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说第二百三十四:终极,天罚降世(1 / 1)

动如参商不须别 叶秀 689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42章 、说第二百三十四:终极,天罚降世

  与此同时, 地上方面。

  苏锦萝:“咳……咳咳!”

  她咳出一大口血来,惊心动魄的赤红, “小铁相”往后踉跄了一步, 在天海方舟的废墟上,颤巍巍地立住了。

  天地萧杀,云海相映, 尸山耸入高天,血海吞没大地。苏锦萝撩起眼皮, 她的视线里是一片燎燎的火红, 人类的鲜血早已淹没了气魔的靛蓝色。

  有谁……

  还有谁……

  ……还有谁活着吗?

  苏锦萝双耳嗡嗡作响,染血的记忆逐渐复苏,激烈、残酷、惨痛的一幕幕, 像是皮影戏里的定格,从苏锦萝的脑海里帧帧掠过。

  自从气魔“进化”出了飞翔的肉翼, “天海方舟”便不再拥有制空的优势, 一艘接一艘地从高天中坠落。最先牺牲的是苏罗耶的神官,然后是波斯的召唤师,最后是云秦的偃师大舰。

  东陆有史以来,人类从未有过如此团结一致的阵线, 但在气魔大群的面前,人类共同御敌的决心, 脆弱得就像一张草纸。

  但是, 他们绝不可能撤退。

  气魔大群不能再往西了。若是扶桑失守, 气魔大群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十万渔民繁衍生息的东海。再往西, 便是金粉繁华的云秦商港, 甚至距离皇城上京也只有三天的路程;再往西, 是云秦的长河、群山、农田、林海;再往西,苏罗耶的牧民追赶着羊群,驰骋在旷远无边的原野上;再往西,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波斯商人的驼铃摇晃在黄金色的沙海里。

  那是所有人的故土,所有人的家园,所有人……在此战斗的理由。

  苏锦萝踉跄了一下,她能感觉得到,有气魔在向她靠近了。苏锦萝所在的指挥方舟,从高空下坠时,是哔哩哔哩的偃师术式保护了主帅。

  而现在残骸一地,爆碎的甲板与生物的尸骸混在一处,苏锦萝甚至看不见哔哩哔哩原本灿烂的金发。方舟的动力气炉爆/炸之时,把一切都烧成了焦炭一般的颜色,好在苏锦萝的嗅觉已经瘫痪了,她闻不到那股令人崩溃的诡异肉香。

  一头气魔碾过同类的尸身,向她柔软而恶心地涌动而来,深青色的触手像是恶鬼从地狱里伸出的爪。

  苏锦萝啐出一口血,把散乱的鬓角从脸上撩开,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她应该是人类史上最失败的主帅了吧?

  居然把人一个不剩的打光了。

  苏锦萝自嘲地笑了一下,演义话本里经常说,将帅在绝境之时,总是感慨万千,低吟一首辞世诗,总结一下自己金戈铁马的一生。

  可她脑子晕,浑身疼,无甚才情,根本不想吟诗。苏锦萝想了想女儿闻铠,又想了想丈夫闻战,最后想起了师父盛昭缇,慷慨赴死时的怆然微笑。

  于是苏锦萝也微笑。气魔的触角迎头而来,苏锦萝的喉咙里发出高亢的吼叫。这不是狮虎雄豪的咆哮声,倒像是重伤濒死的猛兽,在最后关头发出绝望而愤怒的长吟——

  来吧!

  苏锦萝的炼气,在气府里流转,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炼气居然转不了一个周天,但是都/他/妈/的无所谓了,苏锦萝抬头挺胸,一杆长/枪红缨如火,她猛地踏碎了脚下焦枯的甲板!

  啪!

  ——来吧!!!

