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手术·治疗(1 / 1)

像风一样 池木栖 4555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6章 手术·治疗

  陈迄周接收到阮梨的眼神, 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

  阮梨真是,狼心狗肺。

  他果断把亮起的手电筒关掉, 独自一人往楼上走去, 不再管她。

  光亮顷刻间消失,陈迄周的脚步声渐远。

  阮梨垂眸, 站了会, 老老实实跟上去。

  楼道内的灯是触摸的, 先一步走在前头的陈迄周并没有抬手将灯按亮。他夜间视力好, 始终保持沉默, 自顾自地爬楼梯。

  阮梨跟在他身后,默默点亮楼道灯。

  到达宿舍门口, 陈迄周已经在等着了,他往后撤一步,留出足够的空间让阮梨开门。

  阮梨看着黑暗的楼道,她握紧手中的钥匙, 往陈迄周那边走了一步。

  漆黑的环境下,阮梨隐约能感受到陈迄周传递过来的眼神, 她几乎能想象出陈迄周低眼看向自己的模样。

  阮梨抿起唇角,没理他,只是抬手把楼道间的灯按亮。

  有光投照下来, 对钥匙孔也轻松许多,门很快就被打开,里头是一片黑。

  阮梨想起许沁今天要走的事情, 她打开客厅的灯, 换上鞋, 然后朝着陈迄周说:

  “不用换鞋, 宿舍里没有备……”

  “我不进来。”陈迄周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她,他偏头,淡淡地别开眼,“你直接把招财提过来。”

  “……哦。”

  陈迄周的语气客套又疏离,听得阮梨一愣,她讷讷地应下,转身进了卧室。

  没两分钟,阮梨便带着招财重新折回玄关处。

  招财乖乖地待在航空箱里,没发出半点声响,它见到陈迄周就立马喵呜叫了一声,把爪子从空隙里伸出来,像是在撒娇求抱抱。

  看到卖萌的招财,陈迄周冷淡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接过招财,没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但脚步迈出去两步,陈迄周步伐微顿,回头朝着阮梨说了句:

  “下个月30号还你。”

  说完这句话,陈迄周没等阮梨回应,直接走了。

  阮梨反应几秒,意识到今天是30号,才知道陈迄周说的这个“还”指的招财。

  她静静望着陈迄周离开的背影,联想到自己晚上在KTV里说的话,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先前是她麻烦陈迄周照顾招财,那段时间忙,阮梨没怎么去基地看望过。

  能看得出来陈迄周把招财照料得很好,从招财的举止也能看出来它很喜欢陈迄周。

  而这会陈迄周刚完成任务,她就当场提出今晚把招财的东西搬回来,多少是有点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但她只是怕陈迄周到时候执行任务联系不到人,所以才想趁着有机会搬回宿舍,没有急着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口。

  阮梨握紧门把手,她慌张地往前走一步,想叫住陈迄周,可踏出门槛儿,到嘴边的话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楼梯间的脚步声远了,阮梨缩回脚,关上了门。

  她转回阳台时,提着航空箱的陈迄周正好出现在单元门口。

  阮梨看见他先把招财放到后排,然后才坐上副驾驶。

  刘钧鹏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从她们宿舍楼上望过去,勉强只能看见两人的下巴,看不见脸,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迄周扯过安全带系好后,两人似乎停在原地多聊了几句,接着,刘钧鹏才打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车尾灯消匿在高大的树木树隙里。

  阮梨望着空落落的街道看了几分钟,最后才关上窗回卧室。

  招财一走,屋内静悄悄的,耳边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阮梨瞥向许沁的卧室,发现那间屋子已经被搬空。

  她收回视线,躺倒在床上,盯着老旧发黄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这么躺着不到半个小时,客厅传来一阵开门声,阮梨腾地坐起来,她卧室门是打开的,顺着望去看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身后没人,她显然是一个人回来的。

  阮梨端着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走出去,探头问道,“许沁走了?”

  “是的。”翁雅妮边脱下外套边说,“我看着她进去才回来的。”

  阮梨轻声嗯了一句,静默片刻,忍不住问:“许沁是回南霖市吗?”

  “不是。”

  翁雅妮摇头,“沁沁她不喜欢南霖,她说她想去北方看雪,买的机票是飞东北的。”

  这话有些出乎意料,阮梨怔了怔,下意识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翁雅妮困惑地看着阮梨,没反应过来阮梨的问题,阮梨只得重新复述一遍,“她为什么不喜欢南霖?”

