说着:“遗体告别就在明天,余家说了,老余临走前嘱咐了,一切从简,他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去送送他吧……”

  傅居年来不及换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向外走。

  比起之前纠结的那些问题,在生死面前,都不算大事。

  他更担心的是余漾。

  **

  余爱民走得没有遗憾。

  大概是大限将至,每个人心里都有些预感,余漾被余承志电话叫回去后,两个人守在病床边都不曾离开。

  余爱民交代了所有的事,最后望着余漾,笑着说:“我要去找你奶奶了……”

  余漾没见过奶奶,只知道她中年病逝,爷爷一辈子没再娶,身边也没出现过任何别的女人。

  他笑得很安心,大抵是真的开心,终于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去陪奶奶了。

  余漾很平静,没有哭,甚至在余承志背身无声痛哭时安慰了他几句,余家还有别的人,接到消息后正往过赶,剩下是爷爷的好友,也都争取过来见爷爷最后一面。

  这个年岁的人对死亡都很看重,就算活着都是见一面少一面,更别说人都要不在了,当然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余漾和余承志一起为老爷子处理后事,因为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东西都是齐全的。

  余爱民到底还算燕城有头有脸的人,且有余漾太爷爷余横的名头在外,遗体告别是免不了的,余家遵循老人遗言不收礼金,告别仪式之后,前尘往事皆随着一把火烟消云散。

  老两口合葬,是余爱民最后的心愿。

  身后事都处理妥善,已经是三日后。

  余漾没捞得着时间跟傅居年说个一言半语,加上场合不对,有什么问题都往后放,这么放着放着,余漾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十一月月中,余承志打算搬回紫玉山庄跟余漾一起住的时候,余漾把这件事告诉他。

  “什么,你要出国?”

  余承志也是现在才知道。

  原本想要把余漾送出国的是他,但是经过这几个月来,余承志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亏欠这个女儿,想要好好弥补她,结果女儿又说要走。

  余漾对余承志没什么顾及,点头道:“对啊,是爷爷安排的。”

  余承志身心疲倦,听到余漾这么说,只觉得加倍心累,他招手让余漾坐下,叹一口气,问:“你怎么没事先告诉我?哎……什么时候走,都安排好了吗?”

  余漾坐到他对面,见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不问缘由就是反对,神情松了松,回道:“提前说,怕你不同意,又要插手我的事,所以才没告诉你,明天就走,都已经安排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

  她毫无保留,把话说得一点余地都没有,余承志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愿意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系再临冰点,想了想,只好全都应下。

  “你自己一个人到那边,我不放心,老爷子也走了,让陈叔陪你过去吧。”

  余漾下意识拒绝:“陈叔家都在燕城,跟我出国干什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余承志还想再说什么,余漾打断他:“有件事麻烦一下你。”

  余承志一愣,听到余漾客气的语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表现出来,问道:“什么事?”

  “我离开之后,你找人帮我盯着点这个人,他叫蒋晋东,这是他的地址。”

  话音刚落,余承志连纸条都没接过,就瞪大眼睛,伸手拍了下桌子:“姓蒋的畜生回国了?”

  余漾被巨声吓了一大跳,跳完之后连还有点懵,疑惑地看着他:“对啊,他回国了,怎么了?”

  余承志忿忿不平,道:“当年要不是他姑父动作快,把他弄出国,我非得把这小子废了不可,竟然还敢回来!”

  余漾满脸不解:“你废他干什么?”

  余承志看向她,满眼压着火:“还能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在学校欺负你!”

  一声怒喝过后,房间落入沉寂。

  余漾反复地看了他好几眼,虽然有诧异,有困惑,有质疑,有震惊,但最终又变成那张神色淡淡的脸。

  余承志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事他从来没提过,此时突然说出口,他觉得有些尴尬。

  “咳咳……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了,这小子交给我就行。”

  “不用。”余漾果断拒绝他,余承志一怔,抬眼看过来,余漾道:“不用你做什么,盯着他一点儿就行,老老实实的就先不用管他,如果他有接近傅家人的迹象,你马上告诉我就行。”

  “傅家?”余承志更加疑惑了,“跟傅家有什么关系?”

  余漾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拎着包起身,敷衍道:“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余承志见她很着急,跟着起身追出去:“这么晚了你去哪?”

