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我骂我,我不会一气之下跑回老家,我不回老家,就不会进山,我不进山,就不会从树上摔下来。如果我还留在京城,就算我生病,我娘也会在旁边嘘寒问暖地照顾我,我甚至想,就算我死在山里,老头子大概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反正他儿子那么多,还都比我有出息。”
虽然他在笑,可元祐帝仿佛看到了那个孤零零躺在山里的少年陈敬宗,看见他一边忍着疼一边迁怒亲爹,一边迁怒一边又心酸亲爹对哥哥们更好,然后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紧跟着,元祐帝忽然明白刚刚陈敬宗为何会羡慕他被陈廷鉴劝谏了。
至少他想冒险做什么的时候,陈廷鉴会拦着,而陈敬宗在老家冒险时,爹娘都不在身边。
做子女的,厌烦时时刻刻被长辈约束管教,可真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长辈,希望他们能及时过来帮忙,希望他们能柔声细语地守在身边。
元祐帝甚至还想起他小时候生病,陈廷鉴也亲自喂过他喝药,他到底是太子,陈廷鉴有严厉也有温和恭敬的一面,可陈敬宗在亲爹那里感受到的,就只有严厉苛责吧?
心中五味杂陈,元祐帝恨恨地瞪了陈敬宗一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拐着弯替你爹说好话。”
陈敬宗:“皇上误会了,臣才不在乎他,臣是怕皇上坚持秋猎,万一受伤,长公主肯定要哭得泪眼汪汪,臣也会心疼担忧。”
元祐帝:“你进山那么多次只受过一次伤,凭什么觉得朕去一次就会出事?”
陈敬宗:“与会不会受伤无关,是关心皇上的人太多了,皇上忍心叫他们都悬着心?如果臣也有太后那般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娘,也有长公主那么温柔呵护的姐姐,臣万万不忍叫她们牵挂,可惜臣命苦,上面没有姐姐,只有两个哥哥处处压我一头。”
元祐帝:……
这么一比,他确实比陈敬宗过得舒服多了啊!
陈敬宗:“皇上想秋猎,其实御花园这么大,您照样可以施展身手,就说那些麻雀,小是小,飞得可快了,射中了才真正显得箭法了得。”
元祐帝看向树梢,在一根树枝上找到一只蹲在那里的胖麻雀。
只听说射狼射狐威风的,没听说哪个因为射到麻雀而闻名的英雄。
陈敬宗:“您先试试。”
元祐帝命小太监拿来弓箭,重新找只麻雀,“嗖”的一声,箭飞出去了,麻雀也飞跑了。
陈敬宗紧跟着射了一箭,箭头稳准狠地插在麻雀的脖子上,一头栽落。
元祐帝:……
陈敬宗拍拍他的肩膀:“皇上不必气馁,臣在山里摸爬滚打七八年才练就了这百步穿杨的好功夫。”
元祐帝:……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等戚瑾终于进宫,看到的就是陈敬宗在带着元祐帝射麻雀!
===第 142 章(天下第一实诚人...)
戚瑾出现时, 陈敬宗与元祐帝正站在御花园中间的景山之上。
站得高看得远,戚瑾距离景山还有一段距离,陈敬宗也发现他了。
陈敬宗微抿唇角, 眼中也透出不喜, 直到察觉元祐帝探究的视线,陈敬宗才迅速收敛异色,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寻找树梢的麻雀。
元祐帝用眼神示意大太监曹礼不要跟着, 他带着陈敬宗走远些,这才疑惑地问:“驸马莫非不喜戚瑾?”
陈敬宗马上道:“臣不敢, 戚大人翩翩君子, 又是您与长公主的表哥, 臣十分敬仰他。”
元祐帝哼了哼:“敢欺骗朕, 你可知该当何罪?”
元祐帝再安抚他道:“放心,朕只想知道你们之间如何结了梁子, 不会做什么。”
陈敬宗:“倒也没什么大过节,只是闹过一些口角, 跟您抱怨这些倒显得臣心胸狭窄。”
陈敬宗有些犹豫,看看元祐帝,试探道:“那臣说了,皇上要替臣保守秘密,不能告诉太后, 也不能告诉长公主,臣怕她们更偏心戚大人, 不对,皇上肯定也更亲厚戚大人, 臣还是不说了。”
元祐帝的胃口已经被吊得足足的了,眼看戚瑾已经走到山脚, 没一会儿就要上来了,他忙哄道:“你是我姐夫,将来你的孩子会是朕的亲外甥,朕当然更偏心你,你但说无妨,若错在戚瑾,朕会替你教训他。”
陈敬宗:“别,皇上不怪罪臣臣就知足了,可千万别将此事闹大,真闹大了,我们家老头子先要骂我一顿。”
元祐帝:“行行行,朕都允了,你快说!”
陈敬宗瞥眼山下,这才低声道:“那年演武比试,臣拿了魁首,害金吾前卫丢了前三,戚大人嫉妒臣,后来臣陪长公主去侯府为太夫人祝六十大寿,戚大人与臣同桌饮酒,喝多了,臣去解手,他也跟了过去,还故意找臣的茬,臣不得不与他在净房里过了几招。他纠缠不放,臣便拿长公主压他,希望他清醒点,他倒好,竟说什么如果臣不是阁老的儿子,根本连长公主的面都见不到,更当不上大兴左卫的指挥使!”
一个是他风度翩翩的表哥,一个是他英武不凡的姐夫,人前都仪表堂堂的,私底下竟然在净房大打出手?
陈敬宗兀自道:“当然,戚大人说的是实话,可大家都是亲戚,他这话也太不客气了,那不是公然打臣的脸吗,偏他能装,在外面总是一副把臣当好兄弟的样子,臣可没那么宽广的心胸,也演不来哥俩好的戏,要不是顾及他是您与长公主的表哥,他敢对臣假惺惺地笑,臣敢一拳打过去。”
陈敬宗担忧道:“您该不会不信吧?臣跟您说,越是他们这种看起来君子的人越会演戏,就说臣的三哥,小时候他想去冰上玩,但他怕被老头子骂,就撺掇臣去,等臣先上了冰,他再上来,回头老头子问起,他便说是为了照顾臣,那老头子当然只骂臣一人,反倒夸他爱护弟弟!”
陈敬宗背对他站着,朝元祐帝使眼色:“您问臣为何与两位兄长不和,臣才说了实话,您可千万别把这些告诉臣父,他肯定不会信的,反而认为臣故意在您面前诋毁两位兄长,那臣在家里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元祐帝:“驸马放心,朕言而有信。”
戚瑾面带微笑,温润如玉地问:“皇上与驸马在聊什么?”
陈敬宗冷声道:“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戚瑾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元祐帝:“不知皇上召臣过来,有何吩咐?”
元祐帝为不能出宫秋猎而心情不虞,那些大道理他当然都明白,只是想找人倾诉烦闷。
不过这份烦闷已经被陈敬宗排解了,元祐帝不想再提,解释道:“朕想练箭,想请表哥与驸马指点一二。”
戚瑾看眼陈敬宗,谦虚道:“驸马弓马娴熟,有驸马在,臣就不献丑了。”
陈敬宗硬邦邦地道:“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