  阮梨皱着眉,觉得很奇怪。

  如果按照翁雅妮所说的,许沁在南师大附中就喜欢上了陈迄周,那南霖这座城市应该也是许沁的家乡,是最好的去处。

  “嗯……”翁雅妮沉思一瞬,面色为难,“跟沁沁的原生家庭有关,太多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沁沁的父母对她很不好,而且她在高中的时候好像还经历了校园霸凌和孤立。”

  阮梨没吭声了。

  翁雅妮看了阮梨一眼,换上拖鞋走过来,“沁沁上飞机之前,托我转告你几句话。”

  闻言,阮梨抬眼看向翁雅妮。

  “她说,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是她想偏了、羡慕你嫉妒你才一时脑热,还有就是谢谢你。”

  翁雅妮顿了顿,在阮梨疑惑的眼神下继续道:“沁沁说谢谢你以前在附中,看到她背上贴着带红墨水的卫生巾时,递过来的那件校服外套,虽然这声谢谢来得很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也早就忘记了,但她还是想谢谢你。”

  “校服外套?”

  阮梨皱眉,关于这件事她压根想不起来,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记得高中和许沁有过交集。

  翁雅妮见阮梨的表情,就知道被许沁猜中了,阮梨果然不记得。

  她拍了拍阮梨的肩,安抚着,“记不得很正常啦,说明阮阮你人好,肯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

  阮梨扯了扯唇角,没搭腔。

  “话说起来,今天晚上佟主任生日你们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

  阮梨敛下眉,要是不算上最后惹陈迄周生气这一出的话。

  翁雅妮低下脑袋,她看着明显心事重重的阮梨,不禁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阮梨不太想吐露心声,否认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佟主任生日在八月盛夏时节,这会不是四月都没到么。”

  阮梨愣了愣,“你听谁说的?”

  “胡旭啊。他本来今早刚结束任务,就给我发了消息报平安,我想着和他好几天没见面,等他休息到晚上,然后正好我下班就跟他去吃饭,但他说今天不行,要去看望之前的队长,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去参加佟主任的生日会了。”翁雅妮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他在搞什么。”

  阮梨紧蹙着眉,她想起陈迄周每次对佟主任的态度,以及上次在烤鱼店时,佟主任问程迄周的那句:

  “你的训练方式比老谭还恐怖吗?”

  心底那个不好的猜测愈发强烈。

  如果没猜错的话,佟主任的老公很可能也是武警,而且已经……

  翁雅妮看着沉思的阮梨,大喇喇地打断她,“好啦别想了,我先去洗澡了。”

  “嗯好。”

  阮梨目送着翁雅妮走回卧室,她轻叹一口气,拿起手机看着微信界面。

  许沁的微信头像被顶下去了,阮梨往下划好久才找到,纠结几分钟,她还是发了句“一路平安”过去。

  那边的许沁在飞机上,很久都没回消息。

  直到阮梨睡前,才在微信上收到许沁的回复——

  【谢谢,也祝你事事顺遂,和陈队早日复合幸福长久^v^】

  -

  三月的最后一天,张洵还没接受佟主任的转院诊治方案。

  他对做手术这件事还没考虑清楚。

  一开始,周临开不能理解张洵纠结的点,因为无论做不做手术,他的听力都会受到影响。

  直到他和阮梨一起去查房时,听到张洵和隔壁床的家属聊天,总算明白他这么多天在犹豫什么了。

  音乐于张洵而言,就是生命。

  他舍不得放弃音乐,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写歌弹吉他。

  周临开见张洵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亲人,于是走进去多劝了几句。

  这一劝,才知道张洵的父母早就离世了。

  他身边没有直系亲属,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阮梨看见身旁的周临开沉默半秒,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佟主任也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跟你说了,它不一定做手术就会影响到听力的,你心要先放宽啊,我们肯定还是建议你做手术。”

  “是啊小伙子。”

  隔壁床的家属跟着说道,“你年纪轻轻,现在看着好像这个坎儿过不去,其实没什么过不去的,人生嘛,之前不还有个著名音乐家年轻的时候双耳失聪,后来还能弹琴嘞,叫什么来着,哦对,莫扎特!”

  “……”

  阮梨抬眼望过去,她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可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乖乖闭上嘴。

  “讲的什么东西?”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毫不留情地纠正道,“什么莫扎特,双耳失聪的音乐家是贝多芬好不啦!”

  “哎呀。”

  男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差不多差不多,小伙子知道我的意思就行啊。”

  “你可快拉倒吧。”

  夫妻两打趣的声音惹得病房里的其他人发笑,另外一床和蔼的老爷爷赞同着,给张洵灌心灵鸡汤。

  “生命诚可贵,情况还没遭到那种地步就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人间很美,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想着离开了?”

  “是是是。”被灌了满口鸡汤的张洵无奈地叹口气,却依旧没松口。

  张洵有自己的顾虑,周临开知道劝不动,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阮梨走了。

  往办公室走时,周临开想起阮梨上次说认识阮广山的事情,于是忍不住扭头看向阮梨,再次问道:

  “小阮,你要真有阮教授的联系方式,能不能麻烦你推给我?不管张洵是转院过去治疗,还是医院出面请阮教授进行专家会诊,都是好的解决方案。”

  阮梨沉默着,一时半会没答话,她听见周临开长叹一口气,说:

  “我看张洵这么年轻,又有才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的病情恶化下去。我这几天听说,他父母早逝,年初乐队又解散,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

  周临开顿住,他降低音量,“本来都快谈婚论嫁了,然后那个女朋友嫌他没出息,提分手了。”

  “这件事也不能说谁对谁错的,只是全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有点……”

  眼前的周临开还想继续说下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佟楒话的声音。

  “谁?那个桥小脑角脑膜瘤的么?”