  余漾眨眼间就出了门:“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看着余漾风风火火地离开,余承志站在门口,心里空落落的,又酸又涨。

  妈妈不在,爸爸也没了,婚姻不美满,早早就被那个女人抛弃,有一个女儿,该疼时忽视了她,想疼时长大了,到如今,就剩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叹了口气,余承志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进去。

  **

  余漾是踩着点到约定的餐厅的。

  她去时,傅居年已经坐在里面。

  还是最初他请她吃饭的那个包厢,还是最初他坐的那个位子。

  余漾推开虚掩的门,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傅居年神色淡淡,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同,余漾把包放到一旁,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搭在桌面上,往前靠了靠:“没有等很久吧?”

  傅居年掀起眼帘,深邃的眼望了望她,摇头,说没有。

  余漾感觉他情绪不高,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被一些人或事给绊住,心情压抑难受在所难免。

  只是她恐怕要火上浇油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同时没话找话:“时小叔最近怎么样?”

  傅居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倒酒的手,回道:“不太好。”

  她装模作样地喝一口酒,满满一大口,然后涩得皱眉,问他:“还没等到合适心脏吗?”

  “嗯。”

  虽然余漾跟时砚并不熟悉,但是站在爷爷的立场上,她也盼着时小叔能好。

  那么年轻终归还是太可惜了,时家就这么一个孩子。

  想到这,就说了出来:“再等等,应该还有机会的,你也不要太担心。”

  余漾低着头,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神情看不太分明,傅居年不动杯不动筷,只是眼盯着她,黑沉的双眸中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似是酝酿着宁静下的狂风巨浪。

  余漾喝了几杯酒,才发现对面一直不出声,抬起头,她已经有些醉意,眯着眼看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傅居年等了半晌,就等来这么一句问话。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蜷起,呼吸也跟着一沉,目光从凝望变成了审视,他终于开口。

  “机票买好了?”

  “嗯!”

  余漾下意识一应,刚点完头,大脑轰地一声,平地一声雷,炸得她两耳轰鸣,她放下酒杯,圆润的双眸倒映着他那张淡漠的脸,心脏突突的,喃喃:“你怎么知道的……”

  傅居年眼里有压抑的怒,但唇边却有笑意:“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完全打乱了余漾的节奏,计划本来是今天再跟他相处最后一天,明天睁眼,她就跟他摊牌,不管他答不答应,反正她坐飞机就走了,以后天涯路远,他恨她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人就在眼前,逼问也到了生死关口。

  余漾梳理着两人的关系,平复着慌乱的心情,某一瞬间,她一咬牙一跺脚,想着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分手还选什么黄道吉时?反正他一定会恨上她的,给他再多一晚温柔乡又有什么用。

  余漾站起来,双手攥紧,鼓足了勇气,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不用我说的太清楚,反正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傅居年抬眼,眼中的冷意恰如寒天飞雪,冻得她心头打了个寒颤。

  “什么意思。”

  余漾一鼓作气,干脆利落道:“就是分手!”

  说完,余漾拿起包,转身要走,恰好这时背后传来声音,淡淡的语气掺杂着三分讥嘲三分冷漠,像是给她定好了罪。

  “早就决定好了,要跟那个姓顾的小子一起走,是不是。”

  余漾顿住脚步,扭头去看他。

  她喝了太多的酒,能维持身形不倒就有些艰难了,因而耳边飘过的话有些不清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于是张开唇,反问回去:“你说什么?”

  傅居年转过头,视线移过去,与她目光在空中相撞。

  所有的体面都在一瞬间撕裂,曾经的美好也在这一刻撕裂。

  他不留情面的,以一种近乎撕破脸的口吻,一字一顿道:“你跟他,一起来耍我。”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坠在心口,砸得她生疼,模糊了愤怒和恐惧的界限。

  余漾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明明这几天在葬礼上他都表现得一切正常,不说嘘寒问暖,对她的安抚宽慰总是少不了的。

  怎么转头就说她跟顾朝西有事?

  余漾承认,她是骗了他,她是打算辜负他,她是决定好干脆利落地分手,她知道自己不负责任,但是她没想过在这个基础上去招惹别人,她跟顾朝西从始至终话说得很明白,什么事情都没有!

