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落谁家(1 / 1)

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 醒冬 4642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0章 花落谁家

  拜师门的高台只用于一人站立, 本就算不得多宽阔。

  如今北帝和颜准一左一右挤上来,高台上站了三个人,空间顿时逼仄起来。

  北帝眼眸一抬, 从颜准身上轻扫而过,眼中浮现些奇异的神色,深意道:“颜准,你确定要和我抢徒弟?”

  颜准轻嗤一声:“凌珑,你这是威胁我?”

  “若论战力, 我等丹修确实不如你这一身蛮力的武修强, 但丹道浩渺,若非要争抢,我颜准可从不落人后。”

  凌珑低笑一声, 继而道:“还记仇呢。”

  说到这个颜准就来气,他脸黑了下,自恃身份, 碍于面子, 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凌珑没形象地争执起来。

  但一想到一百年前被凌珑一把火烧光的药田, 颜准还是心在滴血。

  颜准没好气地瞪了凌珑一眼,转身凑近了些, 目光既欣赏又热切。

  “任小友可还记得那日文试,你我提问互答,讨论丹道一事?那日起我便知晓,你是真心热爱丹道。虽不知为何你选择以符入道, 但这等炼丹天资,若是不深造下去, 当真太可惜了。”

  颜准苦口婆心, 先动之以情, 再晓之以利:“普天之下,若论丹道,我丹阳谷敢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若改修丹道,小友何愁日后无前路。”

  他虽未明说,却已经明明白白把利益关系摆在了任平生面前。

  凌珑武道冠绝于世,无人能敌又如何。

  北尘号称天下第一武修宗门又如何。

  大道三千,各有所长。

  谁还不是个天下第一。

  再说了,北尘武修多,会打架。

  可丹修有钱啊!

  放眼天下,若论财力,谁敢同丹阳谷一比。

  颜准一拂袖,慨然道:“我丹阳谷坐拥灵矿山数十座,地处云州南部最为钟灵毓秀之地,享尽天地灵气之精华。你若入门,便直接就是我丹阳宗首徒,谷中奇珍异宝,药田万顷,任你使用。”

  颜准目光灼灼:“小友,此后天大地大,道途宽阔,你我携手,定能将丹道领入更高的境界。”

  台下观者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任平生的目光都完全变了。

  以他们外行的眼光,只觉得任平生赤手炼丹的能力精妙亮眼。

  他们不知道那日文试发生之事,也不知那日任平生那句十六字评语给颜准带来的震撼。

  世人目光狭隘,只能看到眼前。抱着遗留下来的丹方视若至宝,却对现在的丹修自创出的新的丹方弃若敝履。

  可那日,她看到那副半成品的丹方,没有露出丝毫不赞同的表情。

  她不仅一眼就从数十种药材成千上万种药性排列中看出了丹方所炼之丹的药效,更是找出了他丹方的错漏之处,甚至沿着错漏之处猜中了他研制丹方的思路。

  这等天资,这等实力,不入丹道,天理不容!

  颜准目光殷切到近乎热烈,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真诚。

  任平生确实也感受到了颜准的心意。

  她眉峰微拢,尚未说话,北帝适时开口。

  凌珑眼尾轻扬,像个小钩子,眼神半是含笑半是凛冽:“奇珍异宝,灵矿万里,这些北尘亦有。”

  她眼神一转道:“但我北尘有的,你丹阳谷却没有。”

  颜准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倒不信,这世上还有丹阳谷没有的东西。”

  凌珑似笑非笑道:“我北尘乃天下第一武修宗门,门下武修无数,各个都是青年英杰,身体精壮强干,面容俊俏,环肥燕瘦,各有风姿。小友若入北尘,日后,便可日日饱览盛景。”

  至于是怎样的盛景,便全靠旁人自行领会了。

  北帝可谓言惊四座。

  北帝凌珑,桀骜恣意,性情乖张,人尽皆知。

  但自她闭生死关,已经销声匿迹近百年,关于北帝性情的传闻,许多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如今一见,才知传言甚是有理。

  颜准傻眼了。

  作为一个要脸的人,在抢人这种事情上,总是会吃点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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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没想到凌珑能如此不要脸。

  但…她说的这些丹阳谷还真没有!