  陡地,气魔狂舞的触角,凝滞在了半空中。

  苏锦萝瀑散纷飞的金发,也像是中了什么术法,以飞舞的姿态停滞在了空中。

  苏锦萝艳蓝色的眼睛,震恐无比的收缩成点:“……”

  她不能动了。

  风静止,海凝固,万物噤声,天地定格。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被一道神秘而恐怖的伟力,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苏锦萝听见了恢弘而瑰伟的旋律,以人类的乐理无法理解的节奏,从高天之上倾泻而下。紧接着,一道耀眼欲盲的金色炫光,自苍穹之上猝地爆/开,烧得云海燎燎,烧得尘世黯黯,烧得天地熔熔。

  万万里的苍穹之上,出现了一道旋转无休的云涡,只是漩涡眼中的不再是“天眼”,而是令人无法以目直视的焊烈金光——

  “天”本身,降临了。

  长城崩解,障壁剥落,再也没有东西能阻挡“天”,进入这个脆弱而微渺的世界。金光从高空中溅落,被祂照射到的地方,所有生灵在一瞬间陨为飞烟,山川、河流、大地则变成了一片恐怖的虚无。

  没有幸存,没有残留,没有筛选。

  天光所及之处,只有毁灭、毁灭、毁灭,无休无止的毁灭,无穷无尽的毁灭。

  ——祂只要毁灭!!!

  忽地,天突然听到了一声,属于人类的咆哮。

  微弱,渺小——但是存在。

  祂困惑了。

  祂停住了。

  这一刻,天居然无法理解,为何在自己的光辉之下,居然还会有幸存的蝼蚁,甚至敢向祂亮出可笑的刀剑来。

  大海之下,扶桑国前,天冷冷地垂下视线,金光中浮现出一只诡异的眼睛。

  天没有形态,天也可以是任何形态。天模仿着人类,拟化出了“眼睛”,祂在模仿一个“垂视”的动作,打量着面前的人类。

  那是镜心春水。

  镜心春水终于抵达了扶桑战场,而迎接他的则是荡涤一切的金光。在生死关头,是以藏出手,以藏引以为豪的“容销金镜”领域,将致死的金光通通反射了出去,保护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镜心以藏用命换来了,镜心春水站在天的面前。

  镜心春水站在天的面前,手中拿着血迹淋漓的野太刀,这是神剑“天丛云”,加美子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以加美子的本事,应该是可以逃走的,但是——

  “稻荷啊……”加美子喃喃自语,“我居然……跟你一样蠢。”

  她抱着秋月,用背挡住了一道金光,但这是没有意义的举动,两人一齐化成了天守阁上的一道飞烟。

  稻荷啊……

  小公主可在我手里,碧落黄泉路,你还不得来见我一面?

  .

  .

  .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镜心春水深深地呼吸,像是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通通压进自己的胸膛里。他单手扯下自己的眼罩,一双眼齐齐地睁开,被他遮住的那只眼睛里,居然是碧磷磷的绿色,此时像是深海中烈烈燃烧的不知火。

  他竟是一半的灰发碧眼之人。

  天恍然,祂明白了,镜心春水的体内,也有着属于祂的碎片,不然一个小小凡人,怎么可能直面浩荡的天威?

  镜心春水拉开刀架,“猛鬼夜叉之相”运转到极致,他全身上下的骨骼发出了清脆的暴响,如同一座巍巍的冰川开裂出声。

  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已经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没有人类敢正面挑战祂了?

  镜心春水的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凄绝的吼叫,脚下木屐踏碎了整个地面!神剑“天丛云”眩出一道惊泣鬼神的寒芒,镜心春水高高跃起,“天丛云”高举过顶,向着天、他向着天、他向着不可战胜的天,斩下了凡人的一刀!!

  镜心流.沧海一心斩!!!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

  这一刻的天,面对凡人的一刀,居然也感到了,些微的恐慌。

  只可惜……

  天那只巨大的瞳仁,静静地,看住了镜心春水。

  下一秒,镜心春水连人带刀,化为一抔渺渺飞烟。

  只可惜,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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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大地之心。

  ——

  所有人都听见了恢弘而瑰伟的旋律,众人齐齐抬头张望,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传到了这个神秘的四维空间。

  能做到这种事的,也只可能是“天”了。

  云雀看向周云讫,只有连接两个空间的周云讫,能看见大地之心以外的情状:“来了?”

