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说第一百三十五:鬼镇.剪城四神(二)(1 / 1)

动如参商不须别 叶秀 471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2章 、说第一百三十五:鬼镇.剪城四神(二)

  白潇辞心下骇然:“是你?”

  “?”这下轮到狐丽惊讶了, “你认识?”

  “不,我不认识。”白潇辞清峻冷冽的眉宇向下压去, 蹙起深刻的纹路来, “……这个人,在大凉州,差点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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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在大凉州, 白潇辞被杀得着实莫名其妙(上文可见章节号26《说第二十三:第四日.通天箓》):

  对方是奔着“通天箓”来的,而白潇辞拿不出来——事实证明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 “通天箓”纯属“通天路”的以讹传讹, 而对方瞬间就动手了,连招呼都没打,白潇辞血溅五步, 差点命丧当场。

  而且最草的地方在于,以白潇辞的眼力, 居然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

  狐丽奇道:“这么厉害?”

  ——不过厉害也是曾经厉害, 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如今白潇辞解开心结,心境、功力、修为皆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华胥秘境的奇遇,整个人气息都为之一变。再者有“九尾火狐”狐丽并肩同战, 狐丽虽然相较起其他女子(这里的女子特指云雀或者这种战力奇卓的怪物)弱了一畴,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眼下甫一交手, 双方抽身飞撤, 彼此都为对方身手吃了一惊。

  白潇辞与狐丽掠身腾空, 前者足尖凌空一点,正是“踏雪寻梅”的借力之法, 白潇辞脚下绽开一朵六角冰花, 于狐丽并肩立在流风正中, 一红一白、一艳一素、一动一静,与来人冷冷相峙。

  深秋急雨,水沫濛濛,两人身周不知何时,被布下了千万根火红的丝线,犹如一张烈艳艳的天罗地网,把白潇辞和狐丽困在中央。

  红线的末梢皆汇于一双鸡皮老手上,白发老妪静默地立于十丈开外,瑰红重紫的宫装蒸腾着漫天大雨,像极了一道妖诡不详的诅咒:

  “老身,姜白氏。”

  姜家人?!!

  狐丽悚然一惊,心神巨震:“等等,你若是姜白氏……”

  剪纸派、傀儡派、皮影派并称云秦三大绝技,而剪纸派姜家曾是偃师一行中的万年世家,天机变时.时家、地机五陈.陈家、人机灵危.危家与之相比,都算是穿着开裆裤满街乱跑的小儿!

  要不是清嘉帝周火的“清嘉三屠”,以姜家的声威权势,统一江湖、号令天下,甚至与朝廷分庭抗礼,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姜家虽为一棵万年不倒的巨榕,遇上了周火这团焚天烈焰,到底还是要毁为焦木。

  面前这个盛装出行的白发老妪,鸡皮鹤发仍有当年风韵,此人正是剪纸派姜家“剪城四神”中的“剪女”,姜白氏!

  不,狐丽立刻否认,姜白氏这个年纪,早就升至“剪姥”之位,“剪女”应该另有其人……

  一阵粗豪的大笑声打断了狐丽的思绪:“你变得有趣多了,薄家小儿!”

  白潇辞冷冷一皱眉头,不悦地纠正道:“鄙姓白。”

  老妪身旁陡地卷起一阵嚣狂劲风,一道身影从天暴降而落,仿佛是猛虎下山、雄狮落地,雨幕再次被震碎成千万破片。

  来人身形高大威猛,形貌粗犷不羁,身上披挂着冷光流转的机关甲胄,也不知是何等金属材料制成。之前差点把狐丽背脊旋裂的古怪兵器,被这人随意地持在手中,肌肉虬结的手腕轻轻一转,狰狞锋利的扇叶刀片便呜呜地旋转起来。

  狐丽倒吸一口凉气:“姜家最强,剪皇尊礼?”

  ——如果是尊礼亲自出手,那么之前白潇辞还能留着一条命,都算是白潇辞命大!

  “这小娘子认得咱家?”猛汉豪声大笑,对狐丽的忌惮颇为受用,不甚在意地挥手,“你这刀耍得确实漂亮,但总归是女人的刀,轻飘飘的,无甚力气。咱家见你确实是个烈女,也不想拿你性命,你现在走人便是!”

  狐丽敛衽一礼:“晚辈不知何事得罪了剪皇剪姥二位前辈?”

  “得罪?”剪姥姜白氏低哑地一笑,“年轻人,莫要妄尊自大。”

  狐丽面色一沉。

  剪皇尊礼一声呵欠:“哎,只是有人想要你们性命罢了。小娘子莫要多嘴,走人便是,咱家不听由头,只取性命!”