  颜准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闻言,任平生眼神游移一瞬。

  倒、倒确实挺有吸引力的。

  但……

  任平生轻咳一声,十分有理智地抵抗住了男色的诱惑。

  她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正东方向,再度升起凌冽的灵压。

  “你们两个,是真不把我当回事啊。”

  说话者语调悠闲,声音总带着些懒洋洋的意蕴,自天边信步而来。

  “我门下是已有三徒,但天衍首徒之位可是至今空悬,暂无定数。”

  她的灵压和颜准凌珑的灵压威势相仿。

  显然,又是一个道成归。

  又出现一个道成归,台下观望众人已经麻木了。

  平日里做梦都见不到的大能,今天一次性见了三个,甚至还是为同一人而来。

  这样的场景,会被记入修真界史册吧。

  如此算来,他们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云微先是定定地看了任平生片刻,而后眼神便望向北帝。

  她声音无奈中带着些笑意:“这也要争?”

  凌珑红眸微弯,语气却认真:“争,为何不争。”

  云微虚叹一口气,慢吞吞地抬手:“既如此,那我好像也不得不争上一争了。”

  她们俩语气分明是轻松写意的,但从云微现身起,场上的氛围便凝重起来。

  谁都知道,云微前辈和北帝不合,暗斗多年未肯休。

  如今在择徒这件事上起了冲突,该不会真的动手吧。

  场下人们脸色有些惊慌,已经有人赶紧离开了。

  两个道成归斗法,那当真是神仙打架,池鱼遭殃。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人心惶惶。

  被三人围在中间的任平生突然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三位,这既然是我的拜师门,不如听我一言,如何?”

  北帝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没想到她在三位道成归的强压之下,仍然能这般镇定自若。

  云微低笑:“身为榜首,合该由你自己决定。”

  她回首望去,和任平生平静的目光在空中浅浅交汇。

  虽未明说,但两人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就像任平生相信,云微会在这场争端中尽全力保她入天衍。

  就像云微不紧不慢,同样是因为相信,她们二人有了先前的口头约定,任平生就不会再改投他门。

  任平生先是冲颜准俯身一拜,郑重道:“能得药圣青睐,在下惶恐之至,不胜感激。从今往后,若药圣不嫌弃,我们亦可同文试那般继续书信往来,研讨丹道。

  但平生心中早有所求,我以符入道,不会轻易改修他门。辜负药圣厚爱,万般惭愧。”

  颜准闻言,先是沉默,而后长叹一声。

  鹤发的俊美青年轻拂衣袖,低声道:“罢了,随你。”

  他此时还不曾知晓,任平生口中的书信往来,研讨丹道这句承诺,究竟有着多重的分量。

  故而他只是道:“你我即无师徒缘分,我也强求不得,得寻一个丹道知己,已是足够。”

  台下之人纷纷瞠目。

  知己。

  药圣竟对一个少年心的小辈用上了这个词。

  此时,他们看向任平生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

  任平生回身,看向北帝:“陛下或许不知,在下灵脉有缺,身体不好,并不适合修习武道。得陛下青眼,平生惶恐又感激,一句抱歉仍觉不够。

  但平生心中早有决断,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还望陛下见谅。”

  台下,柳溪听到任平生这番话,神情有些复杂。

  灵脉有缺,身体不好,不善武道。

  然后在武试台上把她打得节节逼退,惨败而归。

  柳溪摩挲着剑柄,目光避开了任平生的身影。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站在她身侧的剑阁长老在她肩头轻拍,淡声道:“你得看着,好好看着,看到心底去。”

  柳溪怔然,对上剑阁长老凛然的目光。

  “我等剑者,终身信奉一条原则,便是从不惧战。你虽未行入门礼,但也已入了我崔巍剑阁。老夫今日给你上的第一堂课,便是直视对手!”

