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贺年年没有再回原来的包间, 给大嘴发了个微信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就先回酒店了。
半小时后,大嘴打来电话问她情况。
她说没什么大碍, 就是喝得有点多, 想回来睡一觉。大嘴这才放下心来,说晚上再约着一起吃饭。贺年年没把话说死。
挂上电话后,她躺在床上想让自己睡一觉, 然而辗转了半小时,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打开手机, 微信里有秦铮和文文发来的问候, 还有她老板对她那份材料的反馈。
她用办公软件打开文件,几乎满屏的修订, 让她的酒意瞬间全醒了。
她连忙回复她老板说会尽快改好。
拿出电脑敲了两行字,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于是打开订票软件查找最快返回北京的机票,所幸当晚直达的那一班还有票。
她觉得再留在成都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早点回北京把她老板交给她的事情早点做完,所以她没有犹豫太久就订了机票,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一直等到进了安检,贺年年才给大嘴打了个电话, 说公司有事不得不临时回去, 顺便感谢了他这几天的招待。
大嘴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也要送她,但听说她已经到机场了这才作罢, 只能约好北京再聚了。
贺年年回到北京家中时已经是半夜。
她尽量放轻动作, 但还是惊动了贺恒。
贺恒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回来, 帮她倒了杯温水, 问她婚礼怎么样。
自从几年前, 贺恒没能顺利接老部长的班调离原岗位后,他就比以前清闲多了,对她倒是比以前更关心了。
其实贺年年也从她哥那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大概了解她爸当初没能顺利接班是有人利用了她和蒋禹涵的关系做文章,这才导致上面提拔了别人,被提拔这人又和她爸早年有些不对付,她爸才被迫调离原来的岗位。
可是后来,她趁着有一次家庭聚会她爸喝了点酒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件事,她爸却一点怪她当初不听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怪蒋家,只说造谣的人那是欲加之罪。
她只是默默听着,心里更愧疚了。不过自那以后她爸下了班不用再去应酬,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养养花,父女俩打照面的时间多了,关系也更好了。
贺年年不敢跟爸爸说再次遇见了蒋禹涵的事,挑无关紧要的事随便说了点。
贺恒点点头:“毛毛回来了你知道吗?”
贺年年怔了怔,甚至怀疑她爸已经知道他们见过面了。
贺年年有点心虚:“听说了。”
贺恒看了她片刻,并没有接着蒋禹涵回国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早点休息吧。”
“好的,爸您也早点睡吧。”
回到房间,贺年年想着她爸刚才的反应,有点摸不准她爸现在对蒋禹涵是什么态度。
不过转念又想,无论是什么态度都已无妨了,她已经和他说了那么决绝的话,难道还能奢望两人有什么瓜葛吗?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落地窗上洒进来,在地板上描绘出流云的形状。她看着那影子缓缓变换形状,忍不住去猜测他现在在干什么,和大嘴他们在一起,还是已经回了酒店?
……
回到北京后,日子又回到了正轨上,好像在成都见到蒋禹涵的事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以为梦醒后,依旧是她早九晚五无趣单调的生活。
然而,从这一天起,梦境和现实忽然重合了。
今早在公司一楼等电梯的时候,贺年年注意到了身边好像多了不少新面孔,仔细一想她想起来隔壁那家公司已经开门营业了,这几个新面孔可能就是那家公司的员工吧。
正琢磨着,电梯已经从地下车库上来停在了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正要跨进去,待看到轿厢里的人时,愣住了。
蒋禹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正看着她,但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惊讶。
贺年年回过神来上了电梯,想去按楼层键,发现已经被按好了。
八楼只有两家公司,她的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背对着他站着,有点局促。
刚才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也陆续上了电梯,轿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和他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她听到其中有人叫他“蒋总”。
到了这一刻,贺年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以被她老板惊为天人的男人就是蒋禹涵,她之前下班时看到的背影是他,以及她听到的《珊瑚海》也是他弹的……
可他不是应该在上海吗?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文文知道他就在她们隔壁公司吗?不会又是她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整个上午,贺年年都是恍惚的。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文文: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这么多感叹号,看样子文文跟她一样,也是刚知道隔壁公司的老板就是他的事。
【年年年糕:我早上在电梯里遇见蒋禹涵了。】
【文文: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回北京了也没说一声!】
【年年年糕:阿呆也不知道吗?】
【文文:不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他也很意外……咱们在成都好几天也没听涵神提起过他公司搬回北京的事,这人也太能藏事儿了!】
谁说不是啊。
贺年年想到早上见到的蒋禹涵,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文文:不过以后在一个写字楼里办公,要约饭可太容易了。】
贺年年没有文文这好心情。
她之前想的是上海距离北京也不算近,茫茫人海中他俩遇上的概率机会为零,不刻意去联系的话,两人几乎就不用再联系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的公司搬到了北京不说,而且和她公司还在同一个写字楼里,甚至和她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
要是早知道他们会是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境况,她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了。
毕竟装不认识挺刻意的,而如果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关系,那她之前的话岂不是显得很虚伪?