  她问得简洁。

  周云讫巨大的龙瞳,缓缓地转了转,定在了云雀的身上:

  “对。来了。”

  众人心底俱是一沉。

  ——“天”,来了。

  “没人活着。”周云讫虚弱地道,“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

  在毁灭一切的金光之下,所有生灵在瞬息之间,都化为了飞烟与尘埃。

  云雀怆然闭眼。

  还是晚了一步……

  话音未落,陆梨衿用力地甩开闻征的手,大步走向了银色洼地正中的青铜巨柱。

  八条黄金长蛇,冷冷地觑着她,像是垂视着世间的冷眼,旁观着一次寻常不过的牺牲。

  闻征也想跟过去,被白潇辞死死地按住了,只得嘴上道:“小陆!!”

  陆梨衿回过头来。

  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渺魂烟,随时都要淡得和空气一般颜色,依稀是向着闻征笑了笑。“空识色”侵蚀了陆梨衿的四肢百骸,她现在实在是太过虚弱了,甚至都流不出一滴眼泪,用来和闻征辞别。

  算了。

  陆梨衿艰难地呼吸着,朦胧间想,到底要怎么告别呢?

  告别是为了重逢的。她与闻征,今生今世,哪能再相见呢?

  对啊……对啊。

  陆梨衿举起了手,几近透明的手指上,戴着闻家的主母扳指。她摘下了那枚扳指,这个简单的动作,在陆梨衿身上都显得无比吃力。

  陆梨衿用尽全力地扔了过去:

  “闻征。这个宝贝,就别便宜因果蛇了。”

  “替我保管好哦,这是我的东西。”

  “……”

  她眨了眨眼睛,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终是没什么要说。陆梨衿不再废话,吃力地转过身去,走向了青铜巨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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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云雀祭出丝线“梳骨寒”,将陆梨衿整个人,悬吊在了黄金巨蛇之上,这是周炎在真.大地之心,从物质树那得知的献祭方法,也是最快速启动因果蛇的手段。

  ……但是无比地原始而残忍。

  “兄弟,”薄磷目不忍视,低声对闻征说,“别看了。”

  闻征没说话。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塑。

  陆梨衿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她白生生的手腕和脚踝,皆被云雀的丝线切开了,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流落下来。

  云雀的手指微微地发抖:“……”

  “雀雀……”

  陆梨衿的唇齿,不住地发着抖,虚弱地挤出气音来:

  “往我……往我脖子上……割一道……你这样放血……到天亮都流不完……”

  云雀下意识地看向闻征。

  闻征没理会云雀的眼神。他怔怔地看着小陆,眼中空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陆梨衿嘶声厉喝:“快啊!!!”

  ——天就要来了,云雀你在磨蹭什么?!!

  你不是……你不是最冷面冷心的罗刹鬼骨女么?

  被小陆大夫一吼,云雀的眼睛惶惶地睁大了,寒潭凝碧一样的眼睛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来。

  云雀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小陆……”

  ——唰!

  这一道丝线又狠又快,陆梨衿优美而脆弱的脖颈,几乎整个都被切了开来,飚飞的血液亦如红樱怒雨,扑簌着浇在了八条黄金巨蛇上。

  陆梨衿闭上了眼睛,唇边犹带一丝笑意。

  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

  当、当、当!!

  陆梨衿的血液,激活了某种机关,整个青铜巨柱仿佛一尊黄钟大吕,震荡出动人心魄的洪亮声响。

  云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软软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整个青铜巨柱,焕然变成了黄金的颜色,这是第九条蛇。

  青铜柱,或者说,物质树,就是第九条因果蛇。

  此时第九条巨蛇缓缓地舒展着身体,青铜的表面逐渐化为了蛇鳞的纹理,小陆大夫素白色的身体,缓缓地滑进了巨大的蛇口中。

  震荡神魂的青铜钟声里,云雀双手掩面,啜泣不止:

  “小陆……对不起……”

  忽地,薄磷猛回头,刚想说什么——

  静、静、静。

  哭泣的云雀,惊恐的薄磷,怔愣的闻征,悲戚的白潇辞。

  此时像是皮影戏中的定格,通通凝固在了原地。

  动不了了……薄磷淡金色的瞳仁,不安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动不了了……

  这种力量只可能是——

  灿烈的金色,如同世纪末的炫光,猛地劈开了整个大地之心的昏暗!