  莫名的,心虚的是她,做错的是她,但这一刻,余漾心里装满了火。

  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个性子,多疑,强硬,控制欲极强,不放心她到要跟踪她的地步,他一直就没有相信过她。

  想要解释的话尽数咽回到肚子里,她缓了缓气息,朝他点头:“随你怎么想吧。”

  这次再转身,她是真的要走了,然而手刚碰到门把,背后急促的脚步声撞进耳膜,一只手飞快地先她一步挡住她,只觉得手臂一疼,她被他抓着手臂,重重地按在了门板上。

  这样一靠近,余漾才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不是她的。

  头被撞得发晕,酒意更是将视线搅弄得扭曲变形,余漾感受到痛意,用力挣了挣手,嘴上叫道:“放开!”

  然而几经对峙之中,她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

  放弃挣扎,她抬起头,傅居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翻涌的不知是怒火还是恨意的情绪,比醉意更深。

  余漾有些怔住,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傅居年。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晃了下手,不管怎么用力,手腕上的力道还是一分不减。

  傅居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低声问:“如果我说,不让你走呢。”

  余漾面色一变,眼神立刻变得锋利起来:“你说了不算!”

  一声怒吼,之后是绵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嗤笑出声。

  都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敢亮出獠牙,冲他张牙舞爪。

  是打定主意,认为他不敢对她怎么样吗?

  怪他对她太好,太过纵容,万事随她,给她一种他很好说话的错觉,让她觉得他被人蹬着鼻子踩上脸也会隐忍不发,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把他当傻子一样,分分毫毫都未曾顾及过他的感受!

  看着那双无辜的眼,不肯认错的神情,他心一狠,倏然弯身,高大的身躯压下,呼吸散在颈侧,带着惩罚性地,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闷声轻哼,生理性泪水瞬间逼瞒眼眶。

  他还不满足,强硬地掰开她的腿挤进去,压着她的下巴,寻到她的唇畔,似是发泄一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更漫长,在他沉浸在亲昵的触碰中,忘了是要惩罚她的时候,她用尽浑身力气,将他从身上推开,狠狠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你是不是疯了?”

  余漾呼吸很重,话说得很重,手上的力道也很重。

  傅居年的脸被打偏到一侧,口腔微甜,他缓缓转过头,手在唇角蹭了一下,抬眸,冷冷地看着她:“疯不疯,你看不出来吗。”

  余漾心头一沉,一巴掌打下去,那么重的一下,却没唤回他多少理智,反而看到他眼中涌动着更加浓烈的疯狂。

  余漾迅速转身,开门要逃,他却按住门框,将门重新关上,像是在傅家二人定情那天一样,他把她圈在仅有的天地里,用满含威胁与警告的口吻提醒她:“我说过,招惹了我,就不要后悔,怎么,现在后悔了?”

  余漾闭了闭眼,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打不退,骂不走。

  她想过很多种两人分手的场面,都以为他再恨也会要脸,不会这么毫无底线地纠缠她。

  可她想错了,傅居年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曾经历,就没有答案,就没办法用以往的经验来加以揣测。

  余漾咬了咬唇,将被扰乱的心暗暗抚平,她缓了一口气,开口是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语气:“傅居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既然知道是我骗了你,既然知道我只是在玩你,既然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我们好聚好散,彼此留点体面,不行吗?”

  傅居年的力道收了收,眼里闪过的好像是错愕,又像是疑惑。

  她越是冷静,仿佛就越是衬得他冲动跟狼狈,就像她说的一样,最该平和应对的是他自己,最该守住颜面的也是他自己,但他之所以这样强求,又是为什么呢?

  为了得到一句答案?

  还是为了留住本就不在他身上的心?

  从最初到如今,她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而他由最开始的从容以对,到现在的方寸大乱,三十年清修尽毁。

  这个跟头栽得,不可谓不重,连同一颗心和脸面,全都踩碎了揉进土里。

  傅居年松开手,在她身后问:“都决定好了?”

  余漾感受到禁锢自己的力道消失,听见他的声音,但看不到他的脸,即便这样,她仿佛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此时应该只余疯狂褪去后的平静,在微垂的眼帘下,飘浮着一抹无助和受伤,用淡漠加以掩饰。

  余漾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声“嗯”。

  他又问:“不会再后悔了?”

