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说第二百三十二:终极,物质之树
半盏茶前, 薄磷方面。
“雀雀……雀雀。”
炙热的银浆将“大地之心”烫得一片灿白,脚下漆黑的冷水不断地溃退, 最后连薄磷所在的地方, 也变得溽热难耐起来。
薄磷翻腕抽刀,“蓝桥春雪”掠起一笔淬冷蓝幽的寒芒,冰冷的刀身笔直地刺进大地, 凛冽的刀意冻结了旁遭黑水,形成一处光华璀璨的黑冰王座来。
眼下的温度, 就算是昆仑玄冰, 也得被深渊银浆活生生地融了。
好在这是薄磷的炼气所化,只要他不死,冰就不会消失。
薄磷把云雀抱在了黑冰王座上。云雀漠然地睁着双眼, 像是断了提线的人偶,瞳仁里俱是吊诡的青铜色, 整个人都透着非人的异质感。
这副躯壳里的神魂, 已经被青铜柱污染了,无论薄磷如何呼喊,云雀都不可能醒来。
太屈/辱了。薄磷伸出手,把云雀散乱的鬓角, 捺到她的耳后去,这不符合云雀的结局。
薄磷知道。在他没有参与的那些年岁里, 云雀到底在和何等恐怖的东西做着斗争, 即使眼下大势已去、万念俱灰, 她也该是清醒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堂堂正正地咽下最后一□□气, 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青铜柱的手上。
薄磷还有办法。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薄磷俯下身去, 捧住云雀的脸颊两边, 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云雀的额头。风卷尘息刀凛凛的炼气,在他的气府里缓缓地走了一个周天,薄磷浑身上下皆是冒出幽蓝色的光焰来,进而,一笔枯白色的光柱纵贯天地!
风卷尘息刀.通天路。
雪老开锋,君临天下。
自打上京黄鹂一战后,敌人的强度就翻着筋斗的增长,原先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通天路”,在一众与“天”有关的牛鬼蛇神面前,倒被衬成了平平无奇的小把戏。
是薄磷这一路太低调。惝恍间,好像没人在意,当初上京斩灭黄鹂的那一刀,正是发轫于通天路状态的薄磷。
薄磷缓缓地撩起眼睫,淡金色的瞳仁里,翻滚着咆哮无休的暴风雪。此时他已经与冥冥中的天道法则融为一体,上体天心,与物两合,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都是他手中的刀刃。
但不同于以往的用法,昔日的薄磷开启通天路,都是为了战胜更强大的敌人……而此时此刻,薄磷收敛了自己旷远无边的杀意,他要对付的敌人并不在他所处的维度,薄磷需要释放出第二种力量:
神识。
纵贯天地的枯白色光柱,染上了一层恢诡的银色光泽。薄磷利用通天路的力量,大幅提升了自己的神识力量,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整个昏冥空旷的“大地之心”,实际上是一层伪装,为了保护进入其中的三维人类。大地之心真正的样貌,是不为低维生物所理解的形态,若是常人见了第一眼,变会陷入无休止的疯狂。
而如今,薄磷大幅提升了自己的神识力量,突破了那层粉饰太平的维度障壁,昏冥的坚壁逐渐剥落,露出大地之心原本狰狞的形貌来。
薄磷紧紧地握住了云雀的手。
体量巨大的信息蜂拥而来,薄磷的意识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但是薄磷没有陷入癫狂,因为他抓着云雀的手……他是来救云雀的,但云雀也同时在救他,薄磷能感觉到爱人的手,这是他不崩溃的精神支柱。
他进/来了。
他进/入了真正的大地之心。
