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说第九十一:爱恨.囚中龙女(六)
十七年前, 丝绸古道。
天地大寒,万物幽蓝。
“靖安府至, 群邪辟易!”
应龙冷淡地撩起白银色的睫羽, 极目之处涌来黄沙、火旗、雷鸣般的马蹄。二队轻骑风驰电掣而来,遽尔分列两旁;随后飒沓奔来的白马仿佛天际流星,驮着与日月共辉的女孩。
盛昭缇一勒缰绳, 眼似点漆、唇若红樱,少女将军英姿勃发, 又偏偏丽色无畴。
——李拾风兑现了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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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缇是奉昭王李拾风之命, 亲率八百精骑,前往去北商道的最末端,与苏罗耶圣教神官, 交接一批“军机重物”。
虽然说是二哥的意思,盛昭缇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苏罗耶近年是愈发嚣张了, 好大的脸面, 得云秦的将士自己来领?
她一见对面站着的居然是应龙,惊喜得笑出了两个梨涡,惹得一众圣教神官低头祷告:
盛昭缇的美丽近乎女妖的陷阱,可以轻易地夺走任何一个男人的呼吸。
此时应龙已经长得比她高出许多, 盛昭缇踮起脚拍着大主教的肩膀:“混得不错!”
应龙朝她敬酒,眼神无甚暖意, 但确乎是柔软的:“我很想念你, 将军。”
故人久别重逢, 盛昭缇喝酒更加豪爽,摆了摆手示意应龙无须客套。少女将军孩子气地叼着杯沿, 惊异地看着应龙的手:“唔嗯?”
应龙手背上是神秘繁丽的苏罗耶咒文, 便于他随手结出复杂高深的术式。应龙顿了一顿, 以为是吓到了对方,刚想收回袖中,却被盛昭缇握住了手腕:
“疼不?”
应龙一愕。
他已经不是穷猎户的儿子,更不是靖安府的异族奴隶。他是女帝座前的宠臣、教皇身边的黑羊、圣教萨满中的黑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羡慕、嫉妒、轻蔑、奉承,应龙见过了太多太多。
他也不止一次地设想,盛昭缇会怎么看他?
——眼下盛昭缇踮起脚来,低声地对他耳语:“这得多疼啊?他们是不是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姑娘眼神澄澈,眉尖微蹙,神情认真,是真的准备为了应龙,卷袖子把哪个倒霉玩意打上一顿。
是了。
在她的眼里,应龙还是应龙。这个骄傲如生铁一样又白又硬的少女,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轻蔑,也不会因为他的冠冕而谄媚。
盛昭缇此时离应龙很近,他的月亮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应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将军。”
我——
他舒展开臂膀,恰好将脱力仰倒的盛昭缇拥入怀中。
——想拥有你。
啪!
盛昭缇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少女震恐地骤缩着瞳仁,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无论是气力还是灵息,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殆尽!
酒里有——
盛昭缇的反应何其果断,她出手如电,似乎是想截住自己身上的某处大穴;应龙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指,盛昭缇根本使不上力气挣脱,应龙低下头去,亲吻她的指尖。
这个动作温柔又暧昧,盛昭缇却毛骨悚然。
“‘铜雀锁’ 。对人身无害,只是暂行封住你的气府。”应龙耐心地解释,“你太强大了,更光明的手段都会误伤你。”
盛昭缇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你要做什么,应龙?”
应龙怀抱着身体发软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抬起碧蓝色的眼睛,漠然地垂视被突然发难的亲兵制住的、又惊又怒的云秦士兵。
八百人……八百人。
应龙摩挲了一下黑曜石的指环,口气懒散而寒凉:
“——杀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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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缇悚然回头,面色震恐,张口疾呼:“不要——!!!”
砰!
火神铳声若暴雷,震得盛昭缇魂飞魄散。飞溅的血雨像是过年时飞扬的爆竹火屑,落得纷纷扬扬,铺得满地都是。
……是她。
都是她。
如果她对应龙防备一点,如果她不随意乱喝应龙递来的……
为什么?
盛昭缇耳边嗡嗡作响:
应龙……为什么?
——我待他不好吗?靖安府待他不好吗?