  天硬生生地撕开了,现世与大地之心的空间障壁,闯入了这个神秘的空间里。

  祂要亲自毁掉“因果蛇”,这个唯一能够毁灭祂的武器!

  就在此时,周云讫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的龙吟!!

  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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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趁天撕开空间障壁的一刹那,云秦兵马俑飞身扑上,这些高大而巍峨的巨人,像是大地掀起了愤怒的狂潮,狠狠地拍在了天的身上!!

  天发出一声惊怒的狂吼!

  祂虽然没有形体,却有着物理实质,这些山岭一般巨阔的兵马俑,依旧能够死死地压住那片耀眼的金光。

  而这些兵马俑所听从的,居然是一个渔家女孩的临场指挥。

  小船娘灰头土脸,形容狼狈,但眼睛灼灼发亮:

  她做到了!

  她答应过陛下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的!

  陛下果然是最聪明的。周云讫的计划,就是趁天撕开空间障壁的瞬间,祂的力量被分散的那一霎,让云秦兵马俑硬生生地碾碎祂!

  陛下最厉害了!

  小船娘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躲藏,陛下……

  啪!

  周云讫金黄色的龙瞳,惊恐地收缩成了一点。

  小船娘的身体,像是脆弱的陶瓷,焊烈的金光猛地一扫,便碎成了光影和尘埃。

  女孩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便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烟尘卷涌,狂风飚溅,天在兵马俑化为的飞烟里,冷漠地站起身来。

  ——就这样的把戏,也想伤到我么?

  天学着人类的样子,发出冰凉而傲慢的笑声来。

  万暗里,静默中,尖厉而绝望的龙吟,响彻了整个大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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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给我……”

  周云讫竭力地活动着身体,明黄色的蟠龙,奋力地挣扎起来: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我的……”

  少帝实在是太过震怒和悲伤了,以至于像发了癔症似的喃喃自语,逻辑溃乱得几乎不成语句。

  是他害的。

  是他害死了这个蠢女人。

  要不是他非要小船娘去激活兵马俑,要不是他非要……

  她不会死的,少帝崩溃地胡思乱想,这是朕的女孩,朕的女孩怎么会死呢?

  到底是哪里搞错了?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当初不该那样约定的……周云讫绝望地哭号,像是丢了玩具的孩子,他应该跟她约定,让她不要死,不要死……

  不要……

  成百上千的龙鳞逐次闭合,明黄色的炼气汹汹燃起,整条伤痕累累的蟠龙,居然像一道灿烈的闪电,猛地飚射了出去:

  “朕、要、你、死——!!”

  天帝蟠龙.辟世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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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太慢了。

  天注意到了,这条幼稚又危险的蟠龙,它身上散发着与长城一样恶心的气味,早已变成了天的毁灭目标。

  天只是给了蟠龙一个眼神,暴怒的云秦天子,便整个儿定在了空中。

  只是——

  喀拉拉、喀拉拉、喀拉拉!

  空气中出现了无数道恐怖的裂痕,像是无数灼灼发光的蜘蛛网,这条蟠龙并没有认命地化为飞烟,反而怨毒而阴狠地盯住了天:

  朕、要、杀、了、你!!

  天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

  天无奈地伸出手去,像是撕碎一张纸那样,撕碎了整条挣扎的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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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磷,”云雀幽幽地唤他,“薄磷,听得到吗?”

  这是云雀的神识。此时,众人被定在原地,如同铜浇铁铸一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天的力量就是如此的恐怖和霸道,这是豪悍到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强大。

  祂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一切。

  薄磷的神识回应了云雀:“我在。”

  云雀寒声道:

  “待会儿,小白还有闻侯爷,是会去跟天拼命的。”

  薄磷心底蓦地一沉。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以至于四肢百骸都发起抖来:

  “你要……”

  “听我说。”云雀打断了他,“这样是打不赢的。因果蛇的启动,还差一小会儿,而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拖不了那么久。”

  天撕碎一条蟠龙都撕得如此容易。在祂的眼里,在场诸位高手,跟臭鱼烂虾无甚区别。

  ——要想办法。云雀睁着翡翠的冷眼,要想一个能拖住祂的办法。

  “还记不记得魁家大族长的话?在长城的裂口上,击杀灰发碧眼之人,会直接重创天的本体。”

  薄磷恍然睁大了眼睛:“……”

  他当然记得。当时上京一战,正是薄磷斩灭了黄鹂,让天沉睡到了现在。

  眼下,天降临之处,不正是一道现成的长城裂口么?

