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或许
从婉襄跟前离开, 乌苏氏便一直和苏完瓜尔佳氏一起在园中四处走动,期望着能找到那个婉襄想要找到的女眷。
然而并没有什么成效,只能期盼一番入席之后能有结果。
已经得到了雍正同意, 今日之后, 嘉祥便会跟着兆佳福晋一起出宫去怡贤亲王府居住一阵子,婉襄一面想着找到那个人, 一面又不舍嘉祥,一顿饭吃得是如坐针毡。
但后宫中的女人总免不了要同彼此吵架,仿佛不这样便过不去日子一般。
熹贵妃照例坐在上首,左侧是裕妃, 再往下就是婉襄。
她们两个今日抽花签倒都成了正宾,一为桃花, 一为牡丹。上一次熹贵妃无比在意的牡丹今日落在了裕妃头上,想来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最先开口的是安贵人,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熹贵妃那边去, “裕妃娘娘今日抽中了牡丹花签, 当真是可喜可贺,想来和亲王幼子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她说的是章佳氏的那个儿子,上一次宴会之时春风得意的尚且是裕妃, 吴扎库氏不高兴,这次便反过来了。
“不过,簪牡丹也有许多种簪法, 谦嫔娘娘更是准备了许多种类的牡丹供正宾挑选, 娘娘偏挑了这青龙卧墨池……与娘娘原本的装饰衣物都不协调,当真是庸俗不堪。”
青龙卧墨池, 顾名思义, 是墨紫色的牡丹花。
裕妃今日穿的是一件绛紫色绣四合如意纹的氅衣, 颜色原本就暗淡老气,的确不适合再簪一朵这样的花,显得整个人都更没有光彩了。
这牡丹花虽然不合适,但,安贵人也是要出丑了。
“连牡丹的品种都不识得,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嘴。”
开口的人是郭贵人,她举起酒杯在唇边过一遍,分明是引导者众人都去看她不屑的笑意。
“裕妃娘娘簪着的分明是乌金耀辉,哪里是什么青龙卧墨池,真是没有见识。”
乌金耀辉与青龙卧墨池在颜色上不是全然没有相似之处,但乌金耀辉的颜色明显要更偏红一些。
此外,青龙卧墨池的花瓣也要更大一些,而乌金耀辉是重瓣,这一处分别是最明显的。
婉襄下意识地望了熹贵妃一眼,果然见她以手帕掩唇,似是觉得安贵人丢人,不打算在这时说话。
而婉襄身旁的嘉祥已经把碗里的羊肉包子吃完了,张大了嘴巴,要婉襄继续喂她吃东西。
婉襄便让桃实给她舀了一碗红白鸭羹,看着她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认真吃饭。
安贵人丢了这样的面子,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便是乌金耀辉如何?裕妃娘娘都徐娘半老了,再簪这样的花,实在也是不适合的。”
“哦,不对,‘徐娘半老’指的是三时许人,裕妃娘娘都年近五十了,算不得什么‘徐娘’,差点又闹了笑话了。”
这样明晃晃地嘲笑裕妃年纪大,在座之人已过不惑之年的可不少。
也就是安贵人了,才会说这样没脑子的话。
裕妃的涵养与城府都比安贵人深得多,此时不慌不忙,“其实人么,生老病死,有年少时便有年长,都是必经之路。”
“只是有些人平素横冲直撞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能不能活到本宫这个年岁都还不一定呢。”
“你……”
“安贵人,本宫可不是在说你,你别多心了。”
安贵人一时无话可说,海常在便举起了酒杯,敬她身旁的郭贵人。
“郭姐姐就别笑话安贵人了,人都有相似,更何况是花呢,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句话懂得的人都知道是在说谁,看来宁嫔的存在的确让后妃们一个个都心存不快。
即便婉襄这武晚沐最大的债主什么都不做,宁嫔在紫禁城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难怪她说,雍正将她选进来,她便离死不远了。
从事发之日到如今,也不过才过去半个月而已。
小宁嫔落水受凉,婉襄走后又发了两日的高烧才终于缓过劲来。
不过她天生便有心疾,落一次水元气损耗极大,此时只怕是刚刚生完孩子,吃了特效药的婉襄也没有那样虚弱。
此时也并没有力气,或者说并不想与海常在争锋,只低着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小宁嫔不接茬,海常在与郭贵人共饮一杯,最后便只是望着小宁嫔的方向冷笑了一下。
她早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扭捏做作,即便将近三十岁,在众人之间不算最年轻了,一笑之间的风情,仍旧不是谁都能比拟的。
难怪她的容貌能留在《十二美人图》中,留给后世人欣赏。
“谦嫔,本宫听闻万岁爷和你决定要将小公主送到怡亲王府去住上一阵子,如何,小公主所需的东西都打点好了么?”
