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颜色
“万一明天, 你妈妈要是为难我怎么办？”
趁着这会儿小脑袋还能转，明芷想着先把紧要的问题都问了。
陆屹舟原本虚搭在她肩上的手，有意无意地揉捏着：“为难？”
“嗯。”
“放心，她不会的。”
陆屹舟的笃定反倒让明芷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自信吗？还是说谢雅星这个人, 因为出身缘故，所以擅长虚与委蛇, 不至于当众让人难堪。
“那如果你爸妈为难我呢？你帮不帮。”
同样的问题, 他像踢皮球一样又踢回给自己, 明芷盯着这张五官挑不出任何问题, 极易让人沦陷的脸，狡黠一笑。
“你陆总还需要我帮？”
陆屹舟低笑了声, 凑近在她唇上碰了碰：“需要。”
低沉的嗓音勾得人心神微震，冰凉的唇瓣碰了又欲分开, 像在诱哄，也像是拉扯。明芷敛眸，眼睫一颤不敢颤, 鬼使神差地想往前贴。
突然——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值班经理哪知道包厢里还有人在，见几位少爷陆续往外走，还以为都结账离开了。正准备安排人过来收拾, 谁知会撞见这一幕。
明芷也吓了一跳，像正在干坏事的小孩被抓包, 迅速弹开身，没料到后面正好是桌角, 撞了上去, 疼得她眼角都逼出了眼泪。
“嘶。”
“撞到了？”
陆屹舟拉着她看了眼, 手覆在她撞到的位置揉了揉。
“吓我一跳。”
明芷哼哼唧唧地把头埋在陆屹舟怀里，一手扶着被撞到的后腰，一手攥着男人的手臂，这下好了，没脸见人了。
“你手拿开，我看看淤青了没。”
“应该……应该不会吧……”
明芷说得没底气。
陆屹舟先是小声说了句抱歉，再撩起她毛衣下摆，被撞到的地方红了一小片，还好没有淤青。
“就不能小心点？”
他指尖有点凉，只能是隔着衣服帮忙揉。明芷推了推他，站稳：“我们走吧，人估计是来收包间的。”
陆屹舟：“嗯。”
-
门口站着的人一根烟都快抽完了，才看见这俩走出来。
张鸣眼尖发现明芷表情有点不对，脸红红的，模样也有点娇羞：“丫头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在里面干嘛了大半天才出来。”
明芷不耐烦：“你能不能别老是乱称呼，明芷，你叫我大名行不行？”
张鸣咳了一声，讪笑：“丫头显得亲一点吧，怎么说小时候也是住一个大院，那也算发小了对不对？”
“谁跟你发小。”
明芷嘀咕了一句，懒得跟张鸣纠缠。
“所以真不打算搞下一场？”郑九川掐灭手里烟头，问陆屹舟：“这才几点啊，明天又是周六。”
刚刚他就想问原因了，结果被抽烟话题岔开。
陆屹舟倒也没瞒着：“明天我们两家人要见面，晚上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
“噢哟，见家长啊这是要。”郑九川一听，来了兴趣：“是不是打算年底先把这婚给订了？”
“他们本来就有婚约，还订什么？”蒋驰喻补了一句。
明芷听了都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对哦，都称呼未婚夫了，她居然还在纠结先订婚再结婚。
郑九川：“那就是直接领证结婚？可以啊，这算不算是英年早婚？我周围好像还没有玩得好的，已经结婚的例子。”
“行了，我们先走。”陆屹舟搂过明芷的肩膀，看向郑九川：“要是组下半场，记我账上。”
郑九川：“可以啊哥！爽快！”
蒋驰喻：“路上开车小心。”
陆屹舟：“嗯。”
“那我们先走了。”明芷窝在陆屹舟怀里，乖巧招手。
张鸣：“啧啧啧这之前没见过还想象不出来，还挺般配。就是……”
“就是什么？”
郑九川拍了拍外套沾上的烟灰，等着张鸣下文。
张鸣：“二哥演得太真了。”
郑九川：“啥？”
“你们不觉得吗？从进门到刚刚，他视线就跟黏在明家那丫头身上一样，之前都没听说过他喜欢明芷，这不是演的是什么。”
蒋驰喻：“话别乱说。”
张鸣：“我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好吧，你看陆二一直都在国外待着，虽然没女朋友，但也没有回国和明芷接触过。这明芷，不用说了吧，之前恋情也挺轰动的，虽说是分手后才官宣，但是……等会——”
郑九川看张鸣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有点受不了：“搁这儿演柯南上身？”
“回国，分手，官宣，这关键词一下就串起来了啊！陆二该不会是蓄谋已久，有目的地回来夺妻吧！”
张鸣伸手往郑九川肩上一拍，力道重得人直接往旁踉跄了两步。
“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什么！”郑九川揉着被拍的地方，骂道。
张鸣激动不已：“我说得对不对？”
郑九川：“……”
蒋驰喻摇头：“散了，回家。”
张鸣：“哎！吃鱼你这么淡定，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蒋驰喻：“我不知道。”
-
“你明天穿什么颜色的西装？”
明芷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实则自己已经盘算了一路，关于明天的着装。
“黑色。”
路灯擦过车前玻璃，若有似无地照着陆屹舟脸上的情绪，并无变化，就和他的回答一样，一点惊喜都没有。
白问。
明芷嘁了一声。
“怎么？”
“你衣柜里是不是除了黑色衣服，没别的颜色了？”
陆屹舟思考回忆了一下：“也不是，只是场合需要。”
明芷故意道：“那我明天也穿套黑色的得了。”
陆屹舟偏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车子在明樾府门口停下，明芷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陆屹舟一把拉住她的手。
“嗯？”
扭头时，一缕发丝撩到了耳环上，更糟糕的是胸前的“石上鸟”，又被带静电的头发丝纠缠着。
陆屹舟探身上前，本意是想帮她把头发理好。
结果人警惕地往后靠，一个抿紧唇的动作，懂得都懂。
“怎么，以为我要吻你？”
明芷：“……”
陆屹舟挑眉低笑，长指撩起那缕头发，轻轻捋顺归置到她肩膀后面，再落到胸针上：“下次佩戴这个，就把头发绾起来，免得勾到拽疼了。”
“我自己来。”
明芷手忙脚乱整理，完了抬起头来。