  余漾还是说“嗯”。

  良久,他说:“你走吧。”

  余漾抓紧包带,顿了一秒,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走得那么干脆,就像她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生命中一样,傅居年的手在空中抬起,也只是跟她的衣服擦过,没能握住。

  就在今天,他被这个小姑娘彻头彻尾地抛弃了,没有一丁点犹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

  宗川野刚从加护病房里出来,接到电话,说傅居年在他的GK里喝得酩酊大醉,经理想把人带回房间,他却不干,谁来说什么都不好使,让他赶紧去看看。

  电话一撂,宗川野赶紧驱车往过赶,路上还奇怪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傅居年借酒消愁,醉成这样。

  他本意是过去挖苦挖苦他,谁知到了地方后,一看傅居年那样,他就挖苦不出来了。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没受过情伤,也看过受了情伤的人是一副什么样子。

  傅居年不像想象中那么颓废,虽然领带随意丢在一旁,领口大开,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酒意染成红色,已经醉得不能再醉,但他还是能坐在沙发上,准确地把一杯酒满满倒好,地毯上酒瓶四散,他在其中岿然不动。

  宗川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见他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又续上,忙伸手按在杯口,冲他道:“喝点得了,别往死里喝。”

  傅居年大概是有些累,闭上眼睛轻出一口气,然后睁开,将他的手拂落,继续一仰而进。

  宗川野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道:“小余给你甩了?”

  握杯的手一顿,傅居年垂着眼,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

  宗川野一看这样,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他把酒抢过来,拿新杯子倒满,陪他一起喝,跟他碰了碰杯口,过来人口吻道:“甩了就甩了,你一个大人家十来岁的大男人,大气一点儿,这事就过去了,喝完今天的酒,明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智者不入爱河,为情所困的人都丢脸,宗川野一直奉行这一准则,但都是朋友,他不能往人心上插刀,只能苦口婆心的劝。

  傅居年没说话,默默将杯中酒干了,抬手去摸胸口的烟,没摸到,又看向桌子一侧,宗川野看出他在找烟,赶紧把自己的递过去。

  火光一闪,烟雾弥散,他放下手,这才抬眼看过来,反问宗川野:“你没有失手的时候吗?”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宗川野摇头一笑,低眸看着手中的酒:“没有,没有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真心?”宗川野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男女之事很愉快,除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剩下的全都不愉快,所以不走心最好。”

  傅居年感觉到他跟那个抛弃他的小姑娘一样,大概都是没有心的人。

  这样的确能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跟年龄阅历没关系,他还是有些太小看她了。

  宗川野撺掇他:“你也试试?谈情多伤感情,还不如谈钱。”

  傅居年抽了一口烟,吐散云雾,摇头,口吻淡淡:“不试,我只想跟她上床。”

  宗川野正喝着酒,闻言呛住,差点吐裤子上。

  他猛地抬头,看傅居年要笑不笑的模样,不知道的,上哪看出他是受了情伤的样子?

  擦了擦嘴,他确信傅居年喝多了,已经开始口不择言。

  “那你现在怎么办,以后继续做回你的和尚?”

  “等她回来找我。”

  宗川野一怔:“等谁?”

  “她。”

  “等她干什么?”

  “回来。”

  “回来怎么样?”

  “找我。”

  宗川野被他的大言不惭气笑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人家回来就找你啊?”

  傅居年抬头,问出满是酒意的话:“她一辈子不回来?”

  宗川野就点头:“那她就一辈子不回来呢?”

  包厢突然安静。

  良久后,傅居年掐烟的手抚了抚眉骨,感觉到头越发昏沉,突然,他放下烟去拿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待接听,宗川野不知道他打给谁,凑过来去看手机屏幕,一见到“漾漾”两个大字,眉心一跳。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电话通了。

  那边很轻声在问:“你还想说什么。”

  宗川野背过身,拍了拍脑门,多么不耐烦的语气啊!

  傅居年对着话筒,说:“可不可以,不走?”

  宗川野瘫下肩膀,叹口气,多么卑微的语气啊!

  那边顿了很久,才出声道:“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你可以来送送我。”

  傅居年望着手机屏幕,无话可说了。

  宗川野回身,替他拿过手机,给对面道:“一定去,一定去!”

  挂断电话,他把已经醉到人事不知的傅居年扛起来,一直扛到顶楼他的房间。

  这一觉他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没有去送余漾。

  余漾在登机前,等了很久,听到催促声,她终于拿起行礼,登上飞机。

  不管怎么样,时间一长,他总能忘记的吧,她想。

  作者有话说:

  老傅,你一定会原谅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