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请叫我大怨种
装作不知?道?老师口误的“小兔崽子?”, 赵泽瑜道?:“老师慧眼,有些事我确实有些拿不准。”
到?这时他琢磨着措辞才微微有些苦恼似的,五官稍稍有些紧凑, 终于有那么一点年轻人应当有的样子?。
多少有些活力了?, 而且应当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
任北峰也不催他, 十分乐意看自己这个?小弟子?不经意间露出点少年情态的烦恼, 好歹让他感?觉自己是真的在和自己的小徒弟,而不是和一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狐狸说话。
“老师, 您是否知?晓皇兄打算将登基大?典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五?”
任北峰手哆嗦了?一下, 茶杯中还略烫的茶水险些洒在他的手上, 幸而赵泽瑜眼疾手快,及时出手稳住。
任北峰收回自己心里想的所谓不是太难办的事,这事可?真不小。
他是知?道?赵泽瑜犯拧巴给自己定的这个?生辰日的,赵泽瑾在这个?日子?安排登基大?典怎么可?能没?有特殊的含义?
见老师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赵泽瑜不由?得失笑:“我昨日劝过兄长,不过他意已决, 我没?能劝得了?,这事便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任北峰本就是赵泽瑾找来?给赵泽瑜当老师的,当初若非肯定赵泽瑾的为人才华,也不肯答应他的请求。
他本也不想提防怀疑赵泽瑾, 只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前两任皇帝待到?政权稳定之后是如何对待这些功臣的, 又是怎样唯我独尊、祸乱朝纲的, 实在是不能对这些皇帝抱有怎样的期待。
上位之前, 谁还不是装得礼贤下士、励精图治的,上位后,谁又不是专/横残暴,昏庸无道??
赵泽瑾能比他的父亲墙上许多, 可?谁又知?道?这个?贤明的保证时间呢?而且当初他看不透赵泽瑾,现在自是更?看不透,对自己不了?解而强大?的事物心怀畏惧,这是人之本能。
他一个?没?有实权又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不怕什?么,可?小瑜他既是亲王,又有不世军功,简直是将历朝历代被陛下忌惮的方面占了?个?十成十。
而现在他独得圣宠,焉知?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若是帝王生出一心,这些会不会变成干政犯上野心勃勃的铁证?
届时帝王是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对眼前这个?人有多么宠信的,他们只会抽丝剥茧、一分一毫地将自己对此人的好与此人僭越生出不臣之心的“铁证”摆出来?,处决此等叛臣。
任北峰的脸色简直凝重得要滴出水来?,赵泽瑜不由?得失笑:“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今后便是一直在京城中当一个?只拿俸禄不办事的闲王了?,您担心的那些不会发生的。而且您总该相?信自己当初的眼光,相?信我追随之人吧。”
他本来?还是想瞒着老师的,见此情形也只能为着他哥的形象道?:“皇兄他和之前那些皇帝不一样的,若他真的有忌惮我之意,一个?月前我早该魂归地府了?。”
任北峰倏地抬起头来?,赵泽瑜连忙安抚:“老师,没?事的,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眼见老师要再上手将他周身好好检查一番,赵泽瑜站起来?自己在老师面前转了?一圈先是自己伸手敏捷,并无暗伤,这才让老师放心。
“当日西域守军被出卖,北燕人明面上猛攻三关,可?却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自西域绕道?偷袭于我。中军空虚,我同女君交手,到?底不敌,身受重伤,经脉俱断。所幸有忠心的不下和从前修筑的工事,这才暂时逃得一命。”
“是皇兄在晋原的私兵及时来?援,而后救治中皇兄又及时赶到?,唤醒我的意志,又替我用内力疗伤,我现在才能回来?。”
赵泽瑜并未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然?悄然?扬起:“老师,相?信皇兄,不要误会皇兄,好吗?他和先帝,和那些过河拆桥的皇帝真的不一样。”
任北峰看着赵泽瑜这模样,便知?一直以来?这小子?始终都是将他哥放在神庙之上崇拜的,说是信徒都不为过,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为了?赵泽瑾那小子?一直都肯把?命豁出去。
任北峰牙疼,他这个?老师也比不过赵泽瑾那小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好好的一颗大?白菜,偏生是颗一心为别人奉献的大?白菜。
“是啊,安王殿下边境四年早就威名赫赫,老朽也教不了?安王殿下了?,何必在这里忠言逆耳地讨嫌?”
这熟悉的阴阳怪气唤醒了?赵泽瑜在之前四年中每次夹在兄长和老师之间里外不是人的记忆,赵泽瑜当即想都没?想就道?:“我知?道?老师都是心疼我,为我着想的,老师最好了?。”
这本能熟练得让人心酸,赵泽瑜摸了?摸头上还没?出来?的汗,有点心酸地想:四年了?,他堂堂大?帅,战场指挥若定,踏平北燕青史留名,可?止小儿夜啼,如今却还是要夹在中间,活像是既惹不起亲娘又舍不得夫人受委屈的被他自己耻笑的没?用男人。
任老“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他:“所以你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陛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你翅膀也硬了?,还哪里有什?么要问老夫?”