车内有限的空间里，他们又离得这般近，陆屹舟没有想要退开的动作，明芷就这么贴紧椅背，像被困住一样，不敢动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眨了眨眼，这么近的距离，几乎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眼睫毛。陆屹舟的眼睛是真的好看，狭长又不刻薄，不招桃花也不算阴冷，但很深邃，像充满磁力的旋涡，能轻易将人卷进去。
一丝魂魄都不留的那种。
陆屹舟伸手，指尖拨起她的下巴，在明芷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吻了上去。
“唔。”
明芷缩了下肩，眼里布满惊慌。
但很快也沉浸入这个吻里，似浅尝即止，又似不舍分离，勾勾缠缠总是吊着她，节奏全由着陆屹舟来把控。
舌尖破入齿关，明芷原本垂放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攥紧。
陆屹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触碰到耳环，轻哄：“放松。”
车内温度攀升得很快，快到明芷觉得自己一整个后背都在发热，松开时，唇间拉出一条晶莹细丝，看得人耳根发烫。
陆屹舟没有立马抽开身，而是把手覆在明芷后脑勺处，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又无声抱了一会。
没由来地一阵暖意涌过，陆屹舟对她独有的温柔，总是会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来。明芷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人，是太会谈恋爱，还是真的无师自通。
“明天出发前通知我。”
明芷回过神来：“嗯。”
陆屹舟缓慢直起后背，退回到座位上，明芷得以动了动肩膀：“那我进去了，路上开车小心。”
陆屹舟嗯了声。
晚风吹散了身上夹带的热意，明芷边捋头发边往大门走，转过身来目送车子驶离巷子，下一秒，从巷口暗处走出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道身影她还是可以一眼就分辨出来。
明芷站定，侧身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
明樾府门口的灯光将他原本隐于黑暗中的身形轮廓逐渐显现，不过数日未见，那双漆黑的瞳仁少了几分张扬和生气，整个人看上去也有点颓。
“你怎么会在这？”
江问辰捏紧手里的盒子，视线落在明芷那没了口红的唇瓣上，他在路口等了很久，结果等来的是陆屹舟的车。
车子停在大门口，车上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来。
不过十几分钟，江问辰却觉得像是十几个小时那么漫长，脑海里止不住地想象着车里的画面，直到看见明芷这张脸，他更加确信都发生过什么。
“阿芷，你和陆氏集团的陆总，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你是真的在读书吗？”
明芷不答反问，像是在嘲讽江问辰问的问题很没有水准。
江问辰表情有些难堪，但他还是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觉得，你像是在跟我赌气。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的，关于和舒媛的事情，但你把我全部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即便是当面说，也是不欢而散。”
“说重点。”
明芷双手抱臂，身姿懒散，浑身上下透着股不耐烦的劲，让江问辰觉得疏离又陌生。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跟陆屹舟在一起，那……”
“打住。”
明芷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知道江问辰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是做什么，还有那个蛋糕盒子，熟悉的logo映入眼帘，是从前她非常爱吃的一个牌子，虽贵但是精致又好吃。
没想到江问辰会买。
“你总不会是忽然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吧？”推算着时间，下一周周末就是研究生考试了，明芷问：“备考备傻了？”
“阿芷，我没有别的意思。”江问辰拎起蛋糕盒：“路过的时候看到店里还有你最爱的那款栗子蛋糕，没多想就买了。”
明芷没有伸手接，只是很平静道：“我已经不爱吃栗子了。”
江问辰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动作僵硬得有些无所适从。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明芷狠下心，“挺没意思的。”
江问辰垂手，片刻后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你，下周的考试，加油。”
明芷没有解释自己考研的计划。
飞蛾煽动翅膀冲向明亮的灯光，那盒拎在手里没送出去的蛋糕沉如铁石，十二月的天冷得让人猝不及防。
风鼓起江问辰的外套，让明芷想到从前，她从宿舍楼跑下来，三两步扑进他怀里的画面。
那时的他也爱穿这件黑色冲锋衣，细枝末节勾起的全部是关于爱过的痕迹。此时的他，还没有被社会磨去棱角和全部少年气。
明芷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背影，三两下裁去巷子的标志性建筑，模糊背景只突出人。
点开微信找到舒媛，发了过去。
“明小芷：图片”
“明小芷：。”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围墙上垂挂的绿植都跟着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