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许青云看到警察的瞬间已经慌了,甚至没心思追究祝时风用地中海指代他。双腿颤抖着爬起来，过程中顺手将搭在额上的假发翻回去，动作熟练得让人想笑。

　　此时许青云头顶恢复生机勃勃的模样,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口几位警察。

　　怎么许文耀还没报警，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为首的那位警察走到了许青云面前，严肃道：“是许青云吗？”

　　许青云抖了抖，“我,我是。”

　　“你涉嫌参与一场跨域翡翠诈骗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

　　“没搞错,李立新你认识吧？”

　　许青云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打断了,紧接着报出的那个名字,更让他愣在当场。

　　原来和许青云一起卖假货那位就叫李立新，昨晚上被警方抓了个人赃并获,审问过程中供出了他这位从犯。

　　许青云听完下意识转头去看许青山,奈何对方早将头撇向一边，拒绝接收他求救的眼神。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无论我闯下什么祸,你都会帮我的。”

　　许青山从小就知道许青云身世，也正因为这样,从始至终都对这个弟弟很是纵容。

　　现在想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就算我们不是亲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是假的吧？大哥,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没理由这次不帮的对不对，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坐牢？大哥！！”

　　许青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许文耀实在看不下去，冷声打断道：“省省吧二叔，是你先不顾兄弟情分，我爸不欠你什么！”

　　无论许青云怎么哭诉，许青山都没看他一眼，他也知道这次许青山大概真的不会再管他了，就在他彻底绝望前，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宋闫磊。

　　“宋组长，他不帮我，作为朋友，你总会帮我的吧？”许青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牢牢抓住宋闫磊衣袖。

　　“你这是要我当着人民警察的面徇私枉法吗？”宋闫磊将衣袖一点点拽出来，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

　　这么无情的一抽，许青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被抽去所有生气。

　　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自己真的完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最终，面如死灰的许青云被警察架着带走，许青山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许文耀安慰道：“爸，二叔犯下的错跟你没关系，别太自责了。”

　　眼下拍卖会即将开始，许青山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许青云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要是他再不支棱起来，许家就真的完了。

　　此时此刻，在场除了许家人外，就数宋闫磊心情最为复杂了。

　　本来还想利用许青云把言灵赶出许家，别让她掺和进盗窃案里，这下好了，对方反倒把自己折进了去。

　　言灵能这么轻易穿看穿许青云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宋闫磊想到这，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不过他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短暂的慌乱过后，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毕竟他这么多年没干违法乱纪的事，言灵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想通这点，宋闫磊扑通乱跳的心脏逐渐趋于平静，就是在亲眼见识过言灵的本事后，又想到秦副局长说言灵年纪轻轻，有天赋又有能力，是不可多得的玄学天才。

　　那是宋闫磊第一次听秦副这样夸赞一个人，从那时候起，他心底就埋下了嫉恨的种子。

　　他一定要在大家面前证明，他这么多年不是白干的，有天赋又怎么样，他照样能用丰富的经验胜过言灵。

　　宋闫磊越想斗志越满，正当他打算就盗窃案和言灵宣战时，于杰先一步抱着手臂，犹犹豫豫走到言灵面前，“言大师，我刚刚不是要故意冒犯您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帮我把手接回去吧。”

　　宋闫磊：……

　　刚加满的气瞬间漏掉，宋闫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言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人挡在了她和于杰中间。

　　“这手是怎么了？”祝时风惊讶道，“我正好懂一些正骨手法，不如让我来帮你看看？”

　　于杰正想说不用，祝时风已经捏住了他的肩头，伴随着一声脆响，于杰再次痛呼出声。

　　“你！”

　　“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谢。”祝时风笑吟吟道，“别愣着，试着活动活动。”

　　这一下比之前要痛得多，于杰皱着脸动动肩又动动手，然后咦了一声。

　　“能动了，我的手又能动了。”于杰惊喜的同时又苦着一张脸，“就是动的时候会有点痛。”

　　“伤筋动骨一百天，痛很正常。”祝时风拍了拍对方肩膀，“回去多养养。”

　　他这么一拍，又拍到于杰痛处，于杰蹙着眉嘶了一声，五官都有些变形了，还要忍着痛给祝时风道谢。

　　于杰并不知道，本来他的手放着不管，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如初，还半点不带疼的，被祝时风这么一治，真的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言灵看着于杰被祝时风忽悠得左一句谢，右一句谢的，忍不住弯了弯唇。

　　宋闫磊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一个言灵已经够棘手了，又来个祝时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还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所有人都想结交祝氏掌权人，宋闫磊也不例外，自从上次见面和祝时风套近乎被无视后，他至今都耿耿于怀。

　　宋闫磊没好气地瞪了于杰一眼，心底再次积满愤恨，“言大师在算卦方面的确有些本事，要说查案还是欠缺经验，既然青山先生执意让你掺和进来，那我们就来比一比，看谁能抓到盗贼。”

　　“这几桩盗窃案涉及上亿金额，南江春景图更是无价之宝，却被宋组长用来争强斗胜，我看你长得挺着急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幼稚。”