  而灰发碧眼之人……

  薄磷下意识地回绝了:“——不行!”

  他不能!他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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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能……杀死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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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冷冷道:“那你还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

  正是因为没有其他方法,薄磷才会如此崩溃。

  薄磷混乱道:“我做不到……”

  云雀打断了他:“你能。”

  “——我的丈夫,定做得到。”

  薄磷惶然地看向云雀,淡金色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悲哀的泪光来。

  他们能动了。因为周云讫暴怒的舍身一击,无意间分散了天的力量,而天此时忙着撕碎这条桀骜的狂龙,没能注意到压制众人的力量,已经被周云讫稀释了。

  而这就是云雀一行人,最后的机会。

  首先暴起的是闻征。他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所有的悲喜,都被小陆大夫的鲜血浇灭了,双眼里找不到任何的光亮。闻征的剑意绝望又悲怆,炼气暴涨成明金色的燎燎烈火,黑漆漆的烟云覆盖了他的全身上下。

  白潇辞轻叹一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抹向冷白色的刀身,佩刀“寒江沉雪”解放了最终形态,长达三丈的巨阔刀身唰然现形。

  千万不要傻到为我守寡啊……

  白潇辞想起内心深处的红色身影,唇边居然浮起一个微笑,当然,如果嫁给了别人,也千万别去我坟头炫耀。

  我这种小心眼,当然会吃醋的。

  ——这种小事,沁园春的掌门,应该做得到吧?

  白潇辞飞身掠出,向着盛大的金光,送出了此生最悍勇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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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根本没有把闻征和白潇辞放在眼里。

  凡人,蝼蚁耳。

  天随手挥出,祂在模仿夏日中,人类驱赶蚊蝇那样,轻而易举地先后拍死了两大高手。随后,天冷漠地调转方向,朝着因果蛇的方向走去。

  祂还记得要毁灭这个东西。

  ——等等。

  天猛地停住了。

  祂……是不是忘了什么?

  大地之心,除了闻征和白潇辞,是不是还有两个人类?

  天猛地回过头,看见了一双祂再熟悉不过的,翡翠色的冷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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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蓝桥春雪从云雀的背部汹汹刺入,又从她的心口探出泣血的刀尖来。

  云雀张了张嘴,鲜血漫溢出她的唇舌,云雀对天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

  ——你好,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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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浑身一震,定在了原地。

  祂定住过无数人,轮到自己时,才感觉到歇斯底里的恐慌。

  天能感觉得到,在祂的身后,九条黄金巨蛇次第睁开了青铜色的蛇瞳,像是十八只明煌无比的巨型灯笼。

  如果祂再快一点,是可以因果蛇一步,毁灭掉这九条长虫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天惶然地想,祂会中一个凡人的计谋?

  云雀挂在薄磷的刀尖上,活气早已断绝,但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九条长蛇垂拱着两道黄金色的身影,莉莉谢和陆梨衿手牵着手,站在群蛇的头颅之上,冷冷地对上了天的视线。

  她们齐齐开口叱道:

  “诛。”

  九条巨蛇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尖利,寒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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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滴答……

  暴雨瓢泼,天地空濛。

  苏锦萝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艳蓝色的眼睛。

  苏锦萝:“……”

  诶?

  诶???

  她怎么……苏锦萝莫名其妙,她明明记得,那道金光……

  ……她怎么没死?

  旁边传来一声活泼欢乐的声音:

  “我靠!!我没死!!哈哈哈哈我没死!!!”