薄磷额上出了一层晶莹的冷汗。他抬起头,恢弘华丽,恢诡怪诞。青铜质地的巨树纵贯天地上下,深不知深几许,高不知高几何,通身散发着辉煌瑰丽的光彩,映得整个铁灰色的天穹犹如白昼一般。八条黄金巨蛇盘旋其上,也只是沧海之一粟,青铜树巨阔得犹如天空的脊骨,就算是大如栲栳的巨蛇,在青铜树面前,也只是几条渺渺长虫。
——“物质树”。
薄磷的心底冒出一个词汇。他转动着淡金色的眼珠,看着八条黄金巨蛇,另一个名词冒了出来:
“因果蛇”。
因果蛇,原来不是太/祖/爷起的名字,而是……
“大地之心”,告诉他的。
薄磷恍惚地看向脚下,他踩着的地面,是柔软又坚韧的血红色,像是活物的肌肉纤维,甚至正在有张有弛地呼吸。它延绵开去,纵横不知几里,直到与天相接。
死与生,静与动,冷与热。这个空间古怪又和谐,诡异又合理,这已不是三维空间,薄磷真正地进入了四维的世界。
时间不再以常识所知的规则流动,甚至知识也不是按正常的秩序进入大脑,只要薄磷稍稍想起点什么,脑海里就会闯入惊涛骇浪一般的信息群。
薄磷应该跟小竹筱一样,早就疯了才对。但不过小竹筱是孤身一人下潜的,而薄磷留了个心眼,跟他一起进入的,是失去神魂的云雀。
薄磷抓着云雀的手,这是他的“船锚”,只要云雀还在,薄磷就能记得记得自己的“本我”,不会迷失在浩如烟海的信息量里。
薄磷头痛欲裂,但他没有昏厥,痛苦万状又清醒无比。
薄磷按着太阳穴,缓缓地想道:
“云雀去哪里了”?
物质树——也就是先前的青铜柱——迅速回应了薄磷的问题。薄磷牵着的云雀,陡地发散出无数道碧磷磷的丝线,云雀像是被千万条丝线提在了空中。
“她的神魂逸散在了平行宇宙里”。
薄磷的脑海里冒出一行信息。
薄磷没听懂:“平行宇宙?这是什么?”
薄磷眼前光晕一闪,碧绿色的丝线,勾勒出简易的图画,像是原始人的涂鸦一般:
“这是一条路”。物质树画了两道笔直的线。
“这是你自己”。物质树画了个火柴似的小人。
薄磷忍不住锐评:“你画画像云雀。”
都是灵魂画手!
物质树:“……”
物质树没理会薄磷的烂话:“你选择向哪里走?”
薄磷随手指了个左边。
两道笔直的线,陡地向左拐去,小人也往左走。
“这是你所在的主宇宙,依照你的选择,进行下去的世界”。
与此同时,薄磷的眼前,陡地分裂出好几个一模一样的图画,有的小人向右走,有的小人待着不动,有的小人掉头向后。
物质树解释道:
“这就是,‘另一种可能’,平行宇宙”。
薄磷:“……”
他文化水平其实不高,最多也就是看懂科举的八股文到底在放什么屁,要理解这种高深莫测的偃师知识,还得云雀来。
好吧,平行宇宙就平行宇宙,总而言之,云雀的神魂逃去了另一个世界。
下一个问题:
“她的神魂为什么会散逸?是你搞的鬼?”
其实薄磷很想问这鬼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四维空间,为什么又会如实回答薄磷的问题。但那解释起来一定很复杂,薄磷头痛发作得愈发厉害,他已经没这个心情了刨根问底了,薄磷只想找到云雀,接下来的就算一起被煮熟,那也好歹是死在一起的。
物质树的光芒一明一灭,仿佛是人在呼吸一般:
“是的”。
“我污染了她的意识”,物质树回答,“因为她企图探知我”。
还差点被她成功了。这句话物质树没说。
薄磷挠了挠头:“……这是坏了你的规矩么?”
薄磷心说原来是因为这档子破事?当时因为因果蛇死活没动静,云雀把神识探进了青铜树里,结果被物质树视为冒犯之举了。
靠!
——不好意思啊物质树老爷,咱们云雀就是个乡下鸟,不懂你们城里树的规矩!
“是的”。物质树继续回答,“我是‘不可知’——只有我告诉人类,没有人类来研究我的道理”。
“任何企图了解我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
薄磷:“……”
薄磷后知后觉:“如果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你会告诉我么?”