  白潇辞冷冷撩起眼皮,嗓声森然,冒着臆想中的血气:

  “——你倒试试?”

  狂风一卷,碎雨纷纷,白潇辞衣袂怒张,暗风狂飙,寒气弥漫。白森森的炫光猝然一闪,幽蓝的冰晶四下狂蔓,纤细宛曼的寒江沉雪猝然横展开去,长达三丈、横有一丈的冷银巨刃当空现形,赫然是寒江沉雪的真正形态——

  千山飞绝!

  六道炽烈的银光缠身飞舞,仿佛是太阳瑰丽炫灿的日冕;那是六把相对纤细小巧的刀刃,甫一现形便对抗上了蟠天际地的火红丝线,旋切出熠熠明灿的点点火花。

  剪皇尊礼一愕,随即朗声笑道:

  “有趣!有趣!薄家小儿,着实有趣!”

  唰!

  千山飞绝猝地向前突进,撞碎雨幕重重,朝着剪皇尊礼刺势磅礴地斩下!

  尊礼爽朗的笑声并未消散,身形却陡地一闪,他身材高大健硕,速度却不下白潇辞,转眼间便出现在了千山飞绝的刀背之上,造型奇异的兵器向着白潇辞旋削而来!

  叮叮叮叮叮——

  白潇辞来不及召回千山飞绝的巨刃,六道飞舞游走的细刃抢在扇叶之前,勉力截下了飞旋的奇异兵器。呜呜疯转的扇叶刀刃疾撞在这六道细刃上,毫不留情地撞开了这些体量纤细的飞刃,两兵相击时骤然炸开劲烈的冲击风暴,刮得白潇辞倒飞出十几丈的距离!

  “听闻‘风卷尘息刀’是云秦第一刀,”尊礼轰声大笑,“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第一’法!”

  白潇辞面无表情,心神一凝,炼气陡发:

  风卷尘息经第一.将军拓印!

  千山飞绝看似笨重迟钝的巨刃陡地一震,爆散为耀眼欲盲的白色流萤,幻化为滔天垂悬着的巨刃之雨,直指尊礼暴拥疾卷而来!

  剪姥姜白氏眸光暗郁,白潇辞进步之神速,确实令她始料未及。姜白氏褶皱横陈的手指一勾,漫天红线猝然一动,但一殷红的刀光追风赶月而来,朝着姜白氏当头劈下!

  这一刀狠戾无情,这一问娇柔婉转:

  “喂,你在看哪里?”

  狐丽猝地出现在了姜白氏的近前,她的身法比白潇辞更似鬼魅,飞舞旋转的裙裳比榴火还要烈艳!

  姜白氏悚然一惊,她确实大意了,白潇辞的“千山飞绝”太过惊艳,导致她忘了关注那个火红衣裳的年轻姑娘——

  江湖上的老一辈,向来是看不起年轻人的。

  而江湖上的老怪物,比起那些年轻力壮的少侠,更看不起相貌娇娆的年轻女子,她们的武器只是青春而已,心机也只是为了讨好男人,论起真功夫来,哪能轮得上她们?

  但狐丽的本事,确实大大出乎了姜白氏的意料。

  姜白氏手指微勾,红线唰然收卷,在面前缠成一线,锵然抵住了狐丽削斩而来的一刀!

  狐丽咧嘴一乐。

  狐丽的身形刹那一变,以刀线相交处为抵,轻盈而鬼魅地一转,仿佛舞姬风情万种的折腰,千重万重的飞红里探来窈窕宛曼的腿,狐丽一足飞出,猛地踢中了姜白氏的胸口!

  她以腿为刀,以腰为轴,旋身送出了风月刀中以点破面的一招:

  风月刀第二.点绛唇!!!

  姜白氏心道不妙!

  距离!距离!距离!

  方偃交战之时,最要命的就是距离!

  姜白氏就算再强,也是个偃师;而狐丽再弱,也是个方师!

  是她、是她太傲慢了……

  姜白氏整个人都被狐丽一脚踹了出去,胸腑剧痛、淬体俱裂,嗓喉里飞出一口血箭来;狐丽收势出刀,猝然发难,身形飙射成一道烈艳无畴的猩红闪电,断金截玉的刀锋猛地向姜白氏的咽喉追赶而来!