婉襄正欣赏着海常在的好容貌,忽而被熹贵妃点了名,忙回话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万岁爷说公主将要满三周岁,没有如何出过门,并且还只见过母族的一位亲眷,正好嫔妾的母家人都在怡亲王府当差,因此准备让公主到王府住上两月,只是要辛苦兆佳福晋了。”
在这个出身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朝代,生来是包衣奴才,婉襄并不觉得羞耻,因此也不在乎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自己的出身。
但安贵人还是掩袖笑了笑,大约是笑婉襄寒酸。
这样久了,从她被那常在算计开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能够消瘦下来,因为肥胖而生了一些疾病,再不复初见时那美丽的容颜了。
兆佳福晋便站起来,“娘娘实在言重了,公主能到怡亲王府中居住,是王府一众人等荣幸。更何况如今怡亲王府之中没有孩子,小公主天真可爱,想必能增添许多欢笑。”
熹贵妃倒好似当真只是纯然关切,又祝福小富察氏,“公主年幼,富察福晋也当多多照顾公主,莫要使你的婆母太过操劳。”
小富察氏便也站起来谢了恩,一直被讨论的主角在这时候拉了拉婉襄的衣袖,又要她为她添菜。
婉襄看了一眼她那只银质稚鸡牡丹纹碗,里面的红白鸭羹已经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平常她这样听话,婉襄都爱得不行,忍不住要夸奖她,而近日却只觉得心酸起来,根本连一日都不想要跟她分开。
要等到五月二十四日……
于是她亲自给嘉祥夹了两筷子茯苓黑鱼汤中的黑鱼肉,让她自己好好地吃。
此时众人都注意着嘉祥,她尝了尝,或许是嫌弃茯苓味道不好,向婉襄撒娇,“额娘,嘉祥想吃鲥鱼。”
“鲥鱼?”郭常在的位置离婉襄很近,自然听得清楚。
“那可是稀罕物什,果然也就是谦嫔和公主这样的金贵人才能吃得起,我们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熹贵妃对郭贵人早有不满,此时出言,倒也不是为婉襄说话。
“上次是为一条海鲫鱼,今日又为鲥鱼。郭贵人这样喜欢鱼,不若本宫吩咐御膳房,往后你的膳食也不必进其他东西了,只日日与鱼为伴便是了。”
熹贵妃明显不悦,郭贵人不敢再拿乔,立刻站起来,从席面之后绕出来,给熹贵妃行礼赔罪,“嫔妾失言,请熹贵妃娘娘勿怪。”
“本宫看郭贵人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了,未来三月之中所有大小宴会,除非万岁爷钦点,郭贵人都不得参加。”
“此外,郭贵人向来与裕妃交好,不若抄十卷《佛母经》为弘昼的孩子祈福,到时本宫要过目。”
这于郭贵人这样平素只喜欢舞枪弄棒的人来说,比不叫她出门还要难受。
但熹贵妃发了话,她自然也只能照做,否则只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无事便要挑事,有事却又怕事,婉襄实在很不明白郭贵人她们这样的人。
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再抬头时恰好望见了小宁嫔,她也在望着她的方向,目光之中没有一点光彩。
婉襄仔细辨别了片刻,才发觉她不是在望她,而是在望无忧无虑的嘉祥。
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畏惧小宁嫔的,此刻恨不能带着嘉祥直接离开她的视线。
但好在婉襄下一次抬头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而每一次的宫宴也都会在这不愉快的声音之中结束。
宫宴结束之后,婉襄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乌苏侧福晋,但她的神情是满怀着歉意的。
“谦嫔娘娘,臣妾并没有能够找到那一日陪着公主上去二层画舫的那个女子。但今夜臣妾是仔细观察过每一个人,甚至连娘娘们都无礼地观察过了,真的并没有。”
而获萤也道:“奴才将今夜参与宫宴的女眷们都和熹贵妃给出的名单对比过,并没有缺少了谁。”
若是当日的宗室女眷都在场,若是这个人兆佳福晋、苏完瓜尔佳福晋她们都不认得……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福晋!
“获萤,着人去内务府问一问,近期是否有什么福晋的吉服失窃。”
近期内务府制作了许多福晋吉服……
内务府只是其中的一条路子,或许……或许……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