“会的”。物质树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我的法则。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薄磷:“为什么?”
物质树:“你的脑容量很有限。你不仅不会理解我给的知识,还会因此陷入癫狂。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薄磷:“……”
原来是因为我蠢。
薄磷:“那你愿意看到什么?”
物质树:“你们都变成树,与我作伴”。
薄磷的眼前,出现了大团碧磷磷的颜色,这是物质树在简洁地描绘,先前大地之心里狂涌的银浆:
“就像这样——你们被我吞没,就会变成树,跟我永远在一起”。
薄磷:“……”
原来是这样!!!
从深渊里涌出的银浆,就是这棵寂寞疯了的树,想要拉人跟它一起作伴么??
物质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随意评价我,很没有礼貌”。
“不了不了!!”薄磷连忙摆手,“我们都不想变成树!”
哪个正常人想被煮熟啊!
“?”物质树不理解,“做树,很快乐,你不会有,困惑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难题,在你心里,都会有答案”。
“你就是,全知全能的神”。
薄磷:“……”
说实话,如果站这儿的是周炎,可能真就答应了。
可惜站这儿的是薄磷,文化不过科举的小男人,心里头放下了一个云雀,再塞上两个活蹦乱跳的崽子,再也加不了其他的远大志向。薄磷的打算就是干烂那个b天,然后回家安生地过他的小日子,最好能向周云讫索要点金银财宝,数额呢最好是一辈子都花不完,日后也好给画眉做嫁妆,别让她给婆家看不起了。
至于八哥那小子娶媳妇要不要钱,那就他自己凑去吧,大不了打光棍。好爹爹薄磷如此盘算着。
薄磷果断地拒绝了:“不要。”
物质树画了个很可怜兮兮的火柴人,飞速地向薄磷跪下磕头:“求你”。
薄磷:“……”
薄磷纳闷道:“你都把我媳妇搞不见了,你求我能求到什么?”
要不是这里是高维空间,蓝桥春雪可能砍不到东西,不然那我早就把你锯了当八哥的摇摇车!
物质树:“……”
物质树恍然:“你是这样想的。我又理解了,人类的感情”。
说罢,物质树画了个笑脸,贱兮兮的。
薄磷:“……”
不知为何,他的拳头,变得很硬。
“好吧,”薄磷不想跟它胡扯了,“云雀在哪里?我替她道个歉,你把她的灵魂还给我。”
物质树晃了晃枝杈:“物质树不知道哦”。
“你/妈妈的!”薄磷的心态终于炸了,“你刚才还说你无所不知!!!”
——骗我这个没文化的是吧,我生吃你/妈/的坟墓!
物质树:“确实”。
在薄磷冲过来砍树之前,物质树又不紧不慢地补充:
“她的神魂,逸散到了平行宇宙里。这是随机的过程,我也无从知晓,她具体会在哪个宇宙”。
薄磷吐血:“那有什么办法?全知全能的神救一下啊!”
物质树:“穷举法。你可以挨个去找。反正时间是停滞的,从理论上说,你总能找到”。
薄磷谨慎道:“有什么代价?”
物质树恍然大悟:“我要索取代价吗”?
薄磷连忙叫道:“——不要!不可以!你就此打住!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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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消失了。
物质树也不知道,薄磷究竟要找多久。
也许是下一瞬就找到了,也许是永远都找不到了,饶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失去神魂的云雀,漠然地坐在原地,像是被遗弃的偶人。
物质树静静地望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四维刻度,物质树终于决定说话了,在云雀的心里写道:
“他还挺爱你的”。
其实“爱”这个字,物质树也不甚理解,它甚至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在云雀的心中写下这句话。
可能是它也被云雀污染了吧。物质树感觉到了云雀半生里鲜明的爱恨,复杂的恩仇,纠葛的因果,第一次感觉到了情愫:
寂寞。
薄磷骂得很对,它真的很寂寞。
如果有人能跟它说话……
“嘿!!!”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大地之心,猛地扑上了物质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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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树:???