　　言灵这话说得十分在理，就连宋闫磊带来的几个组员，也觉得自家组长的说法很不稳妥。

　　宋闫磊也不知道是要气言灵说他长得着急，还是要气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总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行，既然青山先生不愿意配合，那我们就先离开好了，等到画被偷了我们会再过来，还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后悔才好。”

　　他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走，于杰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组长，你先别冲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再抓不住犯人，怎么向上头交代？”

　　“确实，宋组长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好交代吧？”言灵凉凉道。

　　宋闫磊回头冷笑：“言大师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的闲事，你还是少管为好。”

　　“我也不是谁的闲事都管，得看得顺眼才行。”言灵说，“其实我也无所谓你在不在场，既然宋组长也是为了抓住盗贼，不如我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唯独祝时风抱臂站在一旁，一副围观吃瓜看戏的模样。

　　宋闫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打了一闷棍，完全想不明白言灵到底在演哪出。

　　“你到底想做什么？”宋闫磊戒备道。

　　“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言灵说到这顿了顿，视线不经意间瞥过他身后的几位组员，“和你的组员白跑一趟。”

　　宋闫磊闻言皱了皱眉，忽然又想到什么，“我说你怎么会让我一起调查，原来是想拉个垫背的，如果画真被偷了，你怕是要甩锅给我。”

　　“说什么呢？”徐天听不下去反驳，“我老大才不会耍这种小心机，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闫磊显然不信。

　　“这你不用担心。”言灵淡淡道，“如果画在我眼前被偷，我会承担全部后果。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还真是自信。

　　宋闫磊心里不屑，转念一想，言灵都这么说了，他不留下来，反而说不过去。

　　当即存了一点看好戏的心里，就看看到时候画真被偷走，言灵要怎么收场。

　　许青山本来就不怎么信任宋闫磊，刚才一番交谈下来，又觉得他目中无人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信任度跌到谷底后，就更不想让他参与进来了。

　　不过既然言大师都这么说了，必定有更深的用意，想到这，许青山便朝着宋闫磊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宋组长了。”

　　“不麻烦。”

　　等两人客套结束，言灵适时开口，“其实青山先生一开始，并不打算展出真正的南江春景图，对吧？”

　　许青山被她一语道破心中所想，有些惭愧道：“确实想过，我父亲生前很喜欢这幅南江春景图，这么多年也试着临摹过很多幅，大言不惭的说，其中有几幅临摹绝对能以假乱真，除了专业的鉴定人员，或是对这幅画有研究的行家，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纠结，一方面担心展出真品被盗，一方面又觉得用假画代替有违信义。”

　　他说到这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倒不那么纠结了，有言大师在场，想必那盗贼也无法下手。”

　　许青山这么信任言灵，让宋闫磊又遭受会心一击，他心里呕得要死，要不是抱着抓住盗贼把言灵比下去的念头，早撂挑子走人了。

　　这时候言灵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符篆递给许青山：“这是追踪符，只要让它沾染上画的气息，无论画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难怪言大师这么胸有成竹，原来是藏着这样的杀手锏。”宋闫磊挑起半边眉毛道，“有了言大师的符篆，我们只要坐等抓贼就行。”

　　宋闫磊当然不可能真心称赞言灵，他是故意这么说，是觉得言灵太过狂妄，只要多给她戴几顶高帽子，她就能膨胀到找不着北了。

　　人一旦膨胀起来，就很容易出错，他就等着言灵出错。

　　其他人倒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徐天扭过头朝林悦努努嘴，无声道：这人忽然吹老大彩虹屁做什么？

　　林悦指了指头：可能有点毛病。

　　两个人眼神交流的时间里，许青山独自走到保险库门口，将手掌放在门上，滴滴几声过后，黑色的大门缓缓朝一旁打开。

　　“哇，是掌纹解锁诶，这样的解锁方式，我还只是在电影里看过。”徐天一脸惊奇，“会不会很贵？”

　　如果不贵的话，倒是可以在家里安排一个，省得他爸老是担心家里进贼。

　　“其实是掌纹加虹膜解锁，也不算很贵，加上整个安保系统大几百万吧，之后每年要交一百万维护费。”许文耀说，“这间保险库只有我爸能够自由出入，里面还有三百六十度摄像头，就算飞进去一只蚊子，都会触发警报。”

　　“其实我一直想问，既然你们怀疑盗窃案和灵异相关，那无论怎样的高科技也拦不住鬼吧？”林悦疑惑。

　　“鬼魂确实能自由出入不被察觉，但他们不能带着一幅画穿墙，这也是为什么，前三次盗窃案都发生在拍卖会现场，那地方人多眼杂，顺着通风管道就能溜出去，根本发现不了。”

　　言灵这么一解释，其他人顿时明白过来。

　　“我们之前都没想过要检查通风管道！”其中一个大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宋闫磊也是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言灵厉害，皮笑容不笑道：“言大师稍微想一想，就摸清了盗贼的动向，这样的智商，用来抓贼还真是可惜了。”