  柳溪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听从,任平生的身影在她眼前重新聚焦。

  长老的声音慨然,句句铿锵:“你以为,剑修乃同境界最善战者这句话时从何而来?”

  “并不是因为剑修的功法有多强,而是因为我等不惧战。你记住,是不惧战,而非不惧输。”

  “善战者,就没有怕输的,怕输就打不赢架。你输给了她,这不丢人,输赢乃是常事。”

  “记住她的样子,记住你是怎么输给她的。日后,赢回来。”

  “这就是崔巍剑阁的剑修要学会的第一课。”

  柳溪怔愣许久,脑中回想起那日每一道被柳枝化解的剑气,和她无能为力的憋闷。

  她紧紧看着任平生,仿佛要将她看进心底里。

  “多谢长老,柳溪记住了。”

  被拒绝了,北帝也只是潇洒一笑。

  “若日后你改主意了,自可来北尘找我。”

  云微瞥她一眼。

  凌珑这人,无论何时都一定要在嘴皮子上胜过一筹。

  任平生后退三步,正对着云微,正欲行拜师礼。

  本以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却没想到,又有一个声音横空出现,打断了任平生拜师门。

  这次,不再有强悍的灵压,不再有骇人的道成归大能,亦没有激动人心的你争我夺。

  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修。

  这女修从台下拥挤的人潮中迈步而出,在数千人和三名道成归大能的注视之下也丝毫不见慌乱,步履悠然。

  她身着一席雪青色长衫,清丽古朴,嘴角噙笑,仿佛一卷泛着墨香的陈旧书卷缓缓铺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挂着的单片眼镜,浅金色的细链从脸颊旁垂下,给这幅清雅的画卷增添了一抹捉摸不透的危险气息。

  她行至阶前,不疾不徐道:“少年英杰,谁人都想揽入麾下,乃是人之常情。”

  “若因门派之别,而让药圣和北帝无法如愿,让任道友无法修习丹道和武道,难免不美。

  我有一计,可解此局。”

  女修此言,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

  北帝眉峰微扬:“哦?何计可破?”

  女修不卑不亢道:“明心书院素有客座讲师一职,便是设给书院之外,各门各派愿来书院传道授业的修士。

  他们并非书院中人,亦能对书院学子倾囊相授,打破门派阻隔,此为客座。”

  云微闻言,低笑不已。

  这是让颜准和凌珑屈尊来天衍当客座讲师啊。

  她颇为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修:“你倒是大胆。”

  女修浅笑道:“在各位前辈面前,哪敢自称大胆。”

  任平生于高台之上回望,眼神和对方隔空交错。

  颜准兀自琢磨了一会儿,起初觉得去天衍当客座讲师,对于他这天下八大之一,堂堂道成归大能而言,未免也太过自降身份。

  但刚才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了。

  太过要脸是抢不到徒弟的。

  况且,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便能日日灌输丹道之好,总能把这墙角给挖塌了。

  如此想着,颜准倒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颜准斜觑过去,问北帝:“你看如何?”

  北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向云微:“招揽客座讲师这等事,不是还得天衍先发话吗。”

  她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如何啊,云微,不知我凌珑,有没有资格到你天衍当这客座讲师。”

  她们两人一对视,那股怪异的僵硬氛围便又冒了出来。

  云微直直看了凌珑片刻,倏而轻笑:“北帝愿屈尊,自当是天衍的荣幸。”

  台下众人看着局面一波三折,急转直下。

  从三人争徒,到药圣和北帝屈尊客座。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北帝收回云微那处的目光,对出言的女修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敢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甚至敢让两个道成归屈尊去当客座的,绝不是什么寻常人。

  “山野之人,不足挂齿,令几位前辈见笑了。”

  女修轻轻一笑,略微欠身行礼:“在下横舟,此行,是替我们院长来送一份请帖。”

  院长。

  听到这两个字,人们才恍然。

  明心书院,广息先生。

  横舟代表广息先生而来,难怪在三位道成归大能面前如此有底气。

  谁让广息先生也是道成归呢。

  如此说来……

  台下人们暗自交换着视线,惊觉这场拜师门中,已经卷进来第四个道成归了。

  这绝非寻常五宗考核的规模可以相比的。

  难道,真和紫微垣预言有关?