它立刻明白过来了,有人也突破了维度坚壁,进入了真正的大地之心。
眼前男子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唯有双眼发光,状若疯魔:
“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物质树又亲又啃,物质树茫然了片刻,既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正当物质树还在处理心里那股陌生的情绪(人类把这种情感称之为“遇到变/态后的愤怒”),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别他妈叫了!正常点!云雀在这里……薄磷呢?薄磷人呢?”
白衣衫的刀客翩翩现身,好似山巅一抔孤雪,清冷出尘,超凡脱俗,正是“白无常”白潇辞。
而抱着树的则是——
周炎抱着物质树不撒手,他太激动了,他老泪纵横,他尖叫不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潇辞:“……”
周炎:“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潇辞:“你正常点……”
周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潇辞:“……”
白潇辞受不了了:“你正常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炎冷静了,他吸了吸鼻涕,拍了拍白潇辞:
“小白啊,你们年轻人,要稳重啊。”
白潇辞:“……”
他不是很想跟这神经病说话。
白潇辞自然是搭天海方舟来的。
作为“天下驿”凌霄阁的阁主,白潇辞的身上,肩负着云秦有史以来,最重要的邮递使命:
把“科学家”周炎,带进“大地之心”。
白潇辞一路惊险无数,他拽着柔弱不能自理的周炎,穿过了战场上的十万火线,从气魔大群的罅隙里逃出来,踩上了海底扶桑的土地。又在加美子的指引下,白周二人成功与镜心春水汇合,甚至见到了老熟人,闻征和陆梨衿。
是以,白潇辞和周炎,与闻征和陆梨衿一起,来到了大地之心。
这里其实出了个巨大的岔子,那就是来到大地之心的,不只有四个人类,还有混在冷却水中的气魔……
又是一番血战,其中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白潇辞不愿回想,暂时按下不表。最后,在闻征的力保之下,白潇辞开启了通天路,把周炎也拽进了真正的大地之心。
总之,眼下的情况是:陆梨衿能否成功献祭,又能否成功开启和操纵因果蛇,都要看周炎能从物质树上问出什么来。
周炎摘掉眼镜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呜……”
白潇辞:“……”
大哥,你怎么又哭上了?
好在四维空间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概念和运转都不相同。他们在这儿拖多久,在现实世界也只是一瞬间,周炎有的是时间发癫。
物质树试探着传教:“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也变成树吧”。
周炎不假思索:“好耶!!!”
白潇辞怒道:“不要随随便便私定终身啊!!!”
物质树用枝杈拍了拍周炎,它一时间有些感动,居然真的有人类,愿意变成树,永生永世地陪伴着它。它心情大好,物质树的枝杈上,开出了一朵黄金色的小花来。
周炎瞬间赢得了物质树的好感,接下来的工作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周炎的大脑结构跟所有人都有区别,他的脑容量是常人的几百倍,他能跟物质树进行流畅的信息交换,物质树也不用担心周炎被信息流逼疯。
毕竟,周炎可是自称“地球人”,难不成地球人都这么聪明?白潇辞站在一边无所事事,在脑中胡思乱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炎发出一声恍然的感叹,从地上站了起来。
“怎么样?”白潇辞紧张地问,“你问到了么?”
“不,不是问,这也太肤浅了。”周炎深沉地说,“是我理解了科学原理。果然,世界的尽头,还是伟大的数学啊!”
物质树振奋地重复:“数学!数学!数学!”
白潇辞:“……”
白潇辞认命地摆摆手,打断了这俩卧龙凤雏:“停,说点我听得懂的。”
周炎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的神识,在‘通天路’的加持下,也只是能迈入真正的大地之心而已。再告诉你知识,你的头脑无法负荷,最后只能陷入疯癫。”
白潇辞恍然:“那我带你出去?”
