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仁明殿里。”
一群小娘子,刻薄起来,丝毫不逊于口诛笔伐的前朝臣子。
看似在赏花,可句句如刀。
廊外竹帘下的太子,背过手去,紧握成拳,面色铁青。
这便是高门贵女?
市井妇人还不如。
太子殿下冷冷瞥一眼常保,常保心领神会,迅速记下方才说话之人。
里头还未消停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将并不在场的兰时,好好提了一遍。
文馨宁也是一直都不喜养在皇后身边的兰时,明明她才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却与太子殿下并不亲厚。
也接道:“可说呢,虽说是由皇后教养,说到底也不过是无父无母装可怜博得天家与太子殿下同情罢了,分明什么都不是!”
“你又算什么东西,指责她什么都不是!”
太子殿下掀帘而出。
常保再是眼疾手快,都没能捞到太子殿下一片衣角。
太子殿下并不上前,只站在廊下,都给人以压迫感。
面容和声音都像淬了冰,“卫国公府一家保卫大凉,在前线奋勇拼杀,多位儿郎为国捐躯,你们在繁华锦绣中享着前线拼下来的安逸,骄奢无礼不说,还非议将士子女,真是高门里的好教养!”
在场众女,无不花容失色,纷纷行礼,不敢抬头。
太子殿下可从不怜香惜玉,“不必给孤行礼了,你们愧对的大凉千千万万的将士,不必惺惺作态给孤看。”
一众闺阁女子哪里听过这么重的话,更何况,这话还出自丰神俊朗的太子。
今日来此的,哪个不是冲着太子妃的位置来的,谁能想到这太子说出话来,刀子一般,字字句句削肉刮骨。
各个脸上都羞愤难当,太子还一直不叫起来,有几个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太子殿下冷眼扫过众人,“方才是谁说兰时装可怜扮无辜,还说她无父无母?”
其余人皆悄悄朝文馨宁看去。
太子殿下沉声道:“常保,将她带到皇后娘娘正殿去,让她在皇后面前自陈,将余下提过兰时的一一记下,孤要去问问他们前朝为官的父兄,究竟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连同文馨宁在内的数名女子,都瞬间白了脸色,都有经不住地,已经瘫坐在地。
太子殿下犹嫌不够,再扫视一圈,确定兰时不在此地,才道:“孤的太子妃,决计不会出在这些人中。”
作者有话说:
太子:此刻,我就是帮媳妇打架出气最坚实的后盾!最强靠山!
10 ? 祈月
◎娘子与婢子,其实并无分别◎
远在千重藏书楼的兰时,面前书案上是一整幅北境疆域图,不止北疆,还包括烽火台和乌苏河对岸的突厥疆域。
自兰时重生以来的这些时日,她闲暇时都在画这张图,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她凭着记忆一点点勾描出来的。
千重楼顶鲜少有人来,今日最热闹的便是仁明殿的赏花宴,更加不会有人来此,她很放心地将整张绢布摊开。
细毫蘸了墨,细细补上了双方兵力排布。
红方为己军,黑方为敌军。
如今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偶尔会有小规模的兵力交锋,大凉的军队得到了极好的修养恢复,可对突厥来说,亦然。
她能明白兄长们按兵不动的用意。
但她还是想,与其等对方发展壮大,伺机反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这起蛮子直接扣在锅里,一锅烩了。
既然她上一世能将那蛮族打回乌苏河对岸去,那今生时日还长,必定能直指突厥王城。
才在乌苏河上圈了个圈,就听得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五次有四次你都在此打扫,如你这般姿色,不若从了本殿下,往后你再也不用做这苦活儿。”
四殿下?
兰时听得蹙眉,往常她见四殿下都是这位殿下随太子一起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年仅十五岁的四殿下立在太子殿下身边,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似的。
大言语都没有一声。
这会儿倒是来耍皇子威风了,还调戏宫人?
不对——
兰时细细回想了这位殿下的生平,是醉心风月,可从未私德有亏。
今日怎么?
兰时轻声卷起了自己的绢布,悄悄贴在书柜后头探听。
只听那头一道清冷的女声,“谢四殿下抬爱,婢子不配。”
兰时及时捂住嘴,才没笑出声来被那二人发现。
这小娘子,颇为有趣,嘴上说着不配,但那语气,简直是明明白白嫌弃四殿下挡了她的路。
“本殿下说你配得,你就配得!”四皇子一把扯住那宫人手腕,扯过她手里的长柄扫把扔到一边。
那扫把柄,险些杵到兰时。
四殿下扯着那宫人往外走,“今日你就同本殿下回去,明日你就能上玉牒入宗庙。”
小宫人依旧不卑不亢,“多谢殿下抬爱,但婢子是掖庭罪奴,不能带累殿下。”
掖庭罪奴?
兰时皱眉,她脑中飞速闪过什么,可她没抓住。
“那又何妨,本殿又不继承大统,宠个把宫人有何妨碍。”
四殿下明明看着一团孩气,身量也未及太子殿下肩膀。
此时对着小娘子动起手脚来半点不像有孩气的。
兰时看不过去,从身旁矮松盆景里摸了块圆石,寻着角度,照着那四殿下的面门砸了过去。
“哎呦!哪个不开眼的敢搅和本殿下好事!给本殿下出来。”
四殿下揉着被砸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
小宫人顺从地跪下,伏身,头压得极低。
兰时也不隐瞒,缓缓从书柜后走了出来。
嘴上没什么诚意,但礼做足了,“臣女姜十四,见过四殿下。”
“本殿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姜兰时!”
四殿下前半句卯足了劲儿想给来人好看,后半句时看清了来人,被吓得声音大到破了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时回以一笑,“殿下瞧您说的,这千重藏书楼,臣女来不得吗?”
不是,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今日是太子,不是,今日是母后的赏花宴!”
仁明殿和千重藏书楼,呈对角之势,是相聚最远的两座殿宇。
“臣女知晓,所以特意腾位置给各宫女眷,绕到这藏书楼来了。”
还不够明显吗?
四殿下顾不上额头疼,也顾不上小宫人了。
给太子殿下相看,姜兰时不在,她被夺舍了吗?
“兰姐姐,本殿不计较你方才砸本殿了,赶快回仁明殿去,现在就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兰时听了心底有些微妙的不适,“四殿下,您若是不想唤臣女姐姐,可直呼大名,兰姐姐听着像懒姐姐,殿下您又不是登徒子。”
兰时的表情,却明晃晃地在同四殿下说,没想到您还是个登徒子。
四殿下生母便是宫人出身,哪怕生了一儿一女,在宫里也是谨小慎微,侍奉皇后娘娘比侍奉陛下还尽心。
四殿下也没什么野心,每日想得最出格的也不过是躲太傅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