  言罢,横舟拾级而上,步入高台,在任平生面前站定。

  隔着单片眼镜,她认真打量了一番任平生,而后双手奉上这份请帖。

  “我观道友所涉道法甚是广阔,想来也是兴趣广泛之人。

  很巧,书院之中,上至仙道八门三大辅门,下至人文历史地理风貌,相关经卷典籍和讲师应有尽有。”

  云微三人:“……”

  原来提出这么个建议,是为了方便你抢人啊。

  横舟说着,对上云微三人微妙的眼神,抱歉一笑:“当然,书院并非宗门,书院无弟子,只有学子。

  先生传道受业,学子修行学习,若有一日,学子不愿继续留在书院,同样也是来去自如。”

  任平生接下请帖,听横舟道:“先生请任道友有空之时前往一叙。”

  任平生颔首:“替我谢过先生。”

  这次,终于再无人阻止。

  入门礼不能在这种简陋之地,任平生只是对云微郑重欠身,便算是这对明面上的师徒第一次正式见面。

  事后很长时间,人们还津津乐道于这场卷入了四个道成归大能的收徒之争。

  有人回味之时突然发觉,这遭任平生被诸位大能争抢,实在像极了多年前鬼王自五宗考核脱颖而出时的那一幕。

  好巧不巧,这两人拿的还都是无字牌。

  ……

  定州,归元。

  长眉长须的道人负手而立,挥散了面前的水镜。

  他身着一身灰色古朴道袍,未着冠,只是用木簪简单的将头发竖起。

  行走间,他就像是归元这座山,沉郁而厚重。

  世人不知他名讳,向来只尊称为道尊,以表敬意。

  日头高照,初夏时节,各处都泛起令人焦躁的湿热,但归元依旧寂寂清寒。

  他手持一卷经书,于静谧山间静立,却许久都未曾看进去一字。

  方才那一幕,让他想起了多年之前那个孩子。

  曾几何时,那个孩子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恣意骄傲。

  归元并非云州五宗,但他身为归元之主,却难得生了一次私心,插手了五宗考核,将那个孩子领入归元门下。

  后来,阴煞鬼泣,血染归元。

  再见面时,那个孩子已经辟鬼域,封鬼域之主。

  道尊眼前浮现出万般场景,池谶叛宗前的异状,一切的蛛丝马迹,在这长久的时间消耗中,都化作三个字。

  这三个字,曾经是“为什么”,现在是“何苦呢”。

  于是老道又想起了今日在水镜中看见的年轻女修。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场景,甚至比之当年池谶更甚。

  那枚黑白交织,一念善恶的无字牌到了她手上,又会有个怎样的结果。

  原本,五宗考核至此便已经结束,未曾想,任平生一句话,再度惊起波澜。

  她冲云微行礼后,见其余几宗领头之人准备离开,突然道:“诸位且慢,在下有一事相询。”

  她仍立于高台之上,此时出言直接引得众人瞩目。

  任平生轻笑一声,面露惭愧:“不知文试榜首的特权,何时能兑现?”

  这一问,搞得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颜准奇道:“什么特权?”

  任平生缓声道:“按照规定,若有人能在五宗考核中连夺七场文试榜首,便有资格自由出入五宗藏书阁,便览经卷典籍,不受阻拦,为期一年。”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

  就连到场的五宗各自领队也茫然不知有此规定。

  闻言,横舟先是惊异,而后挑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星澜门领队迟疑道:“这位小友所说规定,我等并不曾知晓,敢问小友从何而知。”

  任平生不紧不慢道:“《云州五宗入门考核制》中,第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