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脊背一寒,双膝一屈陡然跪倒在地,抱拳称是。
独孤凛神色怔怔,望着画中人忽而轻叹了口气,转变了心意:“罢了,饶他一命。斟儿不喜孤嗜血杀人。”
“斟儿你看,你说过的话,孤都记在心上了。”他对着画像兀自出神,“你若在天有灵,可愿回来见孤一面?”
藏风紧绷着的心弦狠狠一震,他追随独孤凛多年,心知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心硬如铁,杀伐狠绝,下达诛杀的命令后从未赦免过任何人。
这样一位铁石心肠的帝王,而今却因为猝然薨逝的先后一再悄然改变自己的秉性。
事出反常必有异,藏风心底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今夜月黑风高,盛京城只怕不会太平。
“藏风,将匕首递与孤。”
藏风不知独孤凛意欲何为,只得听话照做,颔首上前双手呈上匕首。
独孤凛接过匕首,不假思索在掌心割上一刀。
“陛下!”藏风满脸错愕。
殷红的血珠自伤口争先恐后涌出,而后大片血水漫过掌心,沿着腕骨流下浸湿了衣袖。
独孤凛面色如常,视若无睹,他放下匕首,挑了支未着色的笔蘸着掌心鲜血,提笔去给画像上色。
殷红血色给画中人添了几分娇艳生机,恍惚间,似是明斟雪在他眼前活了过来。
独孤凛霎时红了眼眶,手腕一颤,画笔“当啷”坠地。
“斟儿……”他哑着声音低低呢喃,全然不顾左掌的血水汩汩流淌。
“这样才像孤的斟儿。”他勾了勾唇角,露出满意的笑。
藏风跪在一旁,全身冷汗密布,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滑落。
“陛下。”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嘘!”独孤凛专注地凝望着明斟雪的画像,看也不看藏风一眼,轻声道:“闭嘴,别扰了皇后安眠。”
偌大的地宫内,唯此二人一立一跪。四下寂静落针可闻,说不出的诡异细细密密逐渐噬咬心头,饶是藏风作为独孤凛的暗卫见识过无数生离死别的场面,此刻也禁不住骇得牙关咯咯打颤。
许久,许久,独孤凛艰难地自沉痛悲绪中短暂抽离出身,他淡淡吩咐道:“藏风,你且回去完成孤交付给你的旨意。孤已拟定十弟继位,自此以后,你便统领影卫跟着他罢。”
藏风大为惊愕,慌张以头抢地,悲声道:“陛下,属下这条命是陛下的!属下绝不会……”
“嘘!”独孤凛皱了皱眉,现出不悦的神色,厉声斥道:“孤说了,不许吵到皇后安眠!”
“回去。”
不容置喙的决绝语气重重捶打着藏风的心弦,他咬紧牙关,终于下定了决心,俯身庄重地朝高台之上帝王孤零零的背影行了大礼,而后泪流满面一声不吭转身离开地宫。
藏风走后,独孤凛低头凑近画上染血的丹唇,平静地阖上双目吻了上去。
“斟儿,现下再无人能打扰到我们了。”
他伸手珍重而仔细地摘下高悬的画幅,将画像紧紧拥于怀中,而后打翻了灯盏。
火舌四起,烧得眼前场景骤然变得模糊,以游魂状态入梦旁观这一幕的明斟雪顿时乱了章法。
慌乱间,她惊呼一声,耳畔倏然传来婢女熟悉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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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异样 ◇
◎“斟儿可曾听过锁魂一说?”◎
“姑娘您别吓流萤, 快醒醒啊……”
“这是怎么了?”
“回表姑娘的话,我们姑娘方才睡梦中突然咳出了血,似是被魇住了, 奴婢怎么叫也叫不醒姑娘……”
“了不得了, 快去传郎中!”
耳畔一阵嘈杂, 明斟雪艰难睁开双眼, 朝立在榻前的唐香君伸出手,气息微微有些弱。
“阿姊……”
唐香君闻声一愣,见明斟雪醒了,忙躬身握住她的手。
“阿姊已遣人速速去请郎中了, 斟儿身上哪处不痛快?怎的好端端的会咳血。”
“我没事了,阿姊, 我只是……”
明斟雪头脑蒙蒙,一想起梦里那场大火,便觉滚滚热浪铺面而来, 简直要将她烧化了。
火燎的感觉太过真实,她低下头, 看着两只手好端端的,没有半点被灼烧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奇怪, 这是第二次了, 她为何又梦到了前世崩逝之后的事情。
那并不是她记忆的一部分。
目光忽的落在左腕间系着的血玉上。
明斟雪微微一怔,她这些时日为着大大小小的事忧心费神, 竟忽略了这只一直随身佩戴的平安锁。
被关在宫里时碍于独孤凛的眼线, 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褪下这物件, 如今身居宫外离了独孤凛的眼, 如何处置这平安锁可由不得他了。
明斟雪指尖一挑解开编织好的红绳, 再想褪下时,却发觉无论怎样用力,一圈红绳始终缠着手腕,拽也拽不下来。
如同长在她皮肉上一般,平安锁与那一截纤细的皓腕紧紧相连。
“怎会……怎么会这样……”
明斟雪慌了神,不住用力去扯。
“斟儿你做什么!”唐香君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弄伤自己。
“阿姊,褪不掉……我褪不掉这件平安锁,阿姊你看。”
明斟雪抬起手腕举至唐香君眼前,急得快哭了出来。
唐香君捏着她的腕骨细细打量着,不觉间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这物你从何得来的?”唐香君问。
“我……”明斟雪抿抿唇,“我也不清楚它的来历。”
“来路不清不楚的玩意儿你也敢往身上戴?”唐香君讶然。
“阿姊可是看出了这平安锁的异样?”明斟雪悄悄抬起眼眸。
“看不透什么门道,只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见的多了,隐约觉得这平安锁中扣着的血玉不同寻常。”
唐香君打量了一番,问道:“透了血泡成的玉倒是也见过,只不过你这块玉瞧着倒有些玄妙。”
“斟儿可曾听过锁魂一说?”
“锁魂!”明斟雪心里蓦地咯噔了下,“锁什么魂?”
“我从前去菩华寺进香的时候,常听净禅法师讲解佛法经书,偶然也会听到些奇门秘术。”
唐香君皱着眉思忖片刻,咬咬腮肉:“具体的记不清楚了,隐约记得听了一耳朵的以血为媒,往生为引什么的秘法,据说千百年来也没个人敢去尝试。”
“阿姊所说的净禅法师,如今可还在菩华寺?可否帮斟儿引荐?”
唐府请的郎中恰好到了,唐香君侧身为郎中让开道,让他过来为明斟雪诊脉。
“净禅大师月前便出山游历去了,行踪不定,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菩华寺。”唐香君安慰她,“我着人留意着,一旦大师云游归来,便去相府知会一声,带你去古刹拜访。”
见郎中收了手,取下帕子,唐香君忙问道:“先生可诊出了我妹妹的病因?”
“不打紧的,姑娘方才被魇着了,一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