赵泽瑜谦卑道?:“学生一介武夫,学问见识要向您请教的还多得是,老师实在是抬举我了?。”
和前两世记忆一起回来?的不只是深沉,还有脸皮。
他有些不知?如何发问,眨了?两下眼睛才道?:“皇兄所言确实多是金玉良言,而我也确实知?晓兄长待我好,只是我还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赵泽瑜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他自己对自己的心思一通分析,到?了?拟定作战计划这里却是又卡住了?。
作战计划可?分数种情况做数种应对变换,可?这在京城中他总不能拟定每个?月每日和兄长说多少话、话要到?什?么程度吧。
“谨守君臣礼仪、太过生分,我怕皇兄伤心,”在老师戏谑了?然?的目光下,他不得不若无其事地补上一句,“我自己……也确实不愿不甘。”
“可?若是太过肆无忌惮,我又怕显得得意忘形、徒增朝野非议,也怕让兄长厌烦。”
他这时是真正迷茫得像是不知?世事的孩童一样,风霜雨雪数十载,到?头来?他唯一不值得竟是如何同疼爱他的亲人相?处,不过考虑到?这位亲人身份实在特殊,倒也不怪赵泽瑜心思多又矫情。
哪个?“报君黄金台上意”的才子?在受到?帝王宠信时也都觉得自己扶植的明主同其他的皇帝都不同,或是因为区区几句“肺腑之言”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在君王那里有所不同。
市井之间拿皇帝编排的儿女情长的话本毕竟只是不曾了?解帝王之心混饭吃的穷酸书生依着大?众口味讨生活的东西,当不得真,又哪里会是石头心的帝王的写照呢?
任北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深不见底却唯独在亲情面前稚嫩的弟子?,心到?底软了?,有那样的父母,现在这位捷足先登的陛下在小瑜心中所占的已然?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地方了?。
便是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列举史上无数弑兄弑弟的皇帝,条分缕析地跟小瑜说若是他保持距离谨守本分还能平安富贵一生,靠近皇帝不知?分寸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又能如何?
他早看清了?,这孩子?重情,让他割舍掉这份亲情或者说当初救他出苦海的信仰不啻于杀了?他,他不会开心的。
所以那还有何好说的?他再如何迟疑只要赵泽瑾那边勾勾手指,还不是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不管不顾?
任北峰能教赵泽瑜如何抽丝剥茧、如何明察秋毫、如何识别人心,但唯独教不了?的是怎么放下根植二十年的信仰与对着温暖飞蛾扑火的决然?。
到?头来?,还要他这个?老师亲自把?徒弟送入火坑。哼,这位陛下还真是会蛊惑人心、多智近妖,是个?不世出的妖孽。
丝毫不成人他这番酸溜溜的评价中个?人恩怨分量极重,三朝老臣任北峰只能无可?奈何又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自己迷茫的小徒弟道?:“这你该问你的心,你想想同陛下只做君臣是何等感?受?”
赵泽瑜下意识地照做,不由?自主地抚上如针扎般刺痛又绵长的痛意,喃喃道?:“老师,它?好像很难过。”
任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种地本领高超的老农,被隔壁邻居送来?一颗水灵的小白菜,稀罕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给养成了?一颗大?白菜,结果大?白菜的心长了?腿似的往邻居家跑,回不去的话就无精打采连叶子?都蔫了?。
于是他就不得不忍痛将大?白菜亲自送回去,即使明知?道?回去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邻居就可?能把?大?白菜扒了?皮炖汤——如果不这样的话,大?白菜也只能从水灵的大?白菜变成枯萎的大?白菜了?。
任北峰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是啊,所以你自己不是已然?有了?答案吗?不论将来?世事有何变化,现在你不是受不了?同陛下生分吗?只要你有不舍,即使下定决心远离,最后都必然?会妥协,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扭捏畏缩呢?”
赵泽瑜总感?觉他老师现在憋着股火,只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道?:“老师的意思我明白了?,但凭本心而已,日后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御剑今后的事,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登高跌重的那一日,但现在我不后悔。”
“如若因为害怕放弃心中所愿,我才会后悔一生。”
他倒是越说越明朗,连一直平淡的气息都跳跃了?起来?,任北峰瞧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气当真是不打一处来?,实在是为自己门下出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小东西给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他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当徒弟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瑜:为什么我的老师和我哥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总有种误入婆媳档的悲催赶脚
老师:我的白菜啊
泽瑾:您似乎忘了,这白菜本来就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