  在苏锦萝震惊的视线里,哔哩哔哩从残骸中蹦了出来,手舞足蹈地转了圈:“哈哈哈哈哈哈——!!!”

  苏锦萝惊诧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没受过重伤一般,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此时的皮肤光洁如新。她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了苏罗耶教皇的眼睛,巨熊一般的老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意:

  “做得好。云秦人。”

  ——因为因果蛇启动了。

  因果蛇吞灭了“天”的因果。“天”一消失,被它驱使的气魔大群也跟着消失了,而被它和气魔大群杀死的人,也就没有了“死的原因”,通通复活了。

  人们恍惚地从废墟里站起来,缓慢地开始走动,欢声、笑声、哭声……云秦人和苏罗耶人紧紧拥抱,扶桑人和波斯人蹦跳在一处,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此时就像是一家人一样欢喜。

  “赢了!!”波斯王子翘着兰花指尖叫,“姐妹们,我们赢了!!!”

  一群壮汉跟着大喊,其实他们都听不懂波斯话,但跟着一起叫就对了:“啊啊啊啊啊啊!!!”

  “喝酒,喝酒!此时怎么少得了酒呢!”苏罗耶神官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手,最后干脆不装了,“大家快一起喝酒啊啊啊啊啊——!!!”

  苏罗耶人这么一喊,倒是集体冷场了,眼下打得一团糟,哪里还有酒喝?

  教皇笑着打圆场:“孩子们,只要活着,什么酒喝不到呢?”

  “那个……”

  纤细的女声插了进来。

  镜心秋月举起手,眼睛笑得弯弯如月:

  “……扶桑其实还有库存哦?”

  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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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稻荷嫌弃地摇晃着狐狸尾巴,“这群人类可以再吵闹一点吗?”

  加美子毫不客气地踹开了镜心春水,拿回了自己的神剑“天丛云”,重新挂回了腰间:“谁知道呢。”

  镜心春水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弟弟以藏放声大哭。两个大老爷们哭得梨花带雨,一狐一鬼都觉得这场面太恶心了,摇摇头走开了。

  稻荷偏头看着她:“接下来想去哪里?”

  “嗯……”加美子想了想,“去云秦吧。我答应了一个人类,要做她的宠物来着。”

  稻荷:“……”

  稻荷怒道:“什么都答应只会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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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美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诶?”

  稻荷跟着加美子来到了大地之心,被眼前的气氛吓了一跳,“为什么……这是……”

  大地之心里,致命的银浆已然散去,九条黄金巨蛇也消失不见。因果蛇吞灭了天的因果,同时也耗尽了自己的能量,重新化成了一棵干枯的青铜老树,光秃秃地扎在石质地面上。

  闻征安静地坐在树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几步之外,薄磷静静地跪在地上,云雀躺在他的臂弯里,像是沉沉地睡去了。

  ——她胸前刺目的血红,并没有因为因果蛇而消失。

  “作为因果蛇启动的条件……”白潇辞以为加美子和稻荷,都是云雀的好友,低低地解释道,“莉莉谢女帝和陆梨衿大夫,是不可能复生的。”

  闻征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加美子不管这个,唰地举起记事板:

  “云雀呢”?

  白潇辞愣了一下,他用的是扶桑话,没想到加美子的云秦字练得这么好。

  其实不然。加美子的云秦字,也只会写“云雀”两个字罢了。

  “云雀……”白潇辞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不远处的师哥,“她,不是天或者气魔直接杀的……自然是不在复活的范围内。”

  ——她是薄磷杀的。

  加美子寒在了原地。

  薄磷低头看着云雀,像是一尊雕塑,良久,才有一声干涩的哭号,从他的喉咙里撕扯出来。

  白潇辞轻声对加美子和稻荷说:

  “请让我的师兄和嫂嫂单独待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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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水淋淋的晨光,落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照得人们欢喜的眼泪,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欢声震天,笑语盈门,整个扶桑都沉浸在大难不死的喜悦里。前来支援的天海方舟一众,也受到了最热情的款待,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在临时搭建的小棚里,共同举起了大小不一的酒杯。

  “听到了么?”

  薄磷把酒浇在地上:

  “雀雀,大家……都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大结局。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