周炎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他不是为了讨好物质树才答应要变成树的。
他是真心地想留在大地之心。
周炎远离故国多年,一生蹉跎在华胥秘境,能被云雀接到云秦现世,已经是莫大的侥幸了。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是异世飞来的流星,不愿再伶仃地漂泊下去。
与真理同在,这就是科学家,最幸福的归宿了。
他要留在这里,那么能带走因果蛇操作方法的,也只有——
周炎看向云雀。他的双眼本是棕褐色,此时与物质树一样,变成了青铜一般的吊诡颜彩,碧磷磷的深邃目光,正从老旧的眼镜片中穿刺出来。
白潇辞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连接了周炎与云雀,周炎在把自己的知识,以神识的形式直接传给她。
白潇辞悚然一惊,这一幕,他是不是早在哪里见过?
——那是华胥秘境,泰父之陵,墓室里的壁画中,云雀跪在无边无际的血红色里,脚边是一盏残碎的八角流穗宫灯。
女孩仰首向天,神情凄楚,冷灰色的头发、水碧色的衣衫,还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
此时此刻,云雀仰首向天,只不过看到的不是天,而是另一个“人”。
云雀与周炎对视,两人的眼睛里,都是青铜一般的颜色,只不过云雀的瞳仁,渐渐地清明起来,又化为了寒潭一般的翡翠色。
周炎嘶声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薄磷也出现在了云雀的身边。他形容未改,神情却疲惫而苍老,像是一个人孤身跋涉了亿万光年。
他真的从无数个平行宇宙里找到了唯一的云雀。
周炎的声音苍老而悲凉:“……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薄磷闻声抬头,随即一阵恍惚,周炎的声音,正是云雀在泰父陵里,听到的诘问——
原来,是他们太愚钝,不懂得命运在这么久以前,就出现过了提醒?
眼下,云雀张了张口,人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她迟疑地出声,云雀脆冷的声音,和这道苍老的疑问缓缓重合: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咣——!!
物质树轰声巨震,一如黄钟大吕,摇撼出宏大无匹的声浪,整个世界都被炸成了千片万片!
“辞儿!!”薄磷伸出手,“抓住我!!!”
根本不用薄磷多嘴,白潇辞手疾眼快地拽住了云雀,薄磷心说你拽谁呢,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但白潇辞的判断是正确的,眼下云雀得到了周炎的答案,物质树判断三人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把他们“排挤”出了真正的大地之心。从高维到低维,过程总是无比痛苦的,只有抓住神识最强大的云雀,才有神志正常地存活的可能。
云雀一手一个,分别拽住了薄磷和白潇辞,她找回了自己的神魂,也重新获得了力量,粹烈的银光交织为一道璀璨的锁链,牢牢地联结在三人之间。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发疯的深海鱼群,星流霆击而来,骤撞疾闪而逝。三人眼前都如同被闪电劈砍而过,光怪陆离的画面变幻不休:
树上的猿猴落在了蓊郁的地面上;
原始的人类高举起手中的火把;
古老的祭司在石板上刻下第一个文字……
人类的文明,以并不体面的方式,懵懂地诞生在了,这个残酷又美好的世界上。
至此,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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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炎坐在物质树下。
现在,这个世界里,就剩下一棵无所不知的物质树,与白发苍苍的科学家。
“把我的树枝砍去,”物质树伸出一个枝杈,“你做一根拐杖吧”。
周炎怔愣半晌,既而笑道:“连你也被人类污染了?”
“是啊”,物质树说,“就连我被污染了”。
周炎:“我们来想多项式复杂程度的非确定问题吧。”
物质树:“好的”。
“大地之心”陷入静默。物质树与科学家的交流,已经不需要语言,只需几个瞬息,海量的信息便能在二人之间交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炎感觉到了疲惫,在树下睡着了。物质树又寂寞起来,它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自己的树杈,在末端结出了一个黄金的苹果。
咚。
苹果砸在了科学家的脑袋上。
作者有话说:
大地之心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周炎不可能感觉到疲惫,这是一个浪漫的叙述——科学家睡去了。实际上,是周炎的人类之身,无法承受真理的体量,最后停止了机能:他死了。
物质树被云雀污染了,学会尊重人的意志,并没有把周炎变成树。
它们的故事就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人与天的最后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