  姜白氏急急挥袖,重紫瑰红的宫装大袖中掠出千百个红色的剪影,落地便化为形貌狰狞的纸人杀手;而狐丽眉毛都没动,脚下运起步法“飞鸢泛月”,穿花绕树一样地掠过剪纸的重重阻碍,海棠一样嫣红的刀锋宛若阎王催魂夺命的下帖,依旧直追姜白氏杀来!

  看轻我?随便;下地狱,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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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故就是在一瞬发生的。

  等到狐丽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来人半点杀气也无,好似凭空出现的一尊佛,安静、沉凝、毫无生机,眉细如星月,瞳冷似寒泉,唇上一点朱砂红,冰雕一样的美人,连丽色都像是冻结了千万年。

  她出现在狐丽正上方,快得毫无预兆;女孩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来,向下冷冷一指:

  “你,死。”

  狐丽瞳仁一缩,她听出来了,若姜白氏年岁渐高,已成为“剪姥”,那么这位,就应该是剪城四神之一的“剪女”——

  随着剪女的下令,似乎有什么机括启动,三四道疾影朝着狐丽飙射而来!

  什么?

  雷/火/弹——这是雷/火/弹——!!!

  这个剪女出手就要狐丽的命,她以黑/火/药所致的机关器为武器,朝着狐丽砸下了三颗雷/火/弹!

  狐丽心底大寒,任何方偃的淬体,都拦不住黑/火/药的爆炸……

  轰!!!

  烈光熊熊,猛风飚起,黑烟滚滚,三颗雷/火/弹猝然炸开,震得深山小镇都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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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狐丽睁大了眼睛,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白潇辞在雷/火/弹/爆/炸之前勉强赶上,千山飞绝勉强撞飞了一记雷/火/弹,剩下两颗在巨刃刃面上轰声爆炸,巨大的威势直接把白潇辞砸进了地里。

  雨声潇潇,血色郁郁。

  黑/火/药前众生平等,白潇辞再强悍的淬体也是白搭,这一炸直接刨开了白潇辞的胸膛,他本是明玉白雪一样的好姿容,如今衣衫尽破、皮翻肉卷,像是一碗打碎的红汤。

  赶上了……他赶上了。

  狐丽怔愣了片刻,既而剧烈地发起抖来:“……”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狐丽觉得自己算好了,她是多么自私自利的女人,她得死在白潇辞的前面,好让她不再伤心。

  怎么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敌人强大得前所未见,只需一个不慎,千般心绪、万般情思,都炸成了血和泥。

  这就是……江湖啊。

  白潇辞给她的,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的、纵览天下的美梦,太美好也太短暂,以至于狐丽时时恍惚,自己本是个身出高门、深受宠爱、无所顾虑的自在侠女,拥有令凡常女子都羡艳的伴侣和爱情。

  不是的。

  她是“九尾火狐”,那只一直在泥里打滚的,那只狼狈不堪的,那只一无所有的小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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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潇辞真的没想太多。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大事不好”,三颗雷/火/弹炸下来,狐丽一定死无全尸,他一定得做什么才行。

  ……只是电光石火的功夫,他来不及去考虑太多,包括自己的生死安危,都不那么重要了。

  好在他赶上了……他到底还是赶上了。

  白潇辞其实并不了解狐丽的过去,只要狐丽不主动说,他绝对不会开口去谈。

  他知道狐丽命不好,出身也不光彩,经历倒是传奇。她和自己并不一样,没有值得尊敬的父辈,没有值得骄傲的师门,没有值得倚靠的武力。

  狐丽一无所有,却能爬上小春门掌门的位置,成为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巨头之一。

  这很了不起。

  令他动心的,就是这个了不起的狐丽。

  但是偶尔白潇辞也会难过,自己与狐丽相与得太迟太迟,很多事情都败在一个“来不及”。

  来不及参与狐丽伤痕累累的过去,来不及为她分担那些风风雨雨。

  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

  ——好在他现在赶上了,倒是弥补了这一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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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丽看着白潇辞愣怔了片刻,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早过了哭哭啼啼的年纪。

  狐丽霍然起身,横刀而立。

  如今剪姥姜白氏、剪皇尊礼、以及半路杀出的剪女,成三足鼎立之势,把狐丽困在中央,冷冷地看着她。

  白潇辞死了的话,狐丽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被杀只是时间问题,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

  她为什么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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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男人死了,她也马上要死了,不害怕么?