应龙伸出手去,把盛昭缇散乱的黑发撩向耳后。
盛昭缇倏然发力挣开了应龙,袖中刀锋滑入掌心,似乎是要反擒住应龙——
两侧亲兵正要上前,应龙抬手示意不必。
让她闹。
下一瞬“铜雀锁”效力彻底发作,盛昭缇再也聚不起气力,脱力坐倒,被应龙捞在怀中。
“……叛徒、骗子、阴险小人……”盛昭缇气息紊乱,连话音都虚浮起来,“杀……”
——杀了你!!!
应龙去揩盛昭缇的眼泪,女孩恶狠狠地咬上他的手。
应龙任她咬,另一只手揩去了盛昭缇的眼泪,温柔的、宠溺的、冰冷的: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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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缇再次醒来时,人更加地昏沉。女孩张口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指,见血之后神思才清明了几分。
这里……哪里?
她恍惚地抬头看天,被苏罗耶风情的穹顶壁画晃花了眼睛。身下是软绵无比的绒毯,红得像是一汪鲜血,流满了房间每一个角落。
盛昭缇浑身一栗,回头望去。
应龙静坐在不远处的大座之上,单手支颐,眸光沉郁。
如今他于座上,她于阶下,地位彻底颠倒,命运何其讽刺。
“二哥不日就会前来寻我……,”盛昭缇按住了太阳穴,“你此般作为,便是向云秦宣战,你……”
应龙起身,盛昭缇警惕地止住了声。他的赤足陷进猩红的绒毯,一路来到盛昭缇的眼前,盛昭缇不由得抬头上望。
应龙半跪下来,手指卷着一绺乌黑,那是盛昭缇的长发:“红色衬你。”
盛昭缇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了。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赤红色的海浪,向四面八方铺展来去,正好是一朵花的形状。
“——”盛昭缇牙关一锁,少女将军感觉到了冒犯,毫不客气地打开应龙的手,“放肆!”
应龙漠然地看着她。
烈马需要驯服,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手段。
没有一头战争巨兽敢向应龙龇牙,人也同理。只是因为她是盛昭缇,所以应龙能榨出温柔和耐心,而不是出手拧断她的脖颈。
应龙低声道:“你误会了你的处境。”
盛昭缇怒极反笑:“应龙,你以为你吓得住我?”
“李拾风不会来寻你。”
盛昭缇顿了一下,随即怒道:“你当我会信你?二哥他——”
二哥他最惯着我,你懂个屁!
应龙安静地看着女孩,眸光暗沉得像夜幕下的海,似乎是等她自己想通。
不对。他在骗我。
无数可疑的细节涌上盛昭缇的心,女孩胸口气血烦闷,惶惶地撑着额头,这件事的确不对……不对,是应龙在挑拨离间!是应——
“没有人会来寻你。”
盛昭缇浑身一颤:别信他,别信他……
“我付出了许多代价,才从云秦人手里买下你。”应龙伸出手去,抬起女孩秀丽的下颌,“这里是我的领地,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将军。”
应龙越说越动情,低头想去亲吻盛昭缇眉心。
回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耳光: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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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偏过脸去,面无表情。
——你看。
应龙心里的声音仿佛毒蛇的抽嘶,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她看不起你。
盛昭缇高傲得像是一轮烈日,就算沦为了阶下之囚,她照样敢一耳光扇在你的脸上,即使你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阴险小人,”盛昭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腌/臜之辈!”
应龙转过脸来,面无表情。满室烛火煌煌,他伸出手去,彻底遮住了盛昭缇眼睛里的光线。
无端的寒冷自盛昭缇的脚心升起,女孩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
她脖颈间垂坠着灿灿的锁链——
哗!
应龙握住了它,用力一扯;锁链尽头是银制的项圈,扣在盛昭缇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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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救你……我不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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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金色的床柱、灿银色的罗帐、碧绿色的烛火。
凌乱的被褥、颤抖的泪光、破碎的喘/息。
红的血、白的泪、青的伤。
白银项圈勒住了破碎的哭泣。
女孩火红的裙裳由最光滑的绸缎制成,像是一泓淋漓的血,汩汩地从床榻上留向地面。
应龙犹如驾驭烈马时紧勒着缰绳,灿白的锁链拉伸成战栗的一线。大主教的挞伐残暴而凶狠,他亲手掐碎了掌心的月光,一点点地碾成光点和微尘。
满室的烛火惶惶地发抖。
——他是疯子,他是恶魔,他是头戴冠冕、身披华袍的诅咒。
应龙欣赏着女孩的痛苦,品尝着她的恐惧,享受着她的哭泣。
盛昭缇终于哭了,这个骄傲得像烈日一样的女孩终于哭了,哭声细软又破碎,委屈又绝望。
应龙俯身凑近,他听见盛昭缇口齿不清地呓语,她绝望到向全世界求救,铁无情、李拾风、薄远州……
“他们都不要你。”应龙咬着盛昭缇的耳垂,声音像是足以溺死昆虫的琥珀,“你师父已经死了,你二哥亲手把你卖了,至于薄远州……他自从离开了炎虎关,也没试着联系你吧?”