贺年年越想越懊丧。
算了,还是能避就避吧。
从那以后贺年年每天提前一刻钟出发早早到公司,午饭也都是外卖,能不离开公司就不离开公司。即便如此,贺年年几次下班还是遇上了蒋禹涵。
后来为了避开他,贺年年下班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每次都要等到对面办公室的灯都熄了她才肯走。
这种状况维持了半个月,终于,因为连日来的加班和紧张的情绪,贺年年病倒了。
这天吃完午饭没多久,她就吐得昏天黑地,无奈之下只能请假去医院看病。
文文要陪她去,她拒绝了,她知道文文他们组最近的一个项目挺忙的,让她为了她耽误工作再挨老板的骂她得愧疚死。
所幸医院离公司不远,下午路况又好,大约一刻钟后她就到了医院。
三甲医院永远都是人山人海的。
贺年年临时过来,下午的号早就没有了。
她只能去急诊楼挂急诊,或者找人加号,可是她已经没力气从门诊楼走到急诊楼了。
她忽然想到秦铮就是在这家医院工作,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有没有空。
尝试着打了个电话,幸运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她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不多久,秦铮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脸色怎么这么差,哪不舒服?”
“没大事,就是有点胃痛。没提前挂好号,只能求助秦医生了。”
秦铮无奈:“怎么又胃痛?”
贺年年的胃一直不好,之前被她作出胃穿孔,当时也是在这家医院动的手术,所以秦铮知道这件事。
贺年年勉强笑了笑:“我能感觉出来,这次没那么严重。”
秦铮带着她去了消化科,让她在门外的候诊室等着,他自己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带着她去见了医生。
看诊的过程倒是很快,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医生了解完情况,给她开了药,让她连输三天的液。
贺年年看得出来,秦铮应该很忙,所以输上液后,她就让他离开了。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但大家都很自觉地保持着安静。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贺年年的胃痛逐渐有所缓解。这让连续数日睡眠不足的她不知不觉中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贺年年被一个孩子的哭声吵醒。转醒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去看吊瓶。
所幸里面还有小半瓶药。
贺年年刚松了口气,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外面天都黑了,她不可能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
“我要是不来,液体输完了你就等着回血吧。”
贺年年回过头,是秦铮。
他就坐在她的旁边,腿上摊开放着一本书,在她醒来前,他大概正在看书。
贺年年意外:“你不是工作去了吗?”
秦铮看了眼时间:“是啊,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
贺年年恍然,原来她一觉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昨晚手术做到半夜两点的人是你呢。”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失眠。”
“因为禹涵?”
贺年年下意识否认:“不是。”
“我听说他回北京了,公司好像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何止是附近,简直门对门!
贺年年岔开话题:“晚上有事吗?今天麻烦你这么多,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秦铮无奈:“就你这样,能吃什么?”
“那就吃点我能吃的。”
.
输完了液,两人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粥店。
吃饭的时候,秦铮忽然问她:“那天在成都,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你离开包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贺年年想起来了,那天她离开前恰巧输了游戏,他问她会不会对喜欢的人表白,她说不会,因为他们没有未来。
“游戏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因为那个张媛吗?我后来和大嘴打听过,禹涵对她应该没那种想法。”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八卦吗?这么多年了,我都替你俩累得慌。”
贺年年玩笑道:“那以后我注意,尽量让你眼不见为净。”
秦铮的态度远比她认真多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怪他吧?怪他当年一走了之。我不知道你们这两年有没有联系,但我看你俩那状态就算有联系应该也不多吧?”
贺年年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贺年年想到蒋禹涵在KTV包间里对她说的话,笑了笑说:“他说他那段时间状态不好。”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秦铮继续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贺年年抬起头来。
秦铮:“你住院那次,他回来过。”
贺年年近几年只住过一次院,就是她被确诊胃穿孔那次,手术前后大约住了半个月的院。
秦铮继续道:“他爸的案子判完后的那段时间他跟大家都断了联系,但其实跟我没有。有一次他需要学校帮忙开一份证明材料,可那时候已经放假了,小胖和阿呆都不在北京,她就找我帮忙,我提到你生病了,他当时没说什么,可两天后我就在医院见到了他,当时他就站在住院部门外。”
贺年年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他那次回国是为了我?”
“难不成是为了我吗?”
贺年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秦铮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继续道:“我一开始以为我认错人了,毕竟不久前他还在国外。等我忙了一阵子再路过那里时他还在,那一次看清了还真是他。我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他回来开证明,但那份证明明明我可以帮他开,哪用得着他远渡重洋跋山涉水地跑回来?我又问他为什么来医院,他没吱声。”
贺年年想到自己那时候的状态,身体难受,心也空落落的。
“可是,我没见到他。”
“我当时说你就在楼上,我能看出他很纠结犹豫,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最终只是问了问你手术的情况,并没有去楼上找你。”
他既然愿意为了她千里迢迢跑回来,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来看她一眼呢?
“你以前怎么没说?”
“他不让我告诉你,而且后来的一件事也让我觉得,你们就这样不联系或许对你们而言也不是坏事。”
贺年年抬起头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