  她既然无喜无悲,方才那么惊恐骇然,又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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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丽胸腑缓缓地起伏了一轮,口鼻呼出雾白色的长线,全身上下的灵息起伏激荡,外扩为暴涨不息的火红炼气。

  她很清楚,她只有一击的机会,她的武力也只能带走一个人。

  足够了。

  狐丽眉宇下压,瞳光灼灼,杀气凛凛:

  足够了。

  她“九尾火狐”,能带走一位剪城四神,下了阎王殿也能算是谈资一件!

  哗!

  剪姥姜白氏最早动手,红线激射而去,把狐丽缠裹在其中——

  唰!

  雨幕碎裂,裙摆怒张,狐丽的身形好似一道夭矫的火龙,贴着红线飞旋出去,在半空中游弋出一道炫烈的圆弧!

  剪皇尊礼轻叹一声,似乎不明白狐丽为何要自寻死路。他手中造型狰狞的奇异兵器突然消失,接着在狐丽背后猝然现形——

  ——锵!

  金属相击之声凄厉至极,狐丽在瞬间以刀刃为抵,格挡住了疯旋不休的扇叶刃身,既而以这点着力,把自己猛地挑向了空中——

  狐丽臂膀猝然一震,“锦囊艳骨”脱手飞掷,飞旋的刀身化为一团熊熊烈火,仿佛是天外暴降而来的陨石,轰然砸向一旁的剪城剪女!

  风月刀第三.天火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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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女面沉如水,嗓声清冷:

  “嗤。”

  江湖上的,小泥腿子。

  剪女向着这团去势无匹的烈焰一指,仿佛壁画中胆敢指向太阳的神女,表情倨傲,气势森严:

  “炸。”

  狐丽瞳孔骤然一缩: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她的命械,可不是凡常器物,怎么会——

  砰!!!

  爆裂声响随之传来,威慑江湖的凶兵,狐丽的命械“锦囊艳骨”,服从于剪女的旨意,凌空爆炸,仿佛焰火。

  “你,”剪女皱起淡若罥烟的细眉,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好幼稚啊。”

  你怎么敢觉得,就凭一个你,伤得了剪城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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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嗖!!!

  一道疾影骤然闪过,隐隐中可见沉雄悠扬的龙吟,密雨纷纷碎裂开去,漫天都是绚丽的虹彩!

  剪女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抽身后退,一道暴风轰声刮来,剪女神思一凝,炼气陡发:“炸!”

  爆声响起,火光飞溅,但这道暴风去势未减,从滚滚浓烟中飞旋而来,重重地抽打在剪女身上!

  这是一记鞭腿,腿线玲珑宛曼,肤质白皙如玉,但细细看去,可见银光玓瓅的细小龙鳞。

  龙女强悍恐怖的护体龙鳞,可不是一点小爆炸能奈何得了的!

  绵绵一腿扫出,踹飞了剪女,熔金色的龙眼里,瞳孔收缩成诡异的窄线:

  “喂,你们……”

  “干.了.什.么.啊?”

  绵绵这一记腿刀,威力比狐丽大了百倍不止,剪女当即飞出了数十丈有余!

  姜白氏喝道:“小小爬虫,竟敢插手云秦内务!”

  盘根错节的红线突然暴涨开去,化作一片片烙红的细长钢条,陡地缠卷上绵绵——绵绵发力飞踢,脸色陡然一变,触及钢条的龙鳞,被烫成了焦黑的一片!

  绵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火毒?

  锵!

  长/枪如雷如电如龙,飕然挑开飞舞的钢条;既而枪缨猛地一抖,三棱枪尖骤然刺向姜白氏!

  盛临城飞身赶到,面无表情,直接开打。

  剪皇尊礼眼神一亮,洪亮地笑道:“好小子,跟我打!”

  飒——!!!

  一股霸道、狂放、寒冽的炼气凌空而现,朝着尊礼汹汹横斩而来!

  尊礼心下一凛,这个感觉与白潇辞师出同门,但论起声威却要强悍些许,若说白潇辞是行云流水,潇洒飘逸,正好被尊礼死死克住;那么这股刀风则是汪洋恣肆,豪悍至极,与尊礼一模一样!

  这是……风卷尘息刀?

  砰!!!

  尊礼心下大惊,知道避无可避,他伸手向前,机关甲胄猝然变形,他右手赫然化为一面钢制巨盾,急急地挡在身前;明烈的刀锋如同削入软泥之中,把这面巨盾一分为二,暴烈的刀风甚至袭进了尊礼的胸腑,把他硬生生地击退了数步!

  “哟,还挺厚?”

  薄磷抬起头来,两眼微眯,神色冷淡:

  “——来,兄弟,跟哥玩玩儿。”

  作者有话说:

  薄磷:?听说你想看看风卷尘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