“他还记得你吗?他们还记得你吗?”应龙吻去盛昭缇的眼泪,“……他们都不记得你。”
盛昭缇恍惚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别害怕,”应龙抵着她的额头,“求我,我会给你一切。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应龙拥她入怀,这个疯子又入戏了,此时他是满腹柔情的爱人,盛昭缇满身的伤痕都与他无关: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盛昭缇眼眸终于转了转,女孩张了张口:
“应龙。”
“我……”盛昭缇看向他的眼睛,“……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你怎么……这么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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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大主教对盛昭缇的宠爱,在苏罗耶的民间流传成了这样的传说:
这个女孩是天父的赏赐,她的头发像黑炭、皮肤像白雪、唇瓣像火焰,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形容她的美丽。大主教派人买来云秦的丝绸、波斯的珠宝、梵竺的熏香,将整个东陆的宝马香车、富贵荣华,尽数呈在女孩面前。
但是这个女孩的心是冰做的,她既不喜欢也不感动,甚至不给大主教一个微笑。
于是大主教向全国悬赏,有谁能让她微笑?
三个年轻人来到大主教的殿前……
……
小侍女见盛昭缇兴致缺缺,默默地闭上了嘴。
由于应龙日复一日地给盛昭缇服用“铜雀锁”,女孩的神思越来越恍惚、支离、破碎,有时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个暴烈刚直的少女将军,在应龙的控制下一点点地磨光了棱角,盛昭缇全身上下没有半分活气,像一尊过分精致的偶人。
但是她偶尔也对外界做出反应——
——苏罗耶买来了一批云秦女奴,一个瘦弱纤小的女孩从苏罗耶壮汉的臂膀下钻了出去,奋力地在冰天雪地里奔跑。
苏罗耶战士见状拔刀上前,当即要斩了她。
盛昭缇安静地捡起一根军鞭,扬手抽飞了上前的男人。
小女孩见状躲在盛昭缇背后,逃过了一劫。
应龙听说此事没什么表示,他领土内的东西,盛昭缇可以随便拿。一个女奴而已,就算是一百个应龙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反而对盛昭缇恢复力量感到惊喜:
——她也没想着逃跑。
她果然喜欢这里。
被盛昭缇救下的小女孩成为了盛昭缇最忠心的侍女,随身侍奉她左右。
盛昭缇给小侍女起了个名字:
——小竹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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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送给了盛昭缇几匹好马,天气只要不下雪,就放盛昭缇和小竹筱出去玩。
盛昭缇开始教小竹筱骑马,两个女孩子骑术了得,长得又漂亮,纵马疾奔时像是两道赤红的火焰。
每当她们跑马,都有很多牧民出来围观。
结果有一次,小竹筱被一群牧民少年拦住了。少年们挤眉弄眼地推出一个闷头缩脑的男孩,向小竹筱嚷道:
“他要送你花!”
在响亮的口哨声中,男孩从背后拿出一束野花,低着头往小竹筱手里一塞,扭头就跑。
同行的少年们大嘘:“楼烦!胆小鬼!楼烦!胆小鬼!”
跑走的男孩似乎是被同伴刺激到了自尊心,又登登登地折了回来,冲小竹筱大声道:
“——等我当上了大狄银,要你做我的新娘,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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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小竹筱手足无措,年幼的女孩懵懵懂懂,只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
牧民少年们面面相觑,顿时崇拜起楼烦来:“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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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一次跑马时。
清越的鹰唳自云巅上笔直地飙射而下,躁烈的蹄声从旷远的黄绿色里声势浩大地卷涌而来。外来的马队踏着尘浪,气势汹汹地包围了两人。
“你就是……”当时的北极凝还是个千娇万宠的小郡主,嫌恶地皱着眉毛,打量着盛昭缇,“应龙养的母狗?”