  “哎呦吓我一跳。”周临开心有余悸般握着胸口,“佟主任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啊?”

  佟楒话无奈扯唇,“是你太专注,你刚刚说父母早逝的病人是谁?张洵?”

  “是啊。”

  周临开点头,“可不就是他,我还想着能不能医院出面请阮教授过来会诊呢,他情况不太好,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同意转院做手术了?”佟楒话问。

  “还没呢,他不太愿意接受手术治疗。”

  佟楒话表情顿了顿,她绕开两人,往前走,“不接受你操那么多心有什么用。”

  “我这是当住院医师带来的老毛病了,自己过得不怎么样,还见不得人间疾苦,唉,都怪我太善良。”

  佟楒话哼笑一声,“你学学小阮医生,投入太多感情不好。”

  听到佟楒话提及自己,阮梨看了一眼,安静地跟在两位上级医生后头,没说话。

  “做手术的时候能保持理智和冷静就好了。”周临开笑起来,“我啊,还是想做个有人文关怀的暖心好医生!”

  佟楒话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临近办公室前,佟楒话站定在门口没进去,她面朝着周临开,问:“你有几成把握能劝动张洵接受手术方案?”

  “六七成吧。”

  周临开说,“他身边没家属陪着,我劝话都只能直接和他本人说,他对待手术很焦虑,害怕术后听力下降,我也没太高的把握。”

  “你得有把握。”佟楒话表情严肃,“如果医院把人教授请来,患者不做手术怎么办?”

  闻言,周临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面上一喜。

  “佟主任你愿意帮忙吗?”

  “嗯。”佟楒话点头。

  “那太好了!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劝人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阮梨抬头看着高兴的周临开,抿了抿唇。

  一般来说,像张洵这种病人如果转院治疗是需要病人自己联系医院的,他们管床和主治医生可以帮忙,但不帮也是情理之中。

  阮梨之前在申城工作时,身边几乎没有周临开这样“多管闲事”的医生。

  做不做手术、转院不转院都是病人自己的权利。

  作为医生,能给的永远只有建议,而在张洵多次拒绝的情况下,大部分医生都会选择不管了。

  他们见过太多生老病死,老人家、年轻人、小孩,相爱的或者相看两厌的,很多时候保持着对生命敬畏的同时,又有些麻木。

  像周临开这种对自己的工作极具热情的,阮梨见得不多。

  也许本质上,周临开和张洵是一样的人。

  两人都热爱自己的梦想,努力追逐着不愿放弃,哪怕发展成事业后也没厌倦。

  阮梨突然想起,那天去病房看张洵。

  他在窗前弹唱时,有光落在吉他弦上,而他的掌心恰好握住那束光,似是握住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总有人愿意为梦想抛弃一切,乃至生命。

  张洵就是这样的人。

  “说起来话姐,”

  周临开屁颠颠地跟在佟楒话身后,“你以前都不插手管这档子事儿的,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要帮忙啊?是被我感染到了吧?”

  佟楒话看向沾沾自喜的周临开,撇唇,正要回话,身后响起阮梨的声音。

  “那个,”阮梨的目光落在眼睛发亮的周临开身上,她小声出声打断道,“如果要请阮广山阮教授的话,我应该能帮上忙。”

  周临开循声望向阮梨,他咧开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阮梨弱弱地补充:

  “他是我爸,我应该能说得上话。”

  “?”周临开疑惑抬眼。

  他吃惊地张大嘴,消化好半天也只是吐出一句:“我靠。”

  阮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补充道,“但我和他关系不太好,而且……”

  “我靠我靠。”

  周临开完全听不见去阮梨后面说的话,他又惊叹一声,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小阮,你刚刚说什么?阮教授和你是什么关系?!我靠我靠,阮医生你这么低调的吗?”

  阮梨眨了眨眼,她看着吃惊的周临开,不由得向佟楒话传递求救的眼神。

  佟楒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瞅着周临开还想说什么,她连忙打断施法。

  “行了行了,你抓紧时间劝张洵接受手术方案吧,这联系就一个电话的事儿,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这就去。”

  扔下这句话,周临开就风风火火走远了。

  等周临开的身影消失,佟楒话收回视线,望向了阮梨。

  她换上笑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想了想,周老师为了病人付出这么多心思,我就打一个电话的事情,举手之劳都不愿意,有些不太好。”阮梨抿着唇,十分官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佟楒话赞同地嗯了一声,“我是想起来身边有个人父母也同样早逝。”

  阮梨愣了愣,正想着是不是佟主任的老公,身边的佟楒话侧过身,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个人你也认识,你们昨天才见过面。”