　　“言大师要是做贼的话，保证谁也抓不住你。”宋闫磊明褒暗贬。

　　“以言大师的聪明，做贼未免大材小用。”祝时风真心夸奖。

　　言灵转过头时，正好对上祝时风看过来的目光：“确实，我真想要钱的话，手段会比偷画简单许多。”

　　祝时风眉头微挑：“比如？”

　　“比如我用一张傀儡符，就能知道你所有账户密码。”言灵朝保险库那头扬了扬下巴，“像那样的保险库，只要控制了你，就能随时自由出入。”

　　“我们家的保险库可比那大多了。”祝时风又笑了笑，“你想去的话用不着傀儡符，我随时带你进去，想要什么尽管拿。”

　　宋闫磊听到这额角狠狠一抽，以往没听说祝时风这么爱现，看来传言和事实果然有一定差距。

　　这时候许青山抱着一个盒子走出保险库，盒身通体黑檀木做，古典又雅致。

　　许文耀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两只白布手套戴好，上前帮着父亲一起将盒子放在桌上。

　　“这就是南江春景图？”宋闫磊第一个开口问道。

　　“没错。”许青山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古朴画轴，他小心翼翼的将追踪符放在画上，过了一会儿又将符纸递给言灵：“这样就可以了吧？”

　　言灵微微颔首，接过符纸放回口袋，许青山正准备盖上盖子，宋闫磊却叫住了他，“等等，把这个夹在画上。”

　　“这是什么？”许青山疑惑。

　　宋闫磊递来的是薄薄的两小片黑色晶体，类似于磁铁，靠近时会吸在一起。

　　“新一代追踪定鬼仪，不管距离多远，阴气多浓，都能精准定位，阴气浓度达到一定数值时，还能发出警报。”宋闫磊说着打开手机，此时界面上有个小绿点正在闪烁，显示正在定位中。

　　说起来和追踪符的效果差不多，许青山稍作犹豫后将晶体拆开，小心翼翼地吸在画纸两侧。

　　“没见过吧。”瞥见周围几个人满脸好奇，宋闫磊傲然道，“这些年来，我们特殊管理局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研究普通警员也能使用的抓鬼法器。”

　　言灵会画符有什么了不起，科技飞速发展，抓鬼驱邪再也不局限于符篆铜钱剑这些法器。

　　宋闫磊想到这，不禁忍不住又嘲讽起来，“等到彻底实现修道成果可复制化，一些固步自封的术士就会被时代的浪潮淘汰。”

　　“能把走捷径说得这么高大上也是没谁了。”徐天撇撇嘴吐槽，“这就像流水线产品瞧不起古董，这波属于登月碰瓷了啊。”

　　徐天这段时间也学到了一些怼人精髓，一下就踩到了宋闫磊痛点。

　　林悦也不给宋闫磊反应的时间，接着徐天的话往下道：“就像画画，不管AI画画再怎么厉害，也无法代替真正有创造力的人类，玄学也是一样，修道成果可复制化确实能让大家很快入门，却也有很多局限。”

　　“当然，我没有说科技化可复制化不好的意思，大家各司其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番话下来宋闫磊更是找不到反驳的论据，只能阴着脸道：“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也没意思，不如用事实说话，看看是言大师的追踪符比较厉害，还是我的定位仪略胜一筹？”

　　“要说谁会略胜一筹，不管科学还是玄学，都只是实现目的的工具，关键在于使用工具的人。”言灵说到这话锋一转，“不过宋组长这是把我当成对手了？真正较量的双方不该是我们和小偷才对？”

　　“或许宋组长警察当得太久，觉得腻了，想要换种身份感受一下。”祝时风淡笑着接过话茬。

　　宋闫磊闻言唇角一抽，“祝总还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演员，这身份还是想换就能换的？再说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警察，后来机缘巧合进入特殊管理局，这么多年也办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这其中获得的成就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祝时风听完就笑了：“宋组长还真是高风亮节，志向高远，像你这样的栋梁之才，待在特殊管理局太大材小用了，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这下轮到宋闫磊被人戴高帽子了，不过他压根没察觉，还逐渐膨胀起来，压根忘了上次和祝时风套近乎碰的那一鼻子灰。

　　估计也是他运气不好，刚好撞到这位心情差的时候，现在看来，传闻中喜怒不定、心机深沉的祝家三少，喜怒不定大概是真的，却未必有多少心机。

　　想通这点，宋闫磊又有了讨好的心思，“说起来，管理一家公司也不容易，特别是像祝氏这样的大企业，如果真能换种身份，我还挺想像祝总这样，将一家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肯定能收获更多成就感。”

　　这一番马屁拍下来，其他人都略显生理不适，徐天和林悦又对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波鄙夷的眼神。

　　偏偏宋闫磊处于膨胀状态，觉得自己这番马屁拍得特别不着痕迹，恰到好处。

　　“嗯。那你也只能想想了，毕竟你不是演员。”祝时风一脸认真道。

　　宋闫磊：……

　　虽然祝时风是顺着他刚刚的话在说，怎么他就是觉得自己被讽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