小竹筱大怒:“你才是母狗!”
啪!
北极凝身侧的侍从应声抽出一鞭:“无礼的奴隶!”
……随即他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盛昭缇抓住了他的鞭影,随手一扯,居然把壮实的汉子生生地拽下了马!
盛昭缇本就难受得想吐,脸上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看向北极凝:
“拴好你的疯狗。”
北极凝勃然大怒,她可是郡主,外祖父可是苏丹尔答大元帅,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贵族!这个女人不过是应龙的玩物,凭什么对她这么说话?!
应龙都不配!
“放狼!”北极凝厉声道,“咬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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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龙骇然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下属冷汗涟涟:
“北极凝郡主说要放狼咬死夫人……”
应龙仪态尽失,厉声追问:“夫人呢?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不见了。”
“夫人夺过了一条长鞭,这么多个勇士,居然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夫人还打死了好几匹狼……”
“据说她身上冒出了火焰,烧死了好多人……”
“然后她带着侍女……她的坐骑是您赠送的‘火麒麟’,又没人追的上她的马……”
应龙恍惚了一下,扶住了额头:
“……人没事就好。”
她身上冒出的当然不是火焰,而是炼气……铜雀锁居然已经压制不住她的气府了。
也好,都好,人没事……怎么样都行。
“传令下去,”应龙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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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狼环伺下,阴差阳错间,居然逼出了盛昭缇骨血里的凶狠。女孩的气府突然挣脱了铜雀锁的束缚,浑浑噩噩的神识猝然清明。
大梦初醒,泪流满面。
小竹筱怯怯地问她:“……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回家。”
盛昭缇一压眉毛,扬鞭策马:“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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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盛昭缇跑得实在不是时候。
盛昭缇和小竹筱遇上了山崩坡流,遇上了荒川马贼,遇上了虎豹豺狼。
返乡之路几乎要了盛昭缇半条命,好在她舍得一身剐,终于见到了炎虎关的城墙。
盛昭缇把玉佩交给了小竹筱:“……换点吃食,我们还有路要赶。”
结果小竹筱没有换来粮食,反而引来了一个人。
盛昭缇饿得神识恍惚,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这位好心人,可怜我姐妹俩孤苦伶仃,可否乞点吃食?”
盛昭缇听见了隐忍的哭声,她感觉到了落在她手背上的眼泪,烫得她不由得缩了一缩。
“……”盛昭缇愣了愣,“……是二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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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拾风寻到盛昭缇时,女孩的孕肚高高隆起,已经过了能杀胎的月数了。
——应、龙。
李拾风凝神盯着手中折扇,沉吟了片刻,当即有了定夺:
“此事干系昭缇名誉,切不可向外声张。”
李拾风的亲信试探着出声:“那盛将军身边的那个……”
那个小姑娘怎么处理?
李拾风不假思索道:“什么最能保守秘密?”
亲信浑身一寒,随即领命:“臣知。”
至于诞下的子嗣——
应、龙!
李拾风手背青筋突闪,他没想到这玩意如此下作,居然敢让昭缇落得这般境地!
这种阴狠小人的子嗣,将来也定是虎狼之辈!
——杀!
李拾风怆然坐倒:“……”
不,不能。
……太多人了。他杀了太多人了。
他已经杀了自己的子嗣,现在还要杀死昭缇的儿女么?
那是……那是昭缇的儿女。
“去寻个求子的人家。”李拾风顿了顿,“要清贵,识相,跟上京那边没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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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亲信便来报:
百里氏愿为先生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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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拾风端坐在盛昭缇身旁,阖上了眼睛。
灿烁的银光从他眉心飙射而出,那是最精炼的神识,刺入了盛昭缇尚未开发的“死妄海”:
他从盛昭缇的记忆里,彻底删去了“应龙”这个人:
盛昭缇是随薄远州离开炎虎关的,因为两人志向不和,盛昭缇又回到了炎虎关;
而盛昭缇不认识应龙,也从未有过子嗣。她这一生干干净净,最大的悲楚莫过于师父的辞世。
至于他李拾风——
本负罪之身,戴罪之人。
该当辅佐于盛昭缇身侧,尽心竭力,终老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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